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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是议了亲,那该准备的东西都得准备起来。
家中人手不够,温挽被温母支使出来买裁剪新衣的布料。
“上京最好的布料都在北城天锦坊里,”凌霜说。自昨日起,凌霜便与温挽同吃同睡,温家众人知晓她是容王的人后,都没多说什么。
“那你就陪我走一趟吧,顺手也给你扯点鲜亮料子,成天穿黑的多难看。”温挽说。
“你自己还不是只穿白的。”凌霜低声回她。
温挽上下打量一眼自己,问她:“难道我穿白的不好看吗?”
“披麻戴孝。”
“……”温挽气结,“本姑娘喜欢。”
来到天锦坊,店中已有几个世家小姐在相看布料,店中三四个伙计全围着她们转,见温挽她们进来,扭头看了一眼,又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凌霜见多了这种场面,连生气的心思也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随意扫了一眼,低声为温挽介绍道:“为首的那个长的还行的是杨怡,扬长吉的二女儿,旁边矮点胖点的叫钱喜娇,左都御史钱邕的嫡长女,是杨怡的堂妹。另一个是工部尚书姚巳阡的嫡女姚汐,有点小聪明。”
杨怡可不是长的还行,她被誉为大齐第一美女,出身于“美姿容”闻世的河间杨家,数百年来,杨家出的娘娘、贵妃不在少数。若此番太子顺利登机,那么杨家就将出头一位太后了。
温挽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容王给她派来的人还真是有用,功夫好自不必说,礼仪、气度、见识样样不凡,令她颇有好感。
“挑挑看?”温挽指了指柜台后面陈列的上等布料,对凌霜说。
凌霜摇头,她不爱折腾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那我挑到什么样的你就穿什么样的,不许拒绝。”温挽说。
凌霜不置可否。
温挽抬头认真寻摸着布料,看见一匹鹅黄绣梅蜀锦很是亮眼,便招呼小二取来看看。
小二倒也懂事,虽说围着那几位世家小姐转悠,但这边一喊,人也就殷勤地过来了。
“小姐有眼光,这蜀锦卖的只剩独一份了。”小二爬上□□,一边取布料,一边对温挽说。
布料放在柜台上,温挽上手一摸便知此布料做工不俗,且绣的这凌寒独自开的梅花,特别衬凌霜清清冷冷的气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样?小姐我有眼光吧。”温挽朝凌霜一挑眉,笑着说。
凌霜嘴角弯了一下,这匹布她确实喜欢。
温挽见她眼睛落在布上好一阵,知道自己挑对了,便转头对小二说:“店家,帮我包起来吧。”
“尊客稍等。”小二连忙笑着说。
“等等!”一直在店那头挑挑捡捡的钱喜娇突然冒出来,操着尖细的嗓音说,“这匹布我要了,双倍价。”
“这……”小二包布料的手停了下来,左右为难地看看,不敢动弹。
“三倍价。”温挽头也不抬地说。
钱喜娇没想到她居然敢还价,脸色霎时变的不好看了,说:“四倍。”
“五倍。”温挽抬眼,挑衅一笑,凌霜竟被她这个笑给撩到了。
钱喜娇跺脚,狠声道:“六倍!”
“七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娇娇,”姚汐拦她,说:“人家温姑娘初回京城,难得见着合眼的,你就让给她吧。”
上京的世家小姐平日没事,最喜欢私下传些八卦。温相失势,长女温挽下山回京,人才刚进都城大门,画像就已经摆上各家内院的妆镜台了。
“我不,她一山野村妇,哪配得上用这好料。八倍!”钱喜娇说。
温挽淡淡扫了姚汐一眼,心想此人果然有些心眼,也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挑得钱喜娇冲锋陷阵了。
“九倍。”温挽平静地说,说完她扭头瞅了凌霜一眼,问她:“你不拦我?”
