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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1 / 2)

>  屈平休嗯了一声,面无愧色地道:“我说得是十几年前,汴京有四大如同我一般风度翩翩、享誉扬名的公子,文涛武略各谋所长,既有文状元,亦出武魁,既有名将,亦出名帅,不可谓不惊心不动魄不惊世不骇俗啊。”

水水冷冷打量这位年长自己几岁的“千晓生”,“这个我听木头说过,京都四少,文有容辞,武有云水,智有华颜,谋有赵永陵,其中小陵王以‘奇公子’著称,这只长陵灯,就是用来祭奠他的么?”

屈平休哈的一笑,眼中写满“孺子可教”,“小陵王何止是用‘奇’字可以形容的?他虽是云阳侯的三公子,却以十四弱龄取贡生之资入朝上殿,博古论今之能深得帝心,老皇帝一时兴起,便出了一对,小陵王巧言以辩,让皇帝不得不钦封他探花。”

“一个对子,就能当上探花郎?”

“这对的上阙是这样的:‘东启明,西长庚,南箕北斗,朕乃摘星汉’;小陵王当年略微思虑,旋即朗道,‘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臣是探花郎’。”屈平休见两个小家伙听得入神,得意的摇摇扇,“老皇帝当时一听,便拍手赞道,‘对得甚好,好个探花郎!’,小陵王当即跪拜,直道,‘谢陛下隆恩’。”

茶水二人闻言俱是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茶茶“阿呀”一声,“原来老皇帝被他给绕进套里去了!”

屈平休眉开眼笑:“后来大家私底下都说,老皇帝本想赐封他为状元的,是小陵王自己不愿意出这风头,不是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嘛。”

“可是……”茶茶微一蹙眉,“小陵王,那不就是王爷么?可他既是云阳侯的公子,又怎会是王爷呢?”

“嘿——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屈平休笑容满面,收扇直抵下巴,“大约在十七八年前吧,华庆两国勾结草原蓝族,企图犯我大雍,裂土私分。当时据说是兵力悬殊,搞得我们首战大败,绥阳失守,损兵折将,连第一军师都被俘虏,举国大哀啊……便在此时,小陵王主动请缨,随军大战。”

水水眸中芒光一耀,“他定是个武功高强之人。”

“非也非也——他生来宿疾,不能习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然而他的不凡之处,是在这里——”屈平休指指自己的脑袋,“他的军事天份,堪比那姓孔的大军师……”

茶茶听得一头雾水:“哪个姓孔的?”

屈平休翻了一个大白眼,“你不知道有个叫孔明的军师很厉害么?”

“他不是姓诸葛的么?”水水斜了他一眼,“你应该是在说诸葛亮吧。”

屈平休顿时呛了口气,“咳咳……我这是幽默,你们这样打断我绘声绘色的描述是相当不对的行为,如果把我惹恼了,我会很生气,一生气,说不定就不说了,可是我猜,你们肯定还想继续听吧?”

“你很罗嗦啦,”水水受不了这“千晓生”的“口若悬河”,茶茶笑眯眯,“大哥哥,你继续吧。”

屈平休诶了一声,“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喔,对,小陵王以钦点军师的身份,纵观战局,破解蓝族星月阵,携挚友云水打了一场漂亮的迂回战,短短三日就收回绥阳。老皇帝乐坏了,封他个什么‘谋军侯’,赏了一堆银两。当然,这仅是他立下的第一功,第二功——啧啧啧,更是被誉为传奇中的传奇。”

“第二功?”

“此战大捷后,小陵王随即带了百名亲兵直越庆国,面临虎狼之师却毫无俱色,在大殿之上舌战群臣,威风凛凛啊。其实嘛,庆国与华国本就因利生嫌,再经小陵王动之以诚,晓之以大局,庆国那老头儿竟放弃盟约,致使华国野心彻底瓦解,一解大雍之危。”

“这般气节,真是令人折服。”水水面露惊叹之色,“想来小陵王,还有第三功吧。”

“咦——不赖啊,懂得举一反三,还不算笨极,”屈平休手指指着他鼻子,笑吟吟的样子很欠扁,“两战之后,蓝族为求生存,欲降我朝,老皇帝便派小陵王前往淮河受降,未料中途竟发生哗变。后来的事很深奥很迷离,我会说你们也未必懂,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蓝族的邪王为小陵王气势所镇,受降顺利,小陵王也因此被封了个异姓小王爷,虽未封地进爵,也算名动京师了。”

水水一时心驰神往,仿佛那个曾经笑看风云、叱咤天地的热血男儿正在眼前策马驰骋,豪气万丈;许是年纪尚幼,亦或是女儿家的所思所想与男孩不同,茶茶讷了一阵,突然嗫嚅道:“那……这个大英雄后来……是怎么死的呢?”

