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施舍给了胤祯一个郡王的爵位,却不给任何封号,称呼上还称贝子,显见羞辱于胤祯。胤祯竟然淡然地接受了。胤祥难以置信地望着胤祯,叹息着低下头。
九月,我们又去了一次遵化。这次是胤禛将康熙和四位皇后的神牌升附太庙。胤禛很随意地拣出了几处错误,什么“漆流金驳”,什么“断钉薄板”,什么“污油恶漆”。总之,罚胤禩和工部侍郎、郎中等人,跪于太庙。
我焦急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却束手无策。弘旺和弘历百般安慰我,也不能缓解我一点点的焦急。虽然我知道,这次罚跪一昼夜就结束了。可这是深秋九月的天气,跪一昼夜,胤禩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弘旺说道:“额娘别急。急坏了身子!我去求皇上宽恕阿玛。”我说道:“你去了只会火上浇油!阿玛一定不希望再把你搭进去。”弘历见状说道:“还是我去请求皇上宽恕阿玛吧。”看着弘历,我苦笑道:“你也别去了。额娘不放心!”弘旺闻言,赶着说道:“额娘千万别去。我们更不放心了!”显然他们也听见了外面的流言,我叹息着说道:“你们都歇着去吧。”一整夜,我都对着灯影发呆。天亮后还不见胤禩回来。我焦急万分。历史又被胤禛修改了?难道这场还没结束?
快到午间了,胤禩还在太庙前罚跪,工部的官员已昏倒了几个,胤禛难不成要把所有人都罚得昏倒才算作罢?我真盼着胤禩昏过去,可是胤禩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只能撑着。他会得大病的!我再也坐不住了。张保来了。他恭恭敬敬地向我施礼,然后呈上胤禛的赏赐——一件双凤朝阳的璎珞。安奉他的父母的神位,竟然带这种东西来,又在这种情况下赏给我。我无语了!
我摆手命放下,然后命张保退下。张保说道:“主子还有吩咐吗?”我僵硬地说道:“没有。”张保不死心,说道:“主子瞧着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吗?”太明显地暗示了吧?我立刻答道:“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张保的汗下来了,说道:“皇上昨儿因为更衣帐房油气薰蒸,气得一天都没用膳!这一路皇上都想着如何把这副璎珞赏给主子,又不惹主子生气。主子好歹体谅皇上些吧。奴才也好回话儿啊!”我瞅着张保,说道:“我就是要你回复他,我不高兴!我不高兴受他的赏!我不高兴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张保磕了头,躬身退下,走了几步又说道:“皇上还没用膳呢!就像廉亲王一样!”瞧瞧我的脸色,行礼后退下了。
胤禛的暗示?我犹豫再三,决定先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再顾将来的吧!忍着气,来到临时的御膳房,做了两样点心——红豆糕和荷花彩卷,命侍书带着人送给胤禛。但愿我理解得对,不对也好,我另想别的办法。侍书端着空空的盘子回来了,比道胤禛把那些都吃了。我气道:“他不用验毒吗?早知这样,我就在里面下鹤顶红、砒霜、孔雀胆!”侍书想笑又不敢笑。胤禛是皇帝啊!我这么说就是谋大逆,想治我的罪一治一个准儿。
胤禩回来了。两个太监搀扶着,他还无法挪动步子。我赶忙接过来,扶他躺下。他望着我笑道:“害你担心了!一夜未睡吧?早些歇息吧。”我忍着泪,说道:“我没事儿!不累!”俯身褪下他的靴子,卷起他的裤腿。膝上渗出的血粘结在裤子上,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小心地弄开。他已痛得冷汗淋漓,却忍着没出声。再看那两个膝盖肿得跟桃子似的,我用热水洗了白绢,轻轻为他热敷红肿的膝头。我轻声说道:“圣祖皇帝的神位已升太庙,你该忙的事儿也忙完了。剩下的就是他的折辱了。我们走吧。”胤禩苦笑道:“我走不了。九弟在西宁,十弟在张家口,十四弟在景陵。如果我一走了之,谁来照顾他们的儿女啊?”我知道他会这么回答,我也放不下胤禟、放不下胤礻我,也放不下胤祯,尽管我知道雍正就是把他们的子孙尽革黄带罢了。但是我们都没有勇气赌博。我们不知道胤禛会做出什么来!
