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潼忍俊不禁:“然儿啊,今日看了渤海军操练,兴奋得什么似的,抓到任何东西都把它当成兵器了。”
萧然脸更红:“我哪有……”
“今晚我不跟你睡了,你一个人睡,否则半夜里拿着我的手当剑使,我可受不了。”
“大哥……。”萧然几乎是哀告地看萧潼,“你不是常说,小孩子的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么?不到太阳下山,我的兴奋劲肯定就过了,晚上便不记得了。你不必担心,真的。”
晏舒笑吟吟地道:“看小皇子这样子,将来不是当宰相,而是要当将军啊,他对军队天生有一种热爱呢!”
萧然像被说中心事般,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嘴里咬着筷子,飞快地点头。大家见他那可爱的模样,都忍不住笑起来
宴毕,众人坐在客厅品茶,晏舒看着龙朔,坦然问道,“出京前皇上想必已将此行的目的跟龙护法讲了?”
“是。”
“那么龙护法的意思呢?”晏舒扬眉,缓缓道,“龙护法是准备接旨还是抗旨?”
所有目光都投在龙朔身上,包括边上站着的下人。龙朔觉得前后的空气都热起来,脸上也开始发烫。他想,最近这段时间好像害羞得太多了,师父若看到自己的样子,怕是要不敢相信这是他熟悉的徒弟了。
“身为臣子……自当谨遵圣谕……”龙朔一句话出口,所有人脸上都露出笑容,除了懵懂无知的萧然。
第八十一章 钦点鸳鸯
晏舒饶有兴趣地看着龙朔,见龙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脸上笑意更深,代替龙朔讲下去:“只是龙护法乃非常男子,被强压着头喝水的事从未做过,对不对?”
龙朔一愣,这个晏舒,长着一双洞察秋毫的眼睛。
“所以,龙护法是问了自己的心,才打算答应这桩婚事的,对不对?”晏舒再问一句,眼里略带了一丝戏谑之意,像一位亲切诙谐的长辈,看着自己钟爱的晚辈
龙朔脸上又开始升温,龙翼训练出来的那份从容、沉稳、冷静,好像在刹那间被晏舒击得粉碎。心里的震动久久不息,这个晏舒,难怪皇上如此器重他,就凭他这份识人心的力量,就非泛泛之辈可比。当初选择站在皇上一边,如果没有个人原因,纯粹从政治角度来说,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押对了宝
与他接触至今,他从他眼里看到一份洞明、一份了解、一份尊重,竟让他心里隐隐升起知己之感。若他真的成为自己岳父,这翁婿之间倒堪比父子了。父子……心里像有一道电流袭过,尖锐的痛楚带来近乎麻痹的感觉。错误的出生,错误的父子关系,连他带给自己的那点温情都是错误的,所有的错误都在母亲与弟弟的被害中凝聚、升温,燃烧起来,将自己连皮带骨都烧成灰烬。
“郡王,我……”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本来就不善言词的人,现在愈发困窘。
晏舒善解人意地摆摆手:“龙护法不想回答,我就不问了。反正我这当爹的只想让女儿幸福,只是……”他正色地看着龙朔,“我是武人,不在乎什么世俗礼法,所以跟龙护法直言不讳。但这绝不表示我家女儿嫁不出去了……”
龙朔腾地站起来:“郡王何出此言?在下本是江湖出身,江湖儿女更不拘小节。郡王抬爱,龙朔感激在心。可龙朔更在乎的是对郡主的感受,郡主温柔娴静、不染纤尘,她让龙朔……觉得安心。”
萧潼听得大喜,向龙朔挤了挤眼睛,扮出一个调皮的笑脸。萧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笑嘻嘻地看着龙朔,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
客厅里响起晏舒爽朗、愉快的笑声:“好,好,果然是有缘人。”
午后下起了雨,萧潼兄弟俩本来要随晏舒到城中转转,被雨滞留,便坐在房中翻阅起渤海郡的地志。这时候龙朔走了进来,对萧潼道:“臣已表明心迹,大皇子该放心了?”
