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两天。
禾筝这一次消失,却足足有半个月那么久。
第一天第二天还能忍,时间久了,连季家的佣人都忍不住猜测起来,究竟是季平舟将方禾筝赶了出去,还是她自己要走,流言传的越来越离谱。
甚至落到了季平舟耳朵里。
他腿脚刚好,走出北栋的门便听见有阿姨在问:“方小姐是不是不回来了?”
从前季家的佣人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更多时候。
是禾筝在问“季先生是不是不回来了”她总用温暖且知性的口吻询问,让所有人觉得,她是被丈夫丢在牢笼里的可怜妻子,季家人从来都只说方小姐很在意先生,却从不说他们相爱。
可现在,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落差漂浮在季平舟心里,他叫了裴简回来,温润面具下满是不悦,“方陆北怎么说,禾筝什么时候回来?”
裴简低着头不敢说话,手指不停的扣扣索索,答话都慢:“他……他没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问。”
“啊?”
“去问,”季平舟耐心全无,“今天我从医院回来,要看到她。”
这不是商量。
是命令。
裴简需要去处理禾筝的事,季平舟自己开车去医院。
路上晴空万里,风和日丽,路程行驶到一半,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是小南楼里的座机,阿姨的声音火急火燎的,还黏带着哭腔和颤音。
“小季先生,您快回来,三小姐又发病了。”
季平舟握紧了方向盘,直直凝视着前方,声音浸着冷意,“输血,这还用来问吗?”
阿姨的哭声却更厉害,“方小姐不在,没有人给小姐供血了,您快回来吧,这边的医师护士都忙疯了还是止不住病情。”
又是方禾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她在的日子,似乎真的是有影响的。
调转车头,季平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小南楼给季言湘看病。
季家是医学世家。
到了这一代,却各个都多病多灾的,唯独季平舟承接了这份重担,年纪轻轻便接手家里做了院长,再往前几年,他就已经是成功研究多种病症治疗方案的著名医师。
记得禾筝第一次见到他,眼睛里的神色明艳,又灵动,她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语色暧昧,“我在纪录片里见过季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真人更好看,配的上‘栋梁’二字。”
就是这样一个人。
嫁给了他。
却要给他身患重症的姐姐提供血源,他哪里又算得上是医术高超的医师。
接到乔儿电话的时候禾筝正在回燕京的路上。
她辗转坐了太久的车,这会儿意识恍惚,眼前直冒金星,“乔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喉咙是哑的,还干涩。
只一声。
乔儿便判断出了禾筝的状况不好,她倚在墙角边儿,抱着臂,嘴巴里嚼着口香糖,目光放在西装革履的裴简脸上,“人呢,几天没信了?”
“回家了。”
话语凝固住。
禾筝说的家并非是方家,也不是季家,而是她自己的家,这些乔儿明白,裴简可不懂,她捂住手机听筒,不耐地瞥着裴简,“她不在燕京。”
“去哪儿了?”
“回家。”
裴简挑了下眉,“能让我亲自跟方小姐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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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儿才慢悠悠地将手机递给裴简。
散漫的女声被替换了,片刻间,禾筝有微微的愣神,她走下车,耳边是裴简一句接一句的解释和恳求,“三小姐正在发病,您能赶快回来吗?您知道她病的厉害伤到脑子就完了。”
正是午间。
金色的光芒铺陈在路面上,砂石滚烫,浑浊的风堵塞着呼吸,禾筝几乎喘不上气来,她听着那些话,却觉得自己比季言湘更可怜。
良久,她酝酿了弱声问着:“是季平舟让我回去给他姐姐输血的吗?”
她字句明晰。
裴简无措地扫了眼正在嚼口香糖的乔儿,模棱两可地答:“算,算是吧。”
踩上了燕京的土地,好像就到了季平舟的眼皮子底下,跑到哪里都不行,禾筝抱着渺茫的希望再问:“这次我去了,会死,他也要我去吗?”
