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
忽然就想到了那圈子里的复杂,姜河星心里恐怕也是不怎么好受的吧?他又何必再迁怒?沈青白骤然又心软了,“算了,反正你要请我吃饭喝酒什么的,只要你出钱,什么都好说。”
愣住,姜河星怔着看了沈青白很久,努力弯了很多次唇角,始终笑不出来。
“啧,你别是感动了吧?”沈青白脸色古怪,倒有几分促狭,“其实我知道你这人总是同情心泛滥,当年我骗你一起去偷了家法,你回去也被你老子罚了吧?我怕你不肯理我了,唔——不对,是怕你这难得有趣的家伙被你老子拖回去管教成死人脸,然后我就装可怜,其实沈高远哪儿下得了那么重的手啊——是我一方面想偷懒,一方面要骗你,才躺在床上几天不爬起来,亏你个白痴还给我找药膏来帮我涂,姜河星——你说我要把你当年这么二的事情说出去,你那群整天喊着姜大神各种好的粉们会不会立刻觉得这个世界很幻灭然后跑去自杀啊?”
姜河星脸一抽,再看他表情,原来的复杂感受顷刻之间就荡然无存,只余下无限扭曲!
“你一定要强调自己当年多聪明绝顶吗?!”
“不,不,你错了,我的聪明绝顶无需强调,这是既成的事实。”继续不要脸的沈渣渣愉悦地笑了,果然,还是谈以前的事情好,有些欢脱的气氛了,不然姜河星真变死人脸了那怎么办?
姜河星无言,他果然无下限——尤其是在调侃他的时候。
当年偷沉香木家法的事他并非半点不知沈青白骗他,他又不是瞎子。可沈青白这无赖死活撒泼要他一起,他又禁不住他磨,看着他苦着脸一个劲儿地跟自己装纯洁,他也不知是被什么鬼给迷了心窍,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后来沈高远打沈青白的时候他也怕,心里很慌,想上去帮他,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迈不开步子,像被定住了一样。回了家,姜继存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没说一句话就罚他在书房前头跪下了。
他跪得疼了,也掉眼泪,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那都是空话,那时候哪儿明白这个?所以姜河星哭了,但就是憋着不哭出声儿来。
他想呀,他错了,他不该那么心软答应了沈青白,也不该跟着他一起去胡闹,这样沈青白就不会挨打,也不会疼,不会掉眼泪……然后跪久了,也没感觉了。
姜继存就问他,知道错在哪儿吗?
他低下头说,他是姜家的小孩儿,不该跟着沈青白荒废了时间去胡闹妄为。
再然后他就回去了。在给自己涂化瘀药的时候姜河星又疼得哭了,他跪了这么一会儿都疼,沈青白被那么重的木头打着会多疼?
他没对姜继存说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他说了肯定会继续跪下去,姜继存从来不想听他说那些。
其实,他说沈青白做人虚伪,他又何尝不虚伪?甚至比沈青白更虚伪——可是他从不对沈青白虚伪。
他拿药膏去看沈青白,那丫的趴在床上,见到他来了就跟那儿捂脸哭,眼泪也是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手背上,也疼得紧。
沈青白也听说他被罚的事儿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一边哭着一边扮无辜。他赶紧就说他不在意,沈青白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一转脸就笑了,活像只小狐狸。他心里却没半点生气的感觉,只觉得他笑了真好。
后来帮他上药的时候,沈青白闹了个大红脸。原来沈青白是光溜溜地趴着的,他一掀开那薄被,少年那象牙白的身体就占满了视线,略带几分纤弱,毕竟只是少年的身体,还未长成。青红淤紫的痕迹从背上到大腿后面都有,其实并不是多严重,只是看着吓人了一些。但是他看得难受。
给那丫的上药的时候他还嬉皮笑脸地说不疼,其实那蠢货自己都不知道他笑得多难看。
最后啊,少年那光裸的象牙白的身体,就那样刻在了姜河星的脑海里,再也消散不去了。