凌霜双手抱胸,不屑道:“这点钱而已。”
“十倍!”钱喜娇气得脸都红了。
温挽轻笑一声,伸出根手指头,把布料推给钱喜娇说:“钱小姐,这匹布是你的了。”
钱喜娇接过布料,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虽说蜀锦本身就不便宜,但如今她花十倍的价钱买下来,回家不得被母亲骂死。
凌霜脸色也有些冷,不过她清楚,花几十两银子来赌气不值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倒是那位一直没说话的杨怡杨二小姐,见自己人占了先,面带轻嘲地扫了她二人一眼,想是自持身份,不屑与她二人讲话。
温挽回看她一眼,敲敲柜台说:“小二,把你们掌柜的喊来。”
第9章结怨
小二闻言,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如果去喊掌柜的出来,这事很可能就得闹大了,这对谁都没好处。
于是他赔着笑,小心说道:“我们掌柜的去进货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你倒是机灵,”温挽倚着柜台说,“去喊吧,我找你们掌柜有别的事。”
“这……”小二看向杨怡。
杨怡嗤笑一声道:“你要喊便喊,看我做什么。”
她声音又娇又柔,男人听见了肯定喜欢。
倒是钱喜娇阴阳怪气地说:“怎么,还想找掌柜的评理不成?我又不是白从你手里抢的,自己穷怨谁?”
姚汐也跟着说:“温小姐还是给自己留点脸面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霜瞬间冷脸,跨前一步,手中的剑差点出鞘,被温挽按住手背压回去了。
小二得了令,早就手脚麻利的喊人去了,留下店里几位世家小姐大眼瞪小眼。
温挽为缓和气氛,扫了一眼店中的布料,指着一匹靛青色暗流云纹云锦问凌霜:“那匹怎么样?”
凌霜还没来得及说话,钱喜娇抢着说:“那匹我也要了。”
真是不知死活。
温挽轻笑一声,问她:“也是十倍价?”
钱喜娇偷偷看杨怡一眼,不说话了。
凌霜冷笑一声。
很快,掌柜的来了,他搭眼一看店中情形,头都大了。上京都传温家是被杨家逼退的,如今两家小姐都在他店里,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杨小姐、钱小姐、姚小姐,三位小姐真是光彩照人,鄙人的小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呐。”掌柜的先挨个跟她们问了好,唯独把温大小姐落下。
在上京做买卖,审时度势是基本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倒是没在意,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山水纹令牌,在老掌柜眼前晃了晃,懒洋洋地问他:“认得这个吗?”
老掌柜眯着眼,使劲往前绷着身子。待看清后,差点一个后仰摔倒外地,哆嗦着问温婉:“这……这是家主的东西,为何会在你这?”
温挽挑眉,淡声道:“自然是你们家主赠与我的,说大梁所有店铺,我想拿什么拿什么,想拿多少拿多少。”
老掌柜瞪大眼睛,他们之前确实送到过从本家递来的消息,但多年不见此人出现,他们都以为是消息误传了。
“确……确有此事,”老掌连连点头,柜毕恭毕敬地说,“温小姐看中什么随便挑,我差人送您府上去。”
杨怡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
别人不清楚,她却是知道这天锦坊背后的靠山来头不小。温家长女不是据说从小到大都呆在山里,没见过什么世面吗?怎么会认识这种大人物。
“哦,也没什么,”温挽双手抱胸,用下巴点了点那匹鹅黄绣梅蜀锦,说:“那个我要了。”
钱喜娇闻言,像被人踩住脖子的鸭子那样尖叫道:“那是我的!”
她原本就不是个多机灵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屡屡当枪使还不自知。现下她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掌柜的为什么突然就翻脸了。
“咦?好像是啊,”温挽想了想,说:“那算了,掌柜的帮我从南方运一匹新的吧,要一模一样的。我看这匹放店里放久了些,好像落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的,姑娘。”掌柜恭顺回她。
钱喜娇两眼一翻,差点给气晕过去,合着她花这么多银子抢了一匹别人不要的布。
姚汐扶住她,在一旁冷冷地问掌柜的说:“掌柜的,你就不怕我们让人砸了你这店?”