“方小姐,您别开玩笑了,情况紧急,不然也不会是我给你打电话。”
这么看来。
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傍晚。
黄昏的光湮灭殆尽,昏昏沉沉的光色里,小南楼仍灯火通明,大门封闭着,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周围寂静的可怕,六点左右,裴简才带着禾筝到门外。
她对里面太熟悉了,站在这里都觉得阴风阵阵,脊背冷硬。
门打开。
迎接她的便是一群拿着手术刀穿着手术衣的人。
沿着楼梯往上,是一间狭小的手术房,等了两三分钟才等到门从里面推开,刺眼照灯在运作,光芒瞬间落在禾筝刷白的脸上。
这次出来的人是季平舟。
他穿的和这里大多数人一样,唯有那双眼睛像湖泊河流般纯净,常年装着纯良善意的光,又黑又润,好看极了,一眼就能认出是他。
季平舟的手套上沾着血,身上也有,看禾筝的眼神冷而淡,音色同样生硬,侧了下脸指挥她,“进去躺下。”
禾筝默不作声,擦过他的余光,冷漠至极。
那张床简直比她卧室的床还让人熟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躺下,凉意顺着骨骼蔓延开来,层层叠加,快要冻僵了她,手腕被人轻轻抬起,她细微的颤抖季平舟察觉不到,没有任何缓冲,他残忍的将针尖刺入禾筝皮肤。
骤然间。
禾筝脸孔紧绷,手腕跟着反应了下。
动作微滞,季平舟摁着伤口,仰了下眸,心底也像是被刺了一下,怜悯般的询问:“疼?”
怎么会不疼?
酸涩感随着身体的刺痛蓬勃疯长,禾筝闭上眼睛,顺便将眼泪堵住,“不疼,在季先生眼里,我不会疼。”
听出了她的不情愿和委屈,但手术不能停,禾筝还年轻,二十出头,一点血而已,能怎么样呢?
想到这,季平舟便将针头狠狠推进了一些,“忍一忍,很快。”
忍着痛。
禾筝睁开饱含水光的眼睛看着他,灯照光线下他的脸颊轮廓清晰,丝丝的气息往下落,眸光不转,神情专注而认真,却是在认真的夺取她的生命。
八点的夜正处于冷热交替的界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刺骨。
空气却还是闷的。
尤其是小南楼内,血腥气充斥了每个角落,忙碌过去,留下的人善了后,季平舟换好衣服上楼去,入目的手术室一片漆黑,没有半个人的影子,他随手抓住路过的小医生,“禾筝呢?”
小医生茫茫然地摇头,“早就走了。”
“我做完手术她不是还没醒?”
“您去换衣服的时候,刚走。”
那么短的时间。
她是故意不和他见面的吗?
季平舟想不明白,言辞更加凌厉,“她抽了那么多血,一个人怎么走?”
“她,她抽完血一直都是一个人走的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里会有一场雨,云朵正在缓慢迁移遮住仅剩的微凉月光,稀薄的光收拢了,黑暗中的商园像一座孤岛,禾筝被困其中,难以出逃。
霜气正悄无声息的落着,冻结了地面和枯枝树叶。
乔儿等了两个小时,嘴里的口香糖已经没有半丝甜味,正打算打道回府,一抬眼,就看到了禾筝摇摇欲坠的身影。
她心底猛然一惊,跑上去接住禾筝,手上的大衣顺势披在她身上,将她全部包裹起来,手触到额头,是一片冷汗。
“我的天,这是怎么了?”
乔儿架着禾筝往车边走,离的近了,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有多差,“这季家是什么地方,人好好的进去,怎么就要横着出来了?”
糟糕的身体状况限制了禾筝的意识。
她听的到乔儿的声音。
却无法回应她。
在最后挣扎中,禾筝拼尽全力拽着乔儿的衣摆,那是一件廉价的棉质外衣,她能感觉到线头在划着自己的手指,“快走,带我走。”
话落的同时,她晕倒在乔儿怀里。
也是在同一秒。
男人低沉却又冰冷的嗓音由风卷动着送过来,阻止了她们的步伐,“站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抱着禾筝,乔儿连回头都做不到,还没能有所反应,怀里的人忽然被抢走,连带着那件大衣一起,裹到了季平舟怀里。
他身形高瘦,肩膀宽阔,手臂又长,完全是身材好模样好,处处都优异的男人,禾筝柔弱无骨的倒在他肩上,还什么都不知情。
“谁让你带她走的?”