胤禛现在给我的感觉是偏执!他固执地按照他的意愿,完成着一系列布置。就像他设计胤祯,设计胤礻我一样,他也在设计胤禩。胤禩两次危及他的性命,他自然不会放过胤禩。而他对我的执念就更可怕了。我们都不再年轻,我们都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他却固执地认为,他应该得到我。我相信这个世上,比我美丽的女人也不少,又年轻又美丽的女人不可胜计,他却非逼迫我,非把我收入他的后宫,才算完成他的平生大愿。这是怎样一种心态啊!
总之,罚跪事件以我们的彻底失败而告终。胤禛成功地使胤禩在朝臣面前颜面扫地。胤禛也很成功地告诉我,究竟谁是这片万里河山的主宰。他有能力做到他想做的任何事。罚跪只是小试牛刀罢了,真正的风暴还在后头呢!我恐惧,我焦灼,可我不能对胤禩说任何事情。就像我当年不能告诉他,他是最早被排除出帝位继承人之列的皇子一样,我也不能告诉他注定的结局。我总抱着那一线希望,幻想着有一天胤禩能带我天涯海角,地老天荒。
罗卜藏丹津叛乱了。年羹尧展示出非同一般的军事实力。叛乱不过五个多月,就被年羹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平。而真正的战役不过十五天,大军纵横千里,横扫敌营。因为此役胤禛兴奋不已。他有了可以替代胤祯的大将军,而且这位大将军完全出自他的门下。
雍正二年冬,年羹尧来京陛见。在赴京途中,他令都统范时捷、直隶总督李维钧等跪道迎送。到京时,黄缰紫骝,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员跪接,年羹尧安然坐在马上行过,看都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胤禩、弘旺和弘历也在迎接之列。回到家弘旺就把马鞭摔在地上,怒道:“他一个汉军旗的奴才,竟然无礼至此!我非杀了他不可。”弘历也沉着脸,说道:“自作虐不可活。皇上不需要再容忍他的骄横了!”胤禩很平静,笑着问我道:“诗璇,有吃的吗?我饿了。”我笑道:“早准备好了。满身尘土,就想吃饭?”从丫头手中接过水盆,亲手洗了手巾。胤禩洗去脸上的尘土,又慢慢洗净双手,从我手中接过手巾擦抹干净。
弘旺早把年羹尧的事儿丢开,羡慕地望着胤禩说道:“阿玛真有福!什么事儿都能有额娘亲手服侍!”我狠狠地戳了弘旺的额头一下。胤禩笑道:“能娶到你额娘,是阿玛今生最大幸事。”弘旺说道:“等我娶亲时,一定要娶额娘一样美好的女人。”胤禩哈哈大笑道:“能娶到额娘一样美好的女人?全天下你额娘是独一无二的!你额娘的美丽,你额娘的才学,你额娘的明慧,试问世上哪还有能及得上你额娘的女人?”弘旺贼笑道:“那是!阿玛是想表扬自己。阿玛在四伯父,九叔、十三叔、十四叔中手中抱得额娘归,不就是想说阿玛最强吗?”我的脸刷地红了。胤禩也呆了呆,然后笑道:“你少说了。还有二伯父、五伯父,还有……”他顿住了。我也想到了康熙。
想必我的笑容没去,被胤禩察觉了。他笑着拥我入怀,说道:“我当然是最强的。因为诗璇义无反顾地追随着我,不管我受了多少贬斥,你的心意依然如故。”我的眼睛亮晶晶的,抬起仰望我的良人。弘旺不识趣地咳了一声,说道:“阿玛,额娘,我和弘历都在呢!”胤禩尴尬地放开我。我赶忙说道:“再说一会儿,菜都凉了。”