老掌柜擦擦额头冷汗,躬身说:“老儿要是不给温姑娘,我今日就得关门。几位行行好,就别为难小的了。”
其实姚汐也就说说罢了,杨怡都没开口,她才不做这出头的椽子呢。
钱喜娇见横竖都是自己丢面儿,到这份上她也顾不得什么修养了,泼妇骂街一般朝温挽喊道:“你温家如今不过是没了权势的老狗,也敢在我面前乱吠。我要是你就赶紧回去抱着爹娘好好哭上几日,就当提前哭灵……”
话到这份上,温挽怎么可能让她再说下去,当即一把扯住她的后脑发髻,将人提到自己眼前,一左一右“啪啪”扇了她两巴掌。
之后温挽将人丢在地上,擦擦打人的那只手,漫不经心地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她手臂上还有伤口,本不想动手,但面前这人实在欠打。
“你……你……呜”钱喜娇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等气,气得当场痛哭起来。
凌霜额角一跳,觉得头有些疼,他家夫人也太能惹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汐暗自觑了一眼杨怡铁青的脸色,朝门外跟着前来的护卫发号施令道,“都是死人不成!将人锁去顺天府,就说她当街打人。”
门外护卫应声而动。
杨怡喜欢姚汐这玲珑心思,她安稳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用手帕捂着微微上扬的嘴角,等着看热闹。她跟温挽没什么过节,今天也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但她却很是看不惯温挽那股子故作云淡风轻的虚伪样子,她觉得恶心的厉害。
凌霜拔剑出鞘,挡在温挽跟前,气氛渐渐开始紧张。
“哟,这么热闹。”突然,一阵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屋内的剑拔弩张。
只见傲血拨开挡住门口的一把长剑,歪着脑袋进来,他长的人高马大,一进来就挡了大半的光。随着他进来的王府亲卫手脚利索,不用吩咐便人手一把长剑将店中护卫制住。
钱喜娇自小娇生惯养,哪见过什么真刀真枪,一见这气势,当即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姚汐心中也有点慌,只是她向来会伪装,面上看不出来。
“王妃,王爷让我来接您回家。”傲血眼睛一扫,高声说。
温挽嘴角抽了抽,她上位的速度比自己预计的要快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王妃?”姚汐重复了一遍。
上午才议的亲,消息还没传开。
“容王妃。”傲血善解人意地回她。
姚汐看看杨怡,又看看瘫坐在地的钱喜娇,不说话了。
温挽看着杨怡,用眼神询问对方是否还要继续。
杨怡黑着脸,冷笑一声,率先推开身边一护卫,朝门口走去。余下众人鱼贯而出,十分的没有气势。
傲血目送那三人走远,转头问温挽,“她那声笑是什么意思?”
温挽想了想说:“可能觉得你们王爷配不上我吧。”
凌霜哽了一下。她其实知道杨怡那声冷笑的意思,早些年容王还是太子的时候,杨家曾有结亲的意思,杨怡本人也粘太子粘的紧。
后来太子失势,又遭毁容,杨怡便绝口不提这事了。如今这声冷笑,怕是笑温大小姐捡了她不要的东西。
“掌柜的,”她拍了拍老掌柜的肩膀,说,“记得告诉楚令渊一声我要成婚了,让他把嫁衣备好,这是他答应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掌柜弯腰,“我这就去向家主传达。”
傲血和凌霜听见楚令渊的名字从温挽嘴里出来,暗暗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温挽点头,顺手将那匹钱喜娇忘记带走的布料扯过来,问凌霜:“你还要么?”