有点无力的,乔儿眼睛轻眯起,像精明的猫,二流子一般的说话方式,“你就是季平舟?”
不需要打量她的穿着仪态。
只是一句话,季平舟便不屑和她这种人多聊了,“她现在身体不好,我要带她回去。”
“呵,你也知道她现在身体不好?”
怨气怒涨。
乔儿猛地攥住禾筝的手将人拉扯开,嘴上忍不住的咒骂着:“好好的人进了你家,现在是什么样子,以前是什么样子,我刚才抱着她,她浑身都是冷的,你这个混蛋,还想带她回去?嫌她死的不够快?”
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恨不得一巴掌打到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脸上。
骂声季平舟是听到了,他不疾不徐,掌心圈住了禾筝的手腕,是刺骨的凉,“说完了?”
乔儿不作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我就带她回去了。”
争吵还没结束,乔儿当然也没打算轻易将禾筝还给他,上前一步正要拽住他,季平舟却没有心力跟一个疯子浪费时间,他轻扬眉,对着黑暗阴影里站了很久的裴简使眼色。
他点头,快步冲过去,三两下扣住乔儿。
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继续,季平舟却充耳不闻,用大衣裹住了禾筝苍白脆弱的半张脸,轻松将她打横抱起,这才发现,她那样瘦弱,轻盈的仿佛不存在,粗糙的衣物布料隔着掌心,他只能摸到她身体的骨骼棱角。
脆弱的让他不敢用力。
进入商园大门。
没走几步。
怀里拥着的女人哼咛了两手,手指往上攀爬,揪住了季平舟的衣领,他被拽的惯性弯下腰去,目光触及到禾筝娇小的脸,顶多只有巴掌那么大,五官协调的生长着,嫩白的鼻尖上浸着层透明的汗珠。
很动人的一张脸。
喉咙滑了滑,他试图将她的手拿下去,她却蹭着毛绒绒的脑袋,瓮声瓮气的,“带我回家……”
季平舟拨开她额头的湿发,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柔,“好。”
下一秒,她接着上一句话:“宋闻,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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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禾筝知道。
她没能逃掉。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截黑白交界线。
白色是季平舟的衬衫衣摆,衣摆扎进了黑色的腰带里,他微微弯腰,褶皱就产生了,“醒了?”
房间不透风,他的询问也不出去,直往禾筝耳朵里灌。
她侧过脸,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再看。
手忽然被抬起。
渗透冷意的针尖抵在手背上,即将进入时,禾筝像是砰然炸碎的气球,腾地从床头坐起,一挥手,惶恐地将针管推开。
没想到她会突然反抗。
季平舟的手被活生生推换了个方向,来不及闪躲,针尖朝着下巴划去,一颗颗血珠瞬间冒了出来,痛的他皱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放下针管,他捂住了下巴,本想责备禾筝,低头却看到了她瞳孔中的一小圈水光。
纯白又憔悴的面容让他心软下来。
口吻增添了些友好的温度,“营养剂,不是要抽你的血。”
吊瓶里面的液体是无色的透明状,周围也没有仪器。
确实,不是要抽她的血。
禾筝心跳渐渐平稳下来,看着季平舟的眼神仍有警惕和防备,“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背过身,用纸巾擦拭着下巴冒出的血珠,嘴角染着笑意,“我们还是合法夫妻,你不在这里,还想在哪儿?”
禾筝裹着被褥,瑟缩在床头,“我想回家。”
“这就是你家。”
血一直止不住。
刺目的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浸透了纸巾。
痛感迟钝的到来,季平舟捂着下巴,瞳底冷冷清清的一片,“你好好休息,这阵子我会让阿姨来照顾你,不会让季舒她们来打扰你了。”
这算什么?
输了几管血后的赔偿?
对他来说这是交易,等价替换而已。
在季平舟眼里,她应该点头接受才对。
可她不愿意。
脚从温暖的被褥里探了出去,触在冰冷的地板上,心也跟着冷下去,从床上走下来了,禾筝才发现自己穿的和昨天不同,捂住了领口,她望着季平舟隽秀的侧脸,“谁给我换的衣服?”
