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蝉道:“我们有客人吗?”
叶十三向着窗外藏人的方向道:“铁公子,外边夜深露重,请进来喝一碗粥吧?也算是我答谢你曾援手之恩。”
雪初蝉站起来,微微的惊讶:“铁仇宗?”
窗外的人无法再藏躲,闪身进来。
他穿着黑衣,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只有他的眼睛还是炯炯如星。
雪初蝉有些怔怔的道:“铁兄,真的是你?”
铁仇宗黯然道:“雪姑娘。”
两个人静静的站着,谁也不再说话。四目相对,好像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叶十三道:“铁公子请坐啊。”
铁仇宗坐下来,叶十三把粥端过去,雪初蝉道:“听十三说,你帮了她,我们也无以为谢,就以粥带酒吧。”
铁仇宗道:“没什么。”
一时间又是很沉默。
三个人开始静静的喝粥,静的可以听见粥中百合被嚼碎的声音,听到浓浓的粥顺着咽喉下肚的声
音,静的让人不知不觉感觉着浓浓的戚寒。
在铁仇宗和雪初蝉的心里,都不知不觉回到那个雪山之夜。
叶十三道:“铁公子为什么不问我们偷了雪家的珠宝做什么?你知道吗,我们连雪家的地契都偷来了。这些东西要折合成银两,够我们过几辈子的。也许我们要卷银私逃呢?那你不成了帮
凶?”
铁仇宗一笑,笑得很勉强:“如果是这样,我心甘情愿做帮凶。只是,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打算,却知道,你们做的事情,绝对值得我豁出性命相助。”
雪初蝉低下头,沉吟了一晌道:“铁兄,在江湖之中,我可以信赖的人不多,所以有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要托付给你,感谢的话,不必再说了,你,不能拒绝。”她说这句话时,抬起了头,
盈盈秋波里含着淡淡的泪光。
铁仇宗心头一热道:“说吧!”
雪初蝉道:“铁兄请过来看看这个。”她引着铁仇宗到了书案前边,案上有一本册子,上边墨迹未干。铁仇宗拿起来看,上边写着“一号,曾过福,男,六十七岁,妻刘氏,子二人,媳二人,孙四人,曾妻肺痨,其中一孙有腿疾,封银一千两。二号,古君禄,男,六十岁,妻张氏,无子……”他一页一页的翻下去,里边记载着详细的人名,家庭状况和封银数目。
雪初蝉道:“这个是我们家家丁和仆妇丫鬟们的花名册,上边写的很详细了。”
铁仇宗有些明白了:“你们盗了自己家的金银,就是为了分给他们?”
雪初蝉道:“如果雪家输了,家父一定会让他们陪葬。可是他们在雪家是连名字都没有的人,雪家的荣辱存亡和他们没有关系。”
铁仇宗愣愣的看着她,她算计这件事情一定很久了,他在雪家呆过一段时间,他知道在雪家,家仆丫鬟们只有编号,没有名字,要把这么人的姓名、家境调查得如此的清楚,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们知道吗?”他说的是雪家的家仆们。
雪初蝉道:“不能让他们事先知道,会走漏风声。如果我爹爹知道了,他会提前动手杀了他们。”
铁仇宗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雪初蝉继续道:“铁兄,请你暂时保管这些东西,等到可以发给他们的时候,请铁兄帮我完成这件事情。”
铁仇宗点了点头:“如果雪家赢了呢?”
雪初蝉幽幽的道:“不可能。”她回答得太干脆了。
铁仇宗道:“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雪初蝉打断他:“现在选择讨论这个没有必要,我救过阴如意,知道他的内功是什么样子,只有我们雪家的秋水寒神剑法可以打败他,除此并无第二条路可以走。”
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会问雪初蝉,为什么不取代雪飞沙去参加决斗。但是铁仇宗没有问,象雪初蝉这样的人,百折不挠,如果她选择了放弃,一定是没有办法了。
雪初蝉道:“我了解我的父亲,如果他打算让雪家所有的人来陪葬,他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我知道,他会用毒。用慢性的毒药,这样就算他来不及全部杀死他们,他们也一定会死的。”
铁仇宗相信雪漫天会如此的恶毒:“如果雪家的这些人被毒死了……”
雪初蝉道:“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这些无辜的人被毒死。铁兄久历江湖,一定知道有种叫‘碧水丹’的药,这种药可以化解任何一种毒药,而且在中毒的时候会出现假死和晕厥,我要得到碧水丹,让他们先吃下去,这样无论我爹爹对他们下什么毒,都不会伤到他们。”
铁仇宗这次不是惊讶是惶恐,他当然听过碧水丹,只是拥有碧水丹的人叫水月妖神,这个人住在幽魂谷,她的碧水丹从来不轻易给人的。要想得到碧水丹,就要玩水月妖神的死亡游戏。
雪初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了解水月妖神的规矩了,他惶恐是因为他对她担心。
叶十三道:“铁公子,你放心,我和小姐去找幽魂谷,这些东西麻烦你来照看了。如果我们都回不来的话,铁公子根据名册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铁仇宗道:“我去幽魂谷,叶十三,你留下来。”
叶十三道:“铁公子,如果你去了,我希望你死还是我们小姐死?”
水月妖神的死亡游戏是要两个人参加,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一定会死。
铁仇宗道:“有我在,雪姑娘不会死。”他说得很坚决。
来生约
七月流火,八月阳衰。
可是暑气未消,偶尔午间,仍有毒热。
天空,蓝得透明。
太阳,火烫,好像一个喝多了酒的醉汉,一个劲儿的向人们脸上喷酒气,呛得人都透不过气来。
采石场上的人,几乎都打着赤膊,有些在烈日下叮叮当当地凿石头,有些人将凿好的石头抬到采石场的后山。
他们的脸,和开采下来的石头一样,没有表情,麻木僵冷。
从来到这儿的第一天起,雪恨鸥就坐在窗前看着采石场上的人。
那些凿石头的人和她一样,戴着精铁铸成的镣铐,镣铐上还系着百十来斤的铁球。
她已经失去了武功,走不了几步就腰酸腿疼,气喘吁吁。但是好歹她在屋子里,虽然屋子不大,可究竟有屋顶可以遮阳挡雨。雪恨鸥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女人,只恐现在也在采石场上凿石头了。
女人。
伸出手,依然纤纤盈握,雪恨鸥还是深恨自己是一个女人。
采石场上的人,她也认识几个,那些人都曾经是江湖上称霸一方不可一世的人物。现在统统被废了武功,在烈日下凿石头,运石头。
失去武功是痛苦的,尤其对于作威作福惯了的人说,再服着慢慢无期的苦役,简直是场永远不醒的噩梦。
这种惩罚远远比死亡更让人恐惧。
现在雪恨鸥感觉到了铁马庄的可怕,难怪雪漫天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辛无泪带走,一句话也不敢说,他的确不敢说什么。
轻轻地扣门声,雪恨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苍北殷来送晚饭了。
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