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养的确抓准了太子的性情。
走出天宝酒店,太子一路思索——对方是真心挖他,还是戏弄于他?于是不断回忆昨晚喝酒时各种细节。想着想着,太子突然反应过来:昨晚那家位于佐敦与尖沙咀交界处的酒吧,不是自己的陀地1么?什么时候变成他蒋天养的地盘了?召来手下一问,原是那条街上几间酒吧的老板,不满太子日前涨了保护费又要预缴叁个月,改换门庭,请了一个什么“车仔”的手下人马作安保。太子再一打听,那车仔竟是蒋天养的头马。
太子勃然大怒:一边拉拢我过档,一边又抢我的生意,果然是戏耍我!
当晚,太子带了几个手下直接杀去那酒吧。虽没遇到那“车仔”,却在周围人的指认中围住了车仔的头马——亚Mike。太子为了杀鸡儆猴,当街暴打亚Mike,最后撂下一句:“好跟不跟,跟什么车仔,他是什么东西?车仔面2呀!那不就是杂碎面了。跟着杂碎,活该你一身屎!”
第二天上午,绷带包得好像猪头叁一样的亚Mike,将太子的刻薄狂言,原原本本学与车宝山和蒋天养听。
太子适才也已打来电话,要求车宝山返还看场、赔礼道歉,完全不顾是酒吧老板自己要换安保。
“呢单嘢,可大可小。”车宝山说着,望向蒋天养,“道理上太子站不住,硬是要打,我也不怕他。只是……天养哥想要挖他过档。如果此时撕破脸,恐怕您很难再同他倾3了。”
蒋天养当然明白,摆在眼前便是两条路:要么满足太子的无礼要求;要么不予理会,挖太子过档这事也就此作罢——恐怕太子此举,也存了试探他们诚意的心思。蒋天养当然希望挖角太子,但如此便要委屈车宝山。他身为上司,爱将无故受辱,他不与出头,难道还能主动叫车宝山去伏低做小?性情豪直的蒋天养绝开不了口。
此时却听车宝山轻松道:“我记得之前天养哥教我,大丈夫能屈能伸。太子是个人才,值得花点心思。况且他若能过档,于蒋天生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敌损我益。车仔识得大体。”
“咁难为你了。”蒋天养闻此岂不感慨。
“天养哥哪里话。我这就约太子上枱讲数4。只是届时还需烦请您到场,不然我怕压不住太子的蛮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讲数便约在当天晚上,尖沙咀一间中立的酒廊。
蒋天养、车宝山、亚Mike早来等候,时间刚过,便见太子玄坛口脸,带大队人马恶冲冲杀进来。
“太子,这位就是我个头马,车仔。”蒋天养首先介绍。
车宝山随即起身,做出握手姿势:“太子哥,你好。”
太子冷哼一声,自是理都不理,只上下打量他。
眼前这人古铜肤色,看年纪约莫二十七八,五官有神,尤其是一双眼睛闪着柔柔和和的光,黑衬衫、白西裤,敞开的领口隐约露出一点看不清图案的彩色,身姿笔直,渊渟岳峙,衬得铲两边、束小辫的发型也全无轻浮之感。
形象不俗。太子如是心叹,说出的话却依旧火药味满满:“车仔是吧?你听着,我没兴趣同你游花车。撬我的看场,你怎么交代?”
车宝山闻言笑笑,从容收回伸出的右手,叫亚Mike取了两只空杯。一只由苦着脸的亚Mike斟满,敬向太子认错。车宝山自取了另一只杯子,亦亲自向太子斟茶道歉。
太子完全不客气,大剌剌地,两杯茶照单全收。
车宝山接着又取出一封红包,双手递向太子:“先前手下无知,冲撞太子哥,细佬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封‘老毛’5五万四,还盼太子哥不嫌礼薄。”
太子接都不接,只对手下鬼王道:“收了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蒋天养见太子如此态度,咳了一声,适时开口道:“可以做的,他们都做了。太子你也该满意了吧?”
“满意?咁样就叫作满意了?”太子面无表情,直盯着车宝山。
车宝山仍是微笑:“太子哥如果还有别的吩咐,尽管开声。”
按洪门规矩,斟茶封金,已经俾足面子。旁边平白挨打还得向太子斟茶认错的亚Mike,再瞧对方如此傲慢,折辱他亚大车宝山,偏头切齿,死忍烂忍。
车宝山却仍是一派淡然诚恳的神色。
太子见对面这个小辫仔好个气度,心中不忿。无名火起,太子忽地站起身就挥出一拳,喝道:“起码受我几嘢了!”
