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发这章是为了庆祝全文写完了。目测我写了一个史上最温馨解体梗hhh
☆、最后的稻草
改革政策原想作为保障国家迅速发展和使社会生活民主化的手段,却因种种原因走入死胡同。无信仰、冷漠和绝望取代了最初的热情和希望。——《告苏联人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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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哈伊尔在莫斯科推行改革的时候,伊万不清楚他和保尔之间爆发了怎样的矛盾,但他根据1956年的经验确定这一次情况不会好到哪儿去。当时“言论自由”刚出台没多久,伊万打算立刻回莫斯科,然而他却发现用自己的证件买不到任何的火车或者飞机票。当他询问缘由时,所有的售票员给他的答案都是含糊其辞的“不能将票买给您”。
他意识到可能是有人通过行政命令做了手脚,于是打电话回莫斯科确认。保尔接了他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是上司下达的命令,”他说,“不过,我也希望您不要来。”他冷笑了一声,“我和他立场难得这么一致。”
伊万皱了皱眉头,他很少听见保尔用这种百无聊赖的语气说话,因而更加确定一定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您怎么了?和上司有分歧?这让我更觉得我应该回去了,还要拜托您……”
“别回来!”保尔粗暴地打断了他,“我现在最不希望见到的就是您,拜托您安分地待在列宁格勒吧!”
伊万还没接上话,电话就被啪地一声挂断了。伊万默默地把电话放了回去,心头的担忧和疑虑开始像雨前浓云一般聚集。
对他的限制一直到1990年都没有解开,彼时改革仍然在推行过程中,进入了最关键的政治改革阶段。伊万清楚地知道这对国家理想的致命伤害,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莫斯科,就算什么忙也帮不上,让苏维埃处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也要好些。然而却是脱身无门,火车票和飞机票对他的证件免疫,就算他想坐汽车到相邻的城市再去买票都不能成行。伪造证件更是不可能的,整个国家的人都认识他,除非易容改装改头换面——当然更不可能。于是他只能被困在他最熟悉的列宁格勒,日日猜测和等待,日日忍受煎熬。
1990年初,家里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
如果说托里斯…罗利纳提斯和苏维埃的关系不好,毋宁说他和伊万关系不好更恰当。这种相看两厌有着悠久的历史,已经根深蒂固,无论双方做什么都无法抹除。所以他会上门来拜访,是伊万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打开门后,伊万立在门边,一副并不打算让他进去的样子,问话的声音也是极其冷淡:“您有什么要紧事需要特地来拜访我呢,托里斯?”
托里斯,出乎他意料地,既没有表现出畏缩的神色——像他面对伊万通常有的那样——也没有表示不满。他温和而礼貌地微笑道:“我没有什么您所谓的‘要紧事’,只是觉得在重大的事件发生之前,应该来知会您一声。”
伊万看了他半天,也没从那张微笑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他只得冷哼了一声,讥讽道:“看来您是被过去的我欺压出惯性了啊,托里斯同志。”
托里斯完全不在意地耸耸肩,就当抖落一层尘埃。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无论伊万说什么尖刻的话,对他都形不成任何打击了。
最后伊万还是不得不让他进去,门一关上,伊万就不耐烦地问:“您到底来干什么?”
托里斯轻声说:“我要离开苏维埃了。”
话音一落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他的话轻描淡写,然而掷地有声。
“您再说一遍?”伊万冷冷地看着他。
他重复了一遍,话音未落,左脸上一个耳光就差点把他扇个跟头。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后退几步,撞到了桌子上疼得呲牙咧嘴。还没等他回过味儿来,伊万的斥责就劈头盖脸地砸下:“谁给的您这种胆子?联盟给了您现在拥有的一切,您居然敢反过头来说要离开他?您心里究竟还有没有廉耻这种东西!”
托里斯仰起脸看向伊万,因为疼痛神情还有些扭曲。“说得好像是我当初自己贴过来的一样!”这个性情温和的人难得提高了声调,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神色,“还不是你们兄弟两个强行将我们并入的联盟吗?既然并入了,他给我们搞建设都是应该的,我们可没有知恩图报这一说。我从加入那天起,就在想着什么时候离开、怎么离开!”
伊万那双高傲的、曾经如覆盖着冰盖的大海般冷漠的眼睛里,如今充满了愤怒和不可置信的神色。托里斯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丝毫不对这样的伊万感到畏惧,似乎他今天从见到伊万开始,就没有感到过畏惧。他害怕伊万的冷酷,但他不害怕他的愤怒。他曾经听菲利克斯说过,当一个人愤怒时,代表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是的,伊万无话可说,因为自己说的都是事实。托里斯摇了摇头,神情很是悲哀:“你们兄弟两个都是这样,你们总是这样。你们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该随你们的意愿起舞,所有的人都要为了你们的利益而牺牲。但是有人跟你们说过吗?我们是国家啊!我们有自己的人民、历史、文化和信仰,凭什么要毫无理由地归在你们帐下、听从你们号令?从开始这样做的那天起,就应该预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了。”
隔了一会儿,伊万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宛如冰霜:“我不允许您离开他。现在莫斯科正在推行改革,这种关键的时候谁也不能离开他!”
托里斯耸了耸肩。“改革也是无济于事的,积弊已经太深了。其实,您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你们已经输了。社会主义敌不过资本的力量,共同富裕比不上自由、平等、博爱——那才是时代的主流。所以我不奉陪了,伊万先生,还有那位天真的苏维埃。我要走了。”
伊万的气息忽地一下靠近,托里斯竟然荒谬地觉得周身变得寒冷了一些。他比伊万矮一点,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不得不仰起头来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他恍然间感觉时光倒流,帝国伊万站在他面前,眼底带着刀光剑影的森寒。
“我说了,不准走,离开他就是对我的背叛。”他说。
听到这句话,托里斯虽然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却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背叛?伊万先生,何时有人跟您真正一条心过呢?”
那天夜里伊万整整一夜没能睡着。托里斯的一句话像幽魂一样在他脑海中盘旋,他说“社会主义敌不过资本的力量,共同富裕比不上自由、平等、博爱——那才是时代的主流”,他说保尔已经输了。虽然伊万想让自己如同以前一样不将他的话当回事,但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因为托里斯的话很不幸地切中了他内心最深刻也最现实的恐惧。
——他越来越担心保尔输掉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输的结果,他明白,只有死。
1990年3月11日,立陶宛托里斯…罗利纳提斯宣布摆脱联盟独立,并且高调地声言,这是“敲给苏维埃的第一声丧钟”。西方用鲜花和掌声欢迎他,赞扬他摆脱极权统治的勇气。而伊万依然被牢牢地限制在列宁格勒不能离开,保尔也没有给他任何的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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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四个月之后,伊万才迎来转机。在苏共28大上,一个叫鲍里斯…叶利钦的大个子抨击现行的米哈伊尔改革太过滞后,并且提出一系列自己的主张,不过没能被大会接受。于是他在7月12日大会结束时毅然宣布退出苏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