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丹可解百毒,创口清理完毕,最好服下一粒护住心脉。”瞿唐风嘴里说着,手上加快了动作,刀锋切割皮肉的声音丝丝入耳,纳兰性德疼的满头是汗。
“嗯!”纳兰性德微微点了点头,伏在案上的手指几乎刻了进去。
“……”
星桥被纳兰性德一瞪,怯生生的缩回角落,不敢多言。只有他知道,得知水浸天离世当夜,纳兰性德将所有的混元丹尽数倒进了硝石水中。救下曾鹤宸性命的三粒还是星桥偷偷藏起来的。
纳兰性德沉声问道,“让你去把老虎送给金太医查验,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边都办妥了,奴才不放心,所以……”
纳兰性德知他是好意,便缓和了语气问道,“金太医怎么说?”
“金太医只说,那头老虎是自小拿毒物喂大的,浑身是毒……”瞿唐风听闻此话骇然失色,少一分神,刀锋入骨。
刻骨之痛突然袭来,好似被人卸去半个肩膀,纳兰性德发出压抑的低吼,疼的几乎昏厥。
他侧过脸,注视着瞿唐风噤若寒蝉的神色,“瞿太医,想必你知道那老虎的来历?”
“《无量药典》的下半部是《毒经》。江湖上,用毒的门派以四川唐门毒砂为首,以苗寨蛊毒为次,无量剑派南宗为季……”
烧酒火辣辣的灼烧脊背,仿佛背上背了一团火苗,吞肤噬骨之痛锥心彻肺。
“而南宗早已北上于达赖喇嘛座下效力,所以……”
金疮药带来的阵阵清凉使得灼烧和刺痛稍适缓解,以毛巾拭去脸上的汗珠,慎重的吩咐道,“星桥,传令,将除两位太医和你我之外的所有知情人如数灭口。”
绷带裹住了半个身子,吃力的套上内衫,他继续吩咐道,“三日后,散布消息,禁卫军减员过半,王室宗亲熟人猝死,死因不明……皇帝亦中毒昏迷,文武大臣人心惶惶,逃跑者日盛……”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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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六,銮驾轻车简从夜宿霸州信安镇山神庙。纳兰性德命曹寅和那海带人大张旗鼓驻扎于静安寺。
当夜,静安寺内外火光冲天,喊杀阵阵,刀光剑影,血泊横流。
晨曦第一缕朝阳熄灭了昨夜的聒噪,硝烟未散,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静安寺内外,刺客皆为死士,刺杀失败,血战到死,无一生还。
弯刀、犀牛皮皂靴、散发垂肩,牛皮酒囊,浓重的体味狐臭毫不避讳的诉明他们的来历
康熙听完奏报,勃然大怒。宗亲、文臣、武将对葛尔丹恨之入骨。
110。落凤殇…第五十七章:凤落龙悲绝
一生依何处,一捧清泪尽,一策再无味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十四,皇六子胤祚于永和宫夭亡。德妃秀宁痛不欲生。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九,纳兰性德伴驾于瀛台景星殿纳凉,失足落水。高烧不退,人事不省,汤药不进。
“启禀皇上,纳兰统领毒入骨髓,毒性蔓延全身,臣等回天乏术。”
康熙疯了,一把拽起脚下的金无羁,双目冒火的质问道,“什么毒?他为什么会中毒?他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他又中了什么毒?!”
“龙泉关……纳兰统领被老虎所伤……”
康熙松开金无羁,一脚将瞿唐风蹬倒在地,喝道,“给朕交代清楚!”
老实忠厚的瞿唐风一五一十的把四月二十八当夜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的交代详尽。一旁吓的体如筛糠的金无羁和星桥也一一作了补充。
康熙星眸圆瞪,厉声吼道,“他要是有个闪失,你们都要给他陪葬!”
跪倒在地的三人颔首偷眼面面相觑,暗想,那岂不是死定了!