拳影一闪便到眼前,车宝山却是纹丝未动。
而太子的拳头,也在车宝山眼前一寸停住了——旁边蒋天养铁钳般控住了他的胳膊。
突发变故,周围小弟响起一片吸气声。
车宝山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子哥这一拳,细佬不敢躲,却也不敢受。我若受了这一拳,恐怕对太子哥的名声有害。江湖上难免要说,太子为人小气,恃大恰细6。”
蒋天养随即沉声接道:“太子,大家已经俾足你老哥面子。算了吧。当是俾面我蒋天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俾面这句说法,在江湖交流中可以说是类似底线的象征。说出口来,对方若不“俾面”,便是不想善了,轻则结仇,重则直接开打也是有的。
太子感到蒋天养的手劲,亦明白对方说话的背后意义——一旦真的动手,是不会如现今这般客气的。想来对方的确已经给足他面子,再要为难这个叫车仔的后辈,着实说不响。于是太子收了拳势,对车宝山恶狠狠道:“靓仔,你亚头罩着你,算你好彩7。”
蒋天养亦适时圆场,转向车宝山道:“太子哥大量,这次误会,粉笔字抹咗它。你仲不谢谢太子哥?”
“多谢太子哥。”车宝山仍是那样温温谦谦的一笑,“那我唔阻两位大佬倾嘢。天养哥,我先走了。”
明明对方做法几乎称得上卑躬屈膝,太子却感受不到自己处于强势,心中不畅。这时听蒋天养笑道。
“好了,圆满解决。不如我们喝一杯庆祝吧!”
“好啊!今天我请你喝一杯。”太子倒想听听蒋天养还有什么话说。
话自然是好话,处处捧着太子,叫他听着受落。之后神仙可也来了,蒋天养聊起其父蒋震在位时的洪兴往事——那时太子只有十几岁,酒过叁巡,气氛融洽。
“天养哥,有句话,我还是想问。”太子已是醺然,这一句“天养哥”的称呼,透露他起码此时不再敌视对方了,“你老哥摆明是想挖我过档。我倒是好奇,如果我真的过档,我同你那个头马车仔比怎样?”
“根本没有可比性!”蒋天养大笑摆手,心道,车仔与我是何关系?不说情分,血脉相连啊!但对太子说出来的却是,“你头先咁踩他,他都不敢同你出一声。你说他怎么同你比?”
太子闻言亦是大笑——此时他已深深相信,一旦过档,必是这边的巨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酒醒,太子仍旧心情不错。此时,陈浩南打来电话相约见面,他便没有再躲对方。
陈浩南听说太子筹款不利,心想帮忙,又怕太子误会。纠结数日,终是赤诚友谊占了上风。见了太子,几乎是好话说尽,要求帮他负担一半的安家费,同时绝对保密。
太子此时也已认清现实,单凭他一己之力,绝无可能在月底凑够款项。若说借债,他甘子泰是看重面子逾过性命的人,因他成名又早,在资历浅的揸fit人面前,常常要端着架子,哪能拉得下脸去借钱呢?陈浩南如此放低姿态,只为帮他度过难关。太子再浑,也不至于不识好歹。
如此,目标数额便是四百多万,之前账上的钱,加上旗下地盘预交保护费,再剩下的缺口,太子硬着头皮去找庄亚琳,请她卖去两个的士牌照,便能凑上了。只是牌照出手,也需要些时间。如此,便正卡在蒋天生规定的截止日期前一天。
明天便是月初一号,刚好是农历八月十五。蒋天生预备请众人来蒋家大宅吃饭,独独未通知太子。
“亚耀,过了今晚12点,太子的钱还不到账的话,你便把剩下一半的安家费打到公司账上。明天一早叫其他揸fit人散给底下手足。”蒋天生坐定于书房圈椅,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支剪头。
“不好吧,蒋生。”陈耀与他点上雪茄,“太子昨天来电话同我讲,最迟明后天,一定到账。”
“哼,谁保证明后天一定到账?底下兄弟看着呢!他太子说话当放屁,我难不成同他一样?”
底下兄弟如何尽知细情?不过一两日,显然是蒋生不想担待太子,明踩罢了。但听蒋天生语气不善,坐洪兴第二把交椅的军师陈耀也不敢搭腔。
开口的是旁边一个高大的白人青年——他叫Tommy,是蒋天生近年提拔的、主追美国生意的秘书,常春藤毕业的高材生,空手道十段有些功夫,带在身边还抵得半个保镖,蒋天生对他颇为器重:“可是蒋生,您如此落太子个面,怕不怕……”
“怕什么?怕他再带人打上我家门么?”蒋天生冷哼一声,半晌却又叹了口气,“玉不琢,不成器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耀忍不住再劝:“太子已经好成器了。不说咱们自己人,港九黑道,谁不服他?”
“什么叫作已经好成器?”蒋天生淡淡觑了一眼陈耀,“凭他现在的料子,可以成器到坐我这个位置么?”
