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的落水声后,便是接二连三的轰响声,大船在水上炸开,轰轰烈烈的火光被波动的水面扭曲,却依旧火红的美丽。燎起的浓烟冲天而升,黑茫茫的一片,覆盖了周围的浓雾,似乎也将云彩染黑。
天下听到爆炸声,便出舱张望,只见海家船队驻扎的地方火光冲天,黑烟弥漫,猎猎火声和怒吼的海浪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别样的恢弘的交响,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人求救的声音。
原来,卫修在大船上装满了火药,并在引子边上安装了简型的的定时装置,只要烛火燃完,火豆便会引着引子。还派人泅水到海家的船边,将事先备好的羊皮囊中的火药黏在海家的船上,点着引子,那些人再潜入水底,游回来。没有将他们做成人肉炸弹,也算是卫修仁慈了。
海浪卷来了几具尸体,都是连着皮肉的残肢剩骸,蓝色的海水也被血水染成了红海。屠戮的场景比起海家在南国树起的千人修罗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救人。”天下有些愠怒的看着卫修,她是最不主张将火药用在这个时代的人,更别说是将它用在战争上了!看看吧,造成了什么恶果?天恬啊,天恬,好一个精通数理化的天恬!
虽然不是请求,卫修还是思量片刻,然后笑道,“好,你说救人,就救人。”他冲身边跟随的将士打了个手势,吩咐道,“去把活着的,都捞上来。”
“是!”不问原因,将士只管领命去了。
天下还没松下的气息又被一阵风提的更高。风向变了,风向怎么能改变呢?明明是东南风向,怎么一下子成了西北风了?
“风?”卫修将五指伸向风中,感受到其中猎猎气息,随即莞尔一笑,“看来有人不领情啊。”
海九溟终于要动手了吗?天下的心突然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她恐惧,而是被恐惧感染,被风中的杀意所迫,如此汹涌澎湃几乎要掠夺了人的呼吸。
“唐诀!唐诀!”天下四周找着唐诀的身影,当他闻声而来,她边迫不及待的吩咐,“快让船上的人都下船,躲到高台的后面,速度要快!如果时间来得及,在高台后面支起帐篷,再躲进去!”
“是。”
唐诀跑走后,天下便帮着在船内外行走,“弃船了,弃船了,大家都躲到高台的后面去!”
艳容也来不及做作的扭腰摆,小跑到天下身边,神色为难,“主子,一船的宝贝,你舍得弃?”
“当然舍不得!就看这船结不结实了!快点帮忙招呼着,安顿好姐妹们。”
艳容招揽银翘及众姐妹想船外移去,天下却往楼上跑去,“琳琅,琳琅——”
琳琅应声开门,却见楼下慌乱一片,方才有闻巨响,恐怕是西国和海家的战事打起来了。
“他还没醒么?”
“没有。”一想到千默人事不省的状况,琳琅便是一阵怅然。
不是天下不信卫修,实在是千默也睡太久了!天下奔到床边,提起千默的领子,来回扇了几巴掌,终于看到他转醒的迹象。“都火烧眉毛了,快点给我醒来!”
“恩……”千默行了,捂着有些红肿的脸颊,不是他细皮嫩肉,实在是天下下手也太大力了,“怎么回事?”
