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睿安摇头:“就剥一颗,累不着你。”
时微剥好一颗葡萄,送到卞睿安嘴边,等他快咬到了,又立刻往后一缩,好像逗狗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卞睿安配合她演了三四个回合,最后耐心耗尽,扣住她的手腕,一口咬走了葡萄。
时微惊呼着用掌根推他肩膀:“口水!”
卞睿安叼着葡萄笑:“不是要逗狗吗,沾点口水多正常。”
一个多月后迎来寒假。
过年前几天,彭惜特意从香港飞回临海,接上时微,一起去墨尔本的小姨家过年。要跟彭惜同行过年这件事,时微足足焦虑了一个星期。
走的那天心不在焉、神思恍惚,连耳机都忘了带。
耳机对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无奈之下,她只好打电话给卞睿安,让他帮忙送到机场。
这天的临海是个大阴天,大朵大朵的乌云在天空上飘着,空气湿得发紧,像缩水的棉质衣服。雨水却是一滴都舍不得落下,整座城市仿佛憋着一口气。
卞睿安下车后,一路跑进机场,轻车熟路找到了时微等他的咖啡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拿着,耳机。”卞睿安把耳机放到桌子上,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谢谢。”时微把耳机揣进衣服兜里,同时把另一杯咖啡推到他面前,“给你点的,还热乎。”
卞睿安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有些热,干脆把外套脱了,里头居然只穿了一件短袖。
时微很诧异地问:“不冷吗?”
“我跑来的。”卞睿安把额头伸到她面前,“还在出汗呢。”
“早知道就给你点杯冰的了。”时微用纸巾帮他擦了额角的汗,“不过时间还早,其实你根本用不着跑。”
卞睿安光是笑了笑,没说话。他当然知道时间还早,他之所以一路奔跑,与耳机无关,纯粹只是因为他想陪时微多待一会儿。
时微托着下巴,臊眉搭眼:“好烦,我不想去。”
她不想与母亲同行,也不想去墨尔本走亲戚。这些“不想”卞睿安心知肚明,但这个时候,跟时微讲道理是徒劳的,丝毫起不到开解作用。
于是他端起咖啡,跟时微碰了个杯,同时说了句俏皮话:“为什么?你舍不得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开什么玩笑呢?”时微睨他一眼,“凭什么是我舍不得你?”
“啊,”卞睿安恍然,“那应该是我舍不得你才对?”
时微登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再仔细一思量吧,看着卞睿安这张欠揍的脸,心头还当真浮现出了些许舍不得的情绪。她垂着脑袋小声咕哝:“反正也去不了几天,我很快就回来了。”
“去都去了,就好好玩吧。”卞睿安说,“否则白坐那么长时间飞机。”
时微挠挠下巴:“你哪天去爷爷家?”
“今天下午。”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所以你安心玩,回来太早家里也没人。过年期间你一人待着,我怕你自怜自艾到嚎啕大哭。”
“看不起谁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卞睿安的百般挑衅下,她斗嘴兴致大发,很快将远行的焦虑和心烦抵消掉了。
两人在咖啡厅内激情争辩半小时,时微口干舌燥地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我该走了,你回去吧,现在回家还能睡个回笼觉。”
第07章
落地墨尔本之后的日常,与时微预计的差不多。
她在小姨一家面前表现得礼貌得体又伶俐,大家都特别喜欢她。表姐更是天天带着她出门玩耍,先是在城里打转,转厌了就转战大自然,上山、下河,摘果、爬树、游泳、冲浪,样样都不落下。
不过三四天功夫,时微就被晒得又红又黑,活像个拉美混血。
她自己是不介意肤色变深的,但她并不希望开学后,自己因为肤色问题被同学议论。于是她仔细计算了开学日期和自己的“复白”速度,决定暂别太阳,减少出门。
表姐对此却很不认同。表姐认为,一天不出门,等于整天都白过。于是两人只好各退一步,勉强达成共识,在第五天晚上,去海边溜达了一会儿。
太阳落山后的海风很温柔,带着咸湿吹在脸上,有点黏糊。
此时黑夜还未彻底降临,天上的星星已经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对外国情侣,灯光把他们的脸庞照得透亮,像聚光灯下的男女主角。男女主角在灯下接吻,一边亲一边笑,笑得好开心。女主角勾住男主角的脖子纵身一跃,双腿缠|住了对方的腰。
太亲密了,连风都插不进去似的。
看到如此美好的情景,时微很长时间没舍得挪开眼神。表姐见她对那对情侣颇有兴趣,就与她打趣儿,催她赶紧找男朋友。
时微告诉表姐,在国内的高中谈恋爱,会被班主任点名批评。这个世界上没有男生值得她当众挨骂丢脸。表姐说她是没遇到真爱,时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两人在海边一边聊天一边漫步,表姐是个话多的,不一会儿就说得口渴,她对时微抱歉一笑,让时微在原地等等她,她必须得去附近找口水喝。
一米七五的表姐迈着大步,很快走远。周遭倏尔陷入安静,时微原地站着,海风吹过发梢、吹过耳侧,不经意间也吹来了寂寥。
她光脚踩在沙滩上,海浪冲到岸边,凉悠悠的海水轻覆脚背,浪潮瞬息而退,在足背留下零星白色沙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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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盯着脚背上的沙子,时微心底忽然生出好奇,好奇这片海域的水是从何处而来?是遥远的北半球吗?是遥远的东方吗?会途径临海吗?
时微不知道要如何定义临海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有些特别,但肯定算不上“故乡”,否则上回的演讲稿就不会写得那般艰难滞涩。
但除去临海,她也不曾有过其他故乡。从小到大,多地辗转,时微不属于任何城市,没有哪片土地真正拥抱和接纳过她。
什么东西都在变,她仿佛生来就活在变化的洪流里。皮肤接触的空气,窗户外面的景色,行人的口音、车辆的方向......
这铺天盖地的变化中,唯一恒定不变的恐怕就只有卞睿安一个了。
这个想法登时让时微脑海地震,连手机响了也没听到。
等到对方打第二次,她才慢吞吞接了起来:“喂?”
“新年好。”卞睿安的声音猝不及防撞上她的耳膜,好似摆锤撞钟,让她的大脑回荡着“嗡——”的一声罄响。
“......”
“微微?”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不说话,玩得不开心吗?”
时微勉强回过神:“挺开心的,天天出门玩儿。”
“晒脱皮了吧?”
“你在我房里装监控了?”时微用手背蹭蹭眼睛,睫毛居然湿漉漉的。
卞睿安低声笑:“按白人那个晒法,你不脱皮才怪。”
海浪追逐着海风,再一次冲到岸上。时微蹲下身,把手指放到海水里。浪潮从她指关节处流过,形成细小的波纹。
她抬起头,望着远方海面上的斑驳光影:“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不应该吗?”卞睿安反问。
时微的手指在海水里划呀划呀,她认真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
“卞睿安,”时微出声打断他,“我想回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盼星星盼月亮,总算迎来返程的日子。
彭惜母女告别小姨一家,各搭各的飞机,各回各的家。时微坐在窗边,看着飞机外面层层叠叠的蓬松白云,太阳光从云层的间隙穿过,给云朵覆上一层金色薄纱。
她归心似箭,她雀跃非常,一切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如梦似幻!好看极了!
飞机在傍晚七点二十落地临海。时微拖着箱子快步走出,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等她的人。
卞睿安剪短了头发,只穿一件不厚不薄的白色卫衣,外套就随意挂在胳膊上。时微隔着人海望他,好像天然知道对方会转过头来与她对视,所以底气十足地,只是站着。
她在心里倒数:三、二、一。数到第三声,卞睿安的视线果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时微对着卞睿安笑,卞睿安也对着时微笑。
两人就这样隔着人海四目相望,谁也不往前走一步。
卞睿安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愣着干嘛?赶紧过来。”
时微攥着行李箱的拉杆,咯咯地笑:“你不是来接我的吗,站那么远,怎么接?”
卞睿安正要说话,时微手机一黑,居然是没了电。她皱着眉头看手机,然后张开双臂,做了个摊手的姿势,用夸张的嘴形说:“没电了。”却还是像焊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隔着人海,对着打了几轮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哑语。卞睿安犟不,最终选择缴械投降,迈着大步朝时微走了过来。
看着熟悉的身影步步靠近,时微笑了,笑得有些眼花。好似无数个回忆里的卞睿安穿过光阴四季,层层叠加在了一起。
幼年的、青年的、六岁、九岁、十二岁、十五岁......
卞睿安停在时微跟前,故意揉乱了她的头发,以泄方才投降之恨:“我约好的车早到了,超时的钱你付。”
“小气鬼。”时微在他手掌之下笑弯了眼睛,很难得的,没有将卞睿安的手掌拍开。
死气沉沉的一颗心刹那之间仿佛注满了碳酸,密集而活泼的气泡裹挟着血液不断翻涌。
除此之外,时微还感受到了一种新奇的悸动。她暂时不知要如何去定义它,只是整个人都好像被情绪托举起来,愉悦得连步子都踩不实在了。
开学前一晚,时微收拾书包,把第二天所需书籍整理装好,顺便把带给苟利云的巧克力放进夹层,这才想起,给卞睿安买的礼物还没送出去。
她打开抽屉第二层,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毛绒玩意儿装进礼物袋子,小跑出去,敲响了卞睿安的卧室房门。
卞睿安打着呵欠开门,他披着睡衣,靠在门边扣扣子。
“这么晚了还没睡啊。”他神色萎靡,扣子扣得乱七八糟,看样子是被敲门声从睡梦里吵醒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内疚地说:“我突然想起来,有个礼物忘给你了,在菲利普岛买的。”
卞睿安揉揉眼睛:“什么礼物?”
时微把背在身后的礼物袋递过去:“企鹅铅笔。”
卞睿安又打了个呵欠:“你提醒我了,我也忘了一件事。”他侧身让开,示意时微跟自己进屋。走到书桌前,卞睿安在堆积如山的漫画书后头,找到了一个很厚的红色信封:“小叔给你的红包。”
时微烫手似的扔回桌上:“我不要。”
“为什么?”
“面都没见过就收人红包?哪有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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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卞睿安把红包重新塞进她手里:“这周末我带你去见他。”
“不见!”
“他不吃人,你别怕。”
“谁说我害怕了,”时微心虚地挪开眼神,“我只是觉得尴尬。”
第08章
开学第一天,谷曼炀外婆的饺子店也开业了,位置就在学校大门往西二十米,启动资金是谷曼炀的奖学金。
谷曼炀昨天下午特地打电话给时微,说今天晚自习前,一定要请她和卞睿安吃饺子。于是下课铃打响后,时微没有立即走,她朝苟利云挥了挥手:“我今天有事,不去食堂了。”
苟利云轻轻“噢”了声,转身走出教室,挤入了人流。
时微百无聊赖地原地等待着,等整层楼的人都散得差不多,她才慢慢悠悠站起来,去楼下叫上卞睿安,俩人一起去了饺子店。
饺子店店面不大,胜在干净,还是开放式厨房,和学校旁边那些油污满墙的小店比起来,看着让人放心不少。
谷曼炀先带着时微二人去跟外婆打了招呼,之后就指引他们去里屋落座,自己掉头去了后厨,端来稀粥和小菜,同时笑眯眯问:“想吃什么口味的?”
时微正要回答“都行”,就听卞睿安在旁边说:“她不吃韭菜,其他都可以。”谷曼炀点点头,又风风火火地,转身出去煮饺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若有所思地看了卞睿安一眼,嘴上没说什么。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卞睿安替她涮洗了面前的碗筷,“不吃韭菜又不犯法,直说就行了。”
时微从他手里接过筷子,压低声音道:“我进来的时候,瞄了一眼厨房,那个备菜的台子上,韭菜猪肉馅儿是准备得最多的。咱们要是不吃,它会不会就剩下了?”
卞睿安低头喝了一口茶:“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
“那看都看到了,我又不能装瞎。”
“你是老板她是老板?要不这生意你来做?”
时微皱了眉头,冲他大腿狠狠拍了一巴掌,原本还要说点什么,被谷曼炀进门的身影打断了。
然而时微没有想到的是,谷曼炀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是端着饺子、身穿围裙的苟利云!
时微第一反应是:苟利云来这儿勤工俭学了。但这个牵强的解释实在经不起半点推敲。
谷曼炀招呼众人趁热吃饺子,没给时微留下半点发问的。她试图与苟利云进行眼神交流,对方却一直低垂着脑袋,好像是有意避开她的眼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饺子吃得差不多,谷曼炀端起茶杯,说要感谢在坐三位对他和外婆的帮助。说来说去都是陈词滥调,时微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
几分钟后,谷曼炀总算把话题中心挪到了苟利云身上,他说:“过年前,利云几乎天天过来帮外婆盯着工人装修,真的帮了我很大忙。”
“我去趟洗手间!”伴随着木头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苟利云慌张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时微愣了一下,她试探着问谷曼炀:“你俩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你说利云吗?”
时微点头。
谷曼炀回忆道:“去年国庆,我外婆身体还没恢复好,你不是让她帮忙给我外婆送了两回补药汤么。在那之后,她跟我外婆就成了忘年交。外婆很爱请她来家里吃饭,她也总是主动过来帮忙。她没跟你说过?”
时微下意识看向卞睿安,迟疑着“嗯”了一声:“说过,我记性差,不小心忘了。”
谷曼炀说:“今天利云过来帮忙,也是跟我外婆约好的。”
时微眨了眨眼睛,没有继续接话。
下一秒,卞睿安扯着她的胳膊站起来。他对着谷曼炀点头一笑:“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饺子很好吃,生意一定会红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谷曼炀笑着说借你吉言,主动把二人送出大门:“我再帮外婆忙活一阵,晚自习见。”
时微被卞睿安推着拉着,神思恍惚。卞睿安知道,她那颗从不停歇的脑子必定又在烦忧新东西了。
“我没有让她送过汤。”时微突然说。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没那么热心,见义勇为还带售后。”
时微抽了抽嘴角,默不作声朝前走,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她慢慢悠悠晃进学校大门时,苟利云从身后追了上来。
卞睿安很有眼力见儿地避开了:“我有题没做完,先回教室。”
时微别别扭扭地呼出一口气:“那我去操场消食儿。”
苟利云小跑着跟上时微,一路跟得惴惴不安。
她认识时微这么长时间了,从未在她脸上瞧见过如此冰冷的神情,特别陌生,又漂亮得过分,像个假人似的,仿佛不讲任何道理与感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绕着操场走一圈,苟利云就跟着她走一圈,不敢伸手牵她,也不敢出声搭话。
站在塑胶跑道上,时微抬眼望着足球场上的草。草被晚风吹动,十分克制地摇摆。她十分渴望苟利云能主动说点什么,所以她拖拖拉拉地,又绕着操场走了第二圈。
第二圈仍旧是走得悄无声息,时微身边不像跟着个人,倒像是挂了个闷葫芦。
算了。
不说就不说。
少个朋友而已。
又没多重要。
晚自习结束,同学们收拾完书包,三三两两往楼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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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时微才刚刚盖上笔帽,广播忽然打开了,先是“咔嚓咔嚓”响了几下,紧接着流淌出了宁静柔和的纯音乐,以及副站长秦清河柔肠百转的开学问候。
这是上学期新开辟的“星夜谈天”栏目,接受全校师生投稿,投稿内容不限,可以是诗歌、段子,童话,甚至也可以是奇闻逸事,娱乐八卦。
主要目的是想在同学们一天辛劳学习之后,给大家换换脑子,轻松片刻。
伴着舒缓的音乐,秦清河朗诵了聂鲁达的情诗,她说:
“我喜欢你沉默的时候,因为你仿佛不在,
你远远地听我说话,而我的声音触不到你。
你的眼睛好像已经飞走,好像一个吻已经封住了你的嘴巴。”
她又说:
“我喜欢你沉默的时候,你仿佛在遥远的地方。
你仿佛在哀叹,一只喁喁私语的蝴蝶。
你远远地听我说话,而我的声音够不着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我跟着你的静默一起沉默。”[1]
......
时微埋头收拾书本,因为心情不佳,所以动作尤其凝重缓滞。
苟利云一改往日的利落常态,像是特意迎合时微节奏那样,她机械地拽着书包拉链,停留了半分钟之久。
时微对她的行为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把书包扯出抽屉。这时秦清河正好把诗读完,用轻快而又柔和的声音念出了投稿人的名字:“高二十七班,卞睿安。”
时微猛然抬头,苟利云也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撞了一下,苟利云抓着书包,转身就仓皇而逃了。
莫名其妙。
时微觉得一切都他妈的莫名其妙。
她背着书包下楼,面无表情。在高二十七班门口跟卞睿安碰了头,对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广播搞错了,不是我投的稿。”
时微心里亮得跟明镜似的,她用平淡的声音说:“我知道不是你投的,或许......是她想要读给你听?”
“我根本都不认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也不耽误人家认识你啊。”
练完琴躺在床上,时微辗转反侧,心里很不是滋味。苟利云也好,卞睿安也好,她原本以为,都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这下可好了,苟利云对她根本就是一腔虚情假意,自始至终只是拿她当接近谷曼炀的借口。她像个小丑似的被人愚弄。
卞睿安倒是没有做错任何事,但秦清河那堪称嚣张的告白行为,让她心里鬼火直冒!
其实时微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值得生气。卞睿安受欢迎是应该的,他睫毛那么长,眼珠那么黑,说话的声音比玉石的碰撞还要好听,全世界爱他都不奇怪。
想到这里,时微眼前逐渐浮现出了卞睿安的脸。明知这人就睡在隔壁的隔壁,时微居然还是有些思念他。
怀着念想,她翻身起床,跑到隔壁的隔壁偷偷看了眼。
门缝是没有透光的,卞睿安多半已经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准备往回走,楼梯口忽然传来了一声咳嗽。
时微回头。
卞睿安指着手中的马克杯,示意她自己是被水呛到了。时微走到他面前仰头问:“怎么还没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睿安扶着栏杆又断断续续咳了一阵,才直起身子说:“我睡不着。”他低头看着时微的光脚,“又不穿鞋,地板不凉吗?”
时微原地踩了几下:“还好。”
卞睿安把自己的拖鞋给她:“穿着。”
时微试探着伸进一只脚,仿佛踩了一只小船,画面有些滑稽。她把拖鞋还给卞睿安:“我不穿。”
“那就回屋去。”
“也不想回屋。”
时微盯着地面想了想,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扶着卞睿安的肩膀,抬脚就踩到了他的脚背上。
卞睿安哭笑不得:“挺会想办法。”
时微拖长声音“嗯——”了声。
“大半夜出来瞎晃什么,也是睡不着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点头。
“有心事?”