陈耀与Tommy闻言一惊,面面相觑。
蒋天生此时站起身来,拍了拍椅背,复道:“做龙头的,不需要好勇斗狠。而是要担得起这几万人身家过活的责任。太子性格冲动刚烈,过刚易折。火石洲一战,他到现在也没认为自己所做不妥。我不在这件事上挫一挫他,他如何长进?他不长进,我如何把洪兴交给他?”
蒋天生此前从未明言传位太子的想法,但现在想来,论继任洪兴龙头,谁比太子更够资格?陈耀是二把手,上位名正言顺,但他是文胆性格,甚至陈耀自己也没有这个意愿。洪兴虽有12揸fit人,但其中真正出类到有可能问鼎的,除了太子,实则只有两个——一是韩宾,一是陈浩南。韩宾是前些年从越南帮挖角过来的,蒋天生总觉与他隔了一层。陈浩南倒是听话,奈何资历还差些,帮里对他的闲言闲语也不少。如此,论忠心、论能力,还有谁能比太子服众?
“原来蒋生您对太子寄予如此厚望!只不过……”陈耀一则感慨,一则又担心蒋天生这磨练,药力过猛,恐生不测。
“没有什么不过。”只听Tommy接道,“如果太子承担不起这样的厚望,蒋生尽早知道,另作打算,也是好的。”Tommy与太子无甚感情,是以更贴合蒋天生的意志。
话虽如此,蒋天生对太子还是颇具信心,语气在不觉间柔和了一些:“我的电话一直是通着的。太子该知道什么时候来找我。等他来找我,我便将如何做龙头这一课教给他。”
太子能理解蒋天生恨铁不成钢的苦心么?
起码在这个中秋之夜,他不能理解。
他只知道今天下午,他兴冲冲拿着凑够的款项与陈浩南会合,去找陈耀。对方却说,昨晚一过12点,蒋生已经垫付过了,让他们把钱拿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子勃然大怒,当场踢断了陈耀办公室的古董座椅。
“太子,你别这样!”陈浩南忙忙拉住他,“蒋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等下晚上不就是中秋家宴么?你当面问问蒋生,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什么中秋家宴?”
陈浩南哪里知道蒋天生没请太子,一瞬间尴尬地手足无措。
公然踩他便罢了,家宴也不请他去,是不把他甘子泰当成自己人了么?太子仰天苦笑,摔门而去。
回到拳馆,已是夜色四合。太子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铭寅、鬼王等几个手下守在门口,只听房内呯呯嘭嘭的巨响,此起彼伏。
房内一应器具摆设,甚至太子素来珍视的各项格斗奖杯、奖牌、金腰带,无一幸免。
太子脑中已经彻底混乱了。他因蒋天生这般踩他而愤恨,又因陈浩南那般帮他而难堪;有良禽择木而栖、一走了之的冲动,又有不忠不义、背主求荣的忧虑。
终于砸无可砸,太子坐在满地狼藉里,望向窗外初升的圆月——月光洒遍尖东,却照不清他该走哪一条路。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低头看着地上破碎变形的拳皇奖杯,太子有所决定了。
第二天早茶时分,一个爆炸性新闻传遍港九江湖——
太子宣布脱离蒋天生一支的洪兴,泊了蒋天养码头。
一时流言蜚起,但没传几天,另一个更爆炸的消息取而代之——蒋天养近身秘书Tommy前去规劝太子,一言不合,竟被监生打死。蒋天生忍无可忍,下令格杀太子。派遣执行的人手,则是洪兴铜锣湾揸fit人陈浩南。
车宝山闻听此信,心道:蒋天生选陈浩南执行,恐怕还是想放太子一马。
果不其然,没几天道上又传,陈浩南约太子单挑不敌,被打至昏迷入院。太子与女友庄亚琳,趁机着草汕头。
哪有那么多趁机!还带着条女着草。恐怕根本是安排好的。这个陈浩南,之前似乎小瞧他了。车宝山记得以前Don?Fale闲聊时讲过一句古语,说是“家有孝子,不败其家;国有忠臣,不亡其国”。如今看来,蒋天生手下不乏有情义、有胆色的人才。
反观他们这边,如此费心费力挖到一个太子,还没得利,人便跑路了。
夺权之路,难啊……
1陀地:原意为地头蛇,引申为本地的,黑话中也指地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2车仔面:经典香港小吃。最初是小贩推一辆移动餐车,车上有若干煮格,分放各类面条、汤汁、配料,食客可自由搭配,因此叫车仔面。配料一般是鱼蛋、萝卜、各类下水等便宜食材,是一种廉价平民食物。
3倾:聊,谈
4上枱讲数:上桌谈判
5老毛:红包
6恃大恰细:以大欺小
7好彩:好运
作者bb:
炮仗头甘子泰带走硝烟暂时下场休息一阵子~下面也该来点甜甜恋爱中和一下了哈哈
以及,车仔面什么的,太子以后就知道什么叫大型真香现场的,手动狗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今年中秋的月光,不止照耀一个满心迷惘的人。
夜不归宿的叶斐同样是翌日一早才到家。但这次菲佣阿惠倒是没有大惊小怪——叶斐之前说了,受邀去蒋天生叁太太家过中秋,晚上不回来了。但事实却是,她真如骗车宝山那般在浅水湾海边坐了一晚。
当然,蒋天生的确是派了在港的叁太太——这叁太太正在港大读艺术学硕士,与叶斐一起上过课——请她去西贡的别墅共度中秋节。但叶斐借口师门聚餐推却了。而真正的师门聚餐,她又以叁太太为借口,也推却了。
什么活动也不想参加,什么人也不想见,更不想待在家里受阿惠的“监视”。
叶斐清楚自己的确是病了。
望了一眼房间的挂钟,算下时间,需得快点洗漱,之后预约的心理治疗才不会迟到。
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叶斐打开衣柜,拿出一件迭得整整齐齐的西装外套——那是大东的外套。原本早已干洗好的,可每次想要还回去,叶斐又舍不得。她心里总是隐隐担忧,如若还了这衣服,之后还有什么理由去找东哥呢?