低沉暗哑的嗓音将琳琅也唤到床边,见千默终于安然无恙,她高兴的眼中闪着泪光,实在想扑到情人的胸膛大哭一场,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时机。
“快点起来,”天下将他从床上拉了下来,“带着你的女人跟楼下的人一起去避难。我去看看楼上还有没有其他人。”
说完,天下便往更高的楼层去了,“还有没有人啊?还有没有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船上的人声只剩她的一个,就算隔音效果再好,她还是听见了船外破涛汹涌的声响,渐渐的,船身微晃着失去了节奏似的剧烈摇摆起来,天下借着船壁的助力,才能站稳脚步。
勉强蹒跚着走出船外,天下才发现浓雾已经退去,却又被拍打的波涛迷蒙了世界。
“跳下来!”卫修在船底大喊,并张开双臂,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天下对他视若无睹,轻巧跃下,甚至还在半空来了一个完美的大翻转。她没卫修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可是落地的那一瞬间,她才知道,自己的确比卫修想象中的还要脆弱。
落地的压力几乎要将魂魄挤出身体似的。天下后退一步,才稳住了身子,扶了扶恍惚中的额头,将晕乎乎的感觉晃掉,才拾步向高台去了。
海家的士兵如同死海中爬出的冤魂,络绎不绝着上岸,遇鬼杀鬼,遇神杀神,残忍狠辣的手段,让人汗颜。天下相安无事,卫修也就帮忙解决那些海中来的残兵去了。
不想看到血的颜色,不想闻到血的味道,却深刻的感觉都身后海水如同黄泉似的景象,哀鸿遍野,只是不去听,不去看,却不能不想,天下不知道风为什么突然间停了。
因为这样,才足以让海九溟看清那个高台上的身影,那个随时都会倒下似的身影,身边的海楼云和卫修缠斗起来,才为他争取了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时间……让他完整的看到她倒下的过程。
天下从一层高台滚落,终于将倒转的世界扶正在眼前,首先看到的却是灰蒙蒙的天,侧眸望向海边,混乱中最清晰的身影,果然是那个男人的。湿淋淋的,真有些落汤鸡的意思,可还是魅力十足啊。若男人们都像他一样俊帅英武,那还真是没天理了。想到这,天下笑了——
“我……”海九溟只觉得喉痛哽了一块硬物,吐不出来,也咽不下。这样的场景,他总觉得不是第一次发生,她在高处望着他,他在低处望着她。不该发生这样的事!这不是他希望的!他似乎无数次的下定决心,要保护这个女子,至于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不记得了,或许是比今生还要久吧。“我是不是又错了?是不是又错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总觉得这样才能一点点的赎去一身的罪孽,“不要闭上眼睛——”
顿时,海滨之上只闻这一个声音,只这一个声音便震慑了全场!顺着他的视线向高台望去,卫修也看到奄奄一息的白色身影,随时都要羽化而去。
“海九溟,我只要你再要一个女人就可以为她解毒!我带了冰棱莲!”
“来不及了——”非天沉声道。
“你不是说她还有三年的命吗?”似乎所有的气息都从海九溟的胸腔内抽走了,有心责备非天,也是没力气了。“劫船,撤退——”
第一次,海九溟下了撤退的命令,这是海家的耻辱,这是海家在大大小小无数战场上的唯一败笔。
风起云涌,厮杀声无数,更猛烈的风势将海滨的船只还有天下的身体,一并带走了——
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第六十一章 不可思议的开始
东国西郊边得一个小村落,沿着泉溪坐落,阡陌相交,大有世外桃源的景象。沿着泉溪而上,便是举世闻名的离岸。自东国交通四通八达以来,离岸的渡口便比以往更繁荣起来,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
半年以前,海家和西国交战,损失惨重,回了海中天修生养息,无暇顾及海上作为。在短短的半年的时间,四国内大发海上事业,再也无顾忌,在这条自由的航道上,太多人实现了置身汪洋,看海天一线的梦想。话说那个村庄无名无姓。面对田地,背靠泉溪,男耕女织,日子也算过得去。闲暇的时间里,男人们还可以沿着泉溪而上,到离岸的渡口充当苦力,赚些外快,补贴家中,更算小康了。除了上次,据说江边闹了瘟疫,惶恐一阵,其他的日夜里,都是太平的。
生活在这个村庄的,有一户不寻常人家。一家四口,偶见访客。家中的男主人姓甚名谁,左邻右舍都不大清楚,只听他的孙儿们老叫他老路,也只道他大概就姓路了。女主人的样貌看起来要比男人年轻,即使年过半百,风韵犹存,不似在山野小村中生长的人儿,她叫孙三娘。这对夫妇,不见有儿子,却养了两个调皮的小孙儿,子阳和子月。
这几天,这户人家里可热闹啦。原因不为其他,就是前儿,子阳和子月跑到东山山麓玩耍去了,回来的时候竟然拖了一个蓬头垢面的活死人。说那人是活死人,是因为这事邻居们都知道,而且事过两天了,都不见那人醒来。村妇们八卦,在院儿里编织着草鞋,便拾起这话题,七嘴八舌起来。
“前儿个,那兄妹从山沟里捡来的人,到底醒了没?”这妇人说话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