凌霜撇嘴。
傲血难得在凌霜脸上看见这么人性化的表情,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情况要是搁在以前,凌霜是肯定装作听不见。怎么跟着别人混了几天,性格还开朗起来了呢,傲血心想。
“也是,都被人摸脏了,”温挽说,“换一匹吧。”
“干嘛换呀,我看着挺好看的。”傲血看着黄黄粉粉的料子,觉得确实蛮好看的。
凌霜瞥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
傲血后退半步。
“再挑挑,”温挽提议。
“嗯,”凌霜抬头看向满墙布料,见傲血也昂着个脑袋在那瞎看,便问他:“你来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你人呗,他们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傲血说话向来啰嗦,“那匹赤色的不错,衬我。”
凌霜看看他黝黑发亮的肤色,不说话。
三人在天锦坊里挑挑捡捡一番,温挽给凌霜、傲血每人挑了一匹,给家里人各挑了两匹,临到了结账,傲血大手一挥说:“王爷交代了,温姑娘的一切花销由他负责。”
掌柜的赶紧站出来说:“可不敢收钱,老夫要是收了姑娘的钱,家主能吃了我。”
“这可不行,我们家王妃哪能随便花别个男人的钱,这要说出去,我们王爷的脸往哪搁?”傲血粗着嗓子说。
老掌柜一脸为难。
“算了算了,这钱我自己出。”温挽从袖袋里掏出一沓银票,抽了两张递给掌柜的,说,“掌柜的不必放在心上,此事原本就是我与楚令渊开的玩笑。”
“是。”老掌柜回道。
傲血看着那少说几千两的银票,心中羡慕不已。
“咱们走吧。”温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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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说杨怡三人灰头土脸的走出天锦坊,钱喜娇越想越气,走着走着忍不住抽抽噎噎掉起泪来。
“哭什么哭,有本事当场抽回去。”杨怡不耐地说。
钱喜娇心中愤懑,面上却不敢说什么。
姚汐掏出手绢来,细细帮她擦擦泪,劝道:“你想开些罢,他父亲如今没了丞相位,一家老小都成了平头百姓,她也就是只纸糊的老虎。”
“对呀,她一贱民,”钱喜娇被她一提点,仿佛找到了人生方向,恶狠狠地说,“我这就回去喊我爹把她一家子都拘起来,好好给我报个仇。”
杨怡见不得她那蠢样,懒得说话。
倒是姚汐细声慢语地说:“你父亲是左都御史,负责监察百官,抓平头百姓的事不归他管。”
“那你说怎么办嘛?”钱喜娇不耐烦搞这些弯弯绕绕,直接问道。
姚汐不说话了,说到底人温家小姐又没得罪她,她上赶着结什么愁。她这人做事向来讲究你来我往,有分寸的很。
杨怡了解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换了话头说道:“温承章在朝时处处针对我父,父债女偿我想应该不过分吧。况且这日子一天天无聊的很,有现成的乐子,不是一件好事吗?”
“过阵子就是上巳节了,全上京有头有脸的人都要春游踏青,温家小姐未来的容王妃也要去的吧。”姚汐点道为止,卖杨怡人情比卖钱喜娇值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怡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说:“还是你想的周到。”
第10章救急
杨怡与那二人分手后回到府里,正遇上父亲和兄长用膳。
她原本想装没看见,直接回房休息,没想到被父亲叫住了:“今天有你喜欢的苍鱼唇,坐下吃点。”
杨怡长袖一甩,坐下起筷。
苍鱼肉质细腻,味极鲜美,只在极寒的天山冰泉里有生长。因冰泉水寒,下水捕捞的渔民十有八九会患上极难治愈的寒症,可以说是以命换鱼,故一两苍鱼堪比一两黄金。
扬怡喜食丰腴肥美的苍鱼唇,府中隔三差五便会专门为她做上一次,每次都取百余条苍鱼,取完鱼唇,鱼身便由后厨丢弃至路边,任由百姓抢食。
杨长吉年近六十,近来着了风寒,断断续续咳了小半个月,一直不见好。因忌口荤腥,他只捧了一小碗熬得浓稠的粥在慢慢喝。
见爱女阴着脸进来,他放下粥碗,拿起桌上的丝帕擦擦嘴角,又将丝帕弃到脚下,才慢悠悠开口问道:“今日过的不舒心?”
