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龙雪衣说了一段忧伤的故事,说他当年如何被父母逼迫着娶了新人。可他没有忘记她,也去姑苏找过她,却发现人去楼空,她已消失了踪影
他的话感动了龙雪衣。于是,她毅然带着儿子跟他回家了。
唐傲已经有了两子一女,长子名叫唐玦,是大夫人所生;次子名叫唐珉,女儿名叫唐瑾,是如夫人所生。听说唐傲成亲后夫人一直没有怀孕,后来服了什么神奇的药方,才有了儿子。所以这个唐玦比龙朔足足小了六岁
唐傲把母亲安置在秋思阁,没有给她任何名份,因为大夫人不许。大夫人忌恨这位美丽而淡然的女子,经历过那么多生活的磨难,她却依然如柳枝般柔韧,如寒梅般娇艳,如莲花般雅洁。
所以,龙雪衣在唐府是个可以被忽略的存在,而这个痴心女子为了自己深爱的男人,甘愿忍受一切委屈。还一直教导自己的儿子,要好好孝顺父亲
可是龙朔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父亲,他恨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从进府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有叫他一声“爹”,而是一直叫他“老爷”
对他这位“身份不明”的私生子,唐家那些长老们根本不愿承认。虽然在唐傲的坚持下,龙朔认祖归宗了,可没有人叫他大公子。在唐家,唐玦才是大公子,龙朔只是“朔少爷”。
为了母亲,龙朔在唐傲面前保持恭谨,可那是一种仆人对待主人的态度,恭敬而疏离。这种态度是活生生的嘲讽,每每令唐傲抓狂。
整个唐宅中,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们母子,只有身为唐家大公子的唐玦,与这位兄长特别亲近。而龙朔在唐玦面前,真正扮演着兄长的角色。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近几年,唐夫人一直身体不好,一年里倒有大半时间在生病。而唐玦更粘龙朔,龙朔虽然一直冷着脸,在人前极少露出笑容,可在唐玦面前,他却时不时表现出宠溺。
龙朔凭自己坚忍不拔的意志,刻苦地学习着唐门的所有武功,包括唐门最擅长的毒术。可他还不甘心,他还偷偷学习各门各派的武功。因为他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他要保护母亲,让母亲在唐门拥有她应该拥有的地位。
没想到,他一直在这个偏僻的林子里偷偷练功,今天竟然会被唐傲发现。龙朔知道,身为唐门子弟,偷练别派武功,按家法应该杖责一百,还要跪铁链两天
此刻听父亲质问,他只是淡淡地回道:“龙朔知道……”
一语未了,脸上又挨了一掌,这一掌比刚才三掌都要重,打得龙朔几乎跌倒。
“你是唐朔,再敢在为父面前提龙朔两字,为父一掌劈死你。”唐傲铁青着脸,恨得牙痒痒。被他唤“老爷”已经是他极力忍耐的了,以前他命龙朔自称“朔儿”,龙朔也已接受,五年来一直是这么自称的。想不到今天又来说“龙朔”,分明是跟自己对抗呢!
龙朔举手擦了擦唇边血迹,跪直身子,恭敬地道:“朔儿知罪,请老爷责罚。”
唐傲真想把这小子抓过来,扒了裤子狠狠揍一顿,可是见他漆黑的眼里满是冷漠与消极的抵抗,他忽然觉得极度无奈,极度悲哀。无力地挥挥手,声音艰涩:“畜生,为父白教你了……今日没有旁人看见,为父只当你初犯,只罚你跪两天铁链。你滚到祠堂去跪着反省!今后再也不许偷练别派的武功了,记住没?”
“是,朔儿谨记老爷教诲,再也不敢了。”龙朔应道,心中却在想,我只是为了母亲才留在唐家,将来若是母亲不在了,我会毫无留恋地离开唐家。学这些武功对我有用,我为什么不学?去你的唐门家规,我从没承认自己是唐家人!