时微低垂着眼睛,手指来回扣着卞睿安睡衣肩头的缝合线:“还是你先说吧。你为什么睡不着?”
“我怕你生气,也怕你不生气。”
时微茫然抬头:“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我也不太明白。可能是开学第一天,不太适应吧。你呢,为什么不睡?还在想苟利云的事?”
“是苟利云和你的事。”
卞睿安眉毛一抬:“我的事?”
“我觉得我好小气,就是见不得朋友和别人好。”
“谁是朋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和苟利云啊。”时微顿了顿,“也不对,苟利云多半只是拿我当座桥,她拿我当桥......我也不必把她当朋友。”
她话音刚落,陈阿姨房间就传来了开门的响动,时微从卞睿安脚背上一跃而下,转眼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陈阿姨借着手机照明走过来,只抓到了卞睿安一个夜游神:“这么晚了还不睡?刚刚在和谁说话?”
卞睿安给陈阿姨看了眼手中的杯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谎:“没和谁说话,渴醒了,下楼倒水喝。”
第09章
本该下月中旬举办的春游活动,由于天气和各种因素,提前到了本周五。
时微和苟利云冷战了好多天,星期五大家按座位排序挨个坐上大巴车,她俩还是被倒霉地分到了一块儿。段嘉木坐在后排,有事没事就踢踢苟利云的椅子:“你跟我换换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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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苟利云耷拉着耳朵不搭理他,顶着大巴车和段嘉木的双重颠簸,一路沉默着坐到了目的地——无忧山。
下车后第一件事是分组。
每组六人,需自行生火做饭,四十分钟至少产出三道菜肴。分组方式也是按照座位来的。段嘉木自告奋勇当了第八组组长。组员分别有时微、苟利云等人。
一开始他兴致勃勃,认为烧火做饭互动繁多,凭借他过人的嘴皮子和灵活的调度能力,绝对能让时微和苟利云关系破冰。
段嘉木不爱掺和别人的关系,但时微跟苟利云不说话,连带着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氛围阴沉沉的,日日上课如上刑。
一个半小时后,第八组在段组长的英明领导下,获得了厨艺大赛冠军,每个组员都被贴上了中华小当家奖励标签。
然而在这个看似热火朝天的做饭过程中,时微和苟利云该不说话还不说话,就跟有心灵感应似的,任何事情都只需要眼神解决。
段嘉木打错算盘失望透顶,忙活一中午还把他累得够呛,干脆装病躲上大巴,死也不要参加下午的七公里徒步活动。
下午三点,太阳当空。
初春阳光燥热,时微面无表情走在蚊虫乱飞的山道上,心里早就骂开花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只被皮鞭驱赶的笨驴,没有自我意识,让拉磨就拉磨,让吃草就吃草,让回家就回家。
她实在搞不懂,每个学期把人运到深山老林走上一圈,究竟有什么教育意义,甚至不如把人关在教室里做数学题来得舒坦。
因为学生们速度不同,走到四公里处,班级顺序几乎已经打乱了。时微转身望了一眼,不抱希望却又抱着侥幸,想要寻到卞睿安的身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睿安没看到,苟利云倒是跟她跟得紧,就像游戏里点了“跟随”按钮的小人儿,如何也甩不脱。
时微继续往前走,路过一片天然水泊,水泊面积不大,四周绿树映下,湖水呈碧色,水边黄白色的山花争相开放,蜂蝶也飞得热闹。
许多女孩子见到此情此景,都加快脚步要去水边留影。
苟利云本想借拍照机会,与时微搭话。身后突然冲出两个女生,一左一右把她撞得歪七扭八,苟利云高声尖叫着,眼看就要栽到洼地里去。
时微听到她的尖叫声猛一回首,下意识就伸手把她往身后拽,被两股力量扰乱了步伐,时微一不小心也失去了平衡。
苟利云随着惯性踉跄了好几步,最后有惊无险地,扶着山石站定了。
她心有余悸地回过头去,正好看到时微撑着膝盖,从花丛里站起来,裤腿上蹭了污泥,掌心也脏兮兮的。
苟利云飞快回到她面前,低声关切道:“摔伤了吗?”
“没有。”时微兀自走到水边,蹲下身,把手洗了干净。
苟利云见她掌心恢复白净,只有几道细小红痕,一颗心才算是安定下来。
“我......”苟利云抓着裤腿欲言又止。
时微盯着她:“有话赶紧说吧。”她心中暗想: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对你对我都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苟利云攥紧拳头,先是说了声“对不起”,而后稀里糊涂地张了几次嘴巴,一个完整的汉字没说出口,眼泪就哗啦啦流了下来。
这时偏巧又起了一阵山风,山风把她蓬松的头发吹得稀烂,苟利云也无暇去管她的鸡窝脑袋,一边抹泪一边狠狠哭,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活到今天,时微还没有见过女孩子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她看着嚎啕大哭的苟利云,骤然有些无所适从。
路过的学生越来越多,时微总觉得个个都在看她俩笑话。她碰碰苟利云胳膊:“别哭了,我的脸要被你丢尽了。”
听了这话,苟利云哭得更大声。
时微拧紧眉毛一声叹息:“我又没欺负你,你哭什么?”
苟利云抽抽噎噎地回答:“我、我怕你讨厌我。”
时微没说话,拉着她去水边洗脸,苟利云却倔强地站着,不肯蹲下:“你还会跟我当朋友吗?”
“没把对方当朋友的人是你吧。”
苟利云红肿着眼睛摇头:“我的小心思是真的,拿你当朋友也是真的。”
时微看着苟利云那颗哭泣的鸡窝脑袋觉得好笑,一想到苟利云利用自己接近谷曼炀又实在是笑不出来。
两种心情混杂在一起,她露出了一个很难形容的表情:“我看你拿我当桥才是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这样的,我——”说到这,苟利云眉毛一皱,又是个要哭的前奏。
时微赶紧一摆手:“行了行了,快把脸洗干净。”
“你原谅我了吗?”
时微别开头:“你不哭我就原谅你,你再哭着给我丢人,我就跟你绝交。”
返程大巴上,学生们东倒西歪睡成一片,车内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呼噜声。
时微却是睡不着,因为她膝盖疼大半天了,还没来得及掀开裤腿检查一眼。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心情。看着城市边缘缓缓下沉的夕阳,她心里美滋滋、乐悠悠,想到下周开始又能听苟利云聊八卦了,好像厌学情绪都淡去了几分。
段嘉木突然从后排探出脑袋:“你俩和好啦?”
“你怎么看出来的?”时微小声问。
段嘉木看着苟利云很不怎么优雅的睡颜,了然一笑:“要是没和好,她能睡得这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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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大巴车上下来,高二的学生们就像归山的野猴儿,往四面八方散去。时微找了个早餐店当地标,在门口等卞睿安一起回家。
卞睿安看到时微一身脏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蹲下身,想要卷起她的校服裤腿检查一番。时微眼疾手快把他拦住:“别看了,路上这么多人呢,就是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罢,她行动自如地走到大马路边,抬手就拦下了一辆出租。
回家路上,时微把与苟利云和好的事情讲给卞睿安听,一路说得眉飞色舞,连司机师傅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热闹。
下车后,时微一改方才大摇大摆地模样,赖在原地不肯走了。
卞睿安看着她膝盖,明知故问:“走啊,怎么不走了。”
时微赖皮地扯他衣袖:“你背我。”
“为什么?”
时微嘴角一抽:“不想就算了!”
卞睿安拿她没有半点办法,走到她前方俯下身:“上来。”
时微一点不客气,勾住脖子,就往他背上跳。这不是卞睿安第一次背着她走了,卞睿安的后背,简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领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的时候,累了要靠、困了要趴,长大之后反倒是接触得少了些。
卞睿安一边往回家的方向走着,就听时微一直趴在他肩窝里笑。
“心情这么好,再跟你说个好消息。”
时微把脑袋往前伸:“什么好消息?”
“今天秦清河来找我了。”
第10章
“她找你说什么了?”时微从侧面偷着看了一眼卞睿安的眼睛。
至于为什么需要偷着看,而不是正大光明的看,时微也回答不上来,她只是很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实打实地怂了一下。
“她跟我道歉,说上次的广播弄错了。”卞睿安把时微往上托了托,“我跟她说没关系,但不希望有下次。”
听了这个回答,时微“噢”了一声,眼睛顺着道路四处乱瞟。
果真是春天到了,小区里的花啊树啊都生长得十分起劲,飞鸟、麻雀也多起来,蹦蹦跳跳在道旁玩耍,人一抬脚走过,就“哗啦啦”惊飞一大片,小鸟棕黑色的翅膀在空中扑腾着,偶尔会飘下两三根轻薄的绒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有一阵没说话,卞睿安扭头过去看她:“‘噢’就完了?”
时微笑着蒙上了他的眼睛:“不然呢?”
“手松开,看不到路了。”
“我不!”
卞睿安左晃右摆地吓唬她:“要是踢到石头,我就把你从头顶丢出去。”
“那你老实听我指挥,”时微的掌心用力贴上了他的眼睛,温温热热的,“让你往左别往右。”
“这是你发明的默契大考验?”
时微点点头,点完才发现卞睿安根本看不到。她抵在卞睿安耳旁轻言细语:“我的安危就此交到你手上了,争气点啊。”
卞睿安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由于视线受阻,耳侧的触感变得更加灵敏,那种细微的瘙痒游遍全身,血液的流动都加快了速度。卞睿安的喉咙上下微动,心里觉得时微简直是在玩火。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走了接近半小时不说,还给卞睿安紧张出了一身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趴在他后背上,表面冷静自持,实际状态却也并没比他好多少。脚不落地,心也不落地,悬在半空七上八下的。
卞睿安把时微背到卧室门口,时微从他后背跳下来,一瘸一拐走进浴室洗澡。
裤子粘连在膝盖伤口上了,时微前后研究了五分钟,发现想要无痛脱裤子简直是不大可能,于是心一横,将粘连的地方一把撕开,痛得她龇牙咧嘴,五官都变了形。
洗完澡,换了睡裙,时微一步步往楼下挪。卞睿安拿着医药箱子在客厅等她,及至时微掀开裙子露出膝盖,卞睿安当即就皱了眉头。
时微先前一声不吭,他没想到竟是摔得这么狠。
“去医院吧。”卞睿安对着她的膝盖吹了吹气,“我怕处理不当,给你留疤。”
医生采用了湿性愈合的方法,每天换药四五个流程,都是卞睿安帮忙处理的。不管是用双氧水冲洗伤口,还是涂抹软膏,时微都极其不配合,全程滋哇乱叫,腿脚乱蹬!
“摔跤都不疼,上药你喊什么?”卞睿安抓着她小腿,不准她动。
时微扯了个抱枕到怀里,委屈巴巴地瞪着他。
“下回遇到这种情况,你如果不第一时间找校医,我就用酒精帮你帮你消毒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光是听到这话,时微都觉得膝盖痛,她半张脸埋在抱枕里,闷声闷气地说:“我是热心助人受伤的,你不夸我就算了,还恐吓我!”
“我不喜欢你热心助人。”卞睿安在她小腿上拍了一下,“我更希望你管好自己。”
卞睿安每天都在细心呵护时微的膝盖。
随着皮肤愈合新生,膝盖上尖锐的痛感一天天减弱,可空气中一些原本模糊不清的东西却是一天比一天明显了。
刚开始,时微还是很迟钝的。卞睿安的手就好像她自己手,摸到哪里都没感觉。
大概是到第四五天的时候,时微恍然发现,卞睿安的指腹贴上膝盖的触感,和她自己触碰膝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可能是指尖的纹路不同吧,卞睿安的手总是会让她觉得更痒、更烫。
卞睿安半跪在她面前给她换药,她膝盖痒,心里也痒,总是忍不住要摸摸他的头发,捏捏他的耳朵,想把他当成毛绒玩具一样,按在怀里随意蹂|躏|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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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种想要和卞睿安靠得更近的愿望就此凭空而生。
然而这个愿望却让时微感到困扰。
他们已经很近了,早就已经很近了。还要如何靠近?还能如何靠近呢?
新学期,随着天气渐热,段嘉木对时微的热情也是水涨船高。连苟利云都把他当成了自己和时微之间的第三者,隐隐吃起醋来。
班上逐渐兴起了一些流言蜚语,这些流言随着春风,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精准传到了班主任老师的耳朵里。
老师把段嘉木找去办公室狠狠训斥了一通。
不过要是这点风浪都经受不住,段嘉木就不叫段嘉木了。
面对着班主任老师劈头而来的斥责,段嘉木嬉皮笑脸的表情是一秒钟也没僵化过,等到班主任的说得口干舌燥舌头打结了,他笑眯眯地搓搓鼻子:“老师,我这是正常交友,没有任何逾矩行为啊。”
“那是人家时微不给你机会!”班主任指着他的下巴,点了两下,“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小子那点歪心思!”
班主任端起茶杯,吹开茶沫喝了一口,继续苦口婆心地说:“时微有多优秀,不用我多说了吧?你当真以为靠着脸皮厚嘴巴甜,就能把人追到手啊?集中注意力好好学习,把自己变得优秀才是正道!你们的人生刚刚开始,高考之后有的是时间给你谈情说爱。不知道非要在这种时间点猴急个什么劲,你不是自找没趣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是是......”段嘉木接连点头,“您说得都对。”
班主任思量片刻:“我得给你换个座位才行!”
段嘉木眸光一震:“您要给我换座位,我可就不收敛了。”
“臭小子,威胁起我来了?”
“我哪敢啊,”段嘉木立马举起双手示弱,“只不过,您要是给我换走了,我成天就顾着心痛难耐,怎么还有多余的心思学习啊。”
班主任绷着后背沉默了一会儿:“期中考试,你至少得前进五十名。否则我直接给你换到对角线那头去!”
段嘉木哭丧着一张脸从办公室走出来,在楼梯拐角处碰到时微,脸色瞬间又变好了:“走这么急,去哪儿啊?”
“排练厅。”时微对他挥手,“正好,你帮我跟美术老师请个假,第三节课我要去跟合唱团排练节目。”
段嘉木颇为惊喜:“你还会唱歌呐?”
“重点是帮我请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好好,请假,我上楼就去帮你请假。”
上个星期刚刚经历了期中考试,下个月马上又是艺术节。今年的艺术节撞上了百年校庆,学校非常重视,据说汇报表演当天会来许多知名校友,都是各行各业的资深人士。
其中就有时微非常崇拜的小提琴家,临海音乐学院副院长——周凌女士。
校庆舞台的节目选送,是以公开比赛的方式。所以这个月临海二中比赛不断,天天都有新热闹看。
器乐组的比赛时微一早就报了名,是小提琴独奏。而本周星期三早上,音乐老师赵老师又向她发出邀请,希望她可以参加高二年级的合唱节目。
时微到达排练厅时,排练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是从各班抽选出来的,按理来说大家互不相识,应该不会有十分明显的亲疏之别。
然而不过十来分钟功夫,大部分人就已经三五成群地抱好了团,时微在栏杆边独自站了好一会儿,全程没有任何人主动与她搭话。
对于这种“孤立”,时微早就习惯了,所以也完全不往心里去。
第二天,合唱团里有人生病,据说请了一周假,回来肯定赶不上进度。赵老师绞尽脑汁,又重新在高二年级物色了人选。
第三天,新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家好,我叫秦清河,是高二九班文娱委员,也是广播站副站长。很遗憾王丽同学因病退出节目,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不扯大家后腿,希望以后相处愉快。”
第11章
秦清河在合唱团里的待遇并不比时微强多少。
到了休息时间,她孤零零在门口站了会儿,随后步履坚定地走到时微面前,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秦清河。”
时微看着秦清河,慢条斯理地跟她握了一下:“高二一班,时微。”
秦清河笑着点头:“我知道,出了名的大美女,跟卞睿安一起转学来的。传闻很难接近,也很不好相处。”
时微心里有些警觉,但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那你还来跟我打招呼?”
“我关注你很久了,”秦清河说,“我认为传闻不实。”
时微心中暗自嘀咕,你是关注卞睿安很久了才对。她对秦清河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排练会持续到艺术节前,希望到时候你不会改口。”
时间一天天过去,随着排练次数增加,时微和秦清河两人居然是越走越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是同样的人,同样被捧在风口浪尖,同样有自己的锐刺和棱角。
她们又是截然不同的人,时微心思缜密,秦清河爽朗大气,这种不同让她们很难走向亲密无间,于是俩人的关系恰好停留在了一个最具安全感的距离。
这种距离让时微放松,放松的同时又很好地排遣了孤独。
是时微从没在与同性相处的过程中体会过的,微妙的平衡感。
坦白讲,她有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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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得知秦清河与时微一起排练,卞睿安倒是没什么反应:“你不用特意告诉我,她跟我又没关系。”
时微拆着餐桌上的外卖袋子,头也不抬地说:“她对你倒像很了解。”
“能了解过你吗?”卞睿安把筷子扔给时微,眼睁睁看着一支滚落到地上,也没有主动去捡。
外卖盒里装的是烧烤,两人正背着陈阿姨悄悄吃夜宵。
时微的手指游走在烧烤签子上,不小心戳到了一根竹刺。她“啧”了一声,抬手一看,细刺已经戳到肉里,在皮肤上留下个黑色小点。
她把手伸到了卞睿安面前:“帮我一下。”
卞睿安抓着时微的手指,聚精会神,指尖都被他掐得发白。时微的心思没在手上,她盯着卞睿安鬓角的碎发,幽幽问:“秦清河说......你有喜欢的人?”
卞睿安抬头看了时微一眼,又继续低头挑刺。
“是谁呀?我认识吗?”
细刺很快被挑了出来,卞睿安替她揉了揉手指头:“没有谁,我胡诌的。”
“是吗,我还以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以为什么?”
“以为......以为你和我之间有秘密了。”
卞睿安坐直身子,拉开一罐可乐递给她:“那你和我之间有秘密吗?”
“没有。”时微接过可乐喝了一口,“你甚至知道昨天晚上我穿了不成套的睡衣睡觉,我还有什么事情能瞒你?”
卞睿安点着头笑:“有道理。”又问,“节目初选是下周吧?”
“对。”时微说,“星期六下午,在小礼堂,你要来看吗?”
“到时候再说,有空就来。”
时微拿起一串烤牛肉,送到嘴边又放下:“合唱节目在前,唱完大概需要等一个小时,才轮到器乐组。”
“紧张吗?”卞睿安问她。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可是参加过国际大赛的人。”时微冲着卞睿安挑起眉毛,“小菜一碟,信手拈来!”
