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过他依旧在流血的右臂,打量着他精致的容颜,啧啧道,“保不准哪天我心血来潮,或者一个不小心把它洒进汤羹、井水里,你说,到时候会死多少人?”
“……”纳兰性德轻轻摇了摇头,抽回右臂,后退了几步,没有作答。
“纳兰大人心肠好,见不得旁人受苦。既如此,不如效法佛陀,割肉喂鹰!不知纳兰大人,意下如何?”
“条件有三,沈姑娘听听看。第一,沈姑娘只为外室,容若名下在西山有一处御赐别院,可供姑娘安身。第二,不得再踏入丹棱沜、紫禁城半步。第三,不得再动用丝袅宜香。”纳兰性德澄澈的眸子与月光汇出迷人的光泽,“否则,容若不会手下留情!”
沈宛心满意足的笑了,柔声说道,“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我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纳了江南沈宛。”
“家里也好久没有办喜事,是时候好好热闹热闹了!”
纳兰性德脸色一沉,探出手掌,命令道,“把丝袅宜香给我!”
“洞房花烛夜,我自会把它交给你。你若心急,不妨早早娶我过门!”说完,她脚尖轻点水面,于荷叶间对着纳兰性德千娇百媚的回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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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疯了,你居然要纳一个娼妓为妾室?”纳兰揆叙拍的桌子啪啪作响,恼怒的说道,“我问你,大嫂才走了几个月!你就这么着急另结新欢,你对得起子鱼他们吗?你又对得起大嫂吗?”
“我不过是纳个妾,你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纳兰性德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轻描淡写的说道,“再大也不过是个外室,你跟她一介娼妓计较的什么?”
“你既然知道她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为什么还要娶她?”
他浅浅的押了口茶,合上双目细细品着茶香,继而说道,“单凭她江南第一名妓的名号,想来尚且配的起你大哥我。”
“哥,你脑袋烧糊涂了!她怎么配跟你相提并论!”
重重把茶杯蹲在桌上,凤目射出极具威严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他命令道,“我意已决,二弟无需多言!”
“哥——!”
纳兰性德罕有的正色喝道,“够了!丹棱沜是个清静的地方,不要在这里再提及此事!”
“那你还……”
“……”纳兰性德没有给揆叙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倒剪双手转进了后堂。
“你要是敢娶她,我就进宫侍驾!”揆叙本以为此话一出,大哥必定会立即告饶,而且会立即打消纳沈宛为妾的念头。谁知,绣屏后传来纳兰性德冷飕飕的回答,“你如果认为男宠的名头好听,你不妨今夜就进宫去!如果你不想投考科举,不介意拿身子换官爵,那就悉听尊便!”
“哥——!”揆叙气的直跺脚,又怒右恼的把自己扔进了太师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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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性德要纳江南沈宛为妾室的消息不胫而走,时隔四个月后,纳兰性德再次成了街头巷尾、宫闱朝房人们热议的谈资。
“皇上,奴才听说纳兰统领要去江南第一名妓沈御蝉为妾。”
康熙接过汤羹,侧眼斥责道,“你们这帮狗奴才,正事儿没干多少。扯起闲话流言来,倒是个顶个的在行。”
贾孟城连忙拱手道,“皇上教训的是!”
“他是当朝二品命官,纳妾算的个什么?”康熙轻轻搅着汤匙,目光落在熬得火候刚刚好的薏米绿豆羹上,讥诮的说道,“安亲王岳乐前阵子不刚刚在西直门安了个外室,听说那里头住的就是眼下京城最红的女戏子。皇叔都做得,他为何就做不得?”
“皇上真是耳聪目明!”
康熙抿了一小口,尔后问道,“御膳房来了新的甜品厨子吗?这汤羹熬得不错!”
“回禀皇上,这粥是皇贵妃娘娘亲手熬的。”
“她的手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了?”说着,康熙的脸上浮现出幸福、宠爱的笑容,“今晚去景阳宫。”
“嗻!”
