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见她许久没说话,居然径自靠在一边睡着了。叶渺掩下心里的百般滋味,扶着她慢慢枕在了枕头上,替她轻轻掖过了被角,注视着那人过分恬静秀美而具有欺骗性的睡颜,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抬手一弹掐灭了灯火,就这么静静坐在一边打坐调息起来。
叶渺闭上眼睛很快就入了定,居然没有察觉身后本以为已经睡着了的人在一片黑暗中悄然睁开了眼睛。顾秀看着那个月光下的那个背影,心中掠过一丝异样——她其实没料到叶渺会来。
她和叶渺都不是看重血缘的人,即使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她也从来没有理所应当就认为叶渺是自己人。彼此之间最多只能算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少年人心肠柔软多情,顾秀却从来不认为叶渺也会如此,叶渺一贯与顾舒亲近,对她多半只是顺便。顾籍抓这一点抓得很准,他没有对顾舒动手,只是借机把叶渺调出去然后给自己栽赃嫁祸而已。
他早早打点好了叶英,倘若叶渺回来之后知晓了内情,等这件事冷一段时间,要她和顾籍结盟也不是不可能。其实只要能保证叶渺在此刻两不相帮,顾籍就已经算是取得了最大的胜利了。可惜事实却偏偏不随他所预料的发展。顾秀想起昏迷之前,她在请室门口听见的那句话:
“……要是我醒来的时候顾秀出了一点事,我就去杀光顾家人……我说到做到!”
这句话从叶渺口中说出来就绝不是玩笑,一柄利剑从话音落地那一刻就悬上顾籍的颅顶,只要他敢有一点轻举妄动,就是血溅五步的下场。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叶渺的手里捏着顾籍得位不正的把柄,只要顾籍上位,就必然受她的掣肘。届时她做了叶家家主,身负顾舒的血脉,一举拿下顾家也是不是没有可能。然而她非但没有站在顾籍那边,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一丝犹疑地选择了自己。
那个人月光下的侧脸结了层霜一样的冷淡,顾秀垂下眼睫,她其实应该感谢叶渺,这会是一个很大的助力,至少有叶渺在,暂时是不会有人敢动她的。
那日叶渺从请室归来后家主把她叫去了书房,先是陈述了一通利弊得失大局为重,又条分缕析地讲了一遍她此番劫狱的后果,元老院如何大怒要处理她,自己又是如何百般求全才把她保下来。叶渺听得耳朵嗡嗡,顺手倒了杯茶,“家主说得累了,也润润口吧。”
她可对元老院怎么样没兴趣。除了常年闭关的几位,余下十来个人差不多都当过她手下败将。叶伦自己就是靠元老院扶持上位才忌讳这些,她为什么要在乎。叶家的元老院自然最多料理叶家的事情,大不了把她逐出门墙,堂主哥哥才不会管这些呢。那什么劳什子的家主继承人也不必当了,刚好带着顾秀去南边养病。
叶伦被她这混不吝的样子气着了,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你趁早把顾秀给我送走。你知道顾秀身上背了几条人命?误伤丰山也就罢了,香雪庭素来大度,没有实据便不会计较,还一连杀了三个明台身边的侍从,更有弑父的大罪!要不是她这一下病得生死不知,顾家执法堂早就找上门了!”
叶渺现在对顾秀俩字神经过敏,她条件反射性地想了一遍自己设在顾秀身边的结界是否一一安好,在她身上留的傀儡符是不是还正常,才慢半拍地“哦”了一声。
“那几个侍女的尸体我看过了,根本不是父亲身边的人。”叶渺对此反驳得很干脆,“我看是顾籍专门安排过来陷害顾秀的还差不多,何况除了那个侍女,其他地方微明剑留的根本不是致命伤。顾籍说丰山老师是混战中被误杀,元老院又不在当场,他们怎么知道事情什么样?顾籍说的的理由压根站不住脚,我看他就是诬陷!”
