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他思量个明白,门外边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沉稳厚重,一听便知来人内力极高绝不在他之下。
“苏将军,伤势恢复的如何?”声音清朗语调高昂,尽管与战场那次的吼声极为不同,苏青依旧瞬间辨识出来。
是他?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自己卧房?不对,这里并非寰国境内,而是自己被敌军掳了去!
甫一通透自身处境,苏青双手猛拍床沿,借以外力使自己翻身跃起半蹲于塌上摆出防范的姿势,然而尚未蹲稳胸腹及腿膝处便巨痛难忍,他不得不单膝跪下,单手托地撑起身体。
“苏将军,你外伤未愈,又受了极重内伤,不易动气,快快回去休息吧。”巫晋见苏青这一番动作,急忙说着,眼角瞥过旁边侍立的侍女,那侍女便立刻走上木踏,扶起苏青上床。别看她一文弱女子,扶起苏青却丝毫未显吃力。
苏青挣扎不得,开口便说:“喔啊啊哈——”本想开口质问巫晋为何没在战场上杀他反而掳他救他,可话一出口便成了不明不白的粗哑糙声,他惊得又屡次开口欲语,却说不出意思明晰的话语,身体上的闷痛接连不断的袭来令他疲惫不堪最后只得作罢。
侍女见状,食指中指置于苏青喉下右侧一分处,后冲巫晋点点头。
巫晋随即笑道:“苏将军莫急,你被我那一剑伤了喉咙,近日来无法言语,倒也不妨事,想来过阵子会恢复的。但是你身体上多处受创内力损耗极重,当注意修养才是。至于你为何会在这里,待你身体稍好些我自当告诉你,请你注意身子好好保重要紧啊。”
一阵静默过后,巫晋见苏青并无大碍,起身说道:“苏将军能来敝府做客,实乃小王三生有幸,但眼下小王还有些烦琐事要处理,要先告辞了,礼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望着躺在床上的苏青无奈的闭上眼后,他斜眼看了床旁侍女一眼,又笑道:“这丫头手脚伶俐心思细腻,苏将军有事尽管吩咐就是,千万别客气。”说完又望了床上那人一眼,转身离去。
“青儿,吾儿,将帅之才。”
“苏卿,苏卿,寰国之福将。”
从百姓父兄,到天子诸侯,每个人都认为由他统领三军定能强国兴寰,可没人料到他能有如此下场吧。
死便死了,即便回到大寰的是一抔黄土,他亦是死在马上,疆场上。可如今呢?被巫晋以上宾之礼相待,传回寰国便彻彻落实了他通敌叛国罪名,通敌叛国,株连九族。
苏青缓缓转头,看到门外青石板上啄食的雀鸟,心微微平静下来,只盼新帝看在苏家三代忠良,放过他唯一亲系外祖母一族,实在因为他久不与那边联系,已经完全陌生了。
修养十日,苏青已可下地走动,只是喉伤未愈,依旧无法言语。平日有需要他就将要求写在纸上,自然有下人帮忙打点。晋王府上下待他皆十分礼遇,首次见面时则行整套尊礼。
期间巫晋来探望过两次,他见那人神色坦然笑容爽朗,不似传言所说那般属奸诈之徒,便不再闭目以对。
这日他感觉身体大好,已可稍运真气,便多走了几步。穿过回廊时恰好遇见巫晋从府外归来。那人抬头见他,立刻便报以灿烂的微笑,急忙忙迎过来。
“苏将军今日气色不错,想必身体也大有好转,恰好小王下午无事,不如由小王带你逛逛我们巫京尽尽地主之谊,总不能让你白来巫国一次。”
他见苏青垂眸不理,不由劝说道:“苏将军难道不奇怪为何我会救你回来吗?”见对方果然带着疑问看过来,便朗朗笑道:“哈哈哈,苏将军不必心急,小王既然答应了要让你明白,自然会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清楚,不过此处实在不是说话之地,不如这样,午后未时小王在此等候将军大驾,我们另找一处详谈如何?”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青再是冷漠以对也架不住巫晋此人热情好客,况且他又确实想知道其中原委。犹豫一番终于点了点头。
“来人,送苏将军回上院。苏将军,请。”
苏青可以感觉到,直到他拐进内院,身后目送之人才转开视线,心思百转,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应对,只好等待对方给予答案。
巫国不愧是南方最强盛的国家,民生富庶百姓安居乐业。而作为巫国京畿之地的巫京更显示出了他国少有的繁华景象。
巫晋带着苏青从主道上穿过,来到郊外一处山亭之中。
巫晋先让苏青坐下后,又着人拿来笔墨纸砚伺候在他身旁,随后才坐到他侧身处,说道:“苏将军有何疑问不妨写下来,小王知道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青略一斟酌,便伸出右手执笔,左手扶起袖口,低头写道:“晋王为何要救在下?”