再者,见了东哥,他必是要问自己的病情如何。叶斐不想骗他。所以,告诉他自己现在是中度抑郁么?东哥应该会担心吧?如此,自己是不是又给他添麻烦了?但今天是她第一次去做治疗,心中真的忐忑呀!
要么就当是奖励自己!坚持做完治疗,便去找东哥。叶斐如是想着,将衣服用干净袋子包好,放进托特包里。
“你有自杀的念头么?”女医生平和的声音响起。
半躺在真皮座椅上的叶斐闻言睁开眼睛:“我没想过自杀,更不会自杀。我还有家人,和像家人一样的朋友。我不会那样不负责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提到责任。你很看重责任?是对家人的责任么?”
叶斐缓缓点头:“他们很爱我,为我付出很多。可我却不能为他们付出什么,所以我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担忧了。”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能为他们付出?”
“可能因为我是个没用的人吧。什么都阻止不了。阻止不了可能的厄运降临在他们身上。”
“所以你很愧疚。因为你无能为力?”
“是。”叶斐说着,又闭上眼睛,“如果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那就好了。”她现在只知道,只要她不忘记耀扬、不断地想着耀扬,他就没有真的从这世上被抹去。
1小时的咨询结束。女医生说这是个很好的开端。叶斐闻言笑笑,虽然情绪没什么变化,但的确理清了很多思绪。走出大厦已时近中午,阳光刺眼,尖沙咀依旧繁华喧忙。叶斐打开包,看着放在里面的外套,拿出手机,再次犹豫起来。
要不要打电话给东哥呢?
此时的大东刚从浴室出来,正擦着头发——昨晚与几个经营赌船的马来老板social,快清晨才结束,回竇口补了一觉,这才起来洗漱。冲澡时后背有点刺痒,望向镜子里才知是昨晚陪侍的俄国妹的指甲划伤,大东低骂了一句,想着等下得叫那负责训练的小弟来申斥几句——基本功都没教好就敢放出台!
心里正思量,便听手机铃声响起。
是Faye!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盯着那来电显示,任凭铃声又响了几次,大东方觉得自己收拾好了情绪,按下通话键。
“请我吃饭?好呀。你想吃什么?”
“哈哈,是请我没错,但我真想不出吃什么。还是看你吧!”
“上次艇仔粥那家?他家白天不做的。不过旁边有家猪骨煲几正喔,Faye想不想试一试?”