星期六,瓢泼大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说只是选拔赛,但筹备组并不敷衍。上到舞台布景打光,下到参赛选手的衣服、妆容,都是比照着汇报演出标准来的。
时微早上九点就去学校了。卞睿安原本跟她一起出门,结果半路接到小叔电话,说是爷爷生病住院,待会儿派人过来接他去医院探望。
卞睿安只好中途下车、打道回府,他撑着雨伞站在风雨里,用力拍了两下车窗,对着时微喊:“我忙完就来,至少能赶上独奏!”
时微趴在窗边,风吹着雨,雨烧着眼,右手从窗户缝隙中伸出去挥了两下:“你忙你的,初选而已,不重要。”
画完妆约莫十一点,时微无事可干,就缩在后台,百无聊赖地把玩化妆师的造型道具。
被窗外的急风骤雨拦住脚步,她中午甚至连去食堂吃饭的打算都没有。
少吃一顿饿不了,风雨里来去一遭,影响演出状态就得不偿失。
今天的舞台对她来说远算不上隆重,但时微对待演出的态度从来都严肃认真,不分场合大小。
同样没去吃饭的还有秦清河。因为她的衬衫领结弄丢了,正在火急火燎地往四面八方打电话,寻找替代品。
雨绵绵不绝地下着,时而如丝如絮,时而密如银针。
下午两点半,赵老师把合唱团全员聚集在后台,作上台前的最后准备。秦清河攥着手机,脖子上仍旧空空如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领结还没找到吗?”时微问她。
秦清河叹口气:“找到了,我爸正在开车送来的路上,也不知能不能赶上。”
“赶不上也没事,”时微说,“不会因为你多个领结,就给咱们的节目加上两分。”
秦清河露出个苦笑:“你安慰人的技术能不能再差一些。”
没过一会儿,秦清河的手机响了,她手忙脚乱接起电话:“休息室是吧!我马上就来!”她拍拍时微,“帮我跟赵老师说一声,我去拿领结,马上回来啊!”
赶在上台前两分钟,秦清河戴上统一的领结,回到了候场的地方。看她气喘吁吁,时微拧了一瓶矿泉水给她:“幸亏是大合唱,听不见你喘气儿。”
合唱节目完成得十分漂亮。
赵老师准备带同学们去学校附近的甜品店吃蛋糕,就当是阶段性庆贺。时微还有节目待演,所以没空参加。秦清河也没去,她借口家里有事,站在大厅与众人挥手告别。
看着那一大群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时微往后台走,秦清河也跟了上去。
“你不是家里有事吗?”时微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清河摊手:“累了,不想去,想回家早点休息。”
时微指着楼梯口:“这是你回家的方向?”
“我还没听过你拉小提琴。”秦清河说,“万一进不了汇报表演,今天就是唯一的机会。”
时微停下脚步:“不可能。”
秦清河少有看到时微这么明目张胆自信的模样,突然生出了极大的好奇心,催着时微上楼拿琴,提前给她露上一手。
时微拒绝了这个请求,但脚步的确是往二楼休息室走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把琴拿出来擦擦也好。
休息室无人,多半都在楼下看热闹。时微走到右侧最角落,一眼就在椅子上找到了自己的琴盒。她轻车熟路把盒子打开,里面的景象却让她动作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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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怎么了?”秦清河看她反应异常,凑上前去探头一看,居然是琴弦断了。
“怎么全都断了?”秦清河大惊,“这不是正常损耗吧?”
时微关上琴盒:“看上去,像是被故意割断的。”
“没有备用琴弦吗?”
“原本是有的,就在琴盒里。”时微看着秦清河,“现在不翼而飞了。”
“那怎么办?”秦清河看了眼时间,“只有四十分钟了。”
时微挠挠下巴,她双手叉腰,望着窗外的暴雨摇了摇头:“下次有缘再看我拉琴吧,我出去打个电话。”
雨越下越密了。积水沿着台阶往下流淌,声势浩大,形成重叠水幕。礼堂内热火朝天,音响的动静很大,时微站在大厅门口都能感受得到。
电话接通了,时微“喂”了一声:“还在忙吗?”
卞睿安那头声音嘈杂,他重复了好几次时微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最后卞睿安几乎是对着手机大喊了一声:“我马上到了!”
“不用来了。”时微平静地说,“我琴弦坏了,不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睿安倏尔愣住:“坏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断了。”时微说。
“断的哪根弦?”
“全部。”
电话那头骤然陷入寂静,宛若无声的叹息。时微正想把电话挂断,就听卞睿安忽然又说:“你别急着逃跑,等我。”
“来不及,”时微说,“只有半个小时了。”
“我说了,让你等我。”
第12章
很难在卞睿安口中听到这种不容商量的语气,时微都没来得及反驳,电话就挂断了。
看着门外滚滚下涌的水帘,时微心里平静得出奇,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仿佛思维先于身体逃了出去。她的潜意识正在费尽心机地维护着什么。
回到后台,时微开了瓶矿泉水,站在窗边一口一口地喝,喝得极慢,看上去颇有闲情逸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清河对她的反应十分不满,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有喝水看风景的功夫,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听了秦清河这话,时微骤然明白过来了。
她故作姿态,假装淡然,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面子。
她不能在秦清河面前痛哭流涕、歇斯底里,她得随时保持优雅洒脱。这股子“装蒜”的劲头,险些把她自己都蒙骗过去。
“我想了啊,”时微呼出一口气说,“本打算找人借。高二十一班的陈慧今天也有小提琴独奏,但人家已经演完走了。”
“陈慧。”秦清河摸出手机,“她是我们广播站的,我之前还看见她了,你等我给她打个电话试试,万一没走远你就得救了!”
秦清河拨通电话时,离时微上场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先前还能勉强看见榕树叶子在风中摇晃,现在只剩绿茫茫一片。
......
“陈慧说她就在附近!”秦清河扬起下巴,“老话说得好吧!天无绝人之路!”
演出前十分钟,陈慧给秦清河打来电话,说自己还堵在两公里外的十字路口。时微遗憾地笑了笑,准备去找筹备组老师取消节目。
后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砸到墙上又弹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睿安从头倒脚湿了个透,手中攥着一个塑料口袋。他快步走到时微面前,打开正在滴水的袋子,将四根琴弦用力塞到时微手心里:“赶紧换上。”
时微被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吓了一跳,嘴边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时不待人,她短促地“嗯”了一声,立马开始换弦、调音。
秦清河深深看了卞睿安一眼,没说什么,又把眼神挪开了。卞睿安急促地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出去收拾一下,待会儿礼堂见。”
时微分不出闲暇抬头看他,一边忙活一边说:“我的包在进门最右边架子第三层,里面有件外套,你拿去擦擦头发。”
四点整,时微上台了。
四点零一分,她向台下评审、观众鞠躬。
四点零二分,钢琴开始伴奏。
时微今天拉的仍旧是巴赫,卞睿安曾听她练习过无数次的巴赫。琴弦是崭新的,心境是陌生的,她专注在一呼一吸中,感受自己和乐曲的融合。
她知道卞睿安此时正在看她,一身湿漉漉地看她。
时微闭上眼睛,台上的光消失了,台下的光也消失了,就连观众和评委也一齐没了踪影,宽敞的礼堂内仿佛只剩他和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忽然觉得,即便一枚炮弹就此落在头顶,人生就在这里结束,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才十七岁,她还没有经历过许多爱、许多恨,人间酸甜苦辣也只识一二,但她情愿当那只井底蛙,只望着卞睿安这方天空,好像也能活得够本儿。
演出完毕,时微从走下舞台,一路魂不守舍。
她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盯着掌心看。
方才的表演美妙得就像一场梦,美妙得就好像不是她自己拉出来的。
她在梦里抓到了一些飘渺的东西,这些东西特别宝贵,也特别难得,成千上万次的练习也不一定能够琢磨出来。
小提琴老师曾说,时微的巴赫是优秀的巴赫,但这个世界上优秀的巴赫很多,她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更高更远,就需要找到自己的巴赫。
时微一直认为老师的评语太过抽象,她可以精进技术,提高音准,这些东西都可以依靠永无止境的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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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可“自己的巴赫”是什么?她要上哪儿去找?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张地图写着“自己的巴赫”五个字,任何导航都不能把人导向一个压根不存在的目的地。
但时微今天找到了。
就在她听到雨水线条般的琴声时,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她的巴赫,是潮湿的、谨密的、不透风的。她像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雀跃、骄傲。
秦清河推开休息室大门,与她同行的还有陈慧。
陈慧拎着小提琴,对时微露出个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刚才堵在路上了,没帮上忙。不过幸好你找到了备用琴弦。”
时微回过神,朝她礼貌一笑:“谢谢你啊,特意为我跑这一趟。”
“汇报表演那天......周凌老师会来。”陈慧看着时微说,“她是我最喜欢的小提琴家,你真幸运,能在她面前表演。”
听到这话,时微看着陈慧的眼神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嗯,我的确很幸运。”
节目的事情忙完了,时微二人打了个出租回家。单是坐在卞睿安身边,时微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的汩汩寒气。
她伸手碰了下卞睿安的手背,冰一样的冷。她抓着那只手,用力揉搓。没搓几下,卞睿安就把手抽了回去,对着她轻一摇头:“我不冷。”
时微又把他的手抓回来:“你当我感官失灵,分不清冰与火?”她目光下行,看着卞睿安被积水浸泡过的鞋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的伞呢?”
“被风吹坏了,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攥着他的手,怎么都捂不热,于是拉到嘴边,冲他手背哈了两口热气。
“我给你添了个大麻烦。”
听了这话,卞睿安就是一笑:“你给我添的麻烦多这一件?”
“......”
“但我喜欢自找麻烦。”卞睿安扭头看着她,“早习惯了。”他反手抓住时微手腕,“你也该习惯。”
卞睿安这话的意思,时微似懂非懂。她抓着卞睿安的衣袖,拧了一手水:“回家泡个热水澡吧,泡完澡再吃饭。”
“我忘记跟你说,陈阿姨中午有事回家了。”卞睿安别开头咳了一声,“今天的晚饭,咱们得自己解决。”
时微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卞睿安赶进了浴室泡澡,又自告奋勇,要承担今天的晚餐。
初夏的雨下得黏糊糊,仿佛吃什么都不太有胃口。时微的厨艺又极其有限,手忙脚乱地捣鼓半天,就勉强拼凑出了两个三明治来。
她拿了三明治和牛奶去客厅,卞睿安正好洗完澡下楼,脚步拖拖拉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时微把食物放到茶几上,又重新给他端来一碗姜汤:“感冒了吗?”
“可能有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睡一觉就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睿安坐在沙发上啃了半个三明治,后来因为实在咳嗽得厉害,吃完感冒药,就昏昏沉沉上楼睡觉了。
时微收拾完厨房,又窸窸窣窣地摸去了他的房间。
屋里窗帘没拉,地毯上影影绰绰,是路灯投射了雨丝、树叶,还有风的影子。卞睿安面对着窗户的方向,已经沉沉睡去。
卧室很安静,雨声被紧闭的玻璃窗隔绝在外。卞睿安的呼吸清晰可闻。时微走到床头,伸出手,准备探探他的温度,还没摸到额头,指尖先被他的呼吸烘热了。
卞睿安在发烧,温度还不低。时微从来没有照顾过人,忽然就有些无所适从。
好在当代互联网足够发达,万事万物都有教程。她拿出手机,盘腿坐在地毯上,认认真真搜索起了退烧的一百零八种方法。之所以没有坐在床边,是担心自己的动静把卞睿安吵醒。
然而没过几分钟,卞睿安还是醒了,他皱着眉头坐起身问:“怎么坐地上?”
时微被他粗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很难受吗?”她弓着身子,脑袋贴上卞睿安的额头,简直就像贴上了一块炭火,“我去拿温度计,给你量下体温吧。”
卞睿安迷迷糊糊靠在床头,就听那脚步声远了,又近了。然后被人解开衣扣,有个什么冰冷的东西夹到了他的腋下。他被温度计冰得清醒了些,撑开沉沉的眼皮看着时微,但光线暗,他看不清楚。
“把灯打开吧。”卞睿安沉声说。
时微伸手按下开关,房间骤然变得明亮,俩人都用力眯了眯眼睛。
过了几分钟,时微取出温度计:“四十度了,你没有感觉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睿安低着头扣扣子,由于四肢发软,半天没扣上:“只是有点头疼。”
“我们去医院吧,”时微单手按在被子上说,“网上的办法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哪个靠谱。”
卞睿安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担心把我烧傻了?”
“当然了,”时微睁着大眼睛说,“你傻了我使唤谁去?”
卞睿安突然别过头,抱着枕头猛烈地咳,时微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我去给你拿衣服?”
“不去,太麻烦。”卞睿安背对着时微缓了缓,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找个退烧药吃。”又拍拍时微肩膀,“别担心,傻不了。”
第13章
给卞睿安吃过退烧药,时微守在他床边没走,甚至还胡编乱造地给他讲了几个小故事。卞睿安说,这跟他小时候看过的版本不太一样,时微说,是你烧糊涂记错了,原版就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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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卞睿安很快睡着了,时微还是没敢走,她怕退烧药不起作用,又学着网上的办法给他物理降温。事实证明,她赖在卞睿安卧室还是有点帮助,窗外天光微亮时,卞睿安的温度恢复了正常。
他的头发混着汗液和冰水,贴在脑门儿上,眼睛紧闭着,睡得特别熟。
时微怔怔坐在床头看了他一会儿,她发现卞睿安当真是长大了,一张脸棱角分明,已经褪去了孩童的稚嫩。她此前却一直没有发现这种变化,长期拿他当自己的幼年玩伴,动手动脚只当是小孩子打闹,不害羞也不红脸。
从卞睿安卧室出来,时微走到镜子面前,也重新将自己打量了一番。
她也长大了,镜子里那张脸不施粉黛,略显疲惫,与前些年相比,已经褪去了大半的稚气。她在心中暗自计算,卞睿安马上就快满十八岁了,她也快满十八岁了,俩人一前一后,一个夏天,一个冬天。
想到即将一脚迈过成年关卡这件事,时微就有些惶恐不安。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可比少年少女的关系复杂太多。
......
早上六点,窗外的小鸟随着阳光一起苏醒,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时微推开卞睿安的卧室房门,发现他还睡着,本打算转身就走,脑子和身体却没在第一时间达成共识,肉身自顾自地坐到了床边,挨在他身旁趴了一会儿。
大概是彻夜未眠的缘故,这一坐一趴,时微就此睡了过去。
约莫七点半,卞睿安睁开了眼睛。他望着天花板,只觉得头重脚轻,四肢酸软。他已经好些年没发过烧,平时连感冒都少有。
抬起僵硬的脖子,他看见时微正趴在自己床边呼呼大睡。床头柜上放了水盆和毛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轻一抬手就蹭到了时微的头顶。她的头发好软,好轻,脑袋瓜小小的,里面却不知究竟装了多少复杂的东西。
喉咙有些发痒,卞睿安压着声音咳了两声。
时微还是被吵醒了。她直起身,张大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揉了揉发红的一双眼,又左右活动了脖子和肩颈,直勾勾盯着卞睿安看了几秒,时微才迟钝开口道:“感觉好些了吗?”
“我没事了。”卞睿安掀开被子下床,“你一晚上都没睡?”
时微撑着膝盖站起来,大腿有点发麻。她迎着阳光笑了笑:“我怎么可能有那个耐心守你一晚上。你退烧我就走了,不过大概是有点兴奋,没怎么睡着。”
“我生个病让你很兴奋?”
时微煞有介事地点头:“对啊,万年才生一次病,突然蔫儿了很难得嘛。”
卞睿安反复烧了两天,好在星期六中午陈阿姨回来了。
陈阿姨一回来,时微的作用就很有限。她也很有自知之明,不怎么凑到卞睿安面前添乱,连星期天中午想陪他聊聊天,都被陈阿姨以“你让他多休息”为由拦了回去。
时微在花园里转悠,又楼上楼下漫无目的地走,东摸摸,西蹭蹭,发现没了卞睿安的生活,当真是特别无聊。
她鬼打墙似的回到了卞睿安卧室门口,犹犹豫豫地徘徊了半晌,末了还是调转方向,一头扎到琴房练琴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琴声传到了卞睿安卧室里。
他睡得朦朦胧胧,正在经历一场“鬼压床”。
有只无形的手卡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也无法起身,他焦急地想要挣脱,却始终无能为力。
直到那阵琴声徐徐传到耳朵里,就像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周身的束缚骤然松开,他满头大汗地睁开了眼睛。
去浴室冲了个澡,卞睿安拿着两个飞机模型去时微的琴房玩儿。
练完一首曲子,时微回头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特别专注地摆弄玩具,就觉得卞睿安还是很孩子气。
她盯着孩子气的卞睿安看了好一阵,心里生出了一个愿望,希望时间能在这个年龄停留久些。
成年人的问题太难了,既难,又不具体,她前天晚上琢磨到天光乍现都没头绪,所以当下她只想逃避,逃得越远越好,避得??越深越好。
晚上睡觉前,时微又去敲响了卞睿安的房门。真是奇了怪了,以前分明没那么愿意往他房间跑的。
卞睿安打开门就冲着时微笑,这回倒是看着脸色不错。
时微抓着外侧的门把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脑袋轻靠在门上,她来回晃悠,门也跟着来回晃悠,卞睿安就看着她和门一起晃悠。
“你怎么不说话?”时微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你来找我的,你怎么不说话?”卞睿那抓住了内侧的门把手,他盯着时微的眼睛,他们的眼睛离得好近。
卞睿安的呼吸特别轻,像是在特意克制着,这么近距离时微居然都感受不太到他唇齿间的气流。
仿佛是要公平起见似的,时微也主动压抑了呼吸,这让她看上去颇有些紧绷绷的。
这时,房门不再摇晃了。这道木门大概是在两份依靠中找寻到了平衡。
然而时微的心却截然相反。它轻飘飘地浮在了半空中,在微弱电流的带动下,难以克制地颤动着。
卞睿安的眼睛好温柔。比时微记忆里的还要温柔,当然也可能是生病的缘故,把那层锐气掩盖住了。
时微跟着那道目光,四肢好似都被他软化,软得想要流泪,软得想要靠在他肩膀上。
屏住呼吸的滋味不好受,时微没让这阵对视持续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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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骤然直起身子,卞睿安也松开了手,门又重新开始摇晃。
卞睿安露出个如梦初醒的笑,他对时微说:“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两天辛苦你了,浪费了大好周末。”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睫毛在颤,喉结也在动。
时微根本没有听清卞睿安的说话内容,她的手掌出了汗,她的心也出了汗。从头到脚仿佛都被湿润的气息捆绑了,同时又被一种不安宁感由内而外地紧紧包裹住。
她心生忐忑,她手足无措,她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晚安,然后逃命一样,离开了卞睿安的卧室。
晚上睡着后,时微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童年的秋千,还有卞睿安的纸飞机。
卞睿安折的纸飞机特别厉害,随便一扔就能飞老远。
时微依葫芦画瓢也折了一架,刚脱手就倒栽在草地上,捡起来一看,居然还沾上了新鲜的鸟粪。这可把她气坏了,发誓再也不要折飞机。
她回到秋千上坐着,手脚并用爬上去的。小时候人小腿短,坐在秋千上脚不沾地,没有旁人帮助,只能坐在上面一动不动过干瘾。
没过多久,卞睿安过来了,他抬腿踢了一脚秋千,脚底的湿润泥巴全部粘在座椅后方。
时微荡在半空中,回头恶狠狠注视他,他无视时微凶狠的眼神,转头对着纸飞机哈了一口气,纸飞机飞出去的同时,他也跟着往前跑,他比飞机跑得快,飞机落地,弯腰正好捡回来。
捡起飞机,他又来到时微旁边,用更脏的鞋子踢动时微的秋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的秋千越荡越高,他的纸飞机越飞越远......