菜上来,弘历直奔他最爱的糖醋排骨。弘历捧着碗看我给弘旺夹菜,说道:“阿玛,我听说皇上这次奖赏军功,都是年羹尧提出来的。还说阿灵阿等人被贬也是听了年羹尧的话。这些都是冲着阿玛来的。”胤禩微微一笑,说道:“谣言止于智者。由着他们说去吧。”弘历小声说道:“我还听说皇上这几次下旨斥责阿玛,以及革爵查问的苏努、阿灵阿、安亲王府,很大的程度都是因为额娘。”弘旺拿筷子狠狠地敲了弘历的头,说道:“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第八十八章 再战
雍正三年八月,山雨欲来风满楼。先是针对八爷党的一连串革职削爵,裕亲王保泰、一等公鄂伦岱、贝勒苏努,然后是胤禟罪状的昭示,连带着斥责了胤禩、胤礻我和胤祯。而四爷党人也没逃得了。先是诏责年羹尧未能抚恤青海旧部,然后是借着“朝乾夕惕”责备年羹尧“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然后“年选”和“佟选”甚嚣尘上。胤禛的观点是“惟以一人治天,岂为天下奉一人”。年羹尧被调任杭州将军。年羹尧之子年富、年兴,隆科多之子玉柱俱夺职。隆科多虽然于去年辞去了步军统领,胤禛对他的疑忌却没有任何改观,在把他派到边境同俄罗斯举行谈判之后,又借故把他逮回朝中,议罪四十一条,永远禁锢。
看着这连串事件,我叹息着。胤禛已经准备好了。这两年多虽然煎熬,但相对平静的日子,快到头儿了。然而看着那个描金匣子,康熙留给我的那道圣旨,现在是不是可以用了?可是拉锡手里那第四页明黄是什么,我无从得知。使用康熙这首圣旨,必须当众宣读,如果拉锡把弘历的身世揭出来,不但不能达到效果,反而使胤禩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这种痛苦完全是我加诸于胤禩的!我冒不起这个险!即使弘历的身世没有被揭出来,胤禩苦争苦战就是替人作嫁吗?我不愿意!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把那个描金匣子又丢到柜底。
胤禩进来说道:“弘旺年龄不小了,该娶门亲事了。”我紧张地望着他。他微笑道:“怎么了?”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把我拥在怀里,低声说道:“弘旺每日到上书房读书,行动之中有人监视。如果娶亲,他就是成年宗室了。”我明白,弘旺成年,就不能再如此行走于宫庭了。也就会使胤禩少了后顾之忧。
我愁眉道:“皇上的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哪家的女儿肯嫁弘旺啊?再说,这么做,对人家女孩也不公平。”胤禩说道:“伦布说想与我们结亲。但他想把女儿嫁给弘昭。”弘昭这两年流连在外,虽然胤禛赐给他府第,但他的行为很不受宗室的待见。因为没有胤禩主张,身边女人无数,却无正妻。胤禩接着说道:“娶伦布的女儿是委屈了弘旺,但是伦布这么做,也是皇上的主意,我就顺水推舟吧。将来有事,也不至于连累伦布。”我唯有点头罢了。弘旺不愿意,但他很听话。伦布则惊喜万分,这是廉亲王的世子,以他的门楣,给弘旺做庶福晋都不配,尽管我这种观念少很多。我叹息着,这些人都只看眼前的荣光吗?如果伦布知道胤禩会被革爵,抄家,改名,革黄带,除宗籍,他还会像天上掉下凤凰吗?