康熙话说的轻松,转天天不亮就出现在天字号天牢的密室中。
“朕要知道沈宛的底细,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否则朕一定会食言!”
“她最终还是出现了。这孩子的报复心果然极强,我当年可真是没看错人!哈哈哈哈……”笑声戛然而止,被粗重的咳嗽和喘息声代替,良久才稍稍收住。
“曾遶和曾静已经安全抵达甘肃日月山……”
“康熙,你是想说,水浸天乖乖的呆在炎方寨红云邬,而且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你还想说,纳兰性德表面上对你不闻不问,背地里却对你上心的紧,对也不对?”
近两个月来,康熙再也没为吃食责罚过御膳房的厨子,嘴巴刁钻的他只要嗅一嗅便会知道菜色是他的手笔。既然他不想戳穿,康熙也乐得在期盼和惊喜的情趣中度日。
“曾鹤宸,朕不得不说,当初救下你是个正确的选择。只不过,现在朕又觉得,你很可恶!”
曾鹤宸仰起苍老惨白的面容狂笑着,“康熙啊康熙,纳兰性德如果知道我还活着,如果让他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他还会对你死心塌地吗?他还会为你出生入死吗?”
“那都是朕跟他之间的事情,不劳你操心。你要做的是遵命行事!”
……
“康熙,你最好祈祷他永远都看不清你的真实面目!”
105。落凤殇…第五十四章:龙炎为谁春(一)
一杯绝情酒,一云湘帘雨,一策帝心白
康熙二十一年,八月初八,酉时
西山蓝湖别院内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遍布西山的大街小巷,波斯地毯从正堂一直延伸到胡同入口。满园的红色一眼望不到边,宴席酒桌拥塞了街道,直隶境内有名有姓才子、俊杰悉数到贺。
亥时,宾客散尽,喧嚣热闹的院落霎时间安静下来,喜宴间的欢愉过后留下的却是遍地的狼藉,纳兰性德微微摇了摇头,缓缓步入洞房。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这辈子五次娶亲,却与佳人良宵绝缘。想来,最令他后悔的莫过于康熙十一年的五月。揭下水浸天盖头的第一句话竟是那般的煞风景……
步入洞房,纳兰性德轻挥手掌,喜娘和侍婢见他面色不善,识趣的齐刷刷的退了出去。
手拿秤杆,翘起盖头的一脚,红绫簌簌飘落,露出一张沉鱼落雁的娇媚容颜。珠翠金钏,眉心点花,朱唇欲滴,面颊光洁如玉,美得绝艳,宛若怒放争春的蔷薇。
沈宛抬腕掩面娇笑,双颊绯红,低声问道,“夫君,妾身美吗?”
“美!”她美得不可方物,美得无一处不令人心生摇曳,但蛇蝎的心肠使得纳兰性德阵阵作呕,面前的哪里是倾国倾城的佳丽,俨然一条浸满毒液的美女蛇。
把沈宛的素手托起,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目光款款的抬眼望去,沈宛只觉脸颊红得发烫。
纳兰性德亲自斟满酒杯,一杯递到她手边,柔声道,“来,御蝉,咱们共饮交杯酒!”
“……”注视着沈宛疑虑犹豫的目光,纳兰性德立刻会意,笑着说,“御蝉即心有余悸,在下就先干为敬!”
酒杯将将递到嘴边,沈宛旋即抬腕阻拦,媚声道,“交杯酒哪里有独饮之礼?”
双臂交叠,交颈饮下合卺酒,纳兰性德的颊边掠过一重满足的笑意。一壶陈年春酒下肚,盘中的菜色减去大半,跳跃的烛光在沈宛的双瞳中泛出波波流光。借着微醺的醉意,她索性坐进他怀里,皓腕环在肩头,伏于颈间,嗅着那沁人心脾的冷梅淡香,慵懒柔媚的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该歇了。”
“……”纳兰性德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若隐若现的笑意说不出的迷人,沈宛仰起头,把丹唇印了上去,舌尖交汇的柔软和温润让她沉醉,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更深的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