然后时微惶恐地发现,她在原地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再也没有等到卞睿安把纸飞机捡回来。
不知道这个梦境是在哪里结束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微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刷牙的时候,只有鸟粪的影子若隐若现。
时微早上到教室就发现段嘉木在看手机,看得无比投入,上课也舍不得把手机放下。
直到他盯着手机屏幕偷笑出声,被地理老师收缴手机并请出教室,时微这才知道,他看的居然是自己星期六的表演视频。
下课后,段嘉木被老师抓去办公室教育了一通,回到教室,他仍旧是乐呵呵的,一双炽热的眼睛注视着时微,别提多明亮。
“认识你就跟开宝盒似的,总能有新的惊喜。”段嘉木悔不当初地说,“早知道周六有这么精彩的演出,我一定抛下饭局,冒雨前来给你捧场!”
听到旁人的夸奖,时微的心情自然美妙,但她还是故作淡然地说:“只是个初选赛,不需要捧场。”
中午饭后,时微本打算回教室小憩一会儿。这两天卞睿安状态不佳,她也连带着没休息好。然而刚走到二楼,就被秦清河拦住了脚步:“我有事要跟你说。”
秦清河和时微并非闲来无事促膝谈心的关系,她说有事,那便一定是有事。
于是时微告别苟利云,转身跟着秦清河去了操场遛弯儿。
“我先声明啊,我以下所言没有证据,纯属猜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着好严肃。”时微笑着看她,“你这算免责声明,还是前情提要?”
秦清河拉住时微停下脚步:“是关于琴弦的事。”
时微抬起眼睛:“你说吧,既然没有证据,我就听听,不当真。”
“你记得周六那天我领结忘带的事儿吧,我爸在家找到领结后,直接给我送到了后台。我去洗手间对着镜子带好领结,出来就看到陈慧站在走廊上。我当时没多想,后来回家仔细一回忆,只有咱们合唱团的休息室在二楼,她没事跑来做什么?”
时微点了下头:“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我还挺意想不到的。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
时微轻声一叹道:“其实那天陈慧跟我说‘表演加油’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
“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时微说,“就是小心眼儿人特有的直觉。”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
时微把弄着手边的树叶儿暗自想着:如果罪魁祸首真是陈慧,让周凌老师对她刮目相看,大概就是最好的报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4章
艺术节前夕,高二年级召开了家长会,彭惜正好回临海谈生意,就抽出空来,亲自去了趟学校,给时微开完家长会,还顺便去了趟卞睿安班上。
彭女士跟卞睿安班主任聊天,程玉生母亲正好也在,她还误把彭惜当成了卞睿安的妈,跟她分享了许多教育孩子的心得体会。
家长会开始前,卞睿安就跟程玉生去打篮球了,时微得空,也去找音乐老师合了几遍钢琴伴奏。合完伴奏她正要回家,就收到彭惜发来的短信,让自己别急着走,回教室等她一起,她有话要跟时微说。
时微就在走廊上远远看着,看着母亲和程玉生的妈妈相谈甚欢,好似十分投机。她没有主动走上前去打招呼,而是避在一旁,等到两位中年女人微笑着分手,才迈出步子,走到了教室后门,彭女士的身边。
“你跟程玉生的妈妈聊什么了?”时微问母亲。
“聊她的儿子,我的女儿。”彭惜揽过时微肩膀,“走吧,今天晚上一起吃饭。”
“卞睿安在篮球场,我去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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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彭惜摇头:“就你和我。”
“为什么?”
彭惜理所当然地说:“我是你的母亲,母亲和女儿单独吃饭,还需要理由?”
时微低声咕哝:“他又不是外人。”
彭惜低头回复完了一个工作消息,抬起眼皮看着时微:“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什么?”
“你跟睿安还是保持些距离吧。”
时微愣了一下。没想到会从母亲嘴里听到这种话,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把母亲盯住,又认真问了句:“为什么?”
彭惜把手机放到包里,不慌不忙地解释:“你卞叔叔这阵子的财务状况不太乐观。跟睿安走太近,我担心你会受影响。”
时微心头一凛:“他把家底儿输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借了很多外债,”彭惜说,“睿安爷爷是铁定不会管他的,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时微明白,但她不想明白:“你......你也不打算帮他?”
“朋友的义务我会尽,”彭惜很不多见地叹了口气,“但明知是个无底洞,我是不会去填的。”
时微跟着彭惜往教室外走,一路走得心事沉重。其实她早就预见了卞叔叔会有这么一天,不只是她,卞睿安肯定也是一样。
只是没想到,这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卞睿安站在高二十七班教室后门外,看着时微和母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站了会儿,脑子很乱。
时微和母亲的对话他听到了,她们说话的时候,他恰好回教室拿东西,恰好他的座位又在后门附近。母女俩的谈话声不大,但仅隔着一层木门,周遭又不吵闹,卞睿安听得一清二楚。
走出校门后,时微给卞睿安打了个电话:“我妈让我跟她一起吃饭,你和陈阿姨晚上不等我。”
卞睿安很自然地应了声:“巧了,我晚上跟程玉生打球,也不回家吃。”
彭惜带时微去吃了顿法餐,前半程俩人吃得默默无语,直到彭惜喝了几口酒,才把话匣子打开,按部就班地聊了些日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采用的是有问必答模式,只是答案都很短促。遇到可能产生冲突的问题,她就选择性无视,打个马虎眼儿将其避开。
她现在连跟母亲闹矛盾的心情都没有。
说着说着,彭惜把话题扯到了程玉生身上:“我听说程玉生妈妈说,他儿子跟睿安关系不错?”
时微放下刀叉:“是啊,他们是同桌。”
“那他跟你关系如何?”
时微眨了下眼睛:“认识。”
“有机会可以跟他多来往。”彭惜端起酒杯,颇为优雅地喝了口酒,“我跟程玉生母亲简短交流了几句,我对她印象很好,不愧是知名学府教授。”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彭惜不紧不慢地说:“父母皆为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氛围和谐有爱,又具备一定社会地位,儿子相貌出挑,人品优异,这种家庭配置,是很难得的,以后毕业出社会你就知道了。”
时微“噔啷!”一声扔开刀叉,登时垮了脸色:“我听不懂你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微微,你马上就要十八岁了,有的事情,我不用跟你说得太过明白。”彭惜淡淡一笑,“很多事情都要早做安排,时机过了,后悔都来不及。退一万步来说,多个程玉生这样的朋友,对你也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不要拿你的行事准则要求我......我跟你不一样。”
说到这里,时微突然卡了下壳。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母亲才算精准。彭惜并非那种依附男人的小女人,她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王国。
可与此同时,她也会拿自己当筹码、当资源。
她似乎一直致力于寻找更高级别的合作伙伴,不管是婚姻还是事业,她永远不知道满足,永远这山望着那山高。
时微并不认为母亲的做法是对或错,她也没有兴趣去评判这些。只不过她打心眼儿里明白,自己一辈子不都不可能活成这样。
“上回我让你搬家,正好这几天我在临海,干脆直接帮你搬了吧。”
“不要。”时微坚决拒绝道。
“你听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跟卞叔叔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我跟卞睿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因为父母而改变。”
“我都是为了你好。”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时微双手按在大腿上,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陷到肉里,“上回在电话里,你说你有你的工作和生活,你说我是个独立的个体。如今怎么就忘了?妈妈,我是个独立的人,睿安也是独立的人,我们不是你们的挂件!大人的事情大人解决,不要牵扯到下一代人头上,好不好?”
彭惜摇头:“你们吃穿用度都靠家里,算不得完全独立。”
时微蹭地站起来:“要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她扶着桌沿一字一句地说,“总之我是不会搬家的,你也不能把我绑走。”
时微快步走出餐厅,沿着大马路一股脑往前冲,冲到高架桥附近,才发现自己走错方向,又原路返回,茫茫然走到了一处公交站台旁边。
往来车流如潮汐,她突然就觉得委屈了,突然就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被冲进浪里的。
时微拨通了卞睿安的电话,这个电话打得漫无目的,因为她其实无话可说,她只是想听听卞睿安的声音,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好像还有力气能在水面上多漂浮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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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着手机在马路牙子上大哭。
这点委屈分明不至于难受到要流泪的,可她就是哭得停不下来。站着哭,靠着树哭,蹲在地上抱着双臂哭。
路人纷纷侧目,时微权当没看见,连平日里最在意的面子也顾不上了。
在公交站台傻愣愣地坐了一段时间,时微胡乱擦干眼泪站起来。她没有直接打车回家,而是绕路去了小区附近的商场,商场二楼有家新开的冰淇淋店,她去排了十几分钟的队,买了四个冰淇淋球回家,分两杯装的,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卞睿安。
店员是个好心的,看她哭丧着一张脸心情不好,冰淇凌球给她挖得特别大。
时微到家的时候卞睿安还没回来,她只好把冰淇淋先放进冰箱冻着,坐在沙发上继续等。大哭一场耗费了她许多体力,她靠着沙发闭上眼睛,不过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灯是关着的,她随便一伸手,就摸到一颗热乎乎的毛绒脑袋。
毛绒脑袋从地上起身,也没去开灯,就在时微旁边坐了下去:“晚上吃的什么?”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时微借着花园透进的光看他,眼睛是迷蒙的,脑子也是迷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久没去打球了,就多玩了会儿。”卞睿安说,“我上楼洗个澡,一身都是汗。”
时微呆呆地“嗯”了声,及至卞睿安走到楼梯口,她才提高声音喊道:“洗完记得下楼来!我买了冰淇淋。”
第15章
时微从冰箱拿了冰淇淋,跟卞睿安坐在沙发上吃。
“双倍黑巧,是不是很苦?”时微一边吃着自己杯子里的开心果味冰淇淋,一边把勺子往卞睿安杯子里伸。
“不苦。”
“真的?”
“你尝尝就知道了。”卞睿安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笑,但这笑容仿佛不比往日轻松。
时微认为一定是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因为听了母亲那些话,现在看卞睿安,总觉得有一层雾蒙蒙的悲伤笼罩着他。
说是悲伤可能不够准确,总之他在时微眼里的形象突然变得十分落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觉得他好像跟自己一样,是大千世界里无人问津的孤儿。纵使卞睿安的爷爷和小叔十分疼爱他。
可能是自私吧,她想要把卞睿安拉到己方孤儿阵营里来。挺不好意思的,也没问过别人同不同意。
卞睿安捕捉到了时微钩子一般的眼神,也转过头来盯着她看。
时微没有躲开,他也没有后退,俩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
“你哭过了?”卞睿安忽然问。
“没有啊。”时微语气坚定地摇头。
卞睿安伸出手,飞快指了她绯色的眼角:“这里还很红。”
轻微的触碰,像飞鸟掠过水面时那轻轻一点,在时微又苦又涩的心脏上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心劲一松,眼泪就夺眶而出了。
“没关系,”卞睿安用手指给她擦眼泪,没有询问任何问题,只是重复说道,“你想怎样都没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透过模糊的视线,时微仿佛看到卞睿安也红了眼眶。但这大概率只是错觉,毕竟十多年来,她从没看卞睿安掉过眼泪,而且他此时此刻,应该也没有要流泪的理由。
十分潦草地哭完一场,时微把半融化的冰淇淋吃了个精光,身体里有种冰火交融的疼痛和畅快。
“好想快些长大。”她咬着冰淇淋勺子对卞睿安说。
卞睿安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倒是希望,可以回到更小一些的时候。”
卞睿安今晚独自打球时,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在过去,他大部分时间扮演的都是替时微解决问题、带时微走出困境的角色。他没有想到,因为父亲的缘故,自己会猛然坠地,成为时微新的问题和困境。
这种落差让他难以接受,心里几乎生出了一种愤恨。这种愤恨寻不到具体落点,他只好把所有混乱的情绪发泄在篮球上。
可怜的篮球被他砸了又砸,砸了又砸。球场周遭寂静无声,只有他的心脏和篮球在发出躁动的碰撞。
筋疲力尽回到家,看到躺在沙发上安静睡着的时微,卞睿安的心情变得更加难以言状了。他半跪在沙发边,盯着时微的面容,脆弱又美好的面容,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回想起初次见面,时微那时小小白白的一只,缩在彭阿姨裙子后面,软乎乎的小手抓着裙子不敢放,像是抓着救命绳索。她眼睛通红,总像是要哭,卞睿安第一眼就觉得她像只兔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相处时间久了,他发现这只小白兔子其实生了颗狼心。
时微有很多欲望,她骨子里的攻击性并不薄弱,但她为人太谨慎了,这种谨慎把一切外显的锐利都掩盖起来。
她就像第一次投生为人的野兽,在人世间走得战战兢兢。
因为她走得不稳,所以卞睿安总是想要扶她一把。
可这种相处模式还能持续多长时间?近年来,卞睿安脑子里无数次浮现过这个问题。他想不出答案,也就总是逃避回答。
彭惜今天在学校里的那一席话,让卞睿安逃无可逃了。
他的头顶上仿佛有只秒表正在倒计时,时间一到,他的兔子和小狼都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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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他又发现,自己真是自私得可以。明知会成为时微新的困境和问题,他还是舍不得远离她,舍不得放下她。
客厅的光亮让卞睿安心烦。
他的心思见不得光,于是他起身把灯关了。
不要灯光,要什么灯光,如果能将太阳一并射落就好了。他和她就这么藏在无光无影的黑暗里,谁也找不到,谁也分不开。
多好。
校庆当天彭惜没来学校,这正合时微之意。
卞睿安给她拍了很多照片。不得不说,他的拍照技术真是超烂,已经足够专注用心了,成品还是不能入眼。不是对焦有问题,就是构图有问题,或者直接曝光过度,连照片正中的人像都呈现不清。
幸亏苟利云和秦清河在场,给时微留下了许多清晰好看的影像。
时微不是热爱拍照的类型,但她喜欢记录每一场演出。
回顾演出照片和视频,就像是回顾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给她一种踏实而又充满希望的感觉,至少能够证明,自己在持之以恒往前走,无论快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庆祝演出圆满,校庆后的第二个周末,卞睿安决定带时微去龙鸣山看萤火虫。
两人都装着心事,双方都担心因为自己状态不好,影响对方的旅途体验,所以卞睿安叫上了程玉生,时微叫上了苟利云和秦清河。
出游当天,段嘉木居然也黏在苟利云屁股后面跟来了。
前往龙鸣山的路上,苟利云一直在跟时微道歉,说段嘉木软硬兼施地纠缠了她大半个星期,实在是牛皮糖一样甩不掉!
时微无奈笑笑:“来都来了,就好好玩儿吧。我也没那么讨厌他。”
下午四点,一行六人,在龙鸣山脚下一处民宿落了脚。这个季节来看萤火虫的人很多,房间需要提前预定。卞睿安此前不知道段嘉木要来,只定了两个套房。
同样的房间大小,女生房间有三张床,男生那边只有两张,所以段嘉木今晚只能睡沙发。但这对他而言根本不是问题,他开心着呢、愉悦着呢、心花怒放着呢,拎起行李就往楼上飞跑,生怕晚一秒进不了屋子似的。
傍晚,一行人在院子里吃烧烤。段嘉木不间断地向时微献殷情。时微装饮料的杯子全程就没空过,几乎是刚喝一口,就会被段嘉木迅速添满。
秦清河在旁边偷笑,时微用膝盖撞她,希望她可以消停片刻,但她偏偏就不,偷笑逐渐变成大笑,笑得时微脸色绯红。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抬眼向远望去,已经能隐隐瞧见前方山林里影影绰绰的黄绿色影子了。老板提议,让他们先去山脚下看萤火虫,否则待会儿彻底天黑,山路就不太好走了。
民宿与小树林中间修了一条石板路,小路两旁草木茂盛,时微走得特别小心,卞睿安一直跟在她后头,没有扶她也没多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跨过石板路,没走多远,在一片竹林外,时微看到了成群结队的萤火虫。
“好漂亮!”她转头对卞睿安说。
卞睿安看着萤火虫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大家都被眼前梦幻的景致吸引住了,苟利云在竹林间围着萤火虫疯跑,秦清河尝试用相机留下影像,大概是光圈还是什么东西不够专业,总之是拍不出肉眼见到的十分之一美丽。
面对此情此景,时微不禁回忆起,小时候跟着卞睿安看过的一部动画电影。
电影的主人公是个人类女孩,人类女孩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个半妖少年。女孩和少年只在每年夏天见面,他们四处寻访新奇之景,去森林看篝火,去祭典看烟花。
十年过去,少年成为了女孩最珍惜的朋友,他们却连拥抱都不曾有过。因为相传有个诅咒:人类触碰半妖,半妖就会消失。所以女孩总是很小心地,牵手也要隔着衣带,抚摸也要隔着面具。
然而在故事最后,少年还是消失了。女孩眼睁睁看少年一点点变透明,在他彻底离开前,她用尽所有力气抱住了他。
......
林子里忽然起了一阵山风,竹叶在夜风中发出骇人呼啸。原本安宁美好的氛围骤然变得阴森,时微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时一只冰凉的手从暗处袭来,冷不丁搭上了她的肩膀。
“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尖叫着猛然一退,她脚底踩空,瞬间失去了平衡。好在卞睿安眼疾手快捞住了她,否则此时就该仰面朝天躺在草丛里了。
时微趴在卞睿安胸前急促地喘气,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宛若被什么烫到似的,不由分说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他的拥抱很安全、很温暖,但是此刻的时微不需要,甚至有些抗拒。她怔怔望着身侧的男孩,周遭萤火虫浪漫明亮,风的温度恰如其分,这是和电影里同样美好的夏天。
只是这份美好让她下意识将现实与动画电影里的诅咒联系在了一起......