胤禩对弘旺娶伦布之女心怀歉疚,因此,把所有的都做得无比丰富。伦布的面上极其光辉,在席间言笑不绝。这些贺喜的人,没有他们兄弟。胤禟远在西宁,胤礻我被囚禁了,胤祯被关在遵化,胤祉、胤祺、胤祐、胤祹只遣人送了礼物,胤禑、胤禄和胤祎想来,但被我遣人阻止了。胤禑、胤祎总跟胤禛顶着来,很不受胤禛待见,而胤禄被胤禛下旨承祀庄亲王,我不想连累他的前程。再小一些的兄弟,我们去海宁几年,都不大认得,而且他们都是小孩子。胤祥没来,但是他已请旨把弘晓封为怡亲王世子。为这事儿胤禛对他几天都没有好脸色。这也许是他在雍正一朝唯一受过的责难吧?我和胤禩从心底感激他。我们不想连累他,而且他不来一定有他的苦衷。
这时,外面的人匆匆进来,说道:“常大人求见。”所有的宾客都静下来。常大人就是常三,一等侍卫,汉军旗的侍卫从来是摆设,能入三等已是天大的荣光,常三不但进了御前侍卫,而且是一等侍卫。谁不知道他是雍正一等一的心腹?他亲自来,显见有大事。一些胆小的宾客已面无人色了。
胤禩说道:“叫他进来。”话说得很不客气。常三再大,也大不过和硕亲王去!常三进来,双眼四处一望,唬得所有人都低下头。我暗叹,胤禛已经站稳了,而且握有绝对权力了。常三施礼道:“请八爷命三品以上官员留下,其余都退下吧。”胤禩怔了一下,不知道何意。这里面凑热闹的,不等胤禩说话,纷纷起身告辞,不是凑热闹的,不管三品不三品的,都安静地坐在席上等胤禩的吩咐。胤禩摆手命那些告辞之人都可以离去,然后蹙眉道:“世子的婚礼,来者皆是客,按官员的级别定义是何意?”常三躬身答道:“皇上来给廉亲王世子贺喜。”胤禩也呆住了。宾客们都站起来,就见胤禛便服进来,后面跟着拉锡和弘时。我在屏风后听着这一切,手里的帕子都搅成团儿。胤禛这么做有很多层意思在里面,他真不愧为政治家!这种战略布局,所起的麻痹作用和掩饰作用,是常人无法想像的。
所有人都跪下来,向胤禛行礼毕,胤禛方说道:“弘旺,朕来给你贺喜。”弘旺叩头道:“谢皇上隆恩!”胤禛亲手扶起弘旺,说道:“一晃儿弘旺都长大了。”早有太监端过贺礼,十分丰厚,引得人们赞叹不绝。胤禩也谢过恩典。胤禛摆手说道:“你们继续吧。廉亲王,朕有话对你说。”胤禩微笑着做了个请。
进了后堂,胤禛说道:“诗璇呢?”胤禩说道:“她在里面招呼堂客。”胤禛说道:“请她过来。朕想见她。”胤禩冷笑道:“她不想见你。”胤禛冷声道:“允禩!”胤禩淡然地道:“臣在。”胤禛说道:“你不清楚你现在的状况吗?”胤禩答道:“清楚。但是我也清楚诗璇的意思。我不想她出事。她说过,如果不能骄傲的活着,她宁愿去死。我只在意她的感受!你想怎么整治我,尽管来吧。”胤禛冷笑道:“很好!你最好劝她改变心意,朕不想让她看见你、弘旺、弘历再劫难逃。”胤禩说道:“靠在女人裙下庇护,我就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了。”胤禛说道:“朕也告诉你,你还是想想能不能保住爱新觉罗子孙的名份吧!朕再告诉你一次,朕要诗璇!朕不想等到她求朕放你们一条生路那一天!如果你还像那样珍视她,就把她还给朕。”胤禩冷然答道:“她从来就不是你的。她也不是我的。她是她自己的。她从来都是按照她的心意过活,活在她的世界里。尽管她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却谁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对于诗璇,我只想拜托你,如果你得到她,请好好照顾她!她确实不适合宫廷生活。她的想法太单纯了,她的性子太烈了,她很容易被人算计。没有人照顾她,她会很快凋零。”
胤禛冷笑道:“这个朕可以答应你。因为朕肯定会得到她!”他的声音缓和了些,说道:“你的党羽中重臣已被朕翦除殆尽了。你再做什么也是垂死挣扎。如果你放弃诗璇,朕可以让你在廉亲王的爵位上终老,让弘旺继续当他的世子,让弘历继续当他的宝亲王。”胤禩说道:“我不需要这些许诺。如果诗璇不再恐惧,不再绝望,我……”
我走出来,说道:“胤禩,你再敢往下说……”胤禩抬起头来,说道:“这是我和皇上之间的事情,你回去。”当着胤禛,我不能不给胤禩的面子,我说道:“好。但是你要记得,你答应过即使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胤禩说道:“我记下了。”胤禛叫住我,说道:“你也别忘了朕的话,你为胤禩和弘旺牺牲过第一次,也就会牺牲第二次。”我轻轻笑道:“那个时候,鹿死谁手未可知,我不能轻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