闻声。
他将几瓶药收起来,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还能是谁?”
“你换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然呢?”
空气中有禾筝沉重流动的呼吸声,察觉她的异常,季平舟凝滞了手上的动作,言语间轻飘飘的,笑容融在其中,“我是你的丈夫,给你换衣服怎么了?”
她是真的气恼了。
脸颊通红,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脚踝纤细的可怜,一抽鼻,眼睛水光满溢,“我要回家!”
这四个字铿锵有力。
说完,她不看季平舟眉心缓慢形成的褶皱。
离开这里成了支撑她的唯一信念,侧过身的同时腰被拥住,双手紧紧的桎梏令她窒息,身子很快被摁进凌乱的床褥里。
下巴被抬起,季平舟的手指捏着她的脸肉,挤得面颊变形,“当初是你哭着闹着要嫁给我,现在又后悔了,方禾筝,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眼泪滑进发丝里。
尖叫声像利剑出鞘,很快惊动了楼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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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简不安地望着楼上,想要上去,阿姨却按住他的手,“你干嘛,人家夫妻吵吵闹闹都是正常的,你别去添堵。”
“可是那声音……”
火又重新打开。
阿姨有条不紊地将圆润剔透的米粒放入滚水中,等着米香沉淀出来,“声音怎么了,就舟舟那两下子,禾筝真不想能把他打趴下,倒是你自己,脸上这是被猫抓了?”
简直惨不忍睹。
裴简窘迫地捂住脸,很不好意思说,自己这是被女人打的。
要不是为了拦住乔儿,他怎么会被打成这样,一整张脸都没有好的地方了,那女人简直就是个泼妇,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
他摸着脸出神。
没发觉有人悄悄驻足在他们身后。
“喂!”一道呵声传来,心都被震慑了下。
阿姨和裴简同时僵住,又同时回头,“你这个死丫头,嫌我命太长,想吓死我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姨从小看着他们长大,亲人一般的感情,随手朝着季舒身上打了两下,她嘿嘿笑着依偎过去,“我不是看你们在这偷偷摸摸的,想逗逗你们嘛,不禁吓。”
眸光一转。
她看向了裴简。
惊觉她审视的目光,裴简忙转过身,却硬生生被季舒扳过来,她错愕地张大了嘴巴,“你这是什么的造型?”
阿姨被她逗笑,“小花猫造型。”
“别说,还真是。”
“这一道那一道,可不就是花猫?”
她们一言一语,裴简听不下去,羞耻万分,随手端了份水果就要往楼上逃,“我,我上去看看。”
房门紧闭着,上了锁。
里面的格局有些沉闷,加之还是凌晨,天光并未大亮,昨夜有雨,细细绵绵的雨浇湿了大地,在深秋的早晨,冻成了薄薄的冰脆,挂在房檐上。
从季平舟的角度看去,能看到窗子上雾茫茫的白色。
不是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却胜似雪。
身下的人在蓄着眼泪,禾筝不知道自己干挤出来的泪有多虚假,更何况,委屈的人应该是季平舟才对,他捂着脖颈,皮肤上的牙印还是新鲜的,疼痛难忍。
“方禾筝,你属狗的?”
禾筝伸出舌尖将唇上的血腥味舔掉了,没底气的威胁着:“你再这样,我就告诉我哥哥了。”
脖颈和脸颊都痛的厉害,季平舟原先并不知道禾筝是这么个反叛的性格,还以为婚后她的刺都已经被拔掉。
没想到她只是将锋芒隐藏了起来,随时还能拿出来伤害别人。
“告诉他能怎么样,他还敢打我吗?”
说方陆北跟季平舟是同流合污也不冤枉他们。
一个是明面上的恶。
一个是暗地里的坏。
季平舟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掐着禾筝的下巴不松手,在她凝视的目光下忽然欺身覆上去,她恐慌地闭上眼,预料中的气息并未抵达,反而是耳畔响起了他轻轻淡淡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像电流。
丝丝密密,耐人寻味,令她耳朵酥麻。
“他巴不得把你送到我床上,你说他会站在你那边,还是帮我?”
