面无波澜的打量我后,宋故转身入了书房,跟上去发现书房里另有其人在等候着——丞相曹策。
曹策盯着我若有所思,宋故也是一言不发的坐回他黄梨木椅上,剩我一人立于槛内,我不做声看着情况,忽听宋故说:“现舅弟便在面前,泰山可是安心?”
这招厉害,一方面探测曹策是否熟识将军,一方面探测我是否愿与他联手,一石二鸟。
“肩上怎么回事?”
逢曹策问及我肩上的齿痕,我才决定了抱着笑意看这两条老狐狸斗法。一声不吭,面无他色,我看着宋故好奇他会怎么回应。宋故倒是很镇定,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便转了话锋:“似是逃狱那日为狱卒所伤,婿已命人看过,无妨,泰山尽可放心。方才那问题,泰山可给小婿一个说法?”
丞相起身走到我附近,伸手想探查我伤势,手举到空中目光却一偏,我随他回过头时已有衣袍附在我身上。将军从后抱住我,看到丞相自己也愣了神。
对此,我脑中首先想到的是,宋故并未在后院安插速报眼线,但日后难说。
趁他们面面相觑我穿好里衣束好袍带,将李三寿方才塞给我的小东西藏好,扯嘴一笑从将军双臂中站出来向曹策行礼道:“亲家翁前有礼,吾乃相王之弟名听也,有失远迎又衣衫不整,还望亲家翁莫见笑怪罪。”将自己撇清立场,曹策作势将我扶起,毫不避讳地在我和将军之间来回看。
宋故见状立即怒叱我:“听!你如何来了?”虽是冲着我吼,但这怒意是向着将军去的。这下一句怕是就要遣我走了,我笑而不答,宋故起身走近又听脚步声靠近谁抱住了我的腿!
大惊之下我低头看到帛鱼从身侧探头看我,痴痴的唤了我一声:“舅父。”我把他牵过引到将军面前说:“这才是你舅父。”帛鱼看了他,又问我:“那你是我谁?”“我是你叔父。”
一年不见帛鱼长高不少,他一把抱住我的腰开心的直喊,完全不见我身侧脸色越发阴沉的宋故。我倒是想笑,不只为帛鱼与我亲密,还笑这场面如同全家大团圆似的,还有宋故那张掉进煤灰里的脸。
不过事情有些蹊跷,虽说是自己府宅里,以宋故多疑缜密的心思不可能说不安插眼线便让我们行动自如的,况且这后院人都能恣意行动,这自由来的不自在。我抚着帛鱼的小脑袋,心想这是否又是宋故搞的鬼,我们揭明了身份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和便宜?
“帛鱼快给外祖行礼啊,你爹没给你教过么?”
帛鱼这才放下我,向曹策作揖行礼,完了又向将军行礼,礼后复又抱住我不撒手。“帛鱼你就如此喜欢叔父我么?”我随口问他,孩童心直口快答:“父王他终日板个脸,帛鱼想给叔父当儿子!”
好我的小王爷,你瞧你这一身珠光宝气的,叔父我怎么养得起你……
“哎,你父王甚疼你,你这样说,别使你父王垂泪了,小没良心的。”我瞥见宋故表情越发阴沉,心觉不妙,使劲给帛鱼使眼色,帛鱼这孩子聪明,撒了手磨磨蹭蹭到宋故跟前,喃喃的唤:“父王……”
宋故像是叹了口气,背起手问他:“课业做完了吗?”帛鱼点点头,宋故又问:“你来书房何事?”