“好,那等下见。”
挂了电话,大东仍觉心脏砰砰急跳,似乎是在蜜井中泵出甜来。
Faye她……终于还是来找自己了。
大东了解叶斐处事端淑,自己的外套留给她,她必会还回来。如若她不来找自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便是她不想来找自己。如此,他也不会勉强她。
多年跑江湖的梁东升笃信一条人际交往的原则——上赶着不是买卖。追女仔,同样适用。他是喜欢叶斐,不在意她现在可能没有那么喜欢自己,甚至正为耀扬伤情。他渴望见她,乐于帮她,但不代表他大东就要去死缠烂打。
如今她来了,说是还他衣服,还要请他吃饭。看来那晚在医院急诊,她埋在自己怀里,不全是因为情绪崩溃……Faye她,是亲近自己的。
有了这一认识,大东心情更加欢悦,加快速度试了几套衣服,收拾利整,紧步出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诚记猪骨煲靠近油麻地果栏,很典型的70年代港式装潢,墙上瓷砖多有破损,坑坑洼洼的简易折迭桌椅却擦得干干净净,午餐时段热闹非凡。
“Faye今天怎么过海来了?”大东伸手掏烟的动作终是顿住了,转而从兜里拿出眼镜布,擦了擦微氲的镜片,偏头笑问。
东哥不戴眼镜的话,更加英气呢……叶斐瞧得一瞬出神,未思量便答了实话:“我约了一个心理医生。她每周叁上午是在尖沙咀这边出诊。”
“心理医生?”大东闻言一愣。
叶斐方觉自己这一点铺垫也没有,尴尬笑笑:“上次之后,我去做了检查。说是我的胃病是抑郁导致的……不过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前阵子刚开始吃药,倒真是完全睡不醒呢。”
见她故作轻松,大东眉头微皱,但很快恢复了平和的表情,只顺着她,温柔道:“那就太好了。病去如抽丝,Faye你慢慢调理,很快就会好的。”
大东如此泰然的反应,让叶斐心中顿觉轻松,笑着点点头,望向他的眼神满是浓得化不开的依恋。
大东看得分明,心中亦是一片甜软:“等下吃完,Faye想不想周围转转,权当消食?”
“好呀!”能和大东多待一会儿,叶斐自是万分乐意。
出门略一走走,便到了庙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Faye你知唔知这里为什么叫作庙街呀?”
“我知呀,因为这里有座天后古庙,说是清朝的时候就有了。”这还是当年耀扬告诉她的……叶斐心中轻叹。
“是啊。都说两广地界,天后庙求神问卜是最灵的。”大东说着,指向旁边一栋老旧唐楼,“我有个看风水的老死1就住这里。Faye想不想上去玩下?”
叶斐闻言好奇,点头笑道:“东哥你真是厉害,什么人都认得。”
“出来行,自然识得叁教九流喽。”大东领她从一条不起眼的楼梯上去,只见二楼一扇斑驳的铁栅门边,一张泛黄的毛笔招贴,上书“文远轩,命理事务所”,最下面一行水笔小字,写着“English?Speaking”。
大东按了电铃,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来啦”,片刻门便开了。
“东仔,你来啦!”开门的是一个穿老头衫、花短裤的中年大叔,烟熏嗓音,小眉小眼,看着却也和善,“快进来!我开了冷气,不要放热风进来,浪费电哦。”
“点呀,文伯,最近生意不好么?”只听大东故意用调侃的声音道,“电费几鸡嘢2仲要计,听着好凄凉哦!”
“你这衰仔,不盼我点好的么?”文伯笑着瞪他一眼,从大概5平米左右的“客厅”墙边拽出两把折迭椅支好。叶斐瞧他走路动作,一跛一跛的。
“坐、坐。怎么今日得闲来探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然是无事不登叁宝殿了。”大东一边笑着一边转向旁边的叶斐,介绍道,“这位是Faye,我朋友。这位是文伯,易学大师,十几年前给港督家看过风水的。”
“您好,幸会幸会。”叶斐闻言惊诧。这位大叔瞧着与果栏的小贩根本没有区别,与她看过的文化书籍里仙风道骨的奇士怎么也不沾边。而这间屋子更是逼仄杂乱,桌角放着一盘烧剩一半的蚊香,烟灰缸上迭着吃剩的外卖盒。
惟有墙上挂了一副龙飞凤舞的书法,有些意韵,写道——
存心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
扶身正大,见吾不拜又何妨。
“乜大师呀?”只见文伯连连摆手,撇嘴道,“电费都要算着用的穷酸术士罢了。”
大东闻言只是笑。他还记得,当年文伯于钵兰街招妓,偶然卷入斗殴,得他相助逃跑,如此结缘。那时文伯告诉大东,若想出位,身上必得纹六条龙,一条不能多、一条不能少。倘若扛得住,便有江湖问鼎的资格。那时大东才17岁,一门心思,就是要在黑道上出人头地。胳膊、大腿、腰侧各盘两条不开眼的青龙,如此大的面积,断断续续足纹了一年才完成。然而龙成之时,问鼎没有,他反而被女友当娜陷害入狱了。
可能是自己扛不动吧。大东后来这样想。
出狱后,偶然一次再遇文伯,对方脚也被人打跛了。大东听闻,学易之人,常有五弊叁缺。鳏寡孤独残,如此年逾不惑的文伯便全占了。文伯自言,是早年与人改命过多,累及自身。自此半退半隐,虽仍以看风水过活,所赚但求够生活便罢了。
“行啦!我知你来找我做什么。”文伯自己也笑了一会儿,方才转向叶斐温声道,“姑娘,看你心情不靓喔。做人最紧要就是开心啦。该放下的,还是要尽早放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斐闻言一悚,竟不知说什么好。
“哎哎,你不要吓到我朋友。”大东忙笑着打断道,“我只是带她来你这里玩玩新奇罢了。”
“朋友呀?啧啧,我仲想你小子踩着什么狗屎运,能交到咁样索3过香港小姐的女朋友啦!”文伯笑得颇有暧昧,转向叶斐又道,“这位妹妹仔朋友想玩点什么,看相还是测字?”
