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毒姬的声音明显急促,“你不是……”
“是,沫儿姓舒,不姓……玉!”雪沫和玉无瑕相视一笑,从毒姬的反应看,他们成功了一半。
“晚辈才是玉家的人。”玉无瑕接口,认真诚恳的样子。
“你才是……不可能!呵,老娘这么好糊弄!”
“无暇不敢,”随着语音的停顿,玉无瑕已立在谷底,就在雪沫曾经站过的地方,这次,他在前,她在后,“师伯请看看这张脸,他说,我尽承其美貌。”扬眉一笑,慵懒中带着几分似醒非醒似醉非醉的神秘莫测。
半晌,那声音才重新响起,先前的凌厉不见,涣散开来,仿佛扎进记忆的某个漩涡,遥远而恍惚。
“果然,真像啊……尤其是这双眼……”
一点也不像!雪沫腹诽,一样是狭长的丹凤眼,可是倚溪爹爹笑起来时,总是眯起的,看似可亲,却是算计在内,世界隔绝在外,而白玉呆瓜,笑时是瞪的大大,像一汪清泉,清澈而润泽,又像一个幽静的风穴,徐徐地往外吹风,叫人灵台清明遍体舒爽。
可是不得不说,这回,他道将倚溪爹爹的模样学了个九成九,看来白玉呆瓜别的天分不高,骗人却是奇才,果然最不会骗人的人骗起人来骗死人。
“他……好么?”小心翼翼的语气,带着女子特有的温软,若不是亲耳所闻,有谁会相信,紫姬瑶也会有这样娇弱的一面。情这一字,杀伤力可见一般。
“师伯既如此惦念,为何不亲自去问问他呢?”如此揭人家伤疤,实在有些卑鄙,可是谁又规定了,卑鄙的事他就不能做呢?有些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理直气壮。玉无瑕对紫姬瑶的反应很满意。
“你的意思是……他就在附近?”
玉无瑕还未作答,只听得一阵箫声远远传来。随性的、张扬的,又绵长好似亘古的叹息。
“溪儿!”一声惊呼,衣袂凌风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归于静谧。
许久,才有人小心地吸了口气。
“她走了……”雪沫朝空中摇了摇手 ,细碎的粉末在风中飘散开来,“你们也走吧,以后莫要轻易被人利用。”话是这么说,可是一旦她的群魔乱舞练成,全天下的毒物就全在她的掌控之下,届时……
玉无瑕走到她身边,雪沫忙扯住他的衣袖。
“真的是爹爹们么?”
“恐怕……是的。”
“他们会有事么?”
雪沫的手一颤,玉无瑕反手握住。
“那几个妖怪……”玉无瑕撇撇嘴,有些孩子气的怨念,“能出事倒是老天长眼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的武功已经……”
“从小到大,你可见过他们使过一次武功,”玉无瑕咬牙,眼神愈发哀怨,嘟囔道,“我还不是被整的很惨……”
一时没忍住,雪沫扑哧一声笑出声,这样的白玉呆瓜,真是相当当的……可爱。刚刚还在为他的长袖善舞感慨不已,是了,瞧他面对紫姬瑶时一环接一环请君入瓮,美男计使得风生水起,比得她耿直相谏蠢的可以,如今再看这受气小媳妇般的模样,唉,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
“你怎知爹爹们会在附近?”
“他们出谷的原因是什么?”玉无瑕反问,眼神直直地望进雪沫眼中,“紫姬瑶在他们又怎会不在?”
刚刚还幸灾乐祸的雪沫顿时蔫了,还有一句话,一物降一物,巧不巧,他就比她强了那么一点。如今的玉无瑕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背了黑锅还口拙难辩的白玉呆瓜了,瞧这高深莫测的模样。又能怪得了谁,还不是自己逼的,自作孽不可活。
“你都知道了?”不甘心的语气。
“是,我什么都知道。”玉无瑕点头,认真执着。六年前病发,以及你如今的病情,每一次,我都很清楚,我只是,选择了沉默。
“般若琉璃花,菩提血玉果,我们一定可以找到!”