“那就不提这个——”叶伦头疼道,“你现在把请室的结界一剑捅了个窟窿,里面的怨灵全都逃出来了,顾家要我们负责派人去追,长老们催得很紧,你怎么办?”
叶渺想了一会儿,“他们自己有本事蓄养恶灵,自己看不住么?”
叶伦就知道叫这小子去帮忙收捕怨灵没戏,他眯了眯眼睛,喝了一口叶渺递上来的茶水,“罢了,我知道你近来一心都在顾秀身上,她身体还好么?”
叶渺神色很快黯然下来,道,“勉强保命而已。”
叶伦便叹道,“能从请室里抢出一条命来已经不容易了,你也不要太苛责自己。明台在天有灵,会明白你的。”
她低头应了。叶伦就又拉着她温声关怀了一长串肉麻话,让她保重身体,此番强行闯开请室结界不要落下什么反噬,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才肯放她回去。叶渺到清明堂的时候还觉得脑子里都是叶伦那张皱巴巴的话梅脸,说起来修士的生命都是以百年计,他们家主也就四十来岁,年纪也不算很大,怎么就这么婆婆妈妈的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顾秀住在正堂后头的淡风阁,也就是她的那个院子。东西厢容易返潮,她就直接让顾秀住在了内室,自己睡在临窗的软榻上。反正修士甚少需要睡眠,她坐在那里正好每晚入定。因顾秀的身体要静养,叶渺在请室割裂元神的伤势也未愈,内室里总也飘着挥之不去的清苦气,终年不见天日一样的昏昏沉沉。
顾秀望了望那遮住了窗户的厚重挂毯,蹙眉道,“卫大夫说我已经能见日光了,你怎么还不把毯子取下来?”
叶渺从侧室端了汤药过来,“那是防风的。你现在又不能随意接触咒语,那些刻了符咒的一应物事都不能用了,我瞧叶伦送过来的那个毯子就不错,暖和,严实。”她瞥了一眼顾秀苍白素淡的脸色,“再说,如今你体内中了阴阳咒印虽然解了,但留下来的一半寒邪未散,又同怨灵海侵入血脉里的怨毒交杂在一起,日光照多了还是不好。卫开说阳气太重容易引得毒气深入肺腑,每天最多只能出去半个时辰。昨天我不在,你在外面又吹了多久的风?”
“他倒是细致,连这些都同你叮嘱到了。”
顾秀略略一笑,放下手中的文书,接过药碗坐在了床头,拿汤匙搅了搅,喝了一口,“今天又换药了?我尝着口里有些辣,放的是附子?”
“加了一钱附子,三分细辛。”她一边说话一边低头从柜子里翻出了一盒蜜饯来。顾秀的蜜饯只能吃青梅和乌梅,只能在药后吃,一次两粒半,只能少不能多。好在顾秀看起来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一盒十二个,现在也只吃掉了一半。
“卫开今天过来替你诊过脉了没有?”
“他没来,是言姑娘来的。”
叶渺问道,“哪个言姑娘?言师采?”
“卫开身边那个红衣服的姑娘,”顾秀笑了一声,“据说是叫言师采吧。以前卫珂还带她来过我那里。”
叶渺眯起眼晴,声音有些危险,“她跟卫珂什么关系?”
这次顾家内乱卫珂算半个主谋,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反水,顾籍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摸透了云迹轩内的禁制,还把顾秀骗了回去。她在心里早就默默给这两人各记一笔,等养好了顾秀的病,头一个杀顾籍,第二个就料理了她。
“卫珂也是卫先生的徒弟,可惜手艺没学到家。虽然医毒双修,但比她师父还是差了一筹。”
卫氏是南面帝国的四大家族之一,原本也是钟鸣鼎食、声势煊赫之族,后来有一朝遭了清算,家族四分五裂,再也不复当年的盛况。卫开是其中一支的后人,凭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备受追捧,其人甚是清傲,常年云游天下,行踪无迹。“当初父亲身子总不好,我也想要招揽这位卫先生,他却不肯。只说有病求医便是,没必要专着一个病人看。你又是怎么把他请过来的?”