混蛋。
全都是混蛋。
禾筝脸色愈发难看,些许悲伤的情绪点缀在脸上,眼睫颤着打开了视线,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那,我想见我妈妈。”
季平舟微笑着:“方禾筝,那是方陆北妈妈,不是你妈妈,你没有亲人,这还要我提醒你吗?”
他还想提醒她。
除了季家。
她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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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在季平舟看来是这样。
前一分钟她还窝在他怀里哭着求饶,这一刻,她竟然摔碎了桌案上的玻璃药瓶,拿起碎片就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呼吸凝滞了。
血滴破碎在地板上,禾筝站的很稳,毫不留情地在季平舟面前摧残自己。
方陆北从没有来商园来的这么勤快过。
因为方禾筝破例了。
乌云笼罩在上空,阴霾降临在季平舟脸上,他听见脚步声进来,眉眼不抬,只看到身旁哭哭啼啼的身影快速起身,躲到了方陆北身后。
手腕上的纱布是禾筝卖惨的道具,“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
方陆北想掐死她,“又怎么了?”
他看看默不作声的季平舟,又看看眼睛肿的像兔子的禾筝,孰是孰非,已经有了底。
“他骂我,还打我。”禾筝拽着方陆北,像拽住了救命稻草,勒的他手腕都疼,“今天除非我死,不然说什么我也要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索的空气中有一瞬的轻笑摇摇晃晃而来。
听完她的控诉,季平舟才抬起眸,直面了禾筝的怨,“到底谁打了谁?”
要不是他忽然抬头。
方陆北不会发现他脸上以及脖颈上的伤,有牙印,有甲印,还有一条细密到干涸的血丝生长在下颌线处,完全毁坏了季平舟清秀脸庞。
“舟舟,你脸怎么了?”
看着就疼。
季平舟淡淡眨眼,眼神落在垂头自省的禾筝脸上,“问你可怜的妹妹。”
两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房中萎靡不振的女人身上,她的指甲几乎要陷进方陆北的皮肤里,由于紧张,此刻音色是颤的。
“他,他扒我衣服,我不同意,他就打我……我只能反抗。”字句真诚,含着抽噎的哭腔,禾筝不确定自己的演技是否精明,但她抬起头,眼眶里打转不下的泪水,一定能撼动方陆北,“哥哥,我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死的。”
方陆北最受不了女人流眼泪。
禾筝最了解他的脾性。
这一招,专治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将信将疑,人也严肃了不少,大概是因为在禾筝的脖子上找到了指痕,以及她凌乱的衣物,红肿的唇,都是证据。
“舟舟,她说的是真的吗?”
季平舟没的解释,禾筝刚开始闹的那会儿,他的确是想用特别的手段制服她,“我没打她。”
没打。
但其他的事做了。
方陆北夹在中间,左右权衡之下反握住禾筝的手,将她藏到身后,“这丫头是我没管教好,我这就带回去教训她,你们也都冷静冷静。”
这是要站在禾筝那边了。
季平舟听见她类似于庆幸释怀的叹息,心情更糟糕,语气也决绝,“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她闹,她这次如果要走,就别再回来了。”
这是最后通牒了。
方陆北哑然张嘴,还想再周旋一番,禾筝却不放手,瞳孔红的要溢出血来,“我要走,我是一定要走的。”
她是绝望的小兽,在痛苦的哀嚎,那样渴望的眼神,谁都不能做到视而不见。
离开的步伐匆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赶着逃命一般,行走在无人的小径之中。
禾筝只穿着一件被扯坏了的睡裙,鹅黄色的,裙摆的碎线头毛躁的缭绕在腿根的皮肤上,她走的很快,生怕跟不上方陆北。
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来。
怒气横生。
手臂在空中扬起,汇成一个巴掌,眼见就要落在她的脸上,却在触碰皮肤时滞凝了一秒。
随即。
禾筝的额头被轻轻点了下。
她紧绷的心弦刚放松,又听到方陆北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把你那假惺惺的眼泪收起来,还没演够?”