真是晦气死了。
罪魁祸首段嘉木接连“哎呀!”了两声,他凑到时微面前挠头傻笑:“这个环境太适合吓人了,我玩心大发,没忍住!实在是抱歉、抱歉啊!”
时微用力瞪了他一眼,由于光线昏暗,她这个眼神倒也不太具备杀伤力。她暗自做了几次深呼吸,企图把自己从那份“晦气”中抽离出来。倘若别人能够偷听到她当下的心声与想法,必然会觉得滑稽、幼稚、不可思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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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卞睿安的关系,与旁人太不相同。他们已经紧密到了一种特别过分的程度,像被高温烧熔后拼凑在一起的两个部分,他的消失会带来时微的消失,他的抽离,会给时微的身体留下黑洞般的残缺。
谁能不害怕呢?谁能心平气和接受自己的身体缺失一半呢?
反正她没本事,她不可以。
第16章
回房后,女孩们依次去洗了澡,然后穿着睡衣,并排坐在露台上喂蚊子。坐在长椅上,她们窃窃私语了一整晚,聊了许多心底的小秘密,直到天光乍亮才上床睡觉。
苟利云后脑勺刚一沾到床就睡着了,随即呼噜声就响彻房间。时微听在耳朵里,四周宛若在持续不断地放炮仗,实在是难以入眠。她坐起身来,试探着唤了秦清河一声,没得到回应。
她便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来,溜出房间,打算去楼下院子里坐坐。清晨的山风涤荡人心,她只是走到一楼大厅,就已经感到心旷神怡。站在大门正中,舒舒服服抻了懒腰,时微扭头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卞睿安坐在椅子上,正望着竹林发呆,他的手边放着一杯橙汁,里面还加了冰。
“早啊。”时微走到他身边,端起橙汁就喝了一口,冰得她头脑清醒。
卞睿安明显是吓了一跳:“怎么起这么早?”
“我一直没睡呢。”时微摊手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巧了,”卞睿安抬头对她笑,“我也一直没睡。”
“为什么?”
“段嘉木打呼噜。”卞睿安说,“程玉生睡一半被他吵醒了,干脆大家同归于尽,去一楼游戏室打了一整晚游戏。”
“他俩人呢?”
“上去睡了。”
时微笑道:“你们相处得还挺愉快?”
“还行吧,大家都是正常人。”卞睿安站起来,“想去山里走走吗?”把剩下的半杯橙汁一饮而尽后又说,“早上空气很好,比城里舒服很多。”
“好啊。”时微点着头跟了上去。
时微跟着卞睿安往山里走,他走在前方,没有回头,但时微能从他的脚步看出,卞睿安其实是有在特意迁就自己的。
走到昨天观看萤火虫的竹林附近,卞睿安停下了脚步。前方有些山雾,这里的湿度很高,前路、退路都朦胧。
“咱们以后见面的时间会变少吧?”他突然开口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的脑子和周遭的雾气一样迷茫:“为什么?”
卞睿安拨弄着路边的杂草:“暑假你得去准备艺考吧,高三上学期大概也几乎不会来学校?”
“噢......”意识到卞睿安是在说艺考的事,时微松了口气,“课是要上的,但我应该不会参加集训,每天照样要回家。”
卞睿安“嗯”了声,同时对时微招手:“你过来看。”
时微凑拢过去,看到了一只不大不小的虫子,红色的脑袋,黑色的身体,两根须须六只腿儿,正趴在一根细叶上,一动不动。
好丑。
她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这是什么?好像迷你蟑螂。”
“昨天晚上咱们见过的。”卞睿安说。
“萤火虫吗?”时微很震惊,“居然长这样。”想到它昨天傍晚奋力发亮的样子,也算劳苦功高。时微看着它,忽然就觉得顺眼了,继而弯着身子杵在原地,多观察了一段时间。
竹林里安宁无声,周遭云雾四起,像幻梦一般飘渺、轻柔。卞睿安注视着时微专注的面容,一种富有刺激性的侵略欲望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微微。”卞睿安冷不丁喊了她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回头:“嗯?”
“有叶子掉时我头上了,帮我弄一下。”
他稍微低下头,时微直起身子,正好是抬手就能碰到他头顶的高度。时微扒着卞睿安的头发左看右看:“哪有落叶?”
“再找找,我有感觉东西落下的,不是叶子就是虫子。”
时微拍拍他头顶:“真没有!”又用手指勾他领口,“是不是掉衣服里去了?”
卞睿安抓住她的手,眼里含笑:“领口往下,我是不会让你碰的。”
时微推开他的肩膀:“神经病吧!谁要碰啊!”
“有蛇!”
时微紧闭双眼,尖叫着朝着他猛扑而去,紧紧环抱住了卞睿安的后腰。
两人如此僵持了一阵,卞睿安没有笑,只低声对她说了三个字:“碰到了。”
时微的脸颊“唰!”的一下全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转头就跑,扬起了一阵风,石板路两侧的杂草在轻风的带动下,发出沙沙声。
卞睿安戏弄了时微,时微很生气。
但除了生气之外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情绪涌入脑海了,像电流一样的,像撞击一样的,让人抛弃理智、放弃思考的,似乎还会产生瘾|头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时微不敢细想。
回到房间,苟利云和秦清河还睡着,时微掀开被子,逃也似的躲了进去。脑袋一并遮盖在被子里,她停不下来地喘气,呼吸和心跳回荡在这一方乌黑的小空间里,又闷又憋又热。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卞睿安的脸,时微攥紧了两只手,掌心里好像还残留着他后腰的触感。
真他妈是见了鬼了。又不是没摸过!怎么今天偏偏觉得别样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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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只要一打雷,她就不敢把胳膊腿儿往外伸,连脑袋也是,总是像只缩头乌龟躲在被子里,被子里密不透风的,并不舒适,藏久了,浑身上下就会变得汗涔涔。
卞睿安真是长本事了,时微想。
他居然变得和雷声一样可怕!居然能把她直接吓得要藏起来!
隔了许久时微才探出头,望着天花板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能是刚才进屋的动静,把秦清河吵醒了,她伸长手臂在半空中晃了晃:“你做梦了?”
“啊、是啊。”时微摸着额头上的薄汗点头,“做梦了。”
“噩梦?”
时微仔细斟酌后回答:“不是。”
“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秦清河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不会是......春梦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抄起抱枕,扔过去砸她:“就爱想些见不得人的!”
抱枕从秦清河床上弹了一下,居然越过半空,径直砸到了苟利云脸上。苟利云抓着抱枕诈尸般一跃而起,满脸春光地大喊了一声:“我愿意!”
时微跟秦清河面面相觑,对这三个字的分量和含义心领神会,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秦清河用力往枕头上一倒,望着天花板哈哈大笑:“这屋里可不止我一个见不得人嘛!”
第17章
盛夏时节,烈日高挂,真是热得叫人心烦。
下半学期仿佛比上学期要过得快些。乏味的学校生活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很快迎来了暑假。
三天前,卞弘毅回了临海。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没有直接入侵小孩的生活,独自去酒店办了入住,过了两天才主动打来电话说,想要带时微和卞睿安一起出门钓鱼。
时微没有发表更多意见,只说了一句随便。卞睿安许久没有见过父亲,卞弘毅又好言好语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就没有冷漠拒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出游当天,卞弘毅一大早就亲自开车过来了。
时微也起了个大早,打扮得漂漂亮亮,跟着卞睿安一起把钓鱼所需装备,以及遮阳天幕之类的东西搬到后备箱,又一前一后钻进了汽车后座。
卞弘毅看着后视镜里的时微笑了笑:“微微长成大姑娘了。”
时微对卞弘毅的感情挺复杂,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亲近得很有限,说疏远又不至于。于是她故作俏皮地答了一句:“我都成大姑娘了,您倒是也不见老!”
卞弘毅乐呵呵地笑。他笑起来跟卞睿安很像,年轻时应该还是很有风度的。
野钓之前,卞弘毅先带着两人去了郊区果园摘樱桃。
时微戴了顶巨大的遮阳帽,帽檐遮蔽视线,低头抬头都很碍事。目光擦着帽檐往外探索,她在斜前方的树枝上发现了一桠晶莹剔透的果子,于是踮起脚尖,雀跃地伸出手,指尖刚一碰到樱桃梗,帽子就被风吹掉了。
单手遮住眉眼,她弯着腰来回左右地找,忽然头顶光线一暗,是卞睿安将帽子重新扣了回来。
“怎么会落在你手里啊?”时微惊讶地感叹。
卞睿安拎着竹篮抬了下眉毛:“帽子的心思帽子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把摘下的樱桃轻轻放进篮子里,偷摸着笑了一声。她也搞不太懂,究竟有什么好笑。又究竟有什么必要偷着笑。
从果园出来,抱着一篮子洗过的樱桃,时微坐在车上吃了一路。还没到水库附近,她就有了一种吃饱喝足,应该打道回府的错觉。
卞弘毅开着车跟两人闲聊。
聊天的内容大都是学校琐事,总之是他问什么,时微和卞睿安就答什么。学校的琐事聊完,卞弘毅又起了新的话头,问俩人要不要考虑出国留学,反正语言不成问题,准备起来也不复杂。
“我不出国。”卞睿安说,“国内有我想念的学校。”
时微立马应和道:“我也不出国,国内也有我想念的学校。”
抵达水库后,时微和卞睿安先把食物放到一旁,三人合力将天幕搭了起来。这山清水秀好地方,只要把顶头上烈日一挡,河风吹拂着脸颊和头发,就温温柔柔的,那叫一个惬意舒爽。
搭完帐篷,时微陷在休闲椅的安乐窝里,就不愿再多动弹了。
卞弘毅特别殷情地帮她打窝,挂饵,抛线。时微需要做的就是一边吃樱桃,一边扶着鱼竿,等到小鱼上钩,就动动胳膊把它拽上岸来。
或许对于钓鱼爱好者来说,这种玩法非常没有参与感。但对时微这个凑数的人而言,简直是方便得不能再方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的心思根本不在钓鱼上,她三心二意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偷看卞睿安的动向。
她看得出来,卞睿安对卞弘毅的态度虽然算不得热烈,但心里还是装着这位父亲的,否则也不会一直默默无语给他帮忙。
短短一下午,水箱迎来了大丰收,里面还有两条八斤的大家伙,和时微钓起的小虾米,完全不像生活在同一条河里的物种。
一直到夕阳逐渐下沉,他们才踏上回家的路。
汽车行驶在金灿灿的水泥路上,车上播放着轻快的小提琴曲,颇有一种美国公路片的自由和快活。
卞睿安把剩下的半框樱桃放到时微面前:“还吃吗?”
时微捂着肚皮摇头:“吃撑了。”
卞睿安拿起一颗樱桃送到自己嘴里,时微看着他扯断樱桃梗、咀嚼,再把樱桃核缓缓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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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鬼使神差的,她也跟着拿起了一颗樱桃。
“不是说吃撑了吗?”卞睿安笑她。
“那是上一秒的事儿,”说着,时微就把樱桃放入了齿间。
她不知道卞睿安也在盯着自己看。看她如何扯断樱桃梗,如何咀嚼、吞咽,最后在时微吐核之前,他向时微摊开了掌心。
时微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会把果核咽下去了吧?我吃西瓜不吐籽,小叔以前就恐吓我,说会从肚子里长出西瓜来。”
时微后知后觉地把果核吐在他的掌心里,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火速偷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卞叔叔。
对方正在认真开车,没功夫注意她的“亏心”。
车窗外的夏日黄昏五颜六色,树木、飞鸟,还有飞机划过的云朵,一切都活泼、一切都温暖,一切都给时微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惬意和幸福。
她回头看着卞睿安,阳光映在他脸上,飞鸟掠过他的瞳孔,他的目光是柔和的,他的呼吸是平缓的,时微希望此时此刻的他也与自己一样感受到惬意幸福。
赶在天黑前回了家,一行人把后备箱里的战果搬到厨房,搬得风风火火。卞弘毅主动挽了袖口,说今晚要亲自下厨,陈阿姨不太放心,务必要留在厨房帮忙。
两个小孩无所事事,就去楼上玩游戏,玩了差不多半小时,卞弘毅亲自上楼敲开了游戏室的门。他耐心又温柔地唤道:“先吃饭吧,吃完了再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趁机偷袭了卞睿安操控的小人儿,时微把手柄一扔,撒腿儿就跑。卞睿安很快从身后追上来,一爪子薅上了时微的痒痒肉。
时微高声惊叫,反手就要报仇,两人在楼梯上追逐扭打好一阵,及至坐到餐桌前,双方都还在连声喘息。
时微很久没有跟卞弘毅同桌吃饭了,卞睿安也是一样,加上局促的陈阿姨,一桌四个,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18章
时微心里尴尬,握着筷子不敢动,卞睿安无声扫了她一眼,默默朝她碗里夹了块鱼腹。
陈阿姨微微笑着,主动给卞弘毅倒茅台,又给两个孩子分别盛了鱼汤。卞弘毅两杯白酒下肚,思维逐渐变得活络,开始主动找人拉家常、聊闲篇。
虽然餐桌氛围仍旧是诡异,但和寂寥无声相比,已经算是进步了好大一截。
吃过晚餐,卞弘毅拉着儿子陪他说话,时微趁机溜去小花园逛了一圈,还碰到了隔壁王大爷散养的胖橘。听卞睿安说最近王大爷正在给胖橘子减肥,今日一见,可真是一点成效都看不到。
她蹲在地上,摸了摸小猫脑袋,小猫在她掌心打了好几个滚儿。不巧天上来了只飞鸟,胖橘就对时微的手心丧失了兴趣,只见它长尾巴洒脱一甩,兴致勃勃去和鸟儿嬉戏了。
时微站起身,拍拍手掌准备回房练琴。这时卞睿安从屋里走出来:“上楼找你不在,跑哪儿去了?”
时微捻下裤子上的橘猫毛给他看:“幽会。”
卞睿安笑了笑:“陈阿姨切了西瓜,要不要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暂时不了,有点撑,我先练琴,晚点再说吧。”时微走出两步又回头问,“你爸没喝多吧?”
“应该还好。”
“他今晚会留咱们这儿吗?”
“我刚才听他跟王秘书打电话,让十点过来接他。”
时微不满地撇嘴:“现在才八点呢!”说完又觉得自己仿佛是过分了些,好像世间并没有客人驱赶主人的道理。
卞睿安说:“你练完琴下来,他就差不多该走了。”
琴房里空调温度比外面低。时微认为低温能够让琴声析出更加细腻的感情,虽然小提琴老师总说她这是毫无根据的鬼扯。
她批了件外套,冷气吹在衣服上,触感冰凉,却又不至于寒冷。
小仙人掌冷热不惧,就呆呆傻傻在原处立着。到了夏天,它的叶片越发饱满了,时微曾经在小姨家里看过仙人掌开花。
仙人掌开花是一件很随缘的事,不知道她的这盆小仙人掌有没有开花的缘分。
今天她心情不错,特意挑选了好几首轻快雀跃的曲子进行练习。音符灵动地跳跃在小提琴上,宛若她和卞睿安在绿树茵茵的水库旁追逐嬉戏的脚步。
想到这里,她越练越开心,就像被音乐拉住了魂儿,一曲接着一曲,连曲谱都不用细看。几乎是等到体力耗尽,她才停下拉琴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乎是同一时刻,楼下传来了“咚”的一声。
时微快步跑出琴房,疑惑地往楼下走,走到楼梯拐角,就瞧见陈阿姨缩在墙角,神色隐约有些恐慌。
卞弘毅站在客厅中央,是背对着她的,看不到表情。而不远处有一把椅子翻到在地,多半就是刚才那阵噪声的源头。
她的视线从卞弘毅的肩膀水平探出去,一眼看到了瘫坐地上的卞睿安。卞睿安靠着沙发,低着头、掩着脸,静悄悄的,一动不动。
时微一颗心猛然上提,抬脚就往楼下跑去,刚刚跑到楼梯拐角,就又听到了一声脆响的巴掌。
那响声让她发出警醒般的喊叫:“不准打了!”
卞弘毅对她的叫声音若罔闻,卞睿安倒是动了一下,他把头埋得更低,带着点躲藏意味。
时微慌忙跑到客厅,用尽全身力气将卞弘毅推了开,她张开双臂拦在卞睿安面前,一双通红的眼睛把他父亲死死盯住:“你离他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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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卞弘毅不以为意地一摆手,呼出的气息满含酒味:“微微你闪开,不关你事。”
“我让你离他远点——!”时微放声怒吼,声音都劈叉了。
这时她腕间一凉,是卞睿安冰冷的手指,轻飘飘搭在了她颤抖的手腕上。
卞弘毅当下是失了理智的状态。他的眼神好凶、好冷,像个没有心的魔鬼。
时微当然害怕,甚至不敢看他,但时微不得不看,不仅要看,还要用力地看,用力地横着。
她绝对不能挪开眼神,怕这一挪,就失了势,就泄了气。她历来是个谨小慎微的胆小鬼,一旦理智占了上风,说不定就会怂了、怕了、哭了。
但她现在怂不得、怕不得、哭不得。
因为陈阿姨是指望不了的,这栋空旷的房子里,她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拦住卞弘毅。
幸亏卞弘毅没有失智到会对时微动手的程度。
他单手叉腰,紧皱着眉头,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他用力踹了一脚沙发,单手指着卞睿安破口大骂:“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
“我他妈是你亲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儿子帮老子天经地义!”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
时微这辈子就没听人用这种分贝吼叫过。他的咆哮声回旋在耳边,吼得时微脸颊发麻、感官都迟钝了。
卞弘毅的双手在空中指指点点,时微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稍不注意,那手指就会变成巴掌落下。
卞弘毅的辱骂接连不断,卞睿安搭在时微腕子上的手突然用了力气,他忍着痛把时微扯到自己左后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你吓到她了。”他对卞弘毅说。
时微的视线正好落在卞睿安自然下垂的手掌上,她的眼皮猛地抽动了两下,因为她看到卞睿安的掌心沾满了血。
卞弘毅骤然提高声音:“老子最后再问你一遍——!”