“嗯?”萧潼纳闷地看着龙朔,“是你的终身大事,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不,臣表达得不好……”龙朔有些尴尬,“臣的意思是,以后请两位皇子容臣随身扈从,臣职责在身……”
萧潼笑道:“你是龙翼的护法,又不是皇宫侍卫,哪有职责保护我们?这段时间你正好与凭栏郡主多亲近亲近。”
“男女授受不亲,臣不能辱没了凭栏郡主的名声。”
“哈,刚还说自己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怎么转眼就在我面前说起世俗礼法来?师父,你可真是前后言行不一致哦。”萧潼斜睨着龙朔,嘴角翘起。一旁萧然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们,捂着嘴偷笑。
龙朔更加窘迫,想自己比萧潼大了十一岁,反被这小小少年打趣。这家伙,一张嘴原来这么厉害。“臣……臣是想,出门在外,皇上委以重任,臣自当保护两位皇子,不能擅离左右。何况……。”龙朔觉得自己措词艰难,“何况臣本不懂风花雪月……”
“是不会谈情说爱吧?”萧潼挑了挑眉,满脸促狭的笑容。萧然憋着笑,憋得浑身抽搐,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龙朔一头黑线,这两小家伙,一出门就没个皇子的样,尽拿自己打趣。
“不会谈情说爱,所以我才给你制造机会,让你好好学习,师父,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哦。”萧潼收起笑容,认认真真地道,“父皇命你来渤海郡,主要的任务是解决你与凭栏郡主的事,其次才是保护我和然儿。师父你可不要本末倒置,否则,回去父皇追问起来,父皇可是会责罚我的。你忍心看我受责么?我到底是你徒弟啊。”说到最后一句,声音竟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龙朔哭笑不得,他觉得自己笨极了,大了十一岁的人,偏偏拿这位十岁的男孩没办法。萧潼,他真的很像他父亲,小小年纪就头脑清楚、思维敏捷、言词犀利,各种角色的转换自然流畅,简直让人无懈可击。而他最厉害的一招,莫过于在自己面前撒娇了。为什么,眼前这对兄弟,虽然完全不同,却都会让自己忍不住想起玦儿?是不是,因为他们对自己有着一样的真心?
这次萧然已憋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笑得前仰后合:“龙护法,你害羞起来……真的很好看。快去吧,快去吧,花落画屏、檐鸣细雨,此刻景致最佳,快去找凭栏郡主吧。”
龙朔与萧潼一起怔住。萧潼指着弟弟:“然儿你……你不是不懂风情么?”
萧然笑得人畜无害:“以前只是看到诗词中那些句子,可只觉得词句甚妙,不懂个中滋味。现在龙护法在然儿面前言传身教,然儿自然慢慢领悟了。”
龙朔张口结舌,萧潼嘴角抽搐。而害两人变得僵硬的那位从椅子上跳下来,蹬蹬蹬跑到门外,伸手去接檐下滴落的雨珠。隔了会儿又奔进来:“龙护法,龙护法,我听到郡主在弹琴,她琴声中幽思绵绵,想必在召唤你了,你去看看她吧。”
龙朔暗道,原来这最小的小家伙最会作媒……
萱儿撑着雨伞出现在门口:“两位殿下,可否借龙护法离开一会儿?”
萧潼捅捅龙朔:“青鸟来了,你快去吧。”
龙朔狼狈不堪,又不好说什么,向萧潼、萧然拱了拱手,便跟着萱儿走了。萧潼在他身后露出欣慰的笑容,却听走廊那端传来呼喝的声音,扭头一看,自家宝贝弟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根树枝,正站在走廊尽头,舞得呼呼生风。
“看来这热乎劲不会减少,只会升温啊。”萧潼一声叹息。
晏凭栏的小院里种了几株疏落的花木,放了几块或精致或奇峻的岩石,风吹过,廊下的几串铃铛发出细碎悦耳的声音。而晏凭栏正对着门口弹琴,琴声如流水,不见滞涩,却节奏酣畅、明快,从琴声便可听出弹琴者此刻愉悦的心情。
见龙朔进来,晏凭栏停了手,站起身:“龙……龙朔,你来了。”
龙朔,不是龙公子。这称呼令龙朔心头一动,细细品味,竟觉得特别亲切。他大步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