姜河星未必是不羡慕沈青白的,这货分明也是出自书香门第了,偏把那学校里发的各种教材用来垫桌脚,当飞镖,作枕头……每当沈青白抱着他那堆皱巴巴的书进教室的时候——沈青白从来就没有传说中的书包和书袋——当堂课的任课教师一般都会怒目而视,可沈青白如乐山大佛一般巍然不动,总是老镇定老镇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这一切只因他家老爷子跟他说,人这一辈子就算看再多的书,也不可尽信书,人不能成为书的奴隶,不能教条。所以沈老爷子教沈青白要把书踩在脚下,于是沈青白的种种行径也就没人管,更没人敢管了。连他后来变成那样,沈老爷子也只是笑笑,说随他去。
现在的姜河星多少也算是明白了沈老爷子当初的想法,看现在的沈青白,虽不说爱书如命,但对自己所有的书也不像少年时那般任着心意折磨了。沈老爷子那是觉得沈青白会长大,会变乖,会明白很多事情,尽管生在那样的家庭,他也想给沈青白跟普通人一样,幼年时候的稚趣,少年时候的顽劣,青年时候的叛逆,沈青白都有,但沈老爷子也许想不到,他一去之后沈青白成了现在这样。
也许,这也是另外一种成长。
他二人坐在酒吧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说起年少时的那种丢脸事也只笑笑,讲到自己后来遇到的乐事也笑,不知不觉间,原本的距离感也开始消散。
无论是沈青白还是姜河星,心底里还是认为对方就算变了,也还是自己幼年时的那个知交。
天近暮,这二人坐在酒吧里光线本就昏暗,也不觉得时间流逝,等沈青白觉得有些醉意了,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晚上八点半——他无语了半晌,抬眼瞄到手机右上角的电池电量显示,貌似很久没充电了,竟然还有电啊——华兴的制造厂商还算不错,没生产劣质产品。
“我得回去了。”
他抬头,手指灵巧地一转,手机就收回衣兜里,看着姜河星。
姜河星愣了一下,又笑了,“这回我自己开车来,一起走吧。”
于是他叫人来结账,那边酒吧经理其实早就搁那儿擦了半天冷汗了,看到他们要结账了赶忙冲上去,点头哈腰就喊道:“二位贵客还结什么账啊……沈太子爷您这几年不出现,一出现又吓了我一跳啊,这乍一来我还没认出来呢!莫怪莫怪!”
沈青白的手指悄悄收紧在一起,瞳孔剧缩了一下,脸色却不变,像是带着层面具似的,他手指了指姜河星,很简短的两字儿:“收钱。”
那中年经理偷偷瞟了沈青白一眼,见他似乎不是来挑事儿的,于是也放下心来收了姜河星的钱。“二位慢走,以后常来,保证最优惠!”
沈青白睨他一眼,“董宗吧?还喊什么太子爷,别到处胡说八道,嘴巴大了漏风指不定能够在北美引起飓风呢!”
这是在说蝴蝶效应……
头上的冷汗密密地就淌了下来,那经理也不敢差,只应道:“是,那您慢走。”
然后沈青白这才很不客气地拉着姜河星出去了,只是才出门,他拿无懈可击的笑容就立时消散尽了。
他放开姜河星的手,站在一边。
夜幕笼罩,华灯初上,这周围已然热闹,只是冷风渐烈,秋意已不知不觉间浓得太过。
姜河星的眼神很沉,他发现自己错了,不该来这儿的,他后悔了。
而沈青白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姜河星,我没想到你是准备来揭我伤疤的,很好玩儿么?”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一闪身便挤进来来往往热闹的人群里,很快转过拐角,在最后一盏路灯照着的边缘地区消失在姜河星的视线里。
姜河星觉得他真的错了,他站在原地,久久地,也不去看李开。
作者有话要说:酒吧沈太子异闻录就此结束,下面主角得上场了。
再次没存稿了……给你们再来打预防针,你们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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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祝自己生日快乐。成年了诶。
好像没多大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