“不用问了,我不会去求爷爷。”卞睿安哑着声音说,“爸,你好自为之吧。”
听到这话,卞弘毅往前半步,一把揪住了卞睿安的衣领。他怒不可遏地扬起右臂,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卞睿安用力推了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弘毅踉跄两步,没站稳,跌坐在地。盯着地面,他略显吃惊,像是没想到卞睿安竟敢推搡自己。
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门铃突然响了。响得不合时宜,又响得恰到好处。
陈阿姨飞身前去开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是王秘书。时微抬头看时间,恰好是十点整。
王秘书看到屋内景象,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大着胆子走到沙发边,把自家老板从地上扶了起来。
卞弘毅醉醺醺地挣扎了几下,王秘书跟他耳语了几句,也不知说的什么,卞弘毅终于收敛了动作。
走的时候,他没看卞睿安也没看时微,大步绕过陈阿姨扬长而去。王秘书对卞睿安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也火速跟着卞弘毅离开了。
卞睿安左手捂着眼睛,手指缝里都是血。另一只手臂也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垂在身侧。他后退半步,失力般颓然坐在沙发上。时微半跪在他旁边,试探地伸出手,却始终不敢碰他分毫。
“伤到眼睛了?”时微仰着头,小声问。
卞睿安没回答,只说:“没事。你手机在身上吗?帮我打个电话。”
时微连连点头:“在、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睿安把小叔的电话念给了时微听。
“我应该怎么跟他说?”时微茫然地问。
“我来说。”
时微举着手机贴在卞睿安耳边,电话通了,他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做了简短叙述:“别告诉爷爷。他是真的走投无路,否则也不会来找我。”
卞睿安顿了一下:“不管怎么说,我答应过我妈......小叔,我对他最多也就是这样了......”
电话一挂,时微就凑拢过去:“怎么说?我打120还是送你去医院?”
“待会儿有人来接我。”卞睿安动了下嘴角,“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时微欲言又止,想要拉开他捂脸的手,仔细看看那只受伤的眼睛。
卞睿安却死按着不动:“别看。”
时微拉不开他,又不敢过分用力,两种情绪猛一摩擦,擦燃了心里的火。她松开卞睿安的手臂,低声抱怨了一句:“你上次答应过我......要逃跑的。”
“......反应太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看你现在找借口反应挺快。”时微说完愣了一下,她不是存心想给卞睿安添堵,只是一切情绪都到了临界点,实在克制不住了。
卞睿安两只手都不方便,只好用脑袋蹭了蹭时微的胳膊,像是在道歉,也像是在示好:“没关系,不怎么疼。”
时微把手放到他耳朵旁边,摸了摸他脸,摸到第二下就开始掉眼泪。泪珠子断线似的,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看到时微哭,卞睿安身上疼,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终究是把事情搞砸了。
第19章
是卞梁亲自来接的卞睿安。
这是时微第一次亲眼见到卞睿安的小叔叔。和她想象中不苟言笑的模样不同,卞梁讲话的语气非常温和。但时微的第六感告诉她,这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可怕男人,是个喜怒难猜的笑面虎。
小叔先把卞睿安送到车上去了。他没有同意时微随行,走之前他温和地安慰了时微,并且递给她一张手帕,让时微擦擦手上的血。血是卞睿安抓她的时候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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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时微攥着手帕,目送那辆黑色汽车远去。
陈阿姨正低着头蹲在地上,收拾客厅残局。时微回屋后没有搭理她,因为心有怨恨。
理性告诉她,整件事都是卞弘毅的错,可从感性层面,时微无法原谅陈阿姨的冷眼旁观。陈阿姨有多紧张,她管不着,也没心思管。
她就是自私自利,她只想卞睿安好。
但凡陈阿姨稍加阻拦,哪怕是,提前上楼通知自己一声呢,结果肯定也会比现在好上许多。
绕开陈阿姨,时微回到二楼去,她去了卞睿安的房间,拆了一盒未开封的飞机拼图,坐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找,一片一片地拼。心里和脑海里都白茫茫的,不知道应该去思考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去担心什么。
大概是出于愧疚或关心,零点左右,陈阿姨主动上楼问时微,要不要吃夜宵。
时微坐在地上对她摇头,只是摇头,不舍得多说一个字。时微很小气,时微还在记恨。她把自己这份恨完了,还要连着的卞睿安那份一起恨。
他大度他的,她小气她的。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陈阿姨悄无声息地关上房门,退了出去。思路被打断,时微也不再继续拼图。在一旁的沙发椅上半躺着,她大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她没有给卞睿安打电话,因为卞睿安的手机没被带走,此时正静悄悄躺在她手边。
在她两次睡着又腰酸背痛地醒来之后,卞睿安还是没回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时微走到楼下花园,蹲在地上找蚂蚁。为什么是找蚂蚁,因为她总要给自己的行为找个理由,否则天不见亮就走到花园做下蹲运动,多少显得脑子不大正常。
时微没有找到蚂蚁。于是她开始通过电话线骚扰全世界。不过她的全世界拢共也没几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彭惜。
时微千叮万嘱,让彭惜千万不要吃回头草,千万不要跟卞弘毅谈恋爱,她大声控诉,说卞弘毅是个暴力狂。
彭惜那边热闹得很,电话周围叽里呱啦,充斥着各种听不懂的鸟语。听到时微说“暴力狂”三个字时,她还笑了两声,她跟时微说:“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的搬家提议?”
时微说不考虑,我先挂了。彭惜又叫她等等,说自己有件重要的事得告诉她。时微终于在花坛边找到了第一只蚂蚁。蚂蚁或许也看到她了,她对蚂蚁来说是个庞然巨物,蚂蚁爬得好快,好像在逃命。
彭惜说:“我交往了新男友,他是个香港人,下次带给你认识。”
时微拨弄着手边的小草:“多大啊?干什么的?”
彭惜告诉了时微男人的名字。
时微笑了下:“你是不是都参照财富排行榜找男友啊?”
太阳出来,把时微的头皮晒得滚烫,她骂骂咧咧地回了二楼。闲下来的时间真的很难熬,她去游戏室玩了俩小时游戏,然后气急似的,把手柄往地上狠狠一摔,冲到了浴室洗澡。
淋浴的水花劈头而下,她站在水里,被水帘蒙住耳朵,暂时与世界隔绝开。也不知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她把淋浴关了,套上浴袍走了出去。
在二楼长廊上,她看到了自己等待一整晚的人。
卞睿安眼睛上贴了纱布,胳膊也悬在脖子上,白天的光线好了,脸颊蹭破皮的地方看着也特别显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骨折吗?”时微走过去问。
卞睿安低头看了左臂,摇头说:“脱臼。”
时微又指了他的眼睛:“这里呢?”
“只是皮外伤,不碍事。”
时微又去拉他左手,翻开他的手心仔仔细细地检查:“我昨天看到你手上有血。”
“手没事,是眼睛上蹭到的。”
“啊,对对。”时微回忆起昨晚的情景,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肩膀。
卞睿安看着她:“我很抱歉。”
时微很长时间没说话,头发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汇聚成一片暗色。
“饿了吗?”她忽然抬头问卞睿安,“想吃什么?”
“陈阿姨呢?”
“可能出去买菜了,我不知道。”时微说,“面包?咖啡?还是包子馒头,或者馄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卞睿安没回答,时微拧了一把头发上的水:“那我看着办吧。”她绕过卞睿安走到楼梯口,顿住脚步又转身走了回去:“别觉得抱歉,”她摸了摸卞睿安的手指,“你没做错什么......我只要你人没事。”
卞睿安抬手拂过她湿润的发丝:“先把头发吹干,当心着凉。”
“还是吃吐司吧!我出去买!”时微觉得自己应该给他露个笑容,但脸上的肌肉仿佛是僵化了,连带着喉咙、声带齐刷刷罢工,干脆找个借口先跑出门暂避一下。
她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这份关心和担心,自己的“爱”也不知到底是轻了重了,总好像拿不出手似的。
她被卞睿安保护得太好了。
道歉不会,认输不会,连关心人都不会。
吹完头发,她换上衣服出门,特意绕路去买了卞睿安最喜欢的一家吐司。
吃早餐的时候,卞睿安一直看她,时微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怎么?一晚上没回来,不认识我了?”
卞睿安笑了笑:“黑眼圈,很别致。”
时微挠了挠眼尾,也跟着弯了嘴角:“没照镜子啊?你比我别致多了!”说到这,又觉得此话不妥,转而帮卞睿安剥了颗水煮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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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回家了。没事,不用,真不用。”他抬头看了眼时微,“家里自在,我在外面不习惯。我知道,你忙吧,有需要我会主动说。”
挂断电话,卞睿安伸手拿了鸡蛋吃。
时微猜想着问他:“你小叔想接你走?”
“嗯。接我过去,或者,派个人来家里。但你放心,我都拒绝了。”
时微抓着吐司咬了一口:“多个人来家里照顾你不好吗?”
“家里多个男人,你不觉得别扭?”
“那倒也是......”时微的视线落在他胳膊上,“不过,很不方便吧?我的意思,比如洗个澡啊,洗个头啊什么的。”
“放心,我不会趁机剥削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时微骤然提高分贝,“我只是担心你生活不便,又不好意思跟我开口!”
卞睿安看着她愣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我会好意思的。”
“最好是这样。”时微撇了撇嘴,可能是重新恢复打闹氛围的缘故,不知不觉的,紧绷的心脏逐渐松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睿安说自己能处理好,就真的没有找时微帮忙。
除去陪同卞睿安去医院换药外,时微的暑假还和先前一样繁琐无聊。期间彭惜有打过电话来,问她有没有出门旅游的打算,时微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这天早上,陈阿姨做了小馄饨,时微没吃两口就回卧室梳妆打扮了,因为放假前就曾答应了秦清河,上午要一起出门看画展。
把卞睿安冷落在家,时微有点于心不忍,但看他眼下的模样,苦哈哈地跟着出门转悠一天,她更是于心不忍。
小不忍败给了大不忍。于是她穿着白色的挂脖连衣裙小跑下楼,略带歉意地向卞睿安笑了一笑:“那我就先出门啦!”
“什么时候回来?”卞睿安靠在沙发上问。
“至少得吃过午饭吧。”
“那正好。”
“什么正好?”
卞睿安坐直身子:“小叔晚上想请你吃饭。”
“请我?为什么?”时微想到小叔那张脸,有点不安,“听着像鸿门宴,但我可没做亏心事。”
“他说要感谢你,为了那天晚上的事。”卞睿安很体谅地补充道,“但你如果不愿意,我就拒绝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稍作思忖:“去就去吧,反正你也在,横竖不会吃了我。顺便把手帕还他。”
仲夏的太阳不是一般毒辣,饶是上午九十点钟,也已经热得滚烫。和秦清河在美术馆外碰了头,时微跟她手拉手,马不停蹄往馆内钻。两人气喘吁吁相视一笑,缓了好一阵子,才稳住心跳进入展区。
两人并肩在展区内缓慢溜达,秦清河一边看画,一边对着时微的白色连衣裙大夸特夸。这时时微停住脚步,望向右手边,秦清河也跟着她转了头,只见对面就有个熟悉的身影朝她们挥动胳膊,同时大步迈了过来。
“程玉生?”秦清河睁大眼睛,“你剪了头发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像个小和尚。”
程玉生内敛地笑了两声:“我姐回来,拿我头发练手,翻车了,只好全部剃掉。”他回头看向不远处的两位女士,“我陪我姐和我妈来的。”
时微对两位女士淡淡一笑,跟着程玉生前去打了招呼。
程玉生的妈妈认得时微,今天看她穿得清透白净很是喜爱,三两句话之后,又提起了彭惜:“等你妈妈回临海,咱们两家人一定要聚一聚,我和她还有好多话要聊呢。”
“她应该也很期待。”时微甜笑着点头说。
程玉生则是左右望了望:“睿安怎么没来?”
时微眨了下眼睛,本想扯个外出旅游的谎,但又不确定卞睿安的伤能在开学前痊愈,只好随口糊弄道:“出了点事情,不太方便。”
程玉生和秦清河同时追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时微无奈摊手,轻车熟路地扯了谎,“打球伤到了胳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中午和秦清河吃完午餐,时微就找借口回家了。
卞睿安正在沙发上打盹儿。他平时没有午睡习惯,这些天实在是闲得发慌,总用睡觉打发时间。
时微轻手轻脚地进屋,没有吵醒他。
卞睿安的呼吸均匀又平稳,看上去已经睡着好一阵了。下颌骨的小伤口已经愈合结痂,左眼一直被纱布遮挡着,去医院换药卞睿安也不许她看,时微隐隐有些担忧,眼下看他睡得又熟又深,就忽然起了偷看的心思。
她缓慢挪动到卞睿安跟前,伸出手想要揭开纱布,手指划过卞睿安太阳穴的瞬间,却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时微轻轻碰了碰他的侧脸。
卞睿安发出一声轻哼,饶是在睡梦里,仿佛也很珍惜这份触碰,他往左歪了脑袋,整颗头的重量都压在了时微掌心。
这突如其来的倚靠让时微摸不着头脑,她恍然发现,自己倏尔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她这右手,缩也不是,伸也不是,静止不动,还是不合适。
其实时微开门的瞬间,卞睿安就已经醒了。他刚开始不是故意装睡,最近昼夜颠倒,精神不济,即便是脑子醒了,身体也需要反应。然而正当他准备睁眼起身的那一刻,时微悄无声息地挪动到了自己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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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温暖的右手贴到他脸上,卞睿安的心轻微颤动。这个走向是他始料未及的。时微的手好柔软、好亲切,像丝绸,像云朵。
自己的脑袋应该有点沉吧,时微多半不敢移动了吧。他暗自想。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与那只手分开,竭尽所能地贪恋着他的丝绸、依靠着他的云朵。
陈阿姨回家了。她拎着一大篮子的水果,风风火火进了门。
时微猛然站直身子,卞睿安失去重心,险些从沙发上滚下去。
“哇!今天买了这么多水果啊!”时微故作镇定,跟陈阿姨大剌剌地打招呼。
陈阿姨笑着对她点头:“我歇会儿就去给你们切西瓜。”
时微点点头,忽然又自告奋勇:“要不我来切吧!”不等陈阿姨回答,她逃也似的溜进了厨房。
西瓜清甜爽脆,也正好降温。
半盘西瓜吃进肚子,整个人都沉甸甸,时微的心虚也被填满了。她放下银叉,跟卞睿安分享了白天逛美术展览的事,她说秦清河夸她裙子好看,她说外面的太阳都能烤肉了,她说中午的泰国菜还不错,下次一起去吃。
但她始终没有告诉卞睿安,她碰到了程玉生一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母亲曾经有过那样的心思,这让时微心里被动地飘起了鬼影。
小叔派来的司机是五点整到的,卞睿安坐在凳子上单手系鞋带,费了很长时间,打了一个松散的结,出门没几步,就散了。时微追上去,蹲在卞睿安旁边,帮他把鞋带重新系好。
卞睿安愣了一下,对她说了句谢谢。
去小叔家的路上,他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带看。
卞睿安小学才学会鞋带的正确系法。母亲去世以前,他总穿小皮鞋,大部分小皮鞋没有鞋带,小部分有也不需要自己动手。母亲去世后,卞弘毅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的鞋带经常乱七八糟。
直到一位名叫玛丽的年轻老师看到了他运动鞋上难解的死结,颇为吃惊的同时,轻声细语地,将绑鞋带的手法教给了他。玛丽老师说,记住这个办法,你就能打出是全世界最漂亮的蝴蝶结。
时微绑的鞋带就很漂亮,跟玛丽老师绑的一样好看。
目的地是卞梁今年刚搬的新房子。房子特别大,装修豪奢,时微跟卞睿安并肩走进门,他正好从书房出来,跟两人打了照面。
“晚上好,微微。”卞梁挺不见外,张口就唤了时微小名。他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游走片刻,两人都穿得白净、脸蛋也白净,好像一对找上门的天使。
“您好,卞总。”时微中规中矩地打了招呼。
卞梁摇头说:“跟睿安一样叫我小叔就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嗯”了一声,但没有再喊他。
卞梁家的厨子手艺精湛,每道菜都对上了时微的胃口。晚饭期间,卞梁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特别柔和的状态,聊天尺度也把握得很好,时微没感受到任何不适。该说不是,卞梁还是值得佩服,只用了一顿饭的时间,便轻而易举打消了时微心中对他的恐惧。
晚饭结束前,趁着卞睿安离席的空闲,卞梁和时微交换了联系方式。
“以后再遇上类似的事,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卞梁笑着对时微说,“这次多亏了你在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时微看着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卞叔叔......走了?”
“走了。”卞梁说,“你放心,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回来。”
卞梁提到卞弘毅的语气,完全让人想象不到卞弘毅是他亲兄长。
时微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也没再多问。关于这个沉重的家族,她心里的疑问简直数不清,但卞梁显然不是那个能给她答疑解惑的人选。
晚上卞睿安洗完澡,站在镜子面前打了个喷嚏。他擦着头发往外走,就见时微一脸笑容坐在卧室沙发上,对着他摇头晃脑:“我帮你吹头发吧!”
“无事献殷勤——”
“不是奸!”时微抢先一步走到他跟前,推着卞睿安的肩膀往浴室走,“也不是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吧,想让我帮什么忙?”
卞睿安被时微按在椅子上坐着,否则她够不到这颗脑袋的高度。
“没什么,”时微拿起吹风机,“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了。”
卞睿安的头发短,没几分钟就吹干了。他看着镜子里的时微,脑袋热烘烘,心里也热烘烘:“说吧,想问什么?”
时微绕到他面前,撑着洗手台坐了上去:“你小叔和你爸关系不好吗?”
“谈不上好不好,只是比较淡薄。”
“可我看他对你倒挺好?”
卞睿安点头:“我招人喜欢。”
“谁信你这理由?”时微啧了一声,“快点回答我的问题,”她敲敲吹风机,“我是用劳动换的。”
“我说错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重点吗?”
“是。”卞睿安仰着头追问,“那我这话到底错没错?”
时微双手放在膝盖上,视线在他身上游走:“没错,但——”
“没错就行了。”卞睿安看着她笑,“你重复一遍。”
时微懂装不懂:“什么啊?”
卞睿安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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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时微拖长声音,做投降状:“是——全世界你最招人喜欢了。”
卞睿安这回满意了,靠着椅背,继续解释道:“爷爷让他对我好,他就对我好。”
时微眼睛咕噜一转:“他这么听话?”
“小叔没有孩子,如果我也像我爸一样,被爷爷赶出家门,他就难办了,他是不可能结婚的。”
“为什么?他年纪也不大呀?”
“他喜欢男人。”
和往年暑假比,卞睿安呆在家里的时间变多了。每天跟着时微睡到中午起,吃吃饭、看看书,在楼下听她练练琴。偶尔会去花园里站个十来分钟,从冰箱里拿出陈阿姨一早买回来的金枪鱼刺身,明晃晃地诱惑隔壁大橘。喂完鱼肉双方就各回各家,都不情愿在烈日下逗留太久。
听到楼上琴声暂停,卞睿安悠哉悠哉去了琴房,他仰头靠在沙发上,伸长了双腿问时微:“哪天去集训?”