亥时,纳兰性德缓缓张开双眸,瞳中烛光迷离,时光仿佛一下子跳回到十三年前。经年盛京皇宫,他也是这幅肝肠寸断的神情。
“你……醒了……快传……”康熙嘴边,纳兰性德风秀的手掌何时变得枯槁,薄如树叶……那双绝美的手去了哪里?
“吓坏了吧?我本想悄悄的走,可惜,没算好时辰。”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康熙看的心都碎了。
“你故意让我误会,错以为你恨我,拒我于千里之外。如此一来,你若走了,我便不会伤心,不会难过,对不对?”纳兰性德感觉到有水滴泪落到脸上,朦胧的视线中,是康熙泫然欲泣的面孔。
“医得了病,医不了命。这话,浸天到死都不信。以你的倔脾气,定然会在我身上大费周章。明知无果,何苦劳心费力?”他的笑容清潋,通透的宛若可见游鱼的溪水。
“为何要毁掉混元丹,你该知道那是救命的药!”
“活着太苦。紫禁城里,哭天抢地生死诀别,如同儿戏。深不见底的宫门中,人命不过是任人操控的傀儡,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你怎么忍心扔下我一个人!我的心里说给谁听?我想你,却见不到,该有多苦!”康熙紧紧把他抱在怀里,拖起长长的哭腔。
门外候命的宫人侍卫暗自垂泪,静悄悄的立在原地,一步也不敢离开。
纳兰性德探手拭去康熙颊边的泪珠,暖暖的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听了一定会不高兴。”
“你说过你会陪我一辈子,你怎么能先走!我不许你先走,不许——!我已经让人飞鸽传书去茈碧水月,请水城笳来救你,他一定有法子!”他怎么会笑的出来?他怎么可以如此从容的面对死亡!悲伤将康熙的坚强一寸寸吞噬,整个人在痛楚的泥沼中慢慢沦陷。
康熙泪眼婆娑,丝毫不顾忌皇帝的仪态和威严,乞求道,“在他来之前,你要好好的,答应我!好好的等他来!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纳兰性德轻拍康熙的脊背,柔声道,“玄烨,不怕,不怕!”
登基大典的前一刻,他如是说。从那天迈入乾清宫门起,二十四年来如影随形,有他立在身后,康熙从未怯懦,从未惧怕。无论生死,他都会陪着自己,不离不弃。
五岁时的初见,他俊秀的像个女孩子。纤弱清俊、安静的躲在明珠身后,怯怯、好奇的打量着大殿内的一切。那双晶莹澄澈的双瞳,清朗而温润,像极了夜色下的太液池倒映出的满月。
在阳光无法照到宫殿深处,宫灯光芒阴冷、平白、干涩,晚上亮起的灯火渺小如豆,阴暗不定。在人心叵测、物欲横溢的紫禁城中,他是那样的超凡脱俗、独具一格。
那个时候,康熙还太小,不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康熙走上前去,把他拽到孝庄面前。他立刻毕恭毕敬的跪地磕头。
康熙举起挂在前襟的玉佩,兴奋的说道,“皇祖母,他的玉佩跟我的一模一样!”
当孝庄目睹一对九龙玉佩的时候,见惯大场面的她也不由自主的呆了半晌,“冬郎,可知道这玉的来历?”
“……”他抿了抿欲滴的双唇,偷眼瞟向一旁的明珠,投去求救的目光。
“从今儿起,你就是三阿哥的伴读了。你要把他当哥哥,更要把他当主子,懂吗?”
“……”他似懂非懂的只是点头。
八年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身旁的容若美得让人心中发痒,乌黑的头发流水一般从肩头倾泻而下,在幽暗的灯光下,泛起柔和的光泽。摇摆的光晕映出他羊脂玉般光润的肌肤,五官精致如画,线条流畅俊美,细腻而又醉人。
从那天起,康熙与纳兰性德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而他,也由伴读变作人人喊打、魅惑君上的男宠。
“……纳兰大人,纳兰大人——!太医……”
内堂的骚动和尖叫把康熙从梦中惊醒,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怎么来到床前。
暗黑的血渍浸透床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之气,纳兰性德的脸色惨白如纸,“容若,容若!不要这样,不要吓我!容若,你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