抽了抽鼻息,禾筝将全部眼泪咽了下去,她又伸出手,脸变的极快,“给我烟。”
“干什么?”
“庆祝。”灿然笑容生动且具体的流露在她的瞳孔里,“熬了三年了,终于重获自由了,不得庆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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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裴简才赶回来,他站在几米远的地方不敢太靠近季平舟,只能尽量交代的简短,“他们走了。”
就在刚才。
禾筝肩上披着方陆北的外衣,手里点了支烟,大概不是什么好烟,她边抽边往商园外走,被呛的眼泪连连也不放手。
离开时一次头都没有回过。
残忍而决绝。
“方陆北没说什么?”季平舟淡淡问,半点不恼。
裴简摇头,“刚出去就要打方小姐的,结果忍住了,也没说什么,一块回方家去了,方小姐还说……”
“说什么?”
“说,说要庆祝自己自由了。”
气压骤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悦才刚显露在季平舟的眉宇之间,他握着的玻璃水杯就被重重砸了下来,由高处到低处,砸的粉碎,声音刺进裴简耳朵里,带动他的心脏狂跳起来,难以平息。
季平舟上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在新婚夜。
“小简。”
他的声音有点低,也浑浊,透着点不甘和懊恼,黯淡的眸垂着,裴简看着他缓慢抬起手,贪恋似的触摸着脖颈上的牙印。
那是禾筝离开前,送给他的礼物。
“我好像又被这对兄妹给耍了。”他维系着姿势,凝向裴简,“你说呢?”
裴简忙低下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商园在燕京以南,地处繁华,地段昂贵。
相比之下,方家老宅则在以北的位置,一趟车程足足要一个半小时,遇到交通堵塞,还要更久,车开了没一会儿禾筝就累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脑袋便被人拍了一下,方陆北没好气地呵斥她,“到了,下车。”
禾筝老实地跟在方陆北身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一步都贴着他的步伐走。
她很小的时候只有过年才有机会回到方家。
印象中这里有高楼,有漂亮通风的房间,房间里有蕾丝边的窗帘和洋娃娃,年夜饭上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她却被安排坐在角落里的位置,只敢吃面前的一份凉拌菜。
如今再来。
恍惚觉得这里的房子竟然这样陈旧,被爬墙虎包裹着的老楼在深秋雾蒙蒙的天色里,暗沉诡异,活像鬼屋。
“住在商园那种地方三年,再回这儿,可未必住的惯。”
方陆北低声提醒。
禾筝收起四散的目光,“这就很好了。”
“待会见了妈,机灵点,别让我在中间像个夹心饼干似的。”
“明白。”
踏上门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轻不重的,房内客厅的嬉笑欢闹声传送到他们耳边。
方夫人正和阿姨逗弄着猫咪,欢喜亲昵,“我们家小酸最乖了,从不抓人,就连洗澡的时候都乖乖的。”
有影子倒映进来。
她们随意瞥过一眼,还未冷却的笑意就那么僵在脸上,不浓不淡。
须臾。
方夫人缓缓挪回了目光,手轻抚着猫咪身上的毛,言语间慢悠悠的,却夹枪带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不打一声招呼就回娘家来,是准备打谁的脸?”
禾筝将脖子打了弯,“妈妈。”
没人应她,她就只能站在原地,像座被遗弃的旧雕塑,任凭风吹雨打也找不到能够给予庇护的地方。
焦灼的气氛被阿姨干巴巴的笑声打破,她走过来,亲昵地挽住禾筝的手,“小姐这是知道夫人过两天生日,特地回来的吧,可真有心。”
说着,她侧眸给方陆北使眼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陆北会过意来,忙跑过去缠住方夫人,明里暗里替禾筝说好话,“妈,你看禾筝也好久没回来了,这次你就别为难她了。”
“谁为难她了?”方夫人甩开方陆北的手,“嫁过去之后连一通电话都没往家里打过,过生日?我看是被季家人赶出来了吧?”