“叶英在外面的时候顺手救过言师采一命。她不会武功,卫开又不知在哪里,随他回叶家住了一段时间。去年白露的时候就走了。叶英这次本来是请她,卫开是一道过来的。”叶渺神色有些冷淡,“他们最好就这样。”
顾秀用瞟了一眼蓝花碟子里的两颗青梅,笑道,“这上面的糖霜成色倒是好看。我记得你以前最不喜欢这种返砂的蜜饯,是也不是?”
“我嫌它们太甜,又黏手,”叶渺露出一丝笑意,“偏偏你喜欢吃,还有那些个蒸酥酪,酥酪也就罢了,上面放的焦糖实在难以形容。”
顾秀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一闪即逝的笑。自从请室归来后,叶渺沉默了很多,也很少像以前那样和她说笑了。一夜之间居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明明被废去经脉的是她,叶渺受到的影响却似比她还要大得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天她从请室把自己救出来时说的话就显得戾气格外重,说是为了顾籍,可这种不利于修行的言语……放在以前,怎么可能从叶渺的嘴里说出来?虽说到了她如今这个境界再没什么人能威胁到她了,却又处处都是刀光剑影,一步一心魔,究竟也是半分松懈不得。
总是让她挡着压力也不是办法。顾秀心道,还是得找个契机把这个局面破开才是。眼下的形势虽说不上太好,先处理一个倒也够了。能让叶渺暂时歇一歇也好。
“叶伦昨天又过来了一次。”
叶渺皱眉,“我知道。我有意躲着他的,他现在一心要我帮他收服怨灵,好应付长老院那群老东西。”
“是么?”顾秀随手把汤碗放在案上,碗底在桌案上碰出“嗒”的一声,“我倒觉得这件事你可以答应他。”
“我已经告诉他了,我走不开——”
“这里有卫先生,没什么需要你来照顾的,”顾秀截住她的话头,“清明堂不是云迹轩,顾籍没那么大本事再打进来一次。”
叶渺默然,她也不是不懂这些,但她一想起那日从请室把顾秀捞出来时那人遍体鳞伤躺在血泊里的样子……父亲一死,他们就敢对顾秀下手,如果她再不在这儿看着,下一次,万一有下一次,她又该到哪里去把顾秀捞回来?
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就道,“我还病着呢。”
顾秀被她这个离谱的理由逗笑了,“我看你前两天放狠话的时候也没这个病人的自觉,还声称要一路杀到顾籍面前去呢。”叶渺扭过头不搭理,假装没听见。顾秀方才说快了两句话,呼吸有些不匀,微微咳嗽了两声,才道,“这事还有别的干系,你先答应我,我再告诉你缘故。”
叶渺听见她咳嗽的时候就竖着耳朵了。又听顾秀说还有内情,自问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就道,“……也行。”
顾秀便将暗河早上送来的一封薄笺拿给她看。暗河的中枢原在本家,顾籍发动内乱之后,几个要紧的负责人自发启动了静默状态,顾秀这边等了半个多月,病稍好些能起身后,以密文发了讯号联系。父亲还在时曾将暗河中的一些事交给她管,其中的朱白秦柳四个负责人都曾是顾舒身边的侍女,和她都熟识,余人眼下不便妄动,就只让管情报的白碧珠每日来送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上面注的是炙手可热的新任顾家家主,顾籍的一日行程,叶渺对着那信摩挲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在他身边埋过这么深的钉子?知道的好清楚。”
顾秀道,“那倒也没有,他初初继任,家中人员浑杂,信息流通得多,碧珠姐姐得了便利罢了。”
叶渺道,“……不如趁这个机会……你让人把他引出来,我好直接结果了他。”她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解恨,便问顾秀,“你想个法子吧,过一阵万一他整顿了门户就不好下手了。”
顾秀听了她的主意啼笑皆非,“你也想得太容易了些,顾籍若死,余下的人就更不好对付了。”
她说到后半句话,目光已经冷了下去。
何况她也不打算……让这位顾二公子那么容易死。