“帛鱼闻李将军登府于书房议事,心想能从他处得叔父消息,竟未想叔父人也在此。”
这话叫帛鱼越说越没底气,他偷偷打量我,我偷偷打量宋故,看他神情我知道,事情失控了。
身着两件衣竟觉有些冷,果真是要变天了。
我看气氛冷下来,识相告辞说:“听来书房只为烦大哥寻个切西瓜的刀,我用完便送还你。”果不其然宋故派了名小厮带刀与我同去,帛鱼要跟,我哄他过会儿换刀时带西瓜去看他,他才乖乖的回去自己屋里。
切了西瓜,吩咐小厮抱起半个瓜送去给帛鱼,看他吃了一会儿,闲聊几句我便回去,那小厮一路跟着,明显盯梢。走至了天桥口那守卫拦住我,说是王爷吩咐了让我去家宴。我侧目看了看小厮,点了头便跟着他去了。
去便去,反正我宋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早死早超生,下辈子做个孤儿隐居起来,平平淡淡过一生。
进去旁厅前,小厮特意叫住我为我整了衣服,报了一声得了应允后,我才抬脚进去。主位是宋故,左手上位是曹策和将军,右手边是帛鱼,空着的那位置应该是我的。我道了声来迟有罪便坐下,宋故邀曹策提了筷,家宴这便开始了。
满桌美味珍馐在宋故和曹策生硬的客气中索然无味,只有小帛鱼独自吃的津津有味,做小孩真好。我盯着自己面前的茄子发呆,不爱吃又说不出口,就静坐着,觉得有人看我,才见将军慢慢并箸送食入口中,也是食不知味的样子。
这顿饭吃的人真难受。
眼看着宋故和曹策吃到了尾声,想着是时候离席,但听曹策说:“看犬子与相王弟对坐,犹如照镜一般,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二人,实为奇事。还问相王弟年岁几许,有无婚配?”
虽觉得曹策问的有些宽,我还是做了答:“年十九,不曾婚配。”思虑了我通敌卖国之罪全家抄斩连累父亲入牢,看来这株连是按我的户谱来的,若是此刻暴露了霍心,难免又给人落下把柄,想到这里我还是隐瞒了事实。抬头看见曹策蹙眉思索,我也有些好奇了,他一个丞相,为何对我如此上心?曹策又拉着宋故有的没的夸我几句,之后我才离了席。
没走几步将军也跟了上来,我见与他同路就撤了小厮,那小厮倒也是一脸轻松的走了开来,可想而知这将军应该是全府公认的自己人。
将军凑近些低声问我:“你究竟有无婚配?”我轻笑反问:“我有无婚配你还不清楚?”他花时间想了想,再问:“你这手串是你妻之物?”
快到天桥,我为防耳目没有答他,一下天桥我便答他:“是我妻洞房夜亲手所授。听你这口气还有那丞相的态度,似是这手串有故事?”
“来我屋说。”
“好。”
过花廊又见风吹停在门口等我,我冲他喊说自己没吃饱,他笑着挥手答知道了。将军加快了脚步,我只好更大步子的跟着他。
进了屋我关上门,将军拉过我坐在桌边说:“若这手串是令贤内所有物,恐怕你与王爷不只是兄弟,还是连襟。”
我瞪大眼睛轻轻抽回着被他按在桌上的右手,怎么霍心也跟你曹家扯上关系了?
“这手串本是丞相次女出生于先帝诞辰,先帝所赐物,姊妹二人各收一串,却不想在避暑归途中为歹人所袭,此女自此不知所踪。”
我没敢想太多,霍心就是霍心,拎着鞭子在山寨里作威作福一身英雄气概不让须眉的好女儿,她此时最幸运便是生活于那寨中,最不幸便是遭遇嫁给我。
“你可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反握住将军的手,我低声同他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想你们知道。这件事如果你已告知令尊,请通知他此女已死,节哀顺变。若是你未同他讲到这些,还望你敷衍过去。我负了她一世,不能再毁她一生。”
将军盯着我的手,慢慢点了点头,我觉得自己举止不妥,赶忙抽回手,准备告辞时听将军发话说:“你应能看出,今日府内戒备宽松了许多,从丞相那里我也听得些口风,相王府怕是不再安全了。”
“所以呢?”
“所以,我想你同丞相回去,藏躲一阵子。”
“藏躲?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那一阵子过去后,是再无相王府,还是再无我宋听?若是前者,我之后的日子怕也是被藏养起来,终日见不得光。你说的可是这样?”
他抿了抿嘴,似乎在想说辞劝服我,我等待半晌,他仍是一言不发。
见我站起身,他才忽的从背后一把抱住我,压着嗓子对我说:“今日丞相来,可以带你我中一个人回去,相王眼睛不好,这对你是个机会。”
“我为什么非出去这里不可?”
“因为他要杀你!”
我推开将军和他相视而立,他神色紧张不像是在说谎,我忽然来了兴趣,问他:“我的死活又与你何干?”
静寂了很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