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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倾歌(完结)千叶飞梦第94部分(1 / 2)

>我深深吸了口气,轻轻一笑,道:“敢问惠公还有何事命下?”

夏惠此刻倒默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莫名一软:“坐下,我想和你谈谈。”

我侧过身,瞥眸看了他一眼,顺从地走去一旁的椅中坐下,干脆地:“说吧,夷光听着。”

夏惠缓步踱来,垂眸望着我半日,不言不动。我蹙眉抬眸,却见他复杂飘忽的目光,似迟疑难定,又似带着一抹隐隐的愧疚和不舍。

“惠公有话,但言不妨。”我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孩子没了,是那碗安胎药的问题。”他低低出声,却惊得我差点跳起来。我怔了片刻,手脚发凉,待要站起时他却垂手将我按住,冷冽的眸色一瞬柔软,盯在我的脸上,似决绝,又似痛心:“不必怀疑你师父,药,是我下的。”

“你!”我又恨又气又伤心,忍不住一掌挥去重重拍在他的肩头,冷笑,“你……你好哇,你究竟是不是我的舅父?接二连三,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大病初愈,掌力无劲,拍过去他纹风不动,只是那犹带冰雪寒芒的目色逐渐严厉下来,紧紧望住了我的眼睛。

夏惠道:“那孩子本来就要不得,你师父明白却心软下不了手。你如此聪明,难道一点也不知晓其中利害?且不说那孩子因你体内瘴毒本就羸弱不堪,纵使生下也会夭折,不仅如此还会累你半生身体病弱,难以痊复。只说那孩子的身份,生父是自己母亲名义上的堂哥,世间没有遮掩长久的秘密,他的身世一旦揭晓便是奇耻大辱,你让他何存何处?豫侯说是爱你至深,却连一个婚约都许你不得,为他受苦受屈你何苦何求?”

夏惠一口气说完,见我茫然无言,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又忍不住劝道:“再说如今你将嫁晋国穆侯,即便他心胸宽广得可容下那孩子,你能安心?襄公不会怀疑?想必你也知道襄公是何等人物,天下心狠手辣最厉害者非他莫属,晋穆实是他最宠的儿子,纵是储君之位暂不给他,纵是囚禁他不得自由,却也是费尽心机地在保他周全不受一丝折损。你连连累晋穆至如此难堪的境地,那襄公早不知对你成见如何,你却还想着要带那无颜的孩子稳居晋国?”

我冷笑,言道:“我何时说我要嫁晋穆,我何时说了?”

“晋穆此人,你不嫁,也得嫁,”夏惠吐词落音,字字清晰掷地,霸道得不容他人一丝反驳的余地,“丫头你不要太任性……”

话未完,门陡然被风括开,满室药香腾绕而起,草叶飞乱,有青影夹风而入,彩色长鞭在摇晃的灯花下凝成一束犀利光芒,直直抽向夏惠的方向。

夏惠不闪不躲,扭头时,面色寒如冰石,眸色凌厉。

他刚挥袖欲挡那鞭影时,我赶紧起身护在夏惠的身前,低喝:“爰姑,不得放肆。”

无论心机还是武功,爰姑怎是夏惠的对手?这鞭若打下来,只能是苦了爰姑。

鞭影将落脸庞被她险险收回,门扉又关,适才大风下灯火歇了一半,唯余的一半轻轻飘荡着,阴影浮浮,照得一室药草铺地的景象更显凌乱。

魅儿拍翅站在门口处,见我望过去时,它眸间略有愧色,低了头轻啄地上的飞屑草药。

爰姑伸手拉我入怀,哽咽声轻微:“公主倒狠得下心,竟这般无言离我而去,若不是魅儿回来送信,若不是我的轻功还未荒废,是不是你今生都不愿再见我了?”

我忍不住流泪,默然不说话。

爰姑的手在我后背轻轻抚着,声音伤感下去:“你和无颜……还有我那可怜的孙儿……公主,你们这般折腾当真是想要爰姑的老命不成?”