叶渺知她心中自有计较,也不再多问。听顾秀续道,“方才我跟你说,要你答应叶伦去收服怨灵,是因为你连日忤逆他多次,必须要给以安抚了。如此不顾首尾,实在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叶渺想起那个老狐狸还是觉得不爽,“区区几个怨灵而已,他自己找人去收就是了。”
顾秀眼中泛起氤氲的笑意,“阿渺,你又胡说起来了。”
叶渺便叹了口气,道,“是是,我知道他武功不行分身乏术,元老院一心要辖制他不会帮忙。但叶伦不是千年的人精么,当了十几年家主,难道还找不出一个可以帮他一起收服怨灵的修士大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元老院对叶伦优柔寡断的不满由来已久,你先前保存实力,他们还不把你放在心上。但近来锋芒太露,恐怕已经招了眼。”顾秀轻轻摇头,“元老院需要的是乖巧听话的傀儡,叶伦当初选择你做继承人,的确有借你之势镇压族中其他人的意思。但如今我们势单力孤,清明堂又根基太浅,你若为长老院所猜忌,他为求自保,也不会站在你这边。”
“故而怨灵之祸虽非迫在眉睫,却是长老院丢给他的考题。如果他证明了自己能收服我,又和元老院长期合作愉快,他的家主就可以继续当下去。要是我不听他的,那个老狐狸为了表忠心就会把我卖了。”她看顾秀没有要动那碟梅子的意思,顺手丢了一颗在嘴里嚼了嚼,鼓着脸道,“那我卖他个面子就是了,但你怎么办?顾籍要是趁我不在动了什么歪心思,跑到清明堂搞事情——他跟叶伦原本就不清不楚的,到时候……”
顾秀微笑道,“你不用‘要是’,我向你担保,顾籍一定会在这件事上动他的歪心思。本家昨日休沐,叶家有人在幽涉这边看见了顾籍的近身侍从。你猜他是来见谁的?”
叶渺目光了然,她在那张薄笺上轻轻一点,“叶伦昨日过来是未时三刻。而顾籍早膳后只在书房停留了一个时辰,见了见几个心腹。然后就摒退侍从,独自回去歇下了。”顾秀拈了一颗青梅放进口中,笑道,“若他趁此机会来会叶伦,必然也是他让叶伦事后再来见我。那来回便只有一个时辰。时间这么紧,又是密谈……要是我,肯定会让心腹提前说一声的。”
叶渺心里算了算顾叶两家的远近,凭顾籍的脚程,要来就是在午时,至于彼此联络的那个心腹是谁……“这个好办,我让叶英去查。”
顾秀轻轻眨了眨眼睛,“就这么把叶英牵扯进来……没关系吗?”
叶渺失笑,“阿英和我在那些人看来没什么分别。就算他之前被顾籍笼络过也一样。你不用担心他,我干什么他都没意见。”
当然,某种意义上叶英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叶渺名义上是他的长辈,实际上一招就能把他打趴下,她要干什么事情,区区一个叶英怎么拦得住?
“那也好。”顾秀的声音低柔,带着一点病人特有的中气不足,她缓缓道,“你今日就去回叶伦答应怨灵的事,两日之内他必然再来一回。尔后你就会被调走。叶伦的行动会借各堂调配之名拖得很长,好让这边的人有可趁之机。”
“你想怎么做?”
顾秀笑起来,“我想出去转转,你给我找个轮椅过来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渺无可奈何地瞧了她一眼。顾秀这个关键时候就打岔的毛病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只得吩咐侍女去库房挑一台轮椅推过来,转身叮嘱道,“出去可以,不能太久。你身子没好,偶尔透透气还行,可不能吹太久的风。”
顾秀先前出去都是坐的软轿,但叶英处事向来周全,所以轮椅也备着,只是从未用过。她走过去敲了敲那台半人高的轮椅。心中一时划过一丝不忍,却不敢在顾秀面前表露,只做出一脸嫌弃的样子。
不过叶英的玩意儿也着实太粗制滥造了,明天亲自给她做一个。
她握着黄杨木的手柄推过去,停在了床榻边上,轻轻把顾秀抱了下来。十二分细致地把她在安置好了,又拎出了一条月白绸子的薄被盖在腿上。她素来不拘形迹,却也有这么细致照顾人的时候,一连串举动看得顾秀忍不住一笑。叶渺瞟了她一眼,板着脸道:“你可记好了,要是哪天我也残了,你就得原样这么伺候我。”
顾秀笑道,“那时候我们俩同病相怜,还不知道谁照顾谁的好。”
叶渺冷哼一声,“你就不能想点儿好的?那时候你的病肯定就好了,哪儿来的同病相怜!”