雪沫不平地又在他腰上狠掐了几下,扬眉道:“那是当然。”
误落尘网瑶台品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想一统武林。而统一的方式便是……彻底毁灭正道。”
雪沫面色一沉。
“确实是她的作风,那这次……”
“只是前奏,”玉无瑕抬手掀起挡路的帷幔,“以烟水山庄声名,不可能号令整个江湖,所以,这次她要的,只是一批可以为她卖命的死士。春/色满园那日之后,一把火覆灭。她的行动,正式开始了。”
“你是说……”雪沫张口欲言,见眼前的情景,不禁止住。
此时,两人已站在大厅之中。
一夕之间,宴厅变灵堂。苍白满目,低哑的哭声入耳,任何一个有心的人都会止不住地心酸。
“这件事,烟水山庄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雪沫蹙眉望着眼前一堆无心的人。
“罗大侠说的对!闻烟水山庄有难,我们豁出性命赶来相助,谁想竟是落了人家圈套,水游龙这老狐狸良心叫狗给吃了……”
“住口!”楚落风抽刀出鞘,怒不可遏。呸,豁出性命?!相助?!明明来混吃混合混名声。
“你……”那人刚要发作,即被一位光头老者拦下,姑且称他为老和尚。
老和尚语重心长:“楚公子,请听老衲说一句。水庄主心术不正,水小姐刁蛮任性,你江湖阅历不深,切莫让这对父女迷了心智,回头是岸啊。”
确是出家人的口气,可是这话……雪沫努了努嘴,却听老和尚继续道:“我们此番别无他意,只是想向烟水山庄讨个说法……”
奇了,出家人不该是四大皆空、无欲无求么,何来讨说法一说。不耻下问?雪沫忍无可忍,正欲上前,却被玉无瑕握住了手。玉无瑕摇摇头,轻轻道:“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没有立场。”
“哦,那我倒要听听,家父尸骨未寒,你们口口声声要讨的说法是什么?!”水轻烟自灵柩前起身,泪痕未干,小脸憔悴苍白,眼睛却亮的出奇,也……冷的出奇。
她走到众人面前,娇小得像个孩子,那一刹那的气势却让所有人都矮了身。楚落风一怔,默默地站到她身后。
“你们要什么补偿尽可直说,烟水山庄倾家荡产也会满足。” 面容沉静,字字铿锵。她就像那风雨中从容绽放的桃花,柔粉天成,却惊艳夺目。
楚落风悄悄地握住她的手,感觉她在他的手心一颤,旋即收紧,他的手,从未这么暖过。
“水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行走江湖,锄强扶弱,岂会……”
“多少?”水轻烟面目改色,只定定地望着他。
“呃……”那人噎住。
“多少?”水轻烟又将目光扫向其余众人。
娇小如她,甜美如她,这样的情景其实是很滑稽的,在场却无一人觉得可笑,皆沉沉地气都不敢轻易喘出,生怕一不小心,便被那双水样的眸子看穿了心事。
大侠也是需要银两的。
“这样吧,各位不辞辛苦赶来烟水山庄相助,轻烟且在此谢过,另每人三百两做路上盘缠,可好?”先以厉色镇之,再以声□之,此时的水轻烟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哪还有刚才怒气质问的影子,望着水轻烟的眸子闪闪发亮。
“水小姐客气了,江湖道义,这本是我们当做的。”有人正气浩然状。
“水庄主一向义薄云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毒姬委实可恶!”有人愤愤不平状。
“死者已矣,水侄女请节哀,千万保重身体啊,方伯伯发誓,有生之年,定当手刃毒姬,为水兄报仇雪恨!”有人慈爱劝慰状。
雪沫看着只觉得可笑,若江湖便是这番模样,无怪乎两位爹爹拂袖一叹:江湖之大,一言以蔽之——贱人最多!
“碧儿,你随李管家下去准备银两,”突然压低了音量,水轻烟自手上退下一个玉镯,“若不够,便把能当的都当了吧……”
“是,小姐。”碧儿含泪退下。
望着安定等待银两的众人,水轻烟无力地靠入身后之人的怀中。
“我知道他们都说爹是小人,自私自利,唯利是图……可是,爹也许对不起天下人,却唯独没有对不起我……他的天底下最好的爹……我不能让烟水山庄倒下,那是他的心血啊……”
“我知道,”楚落风揉了揉她的头发,“钱没了可以再赚,烟水山庄……我们一起把他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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