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铁链的声音和辛无泪的冷声呵斥,小方整个人开始兴奋起来,双眼放光:“多谢辛二爷主持公道,多谢辛二爷大公无私,我家主人在九泉之下,一定对二爷感激不尽!”
看着辛无泪要动手,苍北殷还在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了此时,他也无话可说,究竟是什
么样的隔阂,让辛无泪对龙玉刻薄如此,凭着一个外人的三言两语,就要妄动非刑,苍北殷只是
把龙玉抱紧,他不屑于去央求辛无泪,只想用自己的身躯为龙玉抵挡抽过来的铁链。
他被辛无泪用铁链抽打过,知道那链子打在身上时,生不如死的滋味,那种滋味现在想起来,都会让他脊背生寒,就是因为如此,他不能让已经伤痕累累的龙玉,再受此等折磨。
呜~
铁链子疾快如箭,带着凌烈的风声抽下来。
啊呀~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中,小方宛若一只受伤的刺猬,满地乱滚,随着他的滚动,地上留下斑斑血痕。惨叫声异常地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苍北殷终于不咳嗽了,却抱着龙玉,直直地望着小方。
方才辛无泪那一链子,不是打向他们,而是抽到了小方。虽然如此,他还是感觉那刺耳的惨叫声令他发憷,尤其怀中的龙玉,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辛无泪已经面无表情,慢慢地走到小方的跟前,一脚踏住了他,被剧痛折磨着的小方不能再动弹,却忍不住地抽搐,嘴唇已经被咬破了,鲜血淋漓。
冷冷地俯视着小方,辛无泪道:“连人都会认错,你也敢来告状?说,此行目的,究竟为了什么?”
小方的脸,因为疼痛,比纸还白,眼皮都哆嗦着,双眼无神地盯着辛无泪,眼神开始涣散。辛无泪心头一惊,小方这个形状,应该是服毒了,他立时松开脚,小方喘息了一下,目光变得迷茫起来,口中不断地冒出血沫,喃喃地:“终有人会杀死龙玉,杀了龙玉,也杀死你。”
最后的声音,低不可闻,小方头一歪,气血身亡,那眼睛却未闭上,半睁半合着,只是眼眸全然没有了光彩。
辛无泪低头看着小方,半晌才道:“我去找人敛尸,你带他回去休息。”
说着话,辛无泪转身就走,苍北殷还抱着龙玉,跨步拦住:“二爷,你冤枉了龙师兄,就这么算了?”
冷笑一声,辛无泪眉尖一挑:“冤枉?你觉得他被人冤枉了?”
苍北殷也冷冷地:“难道二爷还认为龙师兄是杀人凶手?”
沉吟一下,辛无泪没有继续说,只是推开苍北殷,径直出去。苍北殷又怒又气,感觉辛无泪实在不讲道理,他本来想追出去,但是怀中的龙玉还在颤抖,比方才抖得厉害。
低头看时,苍北殷惊讶地发现,龙玉满面泪痕,目光冷绝哀戚,龙玉抬头看着苍北殷,抬头抓住苍北殷的手臂,一字一顿地:“别求他,我死了也不求他。”言犹未尽,龙玉恍惚一下,昏了过去。
纸老虎
沉默。
从坐上车子那一刻之后,采玉就不再说话,偶尔莫容临会嘲笑一两句,采玉置若罔闻,好像身边的一切,都不在她眼中,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边,不愿也不想出来。
和这两个看上去都有些奇怪的人坐在一起,铁仇宗忽然就有种溺水的感觉,很窒息,却无法挣
脱。
他坐在车厢的角落,处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仔细琢磨着莫容临和采玉之间的关系。
如果说莫容临将采玉当成猎物,可是他好像并不是以一个猎手自居。
两个人之间,既不是同盟,也不是对手,就像玛瑙与香榧,完全没有任何联系一般。
(炫)经(书)历(网)了很多事情之后,铁仇宗深深体会到,人,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孤独,因为无法确定死后
是否会转成魂魄,因为怀疑并倾向死后的无知无觉,人才对死亡充满恐惧,其实真正惧怕的,还是孤独本身。
而语言,就是聊以抚慰孤独的最好武器,所以,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在孤独面前,万物平等。
孤独的人,不一定很沉默,但是沉默的人,一定很孤独。
坐在现在的位置,铁仇宗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采玉的五官容貌,清婉宜人并不足奇,难得眼角眉梢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恬静,也许就是这份处变不惊的恬静,才让她沉默如水。
车窗上,挡着厚厚的锦绣棉帘子,依旧挡不住凄冷如泣的风声。莫容临悠然地自斟自饮,笑吟吟地望着采玉:“采玉姑娘,你说若是辛无泪看到你,会怎么样?”