她说完就推着顾秀向外走。两边的侍女很有眼色地拉开了门,天光洒进来,叶渺却倏尔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闭眼。”只凭听力感觉到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一些,叶渺略显冷淡的语声从背后传过来,“你太久不见日光,直接走出去要眼睛疼的,一会儿适应了再睁开。”
顾秀在她手心轻轻眨了眨眼睛,“好了。”
温热的手掌撤开,天光倾泻,陡然透过闭敛的眼皮传进眼中,成了一片刺目的明亮。顾秀眼睑一紧,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她任由叶渺推着自己向前走,轮椅被人抬过了门槛和台阶,走在平整的青石板路上,间或有几道经年已久的裂缝。蝉鸣在左,溪流在右,林间偶然传来一两声应和的鸟鸣。约莫是昨夜刚刚下过雨,风从右边的松木林里吹过来,是一片清凉的湿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良辰美景,就是应该出来转转。”顾秀自言自语了一句,忽而问道,“阿渺,你知道这样的天气最不适合干什么吗?”
“干什么?”
顾秀笑了一下,“杀人。”
她补充道,“准确的来说,是不适合一切需要掩藏踪迹的行动。”
“雨后清新的空气会暴露血的腥气;湿润柔软的土地上会留下脚印和不易察觉的血迹,半干的青石板上会有车辙印;你的身上会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湿淋淋的落花或是悄然溅在衣衫下摆的泥浆;没有夏天聒噪的蝉鸣和连绵不绝的雨声作为掩护,行动就不能发出半点声音——下过雨的世界太干净了,你无法不在其中留下踪迹。”
叶渺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你从哪里看到这些的?”
“我没有看。”顾秀微笑,“我只是在想象而已。”
她摸索着握住叶渺搭在轮椅上的手,似乎是猝不及防的冰凉体温渗得叶渺僵了一下。顾秀及时停下了后面的动作,因为叶渺的声调听起来有些生气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顾秀猜她的下一句话就是要拿个手炉过来。不过她显然不想此刻再让叶渺把她推回去,那意味着今天她能停在外面自由活动的时间又缩短了一截。
“卫先生说了,这是寒气外泄,过两天就好了。他现在是正在用药把寒毒向外拔,不能熏烤,否则寒气入体,后果更糟。”
叶渺静默了一瞬,带有一点警告意味地说,“最好是这样。”
她推着轮椅走到了一片树荫下停住,日光暗淡了一点,顾秀觉得她似乎是绕到了面前。紧接着,有人把她的双手拢到了一起,温热的触感包裹住了手指,源源不绝的热量传了过来。
顾秀的笑意停住了。
她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也许是树下的缘故,外面一点儿也不刺眼。天气清和,午后和煦的阳光从青翠的林叶间洒落下来,了无尘埃地在那人乌黑的发间落成了一片轻柔的浅金。四下幽静无声,天地间的一切都成了彼此呼吸声的伴奏。叶渺低头握着她的手,神情是想像得出的温柔专注。白皙纤长的手指交错,一时间居然分不清你我。
叶渺朝她手上呵了一口热气,叹道,“说是不能烘烤,也没说就让你这么在外面晾着。你就不知道把手收进去?”
顾秀慌忙闭上眼,假装无意地恍然一笑,“我觉得闷才出来走走,瞧你的样子,倒是像再找床被子把我捂上了才放心。”
“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