他的字,字字端正华美,字如其人,脱下一身战甲便丝毫看不出在战场上,是个如何操权挥兵杀伐狠决之人。
巫晋拿过苏青的字,先赞了一声好,随后道:“实不相瞒,小王对苏将军早有耳闻,一直想要拜会,却苦于没有机会。这次若不是无意中得知将军大难,也不知这一见要拖到何年何月。至于为何要救,以将军为人,谁会舍得不救呢?”
苏青扬起头,眉间微蹙双眼眯起看向对方。对方坦然迎视让他探不出话中真假。可对方那句话他却不信,救下敌军将领那可不是只依据平日为人便可决定的,此事牵扯甚广,况且那句‘无意中得知’实在是包含了不少含义。
然而那滴水不漏的表情却让他丝毫也查探不出对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巫晋此人实在深不可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亲朋好友支持
有人的捧个人场没人的捧个鬼场
╭(╯3╰)╮
3
3、悲痛欲绝 。。。
“晋王打算何时放苏某离开呢?”苏青提笔又问。
巫晋像是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歪头想了又想,最后为难的说:“倒不是小王不放,但是怕小王放了人,苏将军反而无处可去。”
苏青身体一震便愣怔当场,对方还怕未解释明白又道:“当日你生命垂危悬及一线,小王苦求皇兄留你性命,交换条件便是要将你生存之事瞒下。如今寰国上下恐怕无人不知苏将军的死讯了。”
苏青一听便觉胸中气血翻腾,似是将水撒入油锅般煎熬着,又听对方道:“寰帝也是重情义之人,得了你的死讯,竟在文武百官面前泪流不止,一日未曾用膳。后将你平日衣物厚葬在陵园,缨枪立于墓前,建起陵园唯一一座衣冠……”冢字还未出口便感觉脸旁夹风带雨之势劈过来一掌。
巫晋大惊,忙翻手硬接,同时听见如受伤猛兽一般的哀号声传出,那声音凄楚悲怆响彻在旷野之中,令听者亦觉得悲绝。
苏青万分悲痛之下也不管眼前是何许人,只知其为罪魁祸首,若不除他难消心头之恨!身前衣衫被窜走的真气震裂,招招狠决的向眼前人使去。
巫晋见他发狂,不得不一掌推过去,眼前那人原本内伤未愈,如今心境大乱之下竟也不躲,硬生生受了下来,下一刻便不支跪地,口中鲜血喷溅而出,抬起头来眼中血丝遍布,便那么恶狠狠的瞧着巫晋,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的模样霎是骇人!
“苏将军!苏将军……”明明是耳旁传来的声音又仿佛从河流彼岸飘荡着的,似梦似幻。苏青眼前一暗便昏了过去。
待他转醒时,已是日落时分,天边的云霞犹如大战前夕那一日,血一般模样。
思及巫晋日前所言,心中不禁苦痛交加,伤心欲绝。
他人生前三十年平步青云,如天之骄子一般,便是放眼天下也少有的年少有成,帝君宠信。可先帝一去,他便如无根浮萍一般失了依仗,短短两年便落得如此下场,究竟是他命该如此还是他本不该锋芒毕露惹新帝忌惮,又或是他只得先帝垂青本就无才无德合该如此!
“苏将军,伤心事莫再想,伤了身子平白辜负了我王一番好意。”
是那个一直侍奉他的侍女,一句话夹枪带刺,可听出此女对他极是怨恨。
也不知是刚刚那番想法还是被这句话冲撞的,苏青只觉喉间腥甜不禁撑首歪头又吐出一口血来。
“大胆奴才!是谁准许你对苏将军如此无礼!拖下去,斩!”门口突然传来巫晋怒极的声音,苏青耳中嗡嗡作响,却独独对这个声音敏感异常,腾起身踩着床榻手握成爪便直直抓向巫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