我依然不语,只推开她,凝望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庞时,却陡然发现几日不见,她却又苍老不少。鬓角花白,容颜倦怠。

“爰姑……”我低叹,无奈,“对不起。”

爰姑望着我,半日,她又侧眸看了看一旁不再出声的夏惠,开口时声音颤微:“公主,你当真要嫁晋穆?”

我不言。

夏惠冷道:“豫侯已然做主答应,聂无爰你还不知?”

爰姑惊诧,面色苍白,笑意苦涩,许久,她方能说出话来:“好,好好……原是这孽障狠心伤你……他天天舍了新婚的妻子住来疏月殿,几日几夜地不睡觉,一旦闭眼,梦里都在喊着你的名字,我只当他与我一般找你发疯,念你发狂……可我却不知,却不知他在私底下却做了这般的事。”

我闻言一僵,只觉脑海中空茫一片,昏睡时梦里那人抱住我嘱咐叮咛的话语再次回现思绪中,我愣了片刻,倏而,我抽离被爰姑握住的手,轻声道:“爰姑,你回去吧。”

爰姑失色:“公主?”

我凄然一笑,心痛,心落,心伤无痕:“无颜,他此刻才是真的苦。你若再离开他,他会比我更孤独。”

“那你……”

我看了看夏惠,眸光忽然一定:“我……我自然也有我要去完成的责任。”

爰姑怔然。

夏惠望着我,唇角慢慢勾起,眸色欣慰,笑颜倾城绝美。“丫头,”他轻叹,拉住我,柔声道,“明日随小舅舅回凤翔城。”

我一笑不语。

我会听无颜的话等他,却不能站在原地不动。

站在原地不动,便唯有被人欺负算计的份。我无辜赔了心伤,赔了三年,赔了我的孩子,我怎能甘心,又怎能不学聪明,怎能不知为自己、为齐国学会谋算反击?

尤其面对的人是你,我的小舅舅。

雨夜虽难行,我却执意将爰姑送离药居。

我也没再叮咛她不要告诉无颜我在哪里,因为我知道即使他现在知道了我的行踪,他也不会抛下一切来寻我。我只是吩咐爰姑千万不要将孩子的事告诉无颜,既然那孩子来去如此匆匆,是喜是哀已纠缠得太不分明,痛苦我一人受便够,他要愁、要忧的事远比这些来得令人头疼烦恼,我若懂事,便该知道如何为他分忧。

如今伴在他身边的不是我。那么即使能做一点点,也是对那遗憾的一丝弥补。

纵使将来再难携手,却也不至于两相埋怨。

纵肆的马蹄声踏响静夜,眼看爰姑的身影渐远不见,我才轻轻弹指驱走歇在我肩头的魅儿,撑着伞,走回我住的竹舍。

房里安静,可是那人却已醒了。

先前他披散的长发已被溢彩的金冠束起,身上原先那件黑色长袍也被换去,此刻他金衣粲然,烛火下那袭华贵的衣料湛出耀眼光芒,衬得屋里的光线似是顿时亮了几分。

我站在门口,撑着伞,略略起疑。

“沉睡散麽?”他勾唇笑,懒洋洋地倚在竹塌上,看着我,“对我无用。不过当时你既醒了,我想多日劳累也是该睡一会的时候了,对不对?”

我尴尬无言,痴留门外。

雨气清寒,沾衣湿润。

他低低一叹飞身跃出抱我回屋,关上门,取过伞扔在地上,拉住我坐回塌边,轻声道:“既知身子不好,还这般不爱惜自己?雨水湿寒,可对你刚……”音顿,他眸色一闪,自知失言,不再语。

我看着他。

“还伤心麽?”他问。

我神色一黯,手指不自觉地去抚小腹,触及衣裳的刹那又猛地握拳缩回。我轻轻摇了摇头,垂眸不言。

他沉默片刻,忽而站起身,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后,身形一止,问道:“你……愿意和我回安城麽?”

我一惊抬眸,望着他的眼睛:“你要走了?”

“晋国事多烦乱。我已经出来太久了。”他伸指揉揉眉,直言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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