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喜欢上朔儿才这么做的,虽然行为可恨,可用心却也可怜。罢了,所有痴情女子都是傻的,一如我当初对傲哥……
她上前拉住大夫人的手,劝慰道:“姐姐息怒,丁香年纪还小,难得做下糊涂事,念在她平日尽心尽力服侍你的份上,就饶了她吧。姐姐多多保重,若是为她累坏了身体,叫丁香如何过意得去?”
丁香身躯一颤,蓦然抬头看着龙雪衣,眼里有亮光一闪,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中扫到大夫人青白交错的脸,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大夫人无力地垂下手,指着丁香:“看在雪姨娘份上,我不打你,可是府中出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我再也容不得你,你给我滚出唐府去,从此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丁香如闻晴天霹雳,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唤了声“夫人?”,突然拉住大夫人的衣摆,泪水疯狂地涌出眼眶,语无伦次地哀求:“不,不要,求夫人收回成命。奴婢不离开夫人,奴婢知错了,只求夫人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痛改前非,求求夫人了……”语声哽咽,拼命磕头,“夫人,夫人……奴婢陪夫人三年零五个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夫人开恩……”
大夫人仰起头,眼里隐隐泛起泪痕,却狠着心肠道:“正因为你是我的人,我才更加留不下你,否则,我对不起朔儿,对不起雪衣妹妹……”
从大夫人眼里看到心痛而决绝的神色,龙雪衣心头微微一凛。大夫人原是这样要面子的一个人,丁香跟她这么久,到底是有感情的。可她仍然硬起心肠赶她走,她是觉得她没有管好自己的下人,伤了朔儿,而且没法向老爷交待么?
“姐姐。”她凝眸看她,目光纯净如水,恳求道,“姐姐若是容不下丁香,可否将她赏给雪衣?等姐姐消了气,若是能够彻底原谅她,念及她的好处,雪衣再将她还给姐姐,好么?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是弱女子,若是被赶出府去,她要如何谋生?”
“妹妹?”大夫人愕然地看着她,心里隐隐掠过一丝震动,果然,母子都是那么善良的人,将来恐怕会得尽人心吧?
她呆了半晌,唇边掠过一丝苦涩的笑意,看看丁香,再看看龙雪衣,幽幽叹道:“妹妹胸襟如此宽广,倒叫我汗颜了。这丫头害了朔儿,而你还倒过来帮她。你啊……”
龙雪衣听她将对丁香的称呼从“小贱人”改为“这丫头”,心里稍稍松口气,更加期待地看着大夫人:“姐姐,可是同意了雪衣的提议?”
大夫人微笑,就像姐姐对待心爱的妹妹,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妹妹真是菩萨心肠,既然你这么说,我怎好拂了你的心意?算这丫头有福气,遇到你这么善良的主子。只是朔儿那边……委屈了这孩子,恐怕你得先跟他打好招呼。”
龙雪衣浅浅一笑:“朔儿从小不会与人计较,请姐姐放心,此事已了,相信朔儿不会追究。”
丁香向大夫人磕头谢恩,大夫人目光沉了沉,想要再教训几句,却迎上龙雪衣宽厚的笑容,仿佛在示意她饶了丁香。大夫人叹口气,摆手道:“起来吧,从此尽心服侍雪姨娘。若有半点差池,我绝不轻饶!”
丁香恭声应是
大夫人脸色稍霁。
龙雪衣唯恐呆久了让夫人累着,于是告辞出来。她出门时,大夫人走到窗口看着,见龙雪衣带着丁香与豆蔻姗姗离去,才走了没多远,她脚步一滞,豆蔻忙上前扶住她。龙雪衣拿帕子捂住嘴,看样子已经呕了出来。豆蔻伸手接过团成一团的绢帕,轻抚着龙雪衣的后背,跟她说着什么。
看她的口型,她好像在说:“小姐,你还好么?”