用“玩”这个字,似乎不大严肃啊……
叶斐此时仍有些尴尬,便问道:“什么是测字呀?”
“这个简单,你先随便写两个字,再告诉我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就行了。”说着,文伯从一旁杂乱的书架中,抽出一张红字并一支水笔,“事业呀,健康呀,姻缘呀,什么都可以。”
“随便写两个字……”叶斐提笔踌躇,不自觉望向大东。
“我知道她想写什么字。”大东冲她笑笑,示意她递过笔来,随即在红字上写下“耀扬”二字。
按理,测字哪有代笔的?但文伯见叶斐愣愣地点点头,便也了然了,手指轻拈几下,吟道:“与他相距仅咫尺,却为寻他费心思。如此迷离不知数,起身便是转机时。”言罢望向叶斐,沉声道,“姑娘,放不下的人就要背在自己身上。逝者已矣。你如此执着,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对他不好?”叶斐闻言一愣,忙忙问道,“为什么会对他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文伯此时再看叶斐,眼中不免有几分欣赏——大多人第一时间要问的,都是对自己如何不好:“人各有命。命尽应去,逡巡弥留,可不是害人害己么?”
叶斐闻此,仍是懵然。倒是大东听出几分门道来,背脊生寒,于是开口:“文伯的意思,是要她为那人做点什么,那人和她自己才能同时解脱,对么?”
“正解。”说着,文伯起身跛行几步,从柜子最上层取下一部经书,双手递于叶斐,“姑娘,咱们今天能相识,就是缘分。我这里有本经书,送与你结缘。”说着,文伯翻到经书后部分,指着一行字,又道,“这一行是圣号。你若真想为心中那位放不下的故人做点事,你便在家中寻一洁净处,对着这经书诵念圣号。叁七二十一天内,念满十万次。之后将经书送来给我,我替你供去普济禅院。如此就功德圆满了。”
叶斐脑中仍是一片茫然,她下意识地望向大东,见大东点点头,她便心定许多,终是接了过来:“谢谢您……”只是心中仍有疑惑,“这样对……我那故人便是好的,是么?”
文伯点头,烟熏嗓子此时更显沙哑:“无缘不聚,无债不来。缘灭人散,债了两宽。姑娘,听我一句劝,该放下的一定要放下。”
又是这句话……叶斐又闻此言,莫名的,忽然觉得心境放松了下来。过往叁年间所有的欢欣与不幸,似乎都能于此得到一个合理解释。
辞了文伯出门,大东叫叶斐稍等自己一下,转回客厅对文伯压低声音道:“今天多谢了。等下我再亲来奉上供养。”
“客气什么?我还怕你跑了么。”说着,文伯关了空调,从桌上拿起蒲扇摇起来,“这美国人的习惯就是不好。你要劝那姑娘少吹冷气。”
大东闻言,愣了一下。他今天带叶斐前来,的确是一时兴起,并无什么串通。只他相信文伯是正经的社会油炸鬼,不用担心随机应变。不过,自进门来也没提到叶斐是美国人这一说。文伯又提前开了空调,难不成预着他们会来?
大东有时真不确定,这文伯到底是真半仙还是假半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自己想问什么呀?”文伯语气调侃,瞥了大东一眼。
大东此时心中很想问问自己与叶斐到底有无姻缘?只是话到嘴边,还是顿住了:“冇啊。我没什么要问的。”
“这就对了。”文伯见他欲言又止,反而笑了,“知易者不占,善易者不卜。不问自有不问的好处。”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别让人家等你。”
1老死:死党,好朋友
2几鸡嘢:几块钱
3索:美丽、漂亮
作者bb:
这章的Faye和东哥似乎有点双向暗恋的感觉了哎~姨母笑
那四句类似偈子的,是我随便找了个测字网站输进去,竟然就显示这个,也是满有趣的~作者不敢妄谈圣教,希望以上写的无有得罪,合十合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与叶斐下了楼,大东方才想起一件事来:“对了Faye,诵念圣号的话,需要念珠来记数,你有么?”