依旧沉默,采玉的眉梢都没有挑动。
采玉的无言,并没有让莫容临感到尴尬,他反而更有兴致地问铁仇宗:“小任,你应该知道辛二爷,你猜猜,如果他知道采玉姑娘依旧怀了辛家的骨血,他会吃惊会愤怒,还是会崩溃?哈哈,不管怎么样,这绝对是件及其有趣的事情。”
铁仇宗一笑,他一丝一毫也不相信莫容临的话,因为他虽然是庄主铁秋风的儿子,却是跟着辛无泪长大,以他对辛无泪的了解,就算辛无泪醉死了,也不可能与这位采玉姑娘同床共枕。
哎。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采玉有些怜惜地看了莫容临一眼,终是没有说话。
莫容临噗嗤一笑:“哎呀,千金买美人一笑,算是佳话,我这舍命换美人一叹,不知道算是什么?”
窗外,风声更厉,雪声更萧索。
采玉淡淡地:“嫌我是个负累,小公子可以随时舍弃,何须舍命?”
轻轻摇头,莫容临一本正经起来:“我啊,是宁可舍命,也不舍你!”
采玉轻叹:“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又何苦来?”
马车,陡然一震,赶车的南郭湖低声道:“小爷,大爷的人来了。”
大爷就是狄伏虎,是千毒帝君的大儿子,按照时间来算,卢恩全应该回到长刀狄府了,狄伏虎的人来了,狄伏虎也应该来了。
掀开车帘,果然前边一大群人,在漫天风雪里边,乌压压看不清楚数量,在这些人的拥簇之中,放着一张白老虎皮铺着的椅子,里边坐着一个摇着扇子的人。
这个人穿着极为考究,然而沐猴而冠,怎么看,他也不像豪门公子,而像一个屠夫。
真的若是屠夫,为了养家糊口而有所杀戮,也不算什么伤天害理、天地不容的歹事,只是狄伏虎对杀猪宰羊并无兴趣,他只喜欢杀人。
在这一点上,他和白头翁倒很像同胞兄弟。此时狄伏虎摇着尺把长的一把钢骨扇子,阵阵冷风袭过,须发皆张,但是他的脸上,却笑开了花儿。
再走一程,就过了狄伏虎的势力范围,所以狄伏虎会亲自带人拦截,莫容临丝毫不感到奇怪,他轻声道:“南郭叔叔,让我来吧,您照顾好采玉姑娘就好。”
说着话,他冲着铁仇宗一使眼色,铁仇宗跟着莫容临下了车。
看到莫容临下来,坐着椅子上的狄伏虎更加笑容可掬:“哎呀,稀客稀客,容小爷放着江南的风光山水不赏,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纡尊降贵,怎么到了大哥的地方,也不过来给大哥磕个头,问声好?是不是你老娘让咱老子睡久了,可以睡出你这目无尊长的毛病?”
口声粗鄙,神态尖刻,笑容可掬的狄伏虎并没有给莫容临留一点儿情面。
莫容临并不着恼,反而笑道:“狄伏虎,真可惜我们家不是凭着无耻来论高低,不然,老兄你一定稳折桂冠,无人能出尔之右也。尊长的闺闱之迷,也拿来诋毁,你他娘的还真不是个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