大夫人笑了笑,喃喃自语:“小姐么?果然是纤尘不染的小姐啊,心比天高……”
龙雪衣没有回冰清院,却叫豆蔻备了轿子,直接到西园去。
第四十章 母子之间
龙朔没有想到母亲会来,听到子苓在外面喊了声:“朔少爷,雪姨娘来了。”他腾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臀部传来的剧痛令他几乎脱口呻吟。
唐玦连忙奔出去,迎上龙雪衣,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雪姨,大哥一早回来就睡下了,到现在还没醒呢。请到书房稍坐,我马上去把大哥叫醒。”
“哦,朔儿还睡着么?那就别叫他了,让他好好睡吧。我到园子里转转,回头再来看他。”母亲柔美的声音传入耳朵里,龙朔蓦然觉得一阵心酸。
面对强势的父亲,他可以平静如水,不露丝毫怯弱,可此刻母亲到来,他却觉得自己内心所有的堤防都倒塌了,所有的委屈、不平、忧伤都汹涌而至。他暗暗吸口气,将心里翻涌起来的潮水压下,匆匆穿好衣服,不顾疼痛,疾步奔出来:“娘,孩儿醒了,娘别走。”
颀长而清瘦的身影映入龙雪衣的眼帘,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挂着掌掴留下的青紫,走动的步伐有些艰难。龙雪衣心头一颤,是昨晚跪了一夜,所以跪得双腿僵硬了么?
“朔儿,你受委屈了……”伸出双手,龙雪衣心疼地将儿子搂在怀里,明明是已经高过她很多的高大男孩,明明是想张开羽翼保护她的男子汉,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他还是那个绕膝而行的幼小孩童。也许,刚刚从他眼底捕捉到一抹淡淡的忧伤与脆弱,令她的心突然象玻璃般绽开了裂痕。
唐玦轻轻咳了一声,向龙朔丢过来一个促狭的笑容。龙朔脸上微红,轻轻挣脱龙雪衣的怀抱,撩衣跪下,郑重地磕头:“孩儿给娘亲请安。”
龙雪衣赶忙拉起他:“还跪,昨晚跪了一夜,膝盖该跪青了。走,进屋去,让娘看看。”
龙朔一怔:“娘,你都知道了?”
“是,若不是我去给夫人请安,碰巧看到她在责罚丁香,你还要瞒娘到何时?”龙雪衣嗔怪地看着儿子,“我们母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怎么进了唐府,你倒跟娘生分起来了?什么都不跟娘说。”
龙朔跟着她进屋去,听到她埋怨的话,唇边却露出温顺的笑容:“孩儿只是不想让娘担心,是孩儿之过,请娘原谅。”他扶着龙雪衣坐下。唐玦已乖巧地倒了杯茶来,递给龙雪衣:“雪姨,你和大哥聊着,玦儿去书房看书。”
龙雪衣含笑点头:“玦儿真乖,去吧。”
唐玦暗暗吐了吐舌头,雪姨总把我当小孩,还有大哥,总以为我是长不大的,我过年都十二岁了。
龙雪衣拉着儿子坐下,龙朔臀上有伤,却又不想让母亲知道,勉强沾着凳子的边缘,却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道:“娘今日觉得好点么?还总想吐么?”
“好多了,娘没事的,不必担心我。”龙雪衣微笑,“当年怀着你时,你折腾娘还要厉害,娘每天一吃东西就吐,吐得昏天黑地,你这个弟弟可比你乖多了。”
“是么?”龙朔难得地调皮起来,走到母亲面前,半跪下去,贴着母亲的腹部听了听,笑道,“弟弟说,娘现在就袒护我了,等我出来,大哥你在娘面前就没半点地位啦!”
龙雪衣被他逗笑了,轻轻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傻小子,跟玦儿在一起,别的没学会,倒学会了他的促狭劲。你爹还说要你教导玦儿,我看倒过来,是他在影响你。”
龙朔嘿嘿笑起来,忽然想到龙雪衣刚才的话,又不禁皱起双眉:“娘,你说夫人在责罚丁香,她怎样了?”
龙雪衣看着他,认真地问道:“朔儿,你恨丁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