时微摸着曲谱叹了口气:“下月初。”
她是真的不想参加什么劳什子集训,她也根本没有参加任何集训的必要。但不知道彭惜究竟听了谁的谗言,非要把她塞到天澜艺术中心上课去。
时微翅膀还没长硬,处处受她掣肘,再不情愿也没办法。于是在一个暴雨天,卞睿安早早起床,送时微去了天澜艺术中心。
雨实在太大了,两人都是湿了衣衫。时微抵达寝室楼下,就催着卞睿安赶紧回家换衣服。卞睿安还是坚持帮她把行李拎上了五楼。
两人站在楼梯口,都在酝酿着那句告别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吹着雨丝,雨打着玻璃窗,世界热热闹闹的,总把时微的思绪敲断,那句“再见”盘旋在嘴边,她好几次欲言又止。
卞睿安扶着她的行李箱,手指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他不看时微,只是看着窗外的雨,视线里的东西很单一,单一到仿佛没有变化,一切都是恒定的,这种恒定给人一种可以放缓时间的错觉。
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沉默,还是时微先开了口:“快回去吧,虽然我们周末也不放假,但你有空可以来找我,找个天晴的时候。”
卞睿安看着窗外的雨笑了笑:“要是这个月都下雨呢?”
“你就在家里等着发霉吧!”
“那不行。”卞睿安回过头来,“放心吧,下雨我也会过来的。”
仔细想想,这好像是他们五六岁认识以来,第一次面临半个月以上的分离。时微心里七上八下,有对卞睿安的不舍,也有对未知生活的恐惧。
“说话算话啊。”她突然软了语气,主动把行李箱接过来,“你要敢不来找我——”说到这,她发现自己拿不出什么东西威胁卞睿安,便硬着头皮说,“我就跟你绝交!”
集训是封闭式的,寝室为两人间,时微从来没有住过宿舍,和陌生人同吃同住的生活让她颇为不适。但好在除此之外,日常的学习和练习对她而言都十分轻松。
星期一上午下课后,她路过办公室,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段嘉木老实巴交站在一个中年女人身边,正讪讪笑着。
时微有些吃惊,但她没有主动跟段嘉木打招呼,而是走到隔壁教室坐着玩手机。不过五分钟,段嘉木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挥舞着手臂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在这儿都能遇上,咱们可真是缘分不浅!”
时微抬头看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当然是来集训啊!”段嘉木回答。
“你要参加艺考?”
段嘉木嘿嘿地笑:“对啊,我文化成绩差嘛。”
这种表述让时微皱了眉头:“临海那么多培训学校,你怎么偏偏就来了天澜?”
段嘉木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她面前,弯腰问:“你想说,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我可没这么说。”
“我就是特意来找你的!”段嘉木朝她做了个鬼脸,“在哪儿学都是学,学习的同时还能见你,这么好的事被我撞上,我上辈子绝对积德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问了苟——”段嘉木用力捂住嘴,露出个无辜又心虚的笑。
段嘉木学的是钢琴,又跟时微不是一个水平的学生,俩人的课程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不过除了上课时间之外,段嘉木几乎随时随地往时微跟前凑。
虽然理论、实操都学得稀烂,天天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但只要他能每天和时微见面,就吃得香、睡得好,就快乐得仿佛要上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该说不说,段嘉木的到来,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时微集训生活的无趣程度。
本来一两天都觉得很难坚持了,跟他说说笑笑的,时微又在这里度过了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星期天下午,生活老师来寝室找到时微,说是家里有人来了,正在一楼会客厅等她。
时微急得连鞋都没换,穿着拖鞋就跑下了楼。也不知道到底猴急个什么劲,卞睿安又不是煮熟的鸭子,又不会飞走。
他是带着维多利亚蛋糕来的,时微进屋时,他正在拆盒子。
时微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地走过去,凑到卞睿安跟前左看右看:“我这一离开家,你手也好了,眼睛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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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卞睿安把叉子递给她:“听你这语气,怎么还有点遗憾?”
时微接过叉子,戳了一块蛋糕,送到卞睿安嘴边:“给你吃第一口,祝贺你恢复健康。”
卞睿安低头咬住叉子:“借花献佛,借的还是佛的花?”
他垂眼的瞬间,时微看到了他眼皮褶皱上的伤疤,忽然就走了神,忘记了说话。
“想什么呢?”卞睿安问。
时微舔了下嘴唇,继续用手里的叉子吃蛋糕:“想我们食堂的饭有多难吃!”
“能比二中的饭难吃?”
“有机会我带你去尝尝就知道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吃之外还有难吃!”时微告诉他,“不过这样也好,前阵子在家,我的嘴就没停过,少说也长胖了三四斤,就当是减肥了。”
时微没想到因为自己的随口抱怨,接下来的一个月,每日都有人专程跑到学校给她送餐。大部分时候,送餐的是一位青年男性,时微过去没有见过他,从零散的对话中得知,这人平时在卞梁身边做事。
八月二十号这天,时微向老师请了假。
早上五点多就起床收拾打扮,头发编了又拆,拆了又编,她至少换了四个发型,才悄悄摸出寝室大门,打车回了家。
时微到家才七点五十分,这个时间陈阿姨应该正好出门买菜,卞睿安多半还在楼上呼呼大睡。家里很清静,只有鸟儿在树桠上吵得欢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轻手轻脚地摸到楼上,想给卞睿安一个生日惊喜。
卞睿安和时微一样,卧室从不上锁,所以她轻而易举拧开了门把手。虽然这种随意进出他人卧室的举动算不得多么文明,但认识这十多年,俩人都不文明惯了,如果不文明的次数叠加在一起算总账,双方都要被打入野人阶级。
此时屋内窗帘紧闭,光线并不十分明亮,远远只能看见一床被子拱得老高,床上的人影瞧不实在。时微走到床边,准备吓他一跳,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她正想下楼找人,就察觉到一股热气逼近后颈。时微回过头,不偏不倚撞到了卞睿安湿漉漉的胸|口正中。她往后打了个趔趄,撑着床头才站直身体。
时微下意识低了头,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卞睿安的脚尖。卞睿安穿着拖鞋,脚背上的青筋很明显,他的小腿泛着水光,皮肤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刚刚洗过澡。洗澡不稀奇,时微在家的时候,经常碰到卞睿安洗澡。
可他今天洗完澡没有穿浴袍,只腰间随意裹了一条白色浴巾,腰腹的线条显露得一清二楚,胸口的线条也一清二楚。
时微倒着深吸了一口气,她推开卞睿安,逃也似的回了自己卧室。她左手掌心是润湿的,贴近鼻尖一闻,好香,沐浴露留在卞睿安的身上味道,与留在自己身上的不大一样。
时微逃跑后,卞睿安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了。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皮肤上,更显出一种年轻健康的美感。他盯着窗外的树叶出了会儿神,然后不由自主低笑了声。回想起时微仓皇逃走的背影,卞睿安心里升腾起一种恶劣的快乐。想要再贴近些,近到她推不开、逃不掉的才好。
擦干一身的水汽,吹了头发,卞睿安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餐。
这顿早餐时微已经抢先吃上了,非得往胃里塞点什么,才能把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稳住。
“怎么突然回来了?”卞睿安坐在时微对面,拿了一片面包涂果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轻轻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卞睿安把涂了果酱的面包递给她:“找的什么借口请假?”
“表姐结婚。”时微端起装着牛奶的马克杯,撞了下卞睿安手边的杯子:“生日快乐!”
卞睿安很配合地喝了口牛奶:“我成年了。”
时微听了这话,仿佛不认输似的,立马回道:“我也快成年了!”
卞睿安单手托腮,笑着点头。他看着时微,没觉得和七八岁时有太大区别,眼睛圆溜溜,眼珠黑漆漆,一头长发秀丽又顺滑,嘴角总绷着一股劲。
她像只动物。像只灵巧的动物。
“陈阿姨买菜去了?”时微问。
卞睿安摇头:“这几天她都不在,请假回老家了。”
“又回老家啊,那我们中午出去吃?”
卞睿安向后一靠。他仰头思忖着:“你请了几天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靠在椅背上的动作,拉长了卞睿安的脖颈线条,时微被他越发明显的喉结吸引了注意力。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时微从鼻子轻轻“嗯”出了一股热气:“就今天。”
她话音落地,卞睿安隔了很久没接话。
时微半开玩笑地笑起来:“你不想我走啊?”
“那就别出去吃了,路上耽误时间。”卞睿安拿起手机说,“点外卖吧。”
下午一点半左右,和外卖前后脚到的,还有时微订的蛋糕,以及一瓶三十年的麦卡伦。
卞睿安看着餐桌上的酒:“这是什么意思?”
“我妈让人送来的。”时微二话不说就开了酒,“你不敢喝啊?”
“你敢倒我就敢喝。”卞睿安对自己的酒量没数,他不是那种会背着家长老师偷偷喝酒的类型。不是不敢,就是觉得没意思。
时微盯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浅浅倒了一个指关节的高度:“等你喝醉了,我就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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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要是我一直不醉呢?你就不走了?”
时微摆手:“这酒度数很高的。”她凑过去闻了闻,立刻皱了眉头,“我都闻到酒精味了。”
“尝一下?”
时微双手交叉,作出拒绝的手势:“未成年禁止饮酒,你是大人了,可别想带坏小孩儿。”
卞睿安低低地笑:“到底是谁带坏谁啊。”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闲聊。时微问卞睿安:“我们是不是半个多月没见了?”
卞睿安放下叉子说:“十七天。”
“你倒是记得清楚,”时微托着下巴说,“上星期我还特意等你来着,集体烧烤都没参加。”
卞睿安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时微又见缝插针给他倒上。卞睿安笑:“看来你真是急着回学校了。”
“可不是吗!”时微一瞪眼睛,“谁让你大半个月不来找我玩!”
卞睿安解释道:“上周末,跟小叔去了承州。”
“那上上个周末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睿安把扇贝肉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故意不来的。”
第20章
时微眉毛一皱:“为什么?”
“我不来,你也没有主动找我。”
时微翻了个大白眼,夺过卞睿安的酒杯哗啦啦倒酒,然后用力推到他面前:“不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罚你一杯!”
卞睿安端起杯子一饮而饮,同时眯着眼睛笑:“满意了吗?”
看着卞睿安散漫的笑容,时微恍然发现,他怎么又长大了,是越发没有孩子模样。
相比同龄男孩,卞睿安本来就早熟,时微对他的成熟一直习以为常,但今天这份成熟却有些微妙的不同。
从早上她无意间撞到的胸膛,到眼下端着酒杯的手指,就连他的眼神也藏了锋利,带着成年人才会有的锐意和侵略。
约莫下午三点半,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时微拎起酒瓶晃了晃,还剩大半,她把酒瓶挪到桌子的另一侧:“不喝了。”
“我没醉。”卞睿安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吃蛋糕吧。”时微翻箱倒柜也没找到打火机,回到卧室拿了香氛蜡烛的点火器,总算点燃蜡烛。
卞睿安按照时微的旨意,按部就班地许愿、吹蜡烛。吹完蜡烛,他却没切蛋糕,盯着雪白的奶油怔了片刻,随即用手指挖了奶油,直接怼到时微了嘴边,笑盈盈地注视着她,笑得不太聪明。
时微心想:坏了,真给人灌醉了。
下一秒,她老实巴交地伸|出|舌|头将卞睿安指尖的奶油卷进了嘴里。
饭后两人转移阵地,去了二楼游戏室。
卞睿安刚一进门,就一头倒在了沙发上。他仰面朝天,望着时微只是笑,这回的笑,好像比刚才更难捉摸了。
时微走过去,弯腰问他:“你喝醉啦?”
“没醉。”卞睿安一边摇头一边强调,“我没醉,你不准走。”
时微无奈地笑了一声,准备起身拿瓶饮料喝。卞睿安一把拽住她的腕子,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拉到了沙发上并排坐着:“不讲游戏规则吗?你答应了的......我没醉,你就不会走......”
“我没有要走,”时微试图跟他讲道理,“我只是想去拿瓶水喝,你要不要?我也给你拿。”
“不。”卞睿安坚决道,“你就是想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没有!”
“你就是!”
卞睿安的眼眶红彤彤的,醉意让他看上去几乎是将哭未哭。他直勾勾地盯住时微,像在守护自己独占的宝物。
没有人可以抢走他的宝物,连宝物自己长腿溜掉也是不允许的。
他用另一只手挠了几下眼皮上的伤疤,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话。时微就听清了一句:“微微,你快点长大吧。”
卞睿安很快睡着了,眼皮上的伤疤因为酒精而泛红,看上去像是落了一片殷红色的细弱花瓣。时微尝试将手腕从他的钳制中抽出,用了几下力气都未成功,也就不再执着。
卞睿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还紧紧拽着时微的腕子。
他松开手,方才抓握过的地方,浮现起了一道红痕。时微睡得正熟,仰头靠在沙发上,表情放松,嘴角还带着笑意。卞睿安也不起身,他用脸颊贴着靠背,看着时微,头脑还是昏沉的。
眼前沉睡着的女孩,是他茫然生命中唯一的锚。盯着他唯一的锚,卞睿安眨了眨眼睛,不经意间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身边就空空如也了。
窗帘拉开,已是夕阳漫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顶着一头乱发下楼,时微抱着一碗西瓜坐在沙发上,吃得正欢。
“我以为你走了。”卞睿安走过去,用手拿了块西瓜吃。
“都快七点了,我今天赶回去也没意思。”时微见卞睿安又要动手,顺势叉了一块,递给他。卞睿安是用嘴接的,肉红色的西瓜汁趟过喉咙,又冰又甜。
“那明天早上我送你吧。”卞睿安说,“反正是周天,我在家很闲。”
久违地睡上了熟悉的大床,时微晚上睡得很沉。
然而凡事都有两面性,舒服的温床让起床变得艰难,第二天早上,时微简直是历经了一场劫难。朦胧着一双眼睛,她跟着卞睿安下楼、吃饭、打车,秋日的凉风吹在脸上,软乎乎的,像女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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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仅没能把她吹醒,反倒是更困了。
坐在汽车后座,时微的神思还是麻木的,心里那股子对返校的抗拒感倒是明晰得不能再明晰。她慢悠悠叹出口气,又坐立不安地碰了碰肩膀上的头发,头发又把脖子搔到了,后颈痒得心烦意乱,她折过手臂用力抓了抓。
这些的动作被卞睿安一并看在眼里,堪堪让他回忆起小的时候时微去上英文补习班的情景。
时微打小不爱去学校,可以读书,可以做题,但她对去学校上课这件事,是十足的厌恶。
刚到伦敦那会儿,彭惜给时微请了英文家教,她的英语书面能力突飞猛进,但口语一直停留在开口说“hello”的水平。家教老师建议彭惜把时微送去补习学校,同学们来自天南海北,母语各不相同,想要交流,就需要被迫使用英语。
每天早上日出之前,小姑娘背着书包,跟在彭惜身后,愁眉苦脸地垂着头,一颗不大的脑袋里仿佛装着全天下的愁苦事。
刚开始彭惜会送她出门,后来时间久了,补习路上就只剩下时微一人。
卞睿安日日在花园里朝她挥手打招呼,时微从来不理。
直到有一回,附近的白人男孩跟在身后逗弄她,卞睿安第一次主动跑出了花园。他将时微扯到一丛蔷薇花后头,攥紧拳头就朝那小子脸上糊弄,因此和附近小孩都结下了仇怨,那段时间总是打架,总是满脸伤。
汽车在培训学校门口停下,时微不情不愿地开门下车,卞睿安也跟着下了车。时间还早,阳光被晨曦过滤,染上温柔。清晨的风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把时微的头发吹出了弧度,飘逸又好看。
几步迈到校门边上,时微脚步迟疑,她咬了下嘴唇,然后尴尴尬尬地笑了两声:“那我走啦!”
“嗯,去吧。”初升的太阳洒在卞睿安脸上,美好得仿佛不属于现实世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微朝他挥挥手:“要不还是你先走吧,我等着你打车。”
卞睿安知道自己留不住,时微他也带不走,于是很顺从地后退了一步:“好,那我去打车。”
大清早,出租车司机生意平平,有一位眼尖的,没等卞睿安抬手拦车,他就一脚刹到了马路边上,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眼神,将卞睿安盯住。
卞睿安朝着出租车走去,开门时回头望了一眼,校门口已经不见时微影子了。
他转过身准备上车,这时一只手忽然从侧后方伸过来,拍了他的肩膀。只见时微轻轻喘气,仰头看他笑:“别太想我!我国庆节就回来!”
“哪儿钻出来的?”
“地底下冒出来的。”
“又不是土地公。”
“万一是土地婆婆呢!”
卞睿安扶着车门说:“那我下次学孙猴子跺三脚,是不是能立刻召唤出土地婆婆?”
“你试试就知道了!”时微笑吟吟地推他,“走吧走吧!我不耽误你时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卞睿安一歪身子坐了进去,用尽全力克制着,才没有把时微扯到怀里抱住。
时微关上车门,卞睿安摇下窗户朝她挥手:“好好学吧,我的大艺术家。”
卞睿安每周来找时微,时微都肉眼可见的高兴。段嘉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突然发现这种“小别胜新婚”的追逐模式,比自己鞍前马后找存在感高明太多。
不过他仍旧有些摸不准卞睿安和时微之间的关系。
早就从旁人口中听说,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是亲如兄妹的青梅竹马。但在段嘉木的认知里,男孩女孩同吃同住,不打得你死我活都算双方是文明人了!
一个人从幼儿到成年,得暴露多少缺点和无知。段嘉木笃定地认为,关系亲密到这种程度,至少是绝对无法产生爱情的。
爱情属于偶然,属于距离。
不过他的鞍前马后也并非完全没作用,在集训学校,他替代了苟利云的饭搭子地位,也替代了秦清河的沟通者角色。时微和他的关系,比上学期亲近太多,亲近到偶尔还会传出风言风语。
段嘉木是一点辟谣的意思都没有,巴不得这点桃色春风吹满全世界。
搞不好,吹着吹着,就成真了呢。
国庆节,培训学校放了假,卞睿安却跟着爷爷去了北方,说是要介绍一些长辈给他认识。直到假期最后一天晚上,卞睿安才回临海,跟时微见上了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月五号开始,临海就在下雨,秋雨延绵至今,空气特别黏湿。
司机把卞睿安送到家门口,他步行穿过院子一带,头顶和肩膀上就蒙上了一层轻薄的水汽。径直走到餐厅,卞睿安跟时微打招呼,同时抖了抖头发,又把外套脱下来,随意挂在椅背上。
“到得还挺准时。”时微把一盘大闸蟹端上桌,站在原地没动。
卞睿安替她拉开一张椅子:“很难得,飞机没延误。”
时微绕到前方坐下,点着头露出了笑容。
国庆前六天,时微都过得无聊至极。五号那场雨落下之后,不仅无聊还阴沉,分分秒秒的更是难熬。
所以她对卞睿安的归来特别盼望,刚才在餐厅门口看到他的脸,时微只觉得这眼耳口鼻都喜庆、都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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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陈阿姨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俩人边吃边聊,氛围特别好。卞睿安跟她分享这次出行听到的狗血见闻,时微一会儿睁大眼睛,一会儿捂住嘴巴,表情别提有多精彩。
热络氛围一直延续到晚餐结束,俩人去卞睿安卧室玩拼图,时微看到屋里的模型,就随口问卞睿安,招飞的事情怎么样了?
