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中道:“业余的。”
A道:“你不是死刑犯?”
杨立中反问:“你觉得我是死刑犯?”
A道:“我以为边远都是从死刑犯里挑人的,尼基塔,看过吗?”
杨立中道:“看过。”
A道:“这么说你不是?”
杨立中道:“我是部队上的……我以为都是从部队上挑人的。”
A点头,“我不是。”
顿了顿,A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怎么被他挑上的?”
杨立中眨巴眨巴眼睛,“我以为你不想说。”
A点头,“我的确不想说。”
杨立中低头。
A怒道:“你笑什么?”
杨立中道:“我在笑你想告诉我,偏偏又要我自己问,可是我其实不想知道。”
A抬起下巴,一脸不满,“你就没有好奇心?”
杨立中:“没有。”
A更加不满,“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我是个死刑犯?我告诉你,我不是!”
杨立中点头,“我没觉得你是个死刑犯。”
A道:“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来头?”
杨立中很为难,“刚刚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在部队上让边远挑来的,看样子你不是,那我猜不出来,我也不想猜,推理不是我的长项,我对你是什么来头也完全没有兴趣。”
A没了脾气,也没了言语,他觉得胸口凉飕飕的,把T恤下摆一拉,将衣服从脖子后面拉回了前面。
“好吧,我们说一说这次的任务。”A转身从凌乱的书架上取下一个档案袋,把档案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桌子上,“这个男人,现居墨尔本,详细地址写在后面,明天我们一起坐飞机过去,找机会下手。这是出入境的护照,你的身份证,来去路费财务应该已经打到你的工资卡上了,记得等下去银行排队兑换一些澳元。别到时候吃早饭都跟我借钱,到了那边机灵点。我的习惯是做成车祸,这样不用有人善后处理尸体,边远给我们提供了护照,但是没给武器,武器过境的时候不好整,另外出了事他是不会去墨尔本领人的,所以我再说一遍,千万别给我找麻烦。如果落在当地警察的手里,边远给我的指令是,杀了你灭口。你听明白了吗?”
杨立中皱眉,“杀我灭口的事,为什么要告诉我?”
A抄起刻刀,继续刻他那枚印章,“他竟然没给你下同样的指令吗?”
杨立中摇头:“没有。”
A点点头,“哦,那就给你一次机会,我觉得你知道了比较公平。”
杨立中道:“可是如果你落在当地警察手里,我不准备杀你灭口。”
A奇怪地看了看杨立中,“你以为我会谢谢你吗?”
杨立中道:“我觉得至少可以尝试越狱。”
A气哼哼地,“如果我越狱成功,还用得着跟着边远干这种买卖吗?”
杨立中道:“你没有想过,出境以后远走高飞吗?”
A皱眉,随即紧张地上下左右看看周围,“你想死啊?边远的人,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杨立中十分中肯地评价,“如果墨尔本有另外一批人,为什么边远不派他们出手,而大费周章地让我们去?我相信他手底下的人很多,但是不至于到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地步。”
A从头到尾打量杨立中,“你觉得我想跑?”
杨立中认为自己的判断失误了,“你很怕边远?”
A想了想,“有点。不过我热爱我的工作,另外,我喜欢边远,在我跑路之前,肯定要干他一次才行。”
杨立中脑海中浮现出边远那张老脸,年近四十的男人,虽然身材仍然保持得很好,不过真的是长相很普通的中年人。
A用湿抹布擦了擦印章上的浮灰,在红色印泥盒子里按了按,然后拿过桌上的笔记本,翻开几页,在新的空白页里敲下去——印章提起来,上面是一枚精致到咋舌的龙,每一个鳞片仿佛都会流动。
“好看吗?”A得意洋洋。
“好看。”
“送给你。”A把印章递上来。
杨立中没接,实在不觉得那玩意有什么用途。
A再一次往前递,“见面礼!怎么,不赏脸?”
“谢谢。”杨立中接过来,其实很多东西都不见得有用途,比如结婚戒指和玫瑰花。
“拿什么谢?”A笑嘻嘻地看着他。
杨立中从兜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这个作为回礼怎么样?我女朋友送我的。”
A看了看,一脸嫌弃,“这种刀淘宝上100块钱一把有的是。”
杨立中一脸茫然,“那你想要什么?”
A道:“你让我干一次,怎么样?”
杨立中摇头:“不行。”
A冷笑,“没有什么行不行的,我一定会干你的。”
杨立中直视他,目光平静,“你可以试试看,我保证你后悔。”
A双手交抱胸前,摊在沙发里,“你这个样子可真迷人。”
杨立中决定停止这种调戏,“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明天见。”
“你今天晚上住哪里?”
“宾馆。”
“住我这儿吧,我们可以谈谈行动细节。”
杨立中拿上照片和那一堆证件,“本来是可以的,但是你都说要干我了……”
A笑得越发张狂,“你怕啊?”
杨立中道:“我怕我忍不住,一个失手杀了你。”
A哈哈大笑,“跟你开玩笑呢,我只想干边远,其他人没有兴趣的。”
杨立中收好东西,“明天飞机上再谈吧。”
3
从悬梯下来,一脚踩上墨尔本的大地,A抬头仰望蓝天白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我爱发达国家!”他回头冲杨立中抱怨,“你知道我第一次出任务,边远把我派去哪里吗?我差点折在那里,就因为腹泻!你小子可真运气!”
杨立中不置可否,野外生存训练曾经使他在热带丛林里以蛇鼠为生,从A的话看来,这个人果然不是部队上挑选来的,至少和他不是一样的出身。而且他的行为处事,缺乏最基础的侦察兵理应具备的素养,他甚至差点误了飞机。不过说他是死刑犯,又不像,一来国家有的是人才,没必要去监狱里发掘,二来干这一行的本身就危险性极高,非经过严格审查,思想上绝对没问题的,怎么敢放出去?当兵的逃离部队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谁有那个魄力让死刑犯在外面到处瞎跑?
A带着杨立中在大学城附近找了个旅馆,当天他们穿着运动服出去跑步踩点,两个人一前一后仿佛附近读书的留学生。A的琐事特别多,路过超市还非要进去买东西,从水果到零食到廉价T恤到套套,七零八落一大堆,就是没买扳手起子之类能对汽车动手脚的东西。
杨立中是个一丝不苟的人,某些时候甚至有些古板,他不喜欢A。当然他也不会因此看不起A,毕竟能让边远挑中的人,他必定在这一行具有非凡的天赋,怎么说自己不过是一个来观摩的新手。
两人在目标居所附近的露天咖啡馆停下来休息,杨立中问道:“目标可能自己不开车,这种市区道路即使刹车失灵也未必会闹出人命,我们得去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