猜对了一半。
禾筝满腹的心酸迅速膨胀,不假思索道:“我准备和季平舟离婚了。”
蓦然。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她转了转澄澈的眸子,已经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准备。
毕竟失去了季平舟的方禾筝,对他们来说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可预料中的驱赶却没到来,方夫人将猫咪从腿上驱赶走,语调变的轻柔。
听不出情绪,淡淡吩咐,“明姨,把小姐的房间整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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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到窗帘的花色都没有改变。
明姨热络地带着禾筝进房,“这里我每天都会让人打扫的,干净的很,今晚就能睡。”
“谢谢姨。”
“说什么谢,都是一家人,太见外了。”
一家人……
燕京人都说方禾筝是方家私生女,不受待见,还在娘胎里的时候母亲就被赶了出去,后来她出生,是个女孩,更加没有资格回到方家。
但不可否认。
她还是方家的血脉。
正因如此,每到年关她才会被带回燕京过年,一年到头每天都在盼那几天,那时孤身一人睡在宽敞的房间,暖风和煦,床铺大到她怎么翻滚都不会跌下去。
现在再躺下,却觉得狭窄。
脚边忽然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过来,挨在脚踝上,触发了皮肤上的阵阵酥痒,明姨弯腰将小猫抱进怀里,它喵喵叫了两声,泛着嗲。
“小姐,它喜欢你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禾筝没见过这只猫,“这是妈妈养的吗?”
“是啊,你嫁到季家之后太太养的,”明姨揉着小猫的脑袋,“你哥哥又不是个贴心的,成天就爱鬼混,没人陪太太,她就只好找了只猫来。”
“我嫁过去,她很失望吧?”
明姨轻怔,笑容僵在脸上,“小姐,你真的要和小季先生离婚?”
灰白色的猫咪舔了舔爪子,看上去乖巧恭顺,模样又可爱,禾筝没忍住伸手将猫儿抱到自己怀里,学着明姨的样子抚摸它。
开口随意,没有任何解释,一语带过。
“要离的。”
明姨缓了口气,神色如常,没有太诧异,“没想到太太说对了。”
禾筝抬眸看她,“妈妈?她说什么了?”
“你跟小季先生结婚的时候太太就说,少则一年,多则三年,你们是要离婚的。”
“为什么?”
她不解。
就算离婚,也是她最近的决定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说是失望积攒,可刚和季平舟结婚那阵子,她是真的想和他好好过日子,满心满眼,也的确都是他。
明姨随手握了握猫咪的毛绒爪子,“太太知道,结婚之前你骗了小季先生的感情,他那样清高的人,一辈子顺风顺水,还以为娶了个一心一意爱他的人,到头来才知道你全是为了你的心上人,谁能不生气?”
“我没骗他感情。”
“还嘴硬呢。”明姨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呀,从小就鬼灵精的,谁都敢骗。”
禾筝不再辩驳,她出神望着猫儿,圆润的手指陷进它温暖的皮毛中,安静下来,气质中满是哀婉。
明姨也不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既然决定离婚了,以后就好好住在这儿,你还小,还有大好的前程呢,离了婚,准备做什么?”
禾筝耸耸肩,“老本行喽。”
她异想天开的心愿在晚餐的饭桌就被方夫人严词厉色的否决了,筷子材质特殊,放下时震声刺耳,几盘小菜都跟着震动了下。
随即。
禾筝感觉到头顶聚焦的目光。
“你要非想去那破戏台子上演一个丫鬟给我丢人显眼,就别再回这个家,方家没有一个做戏子的女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一刻餐厅只剩方夫人的声音,黏带着气音,火从言辞中烧出来。
“你爸爸是怎么死的你忘了,你气死了他还想来气死我?”
言语燃烧到肢体,她拍了几下桌子,零碎的调羹汤勺敲在碗壁上,叮叮作响,“离婚了给我好好藏在家里,哪也不准去。”
塞了两口饭。
禾筝却感觉不到任何饱腹感,米香也品不出来,只觉得口腔里酸酸的,像是眼泪涌了出来。
场面焦灼成一团。
还是明姨先壮着胆给方夫人盛了碗汤,婉转地替禾筝说起好话,“太太,您先别恼,筝儿也就那么一说,您别放在心上。”
她是老人了。
在方家几十年。
将方夫人的脾性摸得透彻,知道怎么说才能缓和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