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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2 / 2)

她满心期待丈夫回答是他自己,谁知荷西却答:你。

三毛一时间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但荷西旋即给出的解释却让她感动至深——

因为我们这么相爱,先死的人不但能得到后来者无尽的缅怀,而且不必去承担那份痛失爱侣的孤苦煎熬。

第二天,秋宛瞳买了机票,回了一趟家。

她坚决拒绝了凛隽铭的陪同,一个人回去,独自面对被她伤害了、却浑然不知、只一心还要保护她的父母。

南方还是秋天。她在家的那几日里,都是秋风飒飒秋雨潇潇的情形。早晨起来,能看见半空里斜斜地飘满了枯黄的叶子,落在草地上铺了极厚的一层,有一点触目惊心的荒凉。

然而叶子好像老也落不完,风停雨住之后,仍有影绰斑驳的半树。

除了无济于事的陪伴和安慰,秋宛瞳什么也不能给父母。在拘押所,她看到父亲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下来皱纹遍布的面庞,而母亲一直在凄凄惨惨地絮叨:“他是冤枉的,你爸是冤枉的呀……”

秋宛瞳扶着母亲的肩膀,除了落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比谁都更知道父亲是冤枉的,她也比谁都更知道,是自己把一世清白的父亲一手送进了监牢……

在口口声声答应了母亲会不受影响安心学习之后,秋宛瞳一回到学校,就去办理了休学手续。

对外关系学院的国关二系——那是她的无底洞的入口,若问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涉足一步的,那就是这里了。

系主任惶恐地向晏方白请示能不能批准她的休学请求。他虽然无权过问秋宛瞳具体在执行一项什么任务,但她肯定是在做一件同皇家警署有关的事情,所以必须征得皇家警署方面的首肯。

电话那端,在一段长长的缄默之后,晏方白沉声说:“由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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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好像已经开始了。

天气冷到惨厉,常常会零零星星飘起几点雨来。而这些冷雨当中依稀夹带了冰渣,好像不管穿上多厚的衣服,只要在外面稍事停留,都仍会觉得寒苦难当。

然而所有的悲伤都只是这样地被冰封在空中,不肯化作雪片落下,因而永远无法让人释怀。

秋宛瞳开始变得很安静。她常常整天整天地坐在书桌前看窗外缓缓流淌的冬的气息,眼里好像空空的什么也没有看见,又好像满满的已然看尽了一切。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她是如此如此地盼望下雪。

虽然已经老是在下雨,然而雨和雪终究是不一样的。它们固然都是水,都是泪,雨却呈不出雪所意味的那片彻心彻骨的冰凉;并且,雨浇在身上,会让人有一种慌乱感,而雪却太安静太温柔,竟可以不知不觉地就下在了人的心上。

而在大雪无边无际的一场挥洒之中,所有的美丽都会被透支,然后在耀眼的阳光下,清晰地灼入你永生的记忆。随后,快乐会在你自己的脚下一点点粉碎、变色。最后,一些许的沧桑就能让它轻易的改变,化成了水,淡入无处不在的生活,仿佛举足轻重,又仿佛不值一提,无色无味令人索然,却又不可轻离。

因为不再上学,秋宛瞳索性就在家里做起了贤淑的小主妇。她每日精心地给凛隽铭做饭,引得他就是中午也必要回来吃饭。每次坐在餐桌前,他总是满眼感激摇头晃脑地由衷感叹:“唉!我真是何德何能,竟能修来如此贤妻啊……”

每一听到他的感叹,秋宛瞳都会目光柔柔地还他一个微笑。她想要告诉他,其实能有机会在这样一段日子里流连,她比他不知更感激多少倍。她想要对他形容自己为他洗手做羹汤的时候那种难以言表的幸福,譬如炖骨头汤,用砂锅一炖就是半天,不停透过盖子上的小孔往里面加水,是一种细腻异常的在生活中穿梭的柔韧感觉。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有些话,她怕她无法不流着眼泪说出。