屈平休万年不融的笑容很明显的僵了一下,虽然他极快的调整过来,并胡乱的摇扇遮掩,“这个……”

“我听说……”水水怔怔的看着那盏长陵灯,“陵小王爷当年是在麒麟门之下处以腰斩极刑,重斧斩脊多次,血溅三尺高……极久极久才毙命……极是惨烈……”

屈平休心头突然一痛,仿佛一瞬间噩梦被点醒,五指将锦扇紧握,饶是他素来言辞百辩,念动于此,亦不知如何言语,“这……”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碎事有什么好提,人都已经死了,你们就是说破嘴皮子,那什么破王爷也听不到。”颇不为然的声音闲闲飘来,蓝衫男子不知何时行至摊边,他一把提起水水,双眸一瞪,“谁让你带着大小姐乱跑的?你们两个,害我寻了半天,走!回家!”

“闲爹爹,这个大哥哥跟我们说故事呢,茶茶听了好伤心好伤心的。”

“世上的英雄人物千千万万,你关心得完吗?难道你为死人流几滴眼泪他们就会从棺材里蹦出来?走走走,小孩子家早早睡觉才是正途。”叶长流余下一臂抱起茶茶,转身欲离,一柄华丽的折扇“刷”的在眼前一张,拦住了返身的去路。

“我说……这位仁兄,莫以为你长得比我帅那么一点点就可以随意的出言辱人,更何况辱得还是小陵王,你,现在不许走,我的要求不高,你说一句‘对不住’,我会考虑原谅你。”屈平休的视线从叶长流修长的手指转到极俊的面庞上,“否……”

“否则?”叶长流白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兄弟,叶某从未让人威胁过,但凡威胁过我的人……下场总是很凄凉的。”

屈平休顿时“哎呀”一声,挥扇晃脑,“狂妄、自大、偏激、目中无人——叶兄你很对我交友的胃口——可惜,你千不说万不说偏要说我的永陵哥哥,更不幸让我听到,我也只能放下我的那一点惺惺相惜之情然后烂用私权、以劝谋私叶兄你了。”

“随你的便,”叶长流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只是据闻令尊屈老将军公正廉明铁面无私,没想到他家惟一的公子如此蛮横,有趣。”

屈平休怔了一怔,“呃——有谁规定好官生出的儿子不能是坏官,又有谁规定上梁正了下梁不能歪?”

“没人会去规定这等无聊之事,”叶长流打个呵欠,睡意席卷,“既然小兄弟你一身歪风,又何必敬重赵永陵云水这类一身正气之人?既然你很在乎这些死人,又何必言行不一?狂人总是要先做出一番事业才会放纵——而你,还没这资格。”

“虽然你这话说着难听、听着刺耳,不过感觉是忠言——”屈平休留意的看着他的眼睛,眼眸掠过几分惊异,“有些人说得话很动听,可若真听进耳是要倒大霉的,你——应该不算太坏,我这方面的感知很灵。”

叶长流不置可否,迈步前行,却被人一把扣腕抓住,五指坚若铁石,屈平休并无恶意,他只是往前踏了几步,犹疑道,“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叶长流眼波略略流转,见对方定定的看着自己,嘴边浮起一丝笑意,“你有没见过我我如何能知?不过叶某虽走遍天下名川,汴粱却是初访,印象里,与小兄弟亦是初识。”

他不留痕迹的微一拂袖,轻而易举的挣开紧钳的手,牵着两个孩子消失在比肩接踵的人流之中,屈平休仰天连叹三声,“想我屈平休睥睨天下,难得对一个神秘莫测之人产生兴趣,却被人三番无视,真是好可悲、好痛苦啊。”言罢悠然闲逛,仰面发现方才的灯摊后有人缓步而出,朝自己从容一笑。

屈平休足下略略一顿,浑身不自在的偏过头去,他终于找到无视别人的机会,遂哼哼两声,负手踱去。

那人儒雅淡然,正是大理寺卿容辞大人,见屈平休如此,也不十分介怀,极轻极轻地举起长陵灯,望着叶长流远去的方向,眸间幽清如水,岿然而立,久久未动一下。

第四局:觐见雍帝(叶容图)

北冬极寒,大雪纷坠,苍茫天地,银妆素裹。

汴梁北城,草平楼内,炉火偶尔“嘶”的一闪,是以为彻寒之日增添融融暖意。两个容颜极朗的男子相对而坐,桌上摆满了佳肴却无人动筷,白衫人眺窗远望,若有所思;蓝衫人拈卷翻阅,不时端起桌上烫酒轻啜,完全未被场子里的嘈杂所扰。

“慕容执,好大的气派。”木揽风突一感慨,“连凌云山的掌门人凌风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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