“念珠?”叶斐思索了一下,忽而忆起之前车宝山送给她一串说是开过光的数珠,“我好像还真有一串。我回去找一找。”
大东闻此点头:“Faye,不怕你怪我啰嗦……做人还是要向前看。按文师傅说的,你把能做的都做了,就算是有始有终了。”
“我怎么会怪东哥!”叶斐凝望大东,声线不觉间更柔软了,“东哥你总是为我着想,又处处帮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大东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柔情,心绪激荡,几乎就想立刻向她表明心意。然而,转念又觉不应如此着急。文伯不是说需要二十一天诵念十万次圣号么?无论如此究竟有什么好处,这二十一天应该都足够让叶斐好好与耀扬告别。待她放下了,自己再表白,岂不更好?
“Faye要谢我,不如再请我吃餐饭?”
“好呀!东哥你想吃什么?”叶斐一双猫眼几乎立刻亮闪闪起来——这样不就又有理由见到东哥了!
大东见她如此,笑道:“今天是吃不动了。Faye之后什么时候有空,随时来找我?”
“嗯嗯!”叶斐眉眼弯弯,用力点头。
说是她请大东,结果还是大东开车过海,送她回学校。
依依不舍地与他告别,叶斐此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大东已有了任何人也无可替代的依恋感。
是的,任何人也无可替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父母堂兄固然爱她,但她从来无法将自己内心细腻微末的情感与他们分享;她的好朋友们,纵然是Louis与Caroline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现在天各一方,各有生活,即便可以无话不说,却常常无从说起。
爱人呢?虽然叶斐为耀扬的死愧疚锥心,但她同样清楚,自己与耀扬是纯粹激情式的。他俩相处的时间总共有多长呢?他们对彼此又有多少真正了解呢?当真像他们相遇的那个夏天一般,热烈而短促,如梦如幻。
如果说,真有一个人与她在香港的这两年交迭始终,这个人帮助她、支持她、解决她的烦难,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她坚实而温暖的心安感觉……这个人又是谁呢?
叶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晚上回到家中,里外翻找,总算在储物柜深处的一个箱子里找到了车宝山送她的那串念珠,与当年他给她做的哈雷手工一并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叶斐将那念珠取出,细细数了——鸡油色润莹莹的蜜蜡念珠总共104颗,中间叁分处是两小一大火红的珊瑚珠子,镂金接扣浮雕着万字莲花,分出两股各坠小巧的金莲蓬。当真是一件精美绝伦的佛具。
这念珠加上之前在拉斯维加斯时他给自己的哈雷手工,算是车宝山最后一次送她的生日礼物。叶斐都记不起自己两年前搬来香港时,为什么会带着这两样浸透车宝山气质的礼物——一则中、一则西,一则自律内敛、一则放肆不羁……
无所谓了。叶斐笑着摇摇头。好巧不巧,现在竟能用上,不也是件好事!
从那天开始,叶斐便按文伯的嘱咐,每日恭敬对着经书诵念圣号4800遍,如此便是十万次有余。也不知是否因为有了这样的仪式感,叶斐自觉心中无日无夜不翻腾的烦恼渐渐平静了下来。至于在菲佣阿惠的眼里,她整个人的状态则是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又过了一周的周五,Jason在意大利结束出差,特意来港转机。
“Faye最近更漂亮了呀。”Jason不愿提起她之前萎靡的状态——他此前还担心送她的狗出了车祸,会不会更加刺激了她,心中后悔。如今见叶斐有精神许多,才算放心下来。
“是么?”叶斐之前没有告诉家人自己正在治疗抑郁,便笑着转移话题道,“我看是Jason你的嘴更甜了。果然还是爱情的力量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Jason此时正与那不勒斯CleriFamily的大女儿恋爱。那CleriFamily是当地望族,半官半商的百年黑手党家族,门当户对。只这位与Jason同岁的大女儿实为孀居,之前的丈夫攀岩时意外坠亡,其中颇有委曲,叶斐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这位Clericuzio的大小姐温柔贤淑,当地有名。Jason自年少时便于男女之情放荡不羁。此前叶斐还与车宝山打赌,说她等着瞧哪个魅力无边的妖姬最后收了Jason;那时车宝山便笑道,怕不是妖姬,而是真正的淑女才能降伏他们的Fale少主。如今看来,果然是车宝山更了解Jason。
“是吧……爱情的力量。”Jason低笑着重复了一遍,望向叶斐情绪复杂。
Jason心里对叶斐一直有着难以言表的愧疚。
当年,若不是自己行事荒唐、招惹祸端,又怎会连累仇人报复自己时误伤叶斐;若非如此,车宝山怎会救了她,她又怎会认识车宝山、之后又爱上他?再者,若不是自己害她当时差点被烧死,她妈妈叶宜庄也不会那样决绝地反对叶斐留在Anthony身边长大,甚至不惜诉诸法庭也要带走叶斐。都是因为他,Faye才必须离开。而他自己却可以在Anthony身边教养爱护着长大。
某种程度上,是他抢夺了她的父亲。虽然此后Jason几乎是将爱护堂妹刻在了骨子里,但又如何呢?他还是无从免除她的悲伤,甚至有的悲伤根本就是他造成的。
“Faye,对不起。”此时他们坐在餐厅中岛两张并邻的高脚椅上,Jason略微探身,握住叶斐的手。
“哎?怎么突然道歉?”叶斐先是惊讶,随后调侃道,“你不是又背着我做了什么欺负我的事吧!”