每天傍晚,他们吃过晚饭,就会穿上厚厚的外套,暖暖地牵着手,紧紧偎依着到外面去散步。秋宛瞳在家没有什么事情,总是在看小 说'炫&书&网',于是凛隽铭便总是津津有味地听她给他讲,这天又看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他像个爱听故事的孩子那样,乖巧地不时追问着后来呢,后来呢;而事实上,他只不过是一个不管自己所爱的人说什么、他都会很爱听的大人吧。

他们就这样轻声说着话,偶尔有跑步的人从他们身旁越过,留下一串缓缓靠近然后又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四周静谧悠然,时光仿佛也已懒懒地凝滞。

他们会静静地靠在一起一直一直地走下去,直到夜气实在冷了。相依为命的感觉,却是要一点寒冷的温度来成全的。

有一次,秋宛瞳给凛隽铭讲的是一个叫做《隔世》的故事。情节其实很简单,说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大约还是在校大学生吧,去采访一位高龄女画家,听这位仅仅有过几年短暂婚姻的迟暮美人,说起她年少时那段凄美的爱情。老太太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孩子,脖子上一道天然的胎记,而自己当年早逝的丈夫,就在同样的一个地方,有过一道伤疤。

轮回流转,终又重逢,只是错过的那一生,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听完这个故事,凛隽铭越发地搂紧了秋宛瞳,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声音里带几分心疼,轻轻地对她说:“宛儿,你知道吗?当初不敢跟你在一起,我心里有多少顾虑……其中的一条也是和这个有关——我比你大了太多岁……本来女人就比男人长寿,我怕将来 自'霸*气*书*库'己早早就先你而去,留下你孤苦伶仃的,我在地下也会心痛得不能超生……”

此言一出,秋宛瞳大大的眼睛里马上就漫起了泪花。她用力大睁着眼睛,一下也不敢眨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惹得自己真的哭出来。

她就这样直直地瞪着水亮亮的眼睛,努力微笑着对他说:“不,隽铭,不会的!你知道吗?小时候,别人给我看手相,都会告诉我,我的生命线很短;或者至少会说,我很早的时候就会受疾病缠身,所以后半截生命线很弱。”

她一边说着,一边张开自己的右手手掌给他看,而他不肯,只是摇着头,把那只手掌捧到唇边去轻轻地吻。

她继续说:“又有一种说法,说上相的人命短——我猜这是来源于那种据说相机能吸取灵魂的典故吧?——隽铭,你不觉得我还是个挺上相的人吗?”

凛隽铭心疼地拥住她:“傻瓜!你不上相!你的照片漂亮,不是因为它比你本人漂亮,而是因为你本来就很漂亮,所以就算没有本人那么好,看起来也已经很漂亮了!你不上相——你的命会很长很长的!”

秋宛瞳仍是那样微微地笑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固执地要把自己剩下的话说完:“隽铭,你不知道,我真的相信我会很薄命,所以反而是我,真的会常常傻傻地想:真担心你会很早很早就没有我,然后一个人变得很老,一个人度过剩下的时光……我不怎么迷信,也不怎么怕死,只是怕你会因为我而难过……”

凛隽铭真的痛急了,一俯身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摇了摇:“宛儿,不许再这么想!我们俩都会活得很长很长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变得很老很老……等我们超过了一百岁,十岁的年龄差距就可以忽略不计了,我们都是百岁老人,等于是一样老,谁也不用担心谁会先离开!我们谁也不死,你不死,我也不死,好不好?”

秋宛瞳赶紧拼命地扭头,遥望向远远的另一侧,大口大口地咽下行将喷薄的啜泣。

此后的许多个夜晚,往往会有什么触动,让她猛地想起他这句话——你不死,我也不死……然后就不得不像那天晚上那样,立即转过身去,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的这句话。其实对于他们俩来说,死亡真的未必是最可怕的事情啊!假如真的不得不离别,永生地离别,她愿意跪在地上以心血献祭,只求上天听见她这番祷告——

若我和他必将分离,请让我的死作为这分离的原因,而不要让我被囚禁在幽暗的海底,囚禁在孤城一般没有出路的回忆里,囚禁在那样浩浩荡荡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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