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像条瘫了脚的老猫,顶着墙一挪一挪地,艰难地站直,绝了堤的眼睛灰暗地,像布了乌云的阴霾,看不真切这个叫他滚的人。
不曾不曾,再听过一句话,比这个字更裂了他的灵魂。
飘飘摇摇的一片枯叶,在顾节眼前扫过,更像被风吹了而去。
他若不抓,枯叶将飘到不再能寻到的地儿去。
顾节心慌意乱,抬手,却又终只勉强手指点点。
如果小孩是无辜的……不行不行,明天就是开庭,如何能让潜藏的威胁留在身边。如果,如果小孩会背叛他……如果,如果小孩一直在欺骗他……
枯叶终于被残风席卷离去。顾节眼睁睁地看着,心沉底,再沉底。
再是一夜无眠。哪怕不是办公室,哪怕是冷清清的家,也无法入眠。小孩儿在家等他的时候,是否也不曾入眠过。小孩儿今夜何处……
顾节想得心累了人疲了,干脆又埋入书房,却觉得书房里似有小孩偷翻文书的影像,生硬踏不入书房一步。
那是一个混乱了意念与时间的夜晚。
眼前总是小孩转身离去的那一眼,充满绝望,莫大疼痛;然后是另些杂乱的画面,小孩翻文件的,小孩和那家伙鬼祟的,小孩偷吻他的,小孩笑得像猫温顺的,小孩哭成泪娃娃的。
一整夜,不间断。即使是天明,顾节搭车去法院,仍不间断,浑浑噩噩。
明明是浑浑噩噩的,顾节却无比清晰的听见,心碎裂的声音,竟是悄然无声的。
他看见路边凹了车灯的车底下,那一滩,赤目鲜血。以及,小孩最爱的,那件衣服。只是曾经是蓝色的,此刻被染成,黑。
顾节尖了嗓子喊:“停车!”
乘客们被吓到,就见顾节挤着门缝跌了下去。
顾节是跪着挪过去的,向前一厘米都滞了呼吸。
那不是小孩……是他吗?是他吗?
小孩说,节哥哥节哥哥,我想让你觉得我好。
小孩说,节哥哥节哥哥,你会开心的是吧是吧。
小孩说,节哥哥节哥哥,知道啊知道啊就是知道啊。
小孩说……小孩转身离去的昨天黄昏,聒噪的小孩,一句话都没说。
那怎么可能是小孩!
是呀是呀。顾节往小孩身侧爬过,那里有个黑漆漆的东西,蛊惑一般,像是小孩的召唤一般,像是小孩在那里等待一般,顾节爬了过去。
黑色的东西飘呀飘呀,扬起尘土,忽忽一下,就把蹒跚的顾节吞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B…2
晃神的顾节看到了什么。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自己坐在黑暗里,抬起的脸却清清楚楚。那个泪流满面的自己说:“嘿,等你好久。”
顾节道:“这是哪?”
那个自己说:“你死了。”
顾节道:“嗯。”又道:“小孩呢?”
那个自己说:“你害死他的。“
顾节黯然,道:“嗯。”
那个自己又说:“知道为什么?”
顾节又想起小孩纯纯的眼波,光华流涌。他道:“因为我,痴疑。”
那个自己道:“知道就好。来吧,和我一起看。”
顾节道:“看什么?”
“看你最终能不欠小孩不。”
顾节道:“我?”
那个自己说:“不是你。你被剔除了。坐下,别挡道。”
黑暗里的亮光闪起,顾节看到了自己,和乖乖的小孩,撩着两节莲藕腿,浅浅地对自己笑。像是不曾受过他的伤害,温和美好。
翻滚着心疼与痴迷,顾节抱着腿,坐了下来。
蚀骨寒心的暗层,还有谁,坐在那无影的幕后,不息地顽笑。
“痛呀痛呀,去了痴疑,又能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A…3…1
顾节睡得不踏实,鼻子不通呼吸困难,像被人捏住。他嗯哼一下睁开眼,大小孩窝他腋下努着嘴,羽毛刷子一样的睫毛,微微颤。
顾节手一捞把人贴紧了,不着缝隙。
淳于腻歪歪地想滑开头,被顾节按着,没多久就唔唔唔挣扎了,去捏顾节腰上的肉。
顾节道:“捏我鼻子?”