天已经渐渐黑下来,祠堂里空旷而阴冷,龙朔跪在冰冷的铁链上,膝盖骨被硌得疼痛难忍。渐渐双腿已经没有感觉,脸颊却还胀痛着,轻轻一碰就疼得他暗暗抽气
他牵了牵嘴角,对自己露出嘲讽的笑容。想不到那个男人竟然对自己网开一面,没有把自己拉到刑堂上杖责,只罚了在祠堂里跪铁链。
“爹”,你可真对孩儿开恩啊,孩儿是不是该感激涕零、受宠若惊?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开门声,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低低唤道:“大哥。”
龙朔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唐玦了。
十一岁的唐玦长得很象父亲,俊美中透出阳刚的气息,还带着唐门人特有的傲气。他走到龙朔面前,蹲跪下去,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拿出一个食盒,双眸亮晶晶地看着龙朔:“大哥,我给你拿吃的来了。还偷了爹的药膏,给你拿来敷脸。”
龙朔脸一沉,瞪着他道:“这里也是你随便来的?我在受罚,你给我拿这些东西来,被你爹知道,你会挨打的!”
唐玦眨眨眼睛,嘟着嘴道:“什么你爹我爹的,我爹不就是你爹么?大哥你就向爹低个头,讨个饶,有什么难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说着自顾自从食盒中搬了饭菜出来,摆在龙朔面前。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了药膏出来,伸手往龙朔脸上抹。龙朔一把推开他,恼道:“不听哥的话?还不快滚?我不用你管,老爷罚我是我做错了事,我该罚。你快走!”
第二章 唐大公子
唐玦缩回手,委屈地看了龙朔一眼,似乎有些气馁。但很快又扬了扬眉,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小无赖似的笑容,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大哥要是赶我走,可是会后悔哦。”
“嗯?”龙朔不解,暗暗头疼,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这小家伙
在唐府五年,他一直戴着冷漠的面具,籍以保护自己,把那些瞧不起他,甚至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远远隔离开来。除了一日三餐和睡觉的时间,他全身心地投入学习中,如饥似渴地吞咽着唐府那些书籍与武功。他与旁人几乎没有交集的机会,可就是这位唐家大公子,被人捧在手掌心中的宠儿,却总是跟在他身边,一口一个“大哥”,叫得别提有多贴心了。
于是冷漠的冰山终于被融化,龙朔对这位刁钻古怪的弟弟根本狠不下心来。现在看到唐玦嘴角那种有些调皮、有些骄傲、有些笃定的笑容,他就知道这小家伙又有什么招儿来对付自己了。
唐玦凑上一步,睁大眼睛看着龙朔,神秘兮兮地道:“大哥被爹罚跪铁链两天,是两天哎,现在日头都下山了,大哥还不回去,雪姨要不要着急?要不要出来找你?如果她找到这里,看到你脸上被爹打得这样,雪姨岂不是要心疼死?大哥你忍心让你娘伤心么?”
龙朔一滞,心,蓦然抽痛起来。我在这里跪了一天,娘肯定以为我在老爷书房里伺候。可是如果晚上还不回去,娘一定会来找我。被她看见我这样子……
“大哥擦了这雪梨霜,很快就消肿了。就算雪姨找到这儿,也只看到你在罚跪反省。她应该不会太伤心吧?你说是不是?”唐玦笑嘻嘻地蛊惑自己的兄长,一只手又开始“蠢蠢欲动”,沾了药往龙朔脸上涂
这次龙朔没有推辞,肿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是那双深黑如潭的眼睛里,却掠过一丝黯淡的阴影。
唐玦细心地为他上好药,轻轻用指腹揉着。许是注意到大哥眼里一闪而逝的忧伤,他目注着他,未脱稚气的脸上显出格外认真的表情:“大哥,你别担心。小弟一定会说服娘亲,让她接受雪姨,让雪姨成为爹明媒正娶的妻子。大哥你是爹的长子,你是唐门未来的家主。爹对你这么严格,是为了栽培你。我们家规矩多,家法森严,小弟和珉儿、瑾儿也三天两头挨打的。大哥你不要放在心上……”
龙朔听十一岁的弟弟象个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说话,倒好像比自己年长,他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可是想到他说的那些话,他却忍不住想笑
明媒正娶的妻子?可能么?就算大夫人肯容下他母亲,她也只能做妾。母亲虽然出身贫寒,却品性高洁、自尊自爱,她岂肯低伏人下,甘心为妾?她宁可把自己关在那个小楼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让日子一天天过去,只是默默期盼,期盼着那个男人能够过来看她
而唐傲的那些亲叔、堂叔,族中大大小小的长老们,根本不接受这个身份低微的女子。能够让他们母子回到唐家,已经是他们迫于家主之威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唐门未来家主?玦儿啊玦儿,你可知道,我只是他们心目中为你这位未来家主培养的随从、属下。没有人承认我是唐家长子,你才是……
他故意让自己硬起心肠来,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