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宛瞳赶快把外套一脱,跳下观望台,一个漂亮的纵身蹿进了水里。
男子是背对着她的,好像已经开始休克,整个身体软绵绵地悬浮着。这样的伤者比较好救,他不会本能地胡乱拉住她,妨碍她的救护工作。
她迅速游到他身后,一只手臂环过他的胸部勾牢,另一只手臂划水,双腿用力蹬两下,就浮出了水面。她带着他一直游到池边,在继续扶稳他的同时,自己先上了岸,然后双手抱住他的前胸,一用力,他整个人就被拖出了水面。
她让他仰面躺在那里,他的脸,清清楚楚展现在了她眼前。
刚刚赶到泳池的经理远远地对这边喊:“云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他急救!”
秋宛瞳只好答应了一声“哦”,然后开始给他做压胸。
溺水者毫无反应,经理着急了:“快做人工呼吸!我这就去打急救电话!”
秋宛瞳赶紧制止他:“不用!我能把他救好!”
她一咬牙,用手指打开溺水者紧闭的双唇,自己的嘴贴了上去——
还没容她想清楚到底要不要真的对他嘴里吹气,他的舌已经勾了过来,缠住了她的。而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如果她不想把两个人的真实身份都暴露出来的话。
直到经过了一个人工呼吸该有的时间长度,他才终于放开了她。在她离开他的唇正要坐起来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跟我走!”
对于这个命令,她只能遵从。毕竟,他已经近在眼前,她不可能还逃得掉,而且,他既然能找得到她一次,那么就也能找到第二次。
迫绝
这个房间,是秋宛瞳第二次来。上一次,她差点在这里失掉了她的清白之躯,最终把她救了的,是她爱的那个人命遭奇险的消息。
也许是因为对那个沙发心有余悸,她从一进门,就一直倔强地站在窗边,不肯坐下。
晏方白也不勉强她,只叹了口气,自己坐下了。
“你还真够难找的!看来我把你训练得的确足够好,可惜,你终究还是徒弟,我才是师父!”他笑了笑。
秋宛瞳只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晏方白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说:“当初给你布置任务的时候,练署任对你说过什么话,你都忘了?”
这回,秋宛瞳终于有了反应。她转过来,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们要怎么对付我,随你们。”
晏方白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这不光是你的问题!你忘了练署任还说过什么?”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秋宛瞳竟然微微地笑了笑:“我父母么?”
她重新把脸转向窗外:“既然我误上了这条贼船,保得住他们这一次,也保不住下一次。他们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也一定不会怪我的。就当我注定要做一个不孝之人好了,下辈子做牛做马,我尽力偿还他们就是。”
晏方白突然之间怒不可遏,重重的一掌击在了茶几上:“就为了凛隽铭?就为了凛隽铭,你连生你养你的父母都不要了?!”
秋宛瞳的身体微微一震,但她还是站住了。她毕竟是那个矫健的女孩子,虽然看起来纤瘦,可是很有力量。
晏方白站了起来,有些不能自持。他狂乱地对她挥舞着手臂:“你想得太简单了!太简单了!你以为只是一般的处罚吗?你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在对你自己和你的家人做些什么!”
他狂躁地来回踱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下了一个残忍的决心,才站定了,恶狠狠地对她说:“你知道吗?十年前,你有一个师姐,就是像你现在这样,交给她的任务,她不肯接受。你知道练署任是怎么对付她的吗?你知道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吗?那个女生,被学校退学,理由是……卖…淫!”
秋宛瞳的身体晃了晃,却仍倔强地不为所动,那种冷冷的姿态,好像是在嗤笑着他。
晏方白狠狠地瞪着她的背影,继续往下说:“你觉得这很幼稚是不是?你觉得只要那个女生是清白的,她就可以证明给她父母知道,证明给这个世界知道,让她们一家免于被唾弃被鄙夷,对不对?那只能说明是你太幼稚了!你还太嫩,小姑娘,你还太嫩!要知道从不清白到清白固然难,从清白到不清白可就容易了去了!练署任的手下,别的不说,男人,有的是!甚至有各种性病的男人,也有的是!”
如果说其他的威胁都还能令秋宛瞳装作无动于衷,被不干不净的男人玷污的威胁就不可能再让一个年轻女孩子听而不闻了。秋宛瞳全身颤抖起来。她想要拼命咬紧牙关,然而却好像突然之间脱了力,以至于根本无法自控,牙齿咯咯咯地发出了慌乱的撞击声。
好不容易,她逼迫自己端平语调,才总算得能用正常的人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这是人的世界……你们……你们都是畜牲!”
她忽然之间平静了下来,好像突然想通过来,一切问题都在刚才那个瞬间迎刃而解。她几乎是姿态优雅地转过头来,对晏方白绽开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为了不和畜牲同处于世,我就去做鬼好了。”
不待晏方白接这句话,她又胸有成竹地继续往下说:“对尸体你们也有办法玷污对不对?没关系,人死则万事皆休,我过去一直想不明白这一点,现在,我不在乎了。”
晏方白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里慢慢涌起了一片灰烬。这片灰烬迅速地扩散,糊满了他的整张脸。
“好……你够硬!你的名声,你的生命,你的家人,你全都不在乎是不是?那么……”他的嘴角终于不自禁地向上扯了起来,牵出一个诡秘而得意的笑容,好像是在同她分享一个最宝贵的秘密。
“凛隽铭的命呢?你在不在乎?”
秋宛瞳猛地转过来,不相信地盯着晏方白,好像完全没有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晏方白嘴角的那缕笑愈发从容了,它已经是实实在在发自内心的笑,让他很自然,很舒服。他就那样笑着,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只有一片冰凉的狠绝。
“我没说错吧?你还太嫩了!你还以为法律就是一切,对不对?如果没有你这个卧底,拿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凛隽铭逍遥法外,拿着那笔钱在国外好好地过完这下半生,对不对?呵!多可爱的想法!”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过去,带着一种仿佛足以毁灭一切的阴戾之气。
“你知道我们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吗?他既然罪有应得,就不能怪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如果抓不到他,那么我们宁愿杀了他!我们派出的,不会是老川,而是最好的狙击手。那么你,你打算怎么办?在那之前,为了保住你自己,你到底是死还是不死?你不死,你也不管自己会面临什么处境,对不对?那很好,那么请问你,小姐,你能每分每秒都盯住他吗?你还能替他挡几次子弹?”
他几乎是陶醉地说着这篇话,以至于直到说完,他才能把注意力从自我享受中拔…出…来,重新放在秋宛瞳的身上。
于是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秋宛瞳竟已披了满脸的泪。刚才的倔强毫无影踪,此时的她,竟是一个动不动就会哭到昏天黑地的少女。
她就是用那样软弱的姿态,哭到站立不住,只好捧着脸贴着墙壁软软地蹲了下去,把糊满泪水的脸埋在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