淳于说:“唔唔。”
顾节不松手:“还说没有?”
淳于咬他胸膛上突起的那点。顾节哼一声,松了手,翻身把人压身下。
大小孩笑弯了眼,勾着他手臂拍手。“就是我呀,嘿嘿嘿。”
顾节俯头就把那夺目的唇,给俘虏了,让小孩皮不下去,剩下昏昏的只识张口。
握住大小孩的鸟儿,大小孩就软了,糊糊地发着粘稠的音。
“……你,不老实呐……”软趴趴地搭在顾节手臂圈里。
顾节道:“哪儿?哪儿不老实?”
大小孩像蒸腾在水汽里,纯洁无暇最是惑人。把头埋入顾节颈边,树熊般抱着,呆忽忽的顺着顾节的话:“那儿……那儿可不老实了……”
顾节最爱大小孩迷糊一片,就以他为天以他为地。
欺负一番后,八爪鱼大小孩吸在了某人身上。
顾节道:“小驴,不去学校了,可好?”
淳于想一想,问:“不去学校了能和你一起不能?”
顾节道:“当然。”
淳于啄呀啄呀:“好好,终于能不去了哦。”又问:“那我干什么好?”
顾节抱紧了人,道:“不干什么,等我回家。”
淳于捏着脸吐舌头,顾节没笑,他自己先咕咕偷笑了。
“我给区内派快件,行不?”
顾节道:“不行。不上月才出了命案。”
淳于歪脑袋一想:“是哦。”又眨着眼贴顾节暖暖的脸,道:“是哦是哦,还是你赢的官司。”
顾节对大小孩这种全心的崇拜,受用得紧。
顾节道:“别皮了,乖乖等我。”
大小孩扁嘴吐泡泡,顾节妥协一步:“闷就去书店,或哪逛逛。别太久。”
淳于粘过去蹭:“就想和你一起哩。”
大小孩永远是小孩,垂下耳朵蜷在阳台上,圆眼睛左扑右闪望着楼下的火柴人。等待总是漫长得让人荒芜,唯有见到那个身影时,才重生地翘起耳尖,看那人一脚一脚地走入楼道。
淳于想,虽然是很好啦,每天一开门就能把人扑倒了,可是还是无聊啊无聊啊无聊啊。
顾节的妥协就是大赦,大小孩抱着脚踝滚了两圈,终于在毛蘑菇长成前,出门了。
书有什么好看的呢。淳于在书店门口踱来踱去,像个小老头背着手。顾节书房里就都是书,他每次进去前都得深呼吸,密密匝匝的可耸人了。
有人在小老头面前挥手。“喂。”
淳于抬头,看见一只狐狸。他说:“咦,狐狸。”
那人噗嗤笑了:“你真没礼貌。”
淳于哼了声,可不是嘛,吊起的眼角,勾起上翘的弧度,不是狐狸嘛。
狐狸男子又笑:“怎么不进来?”
那人穿着书店的店服,看淳于踱了好久。
淳于道:“不要。看字头疼。”
狐狸男子还笑:“那不看字行了呗。”
淳于不信他:“哪有书没字的。”
狐狸男子道:“来来,带你去见识。”
狐狸男子去搭淳于的背,亲昵得很,把大小孩往漫画架里勾去。
大小孩甩他的手:“你别这样,节哥哥说了不能让人碰。”
狐狸男子道:“哦?节哥哥。”
一说节哥哥,大小孩嘿嘿笑:“那是,我的节哥哥。你不懂的了啦。”
狐狸男子眯眼哼笑了一声:“说不给碰你就听?你也不是小孩了,那么听话,也不羞。”
大小孩可不高兴了:“你才羞!节哥哥和我可不一样了!”一气把人推开了,偏过脸不理这人。
啧啧啧,狐狸男子挑着桃花眼看这大小孩,可好逗弄了那感觉。
闹别扭的大小孩,狐狸男子勾起他的手指:“怎么个不一样法?”
“你你你……”大小孩扯着手扯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