卞睿安愣了一下,手很不自然地放在身侧。他看着墙角的落地灯犹豫了半晌,还是实话告诉了她:“我没有报名。”
“嗯?”时微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没到报名时间吗?原来不是说九月来着?今年推迟了?”
卞睿安双唇一碰:“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
“初选已经过了,我没有参加。”
时微把手里的拼图放回原位,她起身挪动到卞睿安身边,露出极其困惑的表情:“为什么啊?”
“......我视力不达标。”
“怎么会呢?”时微难以置信地笑了一下,笑得又冷又尴尬,“你从小视力就好,上次体检还是5.3呢!不可能因为最近玩了几次游戏就——”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小,“是、是哪只眼睛不达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左边。”
听到这个回答的刹那,时微几乎全明白了。她望着卞睿安眼皮上的伤疤,心中百感交集。她沉默着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眼睛里白茫茫的,好像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的光。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去集训那天。”
“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只是达不到最好的标准了,不影响正常生活。”卞睿安勾了下嘴角,试图跟她开了句玩笑,“比你的视力可能还要好些。”
时微皱紧了眉头,她看着卞睿安,看了很久,看到那眼神几乎变成了“恨”。
恨着恨着,眼底就涌出了水来。
泪水在她眼眶打转,一双明亮的瞳孔里,痛心和惋惜交织,又齐刷刷披上了愤怒的外衣。她把拳头抵在嘴边,牙齿在关节上压出了很深的印子。
倒吸一口凉气入肺腑,时微胸口好似压了千斤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她眼中,卞睿安是个欲望很低的人,对大部分事情都没有执念,从没见他主动争取过什么,唯独就对那片蓝天有点兴趣......
卞睿安喜欢空中的一切,时微每次跟他去海岛旅行,都少不了直升机、滑翔翼、高空跳伞等空中项目。她抬头环视屋内的陈设,眼睛每掠过一架飞机,心就跟着下沉半米。这种令人窒息的垂坠感几乎让她感到了恐惧,时微把眼神收了回来。
“你不难过吗?”她沉着声音问卞睿安。
“难过。”
“你不遗憾吗?”
他点头:“遗憾。”
“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时微咬着牙抿紧双唇,强行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平稳下来,“我不值得你信任了是不是?”
“......”
“怎么不说话了?”时微的声音在空气中打了个旋儿,她用力推了卞睿安一下,“你说话呀!”
“对不起,微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没有对不起我!”时微陡然提高声音,眼泪随之夺眶而出,“卞睿啊你坏死了!你没良心!你一声不吭,是打定了主意让我对不起你!”
她尖锐的声音钻到卞睿安耳朵里,让他的心骤然一动,仿佛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压抑在心底的愤懑。
卞睿安一直以为,飞行对他来说是个很轻的东西,像根发光的白色羽毛,飘在他灰蒙蒙的索然无味的世界里。
那天在医院得知自己视力受损,卞睿安心里没有太大波动。一根羽毛,没了就没了,本就无足轻重,又不是断胳膊断腿,甚至比不上少去二两肉。
可此时此刻,他听着时微的声音,尝到了她泪珠里的酸涩。
这份酸涩应该是属于他的。
时微忽然变成了一种介质,卞睿安通过她,才能看到真正的自己。
女孩的泪水反射着他的世界,世界还是灰蒙蒙。他发现,羽毛是真不见了,没了这根羽毛的天空,特别难看,特别乏味。
时微往前挪了半步,泪珠子落到卞睿安手背上。卞睿安用另一只手盖住手背、蹭去眼泪,像是关上了镜子。
他不敢直视那面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满身伤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是故意瞒你。”卞睿安低沉着声音说,“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时微胡乱擦了擦脸,觉得自己矫情又自私:“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心疼你。
时微不好意思说这话,她扯过卞睿安的衣袖沉默着抹眼泪。卞睿安任凭她拉着拽着:“以后任何事我都第一时间告诉你。”
时微抵着他的胳膊点头,眼泪擦了半天都擦不干,她重重叹出一口气,反倒是一改常态,放声大哭起来。
时微的哭完全是一通鬼哭乱嚎,“哇”的一声,又“呜”的一声,是一种形似与五六岁小孩被人抢了玩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哭法。
卞睿安硬生生被她哭笑了。
五分钟后,他拍拍时微的后脑勺:“挺厉害,哭到现在也不带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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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睿安也没急着让她抬头,俩人就维持这个姿势坐着,一言不发地干坐着。直到卞睿安胳膊上那片泪渍变凉,时微揉着鼻子,主动坐了起来:“下下周六我的课就上完了......你记得来接我。”
她说话的鼻音很重,卞睿安起身拿了抽纸过来给她擤鼻涕。
“好,我准时到。”
过了一会儿,时微的鼻腔恢复了通畅,她抠着地毯上的绒毛又问:“那......不考飞行学院了,你准备去哪?”
“就留在临海吧。”卞睿安说,“你不是想去临海音乐学院么。”
“只是因为我的原因?”
“不全是。我去哪都是一样,换个城市还得重新适应。”
“卞睿安。”
“嗯?”
“不管发生什么事,反正还有我在呢。我随时都跟你站一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
“有我力所能及的事,偶尔也让我帮帮你。”
“好。”
得了他一声“好”,时微总算得到了一丝淡淡的安心。她挠了挠鼻尖,别别扭扭地说:“我说的是偶尔啊,事情太多我可不行。”
第21章
接下来的一个周末,踩着秋天的尾巴,集训学校组织了一次秋游。
秋游返校后大家自由活动,时微跟着段嘉木在附近的餐馆吃了顿家常小炒,回到寝室,她还觉得肚子很饱,又折返下楼,绕着校园遛弯消食,走到夜里秋风都变热了,才哼着小曲儿上楼去。
下周过完她就能结束集训课程回家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磕磕绊绊熬了好几个月,终于快要回归她熟悉的正常生活,和熟悉的人吃饭,和熟悉的人上学。
光是想想就心生喜悦。
段嘉木这次没能成功跟上时微脚步。时微拖着箱子离开那天,他正在音乐教室恶补乐理知识,都没能得空出去送人。
回家这天又下雨了,时微最近和卞睿安的每次见面,都伴随着程度不一的润湿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秋雨如丝,缠绵着人的视线。
时微走到学校门口时,卞睿安正撑着一把黑伞往学校里面走。脸被黑伞遮住了,只见修长的一双腿在细雨中迈步,鞋底踩着水泥地面,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水花飞到小腿上就消失不见,深色的下装布料也不大看得出浸水的痕迹。
这给时微一种错觉,消失的水花多半是溅到了她心里去。
不然,她怎么会莫名慌慌张张的,心脏好像又重又轻,总觉得有东西在胸口滴滴答答,滴答的节拍还和卞睿安的步子一个样。
及至卞睿安走到面前,时微“唰!”地一下把伞收了,灵灵巧巧地一弯腰,钻到卞睿安的黑伞下方。
行李箱在伞外经着受秋雨的洗礼,雨水淌在箱子上,积少成多,不声不响把这阵子蒙上的尘埃全部洗了干净。
时微抬眼看着卞睿安。
这伞下好像凭空生出了一个新世界,新世界又暖又热,让人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笑什么?”卞睿安问这话时分明自己也在笑。
时微眨眼扇了扇:“好热!”
卞睿安接过她手中的箱子和琴盒,不动声色地倾斜了雨伞:“怎么不在里头等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太慢,我等不及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那我吃你冷豆腐!”时微张牙舞爪的,伸手在卞睿安腰间掐了一把,继而撑开透明雨伞,白兔似的撒腿儿跑出去,又回头冲他“哎呀哎呀”地咧嘴笑,“我发现冷的没有热的好吃呀!”
卞睿安摇头笑:“说得像你吃过似的。”
“你说什么!?”时微隔着雨幕冲他喊。
卞睿安拖着箱子走过去:“我说,陈阿姨今天晚上好像真的做了豆腐。”
时微跟着卞睿安走近了一辆黑色汽车。司机从驾驶室出来,替卞睿安放了箱子和琴盒。时微没问司机来路,她攒了一肚子话要跟卞睿安聊,腾不出额外精力去好奇这些不重要的人和事。
陈阿姨做好饭菜,就出门了,说是好友父亲生日,得过去帮忙庆贺。没有第三双眼睛盯着,少了拘束感,时微吃得更加自在了。
看到卞睿安在剥虾,时微抓准时机就把脑袋歪了过去。等到一只饱满的虾仁脱壳而出,她碰碰卞睿安的胳膊,张着嘴“啊——”了一声:“这里这里!”
把虾仁塞进时微嘴里,卞睿安叹了句:“懒东西。”
时微冲他眨眼:“再给我剥两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己剥。”
“你的手已经弄脏了,帮我剥两个嘛,日行一善!一方二便!当积德了!”
卞睿安转头看她,似笑非笑地顿了顿,突然抓住时微右手,用十指紧扣的方式,将手上的“虾味儿”一点点蹭了过去。
时微低头看着二人紧紧相缠的手:“你、你干什么?”
卞睿安也被自己的举动惊到了。他想要松开时微,把自己的左手放回原来的位置,可就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吸住了,他放不开、也挪不动。
“你的手也脏了。”他低声说。
“啊?”
“......自己剥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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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时微把手从卞睿安指间缓缓抽离,她对着空气握了握,又送到鼻尖轻轻嗅闻了几下。她看了眼卞睿安僵在原处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挠了挠自己逐渐变热的脸。
她干咳一声站起来:“幼稚......我洗手去了......”
晚上睡觉前,时微得知了彭惜再婚的消息。
电话里,彭惜的声音是清脆的,带着不轻不重的愉悦。时微对此没什么好评价,她很平静,也不觉得被人抢走了母亲,可能是彭惜与她本就根深蒂固的疏离感,造成了她眼下的大度。
在卧室里独自待了几分钟,时微就将这个消息完美消化,然后在第一时间去找了卞睿安,将这个消息告诉对方。
卞睿安看上去比她震惊,但很快回过神:“婚礼什么时候?你要参加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时微挺直后背说,“再过一阵子我就成年了,准备自给自足!”
“哦?”卞睿安感叹了一声,“这是要闹分家啊。”
“什么分家,这叫独立!”时微笑着瞄他一眼,“但我要是真闹饥荒了,你得主动救济我。”
卞睿安挑起眉毛:“看你表现。”
俩人说说笑笑,时微的电话又响了。她随手接起来:“还有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对方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普通话,在跟时微打招呼。时微愣了一瞬,及时调整了语气,假模假式地与这位先生聊了十几分钟,说的全是客套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及至时微口干舌燥了,彭惜才把电话接了过去:“我们的婚礼在六月六号,也不打算走远了,就像香港办,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你。”
时微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六月七号高考。”
“唉你看我,太开心,居然把这事忘了......”彭惜想了想,“没关系,今年过年来香港吧,也很想见你。”
“再说吧。”时微舔了下嘴唇,“我还在吃饭,先挂了。”
“这个时间吃饭?”
“夜宵。”
随着一天天渐冷,时微又进入了起床困难期。
或许是先前过了几个月集训生活的缘故,时微对早起一事的接受程度高了许多。虽然每天上学仍然带着痛苦面具,但至少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跟卞睿安吵嚷起来。
如此过了好一阵,刚刚适应冬日作息,期末、联考、校考三座大山就接连排上日程了,时微简直觉得自己就像一头拉磨老驴,除了埋头往前,什么都顾不得。
等她拉完磨抬头一看,临海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四场大雪,已经快要过年了。
陈阿姨年前一周就告假回家,走之前,在冰箱冷冻室塞满了包子、饺子、馒头、花卷等一系列碳水。就算是被冰雪封在家里三个月,时微和卞睿安也绝不会饿死。
陈阿姨走后的第三个晚上,时微出了趟门,苟利云和秦清河正坐在咕咕冒气儿的铜锅涮肉面前等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冻死我了!”进到包间脱下外套,时微拉开椅子坐下,“怎么三个人还坐包间啊,你们谁发财啦?”
苟利云得意地笑:“期末考试我进入了年级前一百,我爸奖励了一笔小钱。”
“原来是苟总的手笔啊。”时微笑呵呵落座,看了秦清河一眼,“给你个机会,把谷曼炀一起叫来?”
秦清河眼睛一亮,连着点了三下头:“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事儿呢,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是时候跟人吃顿饭、通通气儿了吧。否则那毕业证一发,人家展翅高飞了,你上哪儿抓去?”
苟利云摘下眼镜,用力地擦着镜片:“羊肉不够你们涮的?非要涮我。”
“这么稳重啊?”秦清河碰碰她的胳膊肘,“是不是早就暗度陈仓了?”
“哎呀哪有!”苟利云胡乱摆摆手,眼镜穿过水蒸气,又沾上一层白雾,“别问了别问了,顺其自然吧。”
时微从她手机拿过眼镜,帮她擦着:“想好考哪儿了吗?”
苟利云点头:“我肯定不出临海。”
秦清河诧异道:“谷曼炀不是保送北华了吗,你不往北边儿考啊?”
“两码事,”苟利云重新把眼镜带上,“临海大应该是我能力范围里最好的一所大学,谁也影响不了我。”
时微看着苟利云的眼睛里突然增添了一丝敬意:“行啊,小苟,好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总算把话题挪开,苟利云松了口气,她看着秦清河:“你呢?准备考哪儿啊?”
秦清河想了想:“看分数吧,能去哪去哪。”
这天晚上吃完涮羊肉回家,时微去浴室泡了个澡。在氤氲的水汽间,她开始思索起了自己的人生和未来。
这种宏大议题她此先从未深思过,反正横竖要拉琴,反正横竖会有钱花。
随着彭惜再婚,她心里的独立火苗一天比一天烧得旺。
今天晚上她骤然意识到,琴尚且稳稳握着,钱却是说不准了。
其实时微对成年后的生活抱有很高期待。老话都说拿人手短,她这么多年之所以处处受着母亲限制,让她往东不能往西,就是因为跨越不过金钱的关隘。这道关卡随着十八岁的到来,眼看马上就能跃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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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但独立并不只是一件热血的事情,随之而来的还有恐惧和不安。
这时候时微又想起了卞睿安来——她给自己预备的,饥荒时刻的救济者。
这么多年,卞睿安给她的安全感是实打实的,时微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但她不是瞎子,不是聋子,她作为一个双商正常,且博览无数情爱作品的当代女青年,最近明显感受到了两人关系的变化。
她和卞睿安的关系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这种与众不同需要分两个角度看,一是她如何看待卞睿安,二是卞睿安如何看待她。
第一个角度,时微从前阵子就开始研究了。具体说来,差不多是从培训学校回家后。心跳的变化是能切切实实感受到的,时微在一次次的心动过速中,很快摸索出了答案。
但第二个角度,她没法设身处地,卞睿安的态度仍旧朦胧。
他十年如一日对她的好,到底是哪一种好,到底是哪几种好?时微顶着一颗混沌的脑袋,根本无从落下评判。
于是她又思考回了“独立”的问题。
其实她心里知晓,要想真正做到独立自主,是绝对不该设立“救济者”角色的。可如果没有卞睿安,她可就真成孤家寡人了,还不是曲高和寡的那种寡,是跌到土里没人要的那种寡。
手指上的皮都泡皱了,时微从热水中爬起来,裹了浴巾蹭干水汽,套上睡袍就躺到了床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过一会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她仰躺在床上喊了一声:“什么事?”
门把手动了一下,木门咧开一条缝隙,走廊上亮光透进暗黑的屋里,一同透进来的还有卞睿安的声音:“回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你在等我吗?”
“嗯。”
“我以为你睡了。”
“没等到你,我怎么会睡。”说到这儿,卞睿安正想推门进去。
时微冷不丁来了兴致,想要逗逗他:“别动,我没穿衣服。”
“......”
通过门缝投进来的那道光亮肉眼可见地变窄了,时微偷着笑了两声,故意说:“你进来也没事,别睁眼就行。”
第22章
“胡闹。”卞睿安隔着门说,“我回屋睡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睿安。”时微叫住他。
卞睿安站在门口,等着她接着往下说,等了半天,没等到后续,却听到屋里的呼吸逐渐变稳变沉。
卞睿安在心中暗叹,要论迅速入睡的本事,能与时微抗衡的人也是世间少有了。
他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把门带了过去。
大年二十七这天,时微还是在彭惜多番催促之下,飞了趟香港,跟陌生继父见了一面。在香港呆了不到四十八小时,就又搭乘飞机返回了临海——临海家里空空如也,陈阿姨回家了,卞睿安也去爷爷家了。
初一这天,时微一觉睡到大中午,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居然是谷曼炀打来的。
“新年好。”时微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我听他们说,期末你又考了第一名,虽说并不意外,但还是恭喜啊。”
谷曼炀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期末考试我拿了很多奖金,向亲戚们借的钱,已经还了大半了。”
时微发自内心地夸了一句:“真厉害!”
“外婆给你俩准备了新年礼物,我是今天给你送来,还是开学再给你?”
时微抓着发尾思索片刻:“我来找你拿吧!正好闲着没事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睿安也来吗?”
“他不来,就我一个。”
“那还是算了。”
“为什么?”
“孤男寡女,不太好。”
时微噗嗤一笑:“你还挺保守。那我跟卞睿安天天孤男寡女,算什么啊?”
“你们不一样的,而且......”谷曼炀说到这里似乎有点害羞,“我不想让人误会。”
时微从这话里听出点门道,她暗自笑了两声,也不再坚持:“那开学再拿吧,今天大年初一,好好陪你外婆。”
时微起床蒸了两个包子吃,然后楼上楼下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无所事事了大半天才突然想起来,她是马上要独立的人了,她有大事要做!
回到书房,时微拿出纸笔,仔细盘算起了“金钱”议题。
这回她盘算得很仔细,把各种银行卡、小钱包里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钱全部清算了一遍,算得她唉声叹气、叫苦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