Jason苦笑:“我怎么又背着你欺负你?”言罢他也叹了口气,踌躇着说出了他本来想说的话,“可能是我现在才真正知道什么叫作爱上一个人。当年我……不该干涉你对宝山的心意。”
Jason与他的叔父Anthony一样,都是护短的。耀扬之事,他们终不忍责怪叶斐行事幼稚。尤其Jason,反而深信了当时Louis的那套解释——若是他当年任由叶斐与车宝山相恋,哪怕他们只是玩一阵子、哪怕车宝山早晚也要让叶斐伤些心,也便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虽然叶斐心中早不怪Jason了,但后者的确从来没觉得当时做得不对,遑论道歉了。叶斐心中顿觉宽慰,反过来也握住他的手,柔声道:“Jason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Jason仍是苦笑着摇摇头,默了片刻方又开口:“Faye亲爱的,我想问你一句。你现在对宝山他……”Jason知道车宝山为她在隔壁楼租了一套公寓,只是叶斐不知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斐没料到Jason会如此问,心绪一震,但很快平静了下来:“在我心里,小宝哥就好像我另一个堂哥。和你是一样的。”
Jason明白了她的意思,缓缓点头。
“对了Jason,我有个秘密告诉你。”叶斐为转移话题,拉着Jason去到卧室她诵念的地方,将一应原委告诉了他,只是隐去了她与大东一直以来的交往,单说是她认识的一个香港本地朋友。
Jason对古老的东方宗教无甚了解也无甚兴趣,但见叶斐确有受益,无论如何,十分欣慰,便道之后有机会要好好感谢叶斐的这位本地朋友。叶斐自然虚应下来,不在话下。
第二天Jason本来想与叶斐四处散散心,后者扭捏道是之前和同学约了去大屿山海边烧烤,不好临时不去。Jason欣慰她自有社交,便改约了车宝山。
叶斐见此,心中松了口气。她还是不大习惯扯谎——当然,海边烧烤是真的,却不是与同学去罢了。
怎么偏要21天这么长?真是度日如年。
大东心中挂念叶斐,这阵子当真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如此过了第二周,实在忍不住想见她,便拟出一个周末游玩的计划来。拽上世英文蕙这对叶斐同样熟悉的两口子,定的是周六上午十点出发,带好一应食材中午烧烤,下午爬山拜佛,傍晚赶海。
同样思慕大东的叶斐怎会不答应。只是为防Jason瞧见大东他们,便说自己一早去泰昌买蛋挞,麻烦他们去那里接她便罢。
此时已是深秋,于香港却正是不冷不热、高爽明媚的好天气。四人一路有说有笑,且吃且玩。尤其是文蕙兴致最高。她已经进入稳定孕期,产检一切正常,大夫还夸她坐胎很稳。文蕙一高兴,拉着人家大讲特讲自己如何烟酒不忌,看来那些虚头巴脑的讲究尽是诓人的,说得那大夫尴尬地脸上阵红阵白。
叶斐受她爽朗随性的感染,心情愈发舒畅,时不时望向大东,心道:果然与东哥在一起,从来都是这样开心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东的注意力则几乎都在叶斐身上,瞧她精神大有恢复,心中更是高兴。
“Faye你的气色真是好多了呀!”
傍晚时候,正等着看日落,大东与叶斐往海边的小商店去买饮料。
“是么?我自己也觉得身上轻快了些。心情也平和了好多。”叶斐望向他笑道,“这都要谢谢东哥你。”
“哈,谢我做什么?要谢,我下次带你去谢文伯才真。”
“文伯自然也是要谢的。至于东哥你……”叶斐说着,眉眼微垂,眼波流转,“我可能已经谢不过来了……”
大东闻此心神荡漾,下意识地便想去牵她的手。
奈何恰是这时,叶斐抬臂指向前方:“东哥你看,这就有家小店。”
及走到门口,正听得窗台上一个斑旧的收音机里传来歌曲电台的声音:“下面播放热心听众林先生点播的一首张学友的《夕阳醉了》,送给他的太太。林先生说,这是他向林太太求婚时用的背景歌曲。今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现在让我们一边倾听一边祝福这对幸福的佳偶……”
叶斐与大东两人向店家买了些矿泉水、啤酒和薯片,又闲聊了几句。同时,张学友浑厚深情的歌声悠悠传来。
“夕阳醉了,落霞醉了,任谁都掩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