杨怡筷子顿了一下,说:“也没什么,就是遇见些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杨长吉闷咳了一声,“如今放眼大梁,确实只剩些无关紧要的人。杨慎,帮你妹妹把这口气出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放下碗,应了一声:“是。”
“我的事,用不着他管。”杨怡重重戳了下盘子里的鱼唇,冷冷地说。
杨慎仿佛没听见一般,抬头温声问她:“是谁?”
“我说了不用你管,”杨怡一字一顿地说,“你又不是我亲哥,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杨怡!”杨父怒道。
杨怡把筷子砰地一下砸桌上,说:“我亲哥被他害死了,你难道还指望我好好跟他讲话?”
杨慎没给她半点反应,仍旧温声问她:“到底是谁给你气受?”
“惺惺作态。”杨怡瞥了他一眼,起身踹开凳子走了。
杨慎是扬长吉庶出的长子,他底下有一弟一妹,那就是嫡出的杨恪和杨怡,两人是龙凤胎,感情深厚。
几年前冬天,杨恪意外落入冰湖,杨慎救人没救起来,杨怡就一直说人是被他害死的,逼着杨父调查。
但最终,此事不了了之,杨慎一跃成为杨府唯一的继承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把绿月喊来。”杨慎吩咐,绿月是杨怡的贴身侍女。
门外侍卫应了一声。
不多时,绿月来了。她低着头快步进来,始终不敢抬头看一眼。
“小姐今天跟谁起争执了?”杨慎问。
绿月听见头顶传来问话,这才抬头回杨慎的话,不过即便抬头她也垂着眼,不敢看杨慎,“回老爷大少爷的话,温家长女与钱小姐争东西,小姐帮着说了两句话。”
杨慎继承了杨家出众的容貌,眼睛秀美,鼻峰高挺,若不是长相英气,那张脸倒比有着“大梁第一美女”之称的杨怡更美。他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的脸看,这点绿月记的格外清楚。
“温家长女?”扬长吉沉吟片刻,“日前在京兆尹闹事的那个?”
绿月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老爷在说什么。
“是她,盛泽的事被她当成把柄,捏的死死的。”杨慎放下筷子,垂眸说,“也是因为这个,没寻成温承章的晦气。”
扬长吉冷笑一声,说:“倒是个厉害的,还知道寻元晦做靠山,哼。”他拎起一块新的丝帕,捂住嘴轻咳两下,继续说,“慎儿,找个机会把温家做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杨慎皱眉,想了想缓声答道:“温承章民间声望甚高,如今逼他辞官已是民怨四起,若再把他杀了,恐怕事态会控制不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扬长吉斜眼看了他一阵,说:“那就想办法把他们赶出上京。”
杨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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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子时,温府门外火光映天,大门被“哐哐”砸得山响。
李叔从梦中惊醒,慌忙披衣起身查看,遇上从后院过来的小姐和凌霜姑娘。
听说这位凌霜姑娘是容王爷赐给小姐的侍女,看着倒是位进退得宜的,老爷和夫人都很喜欢。
“谁在砸门?”温挽问李叔。
李叔喘着粗气回道:“是一队脸生的官差。”
说话间,凌霜已从偷窥的墙头上跳了下来,说:“大理寺少卿顾是非,带的是大理寺的人。”
温挽“啧”了一声,无语道:“他们都不睡觉的吗?李叔,去跟我爹娘说一声,就说有人敲错门了,让他们安心睡。”
“是,小姐。”自打小姐回来,家里就好像多而来一根主心骨,老李觉着什么事都难不倒小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霜,跟我出去一趟。”
“你就这样出去?”凌霜问。
温挽顺着她打量的目光上下看了自己一眼,衣裳不整,头发凌乱,确实不适合见客,犹豫了一小会便转身说道:“那让他们再等等吧,我先去梳洗一下。”
凌霜叹气,她刚才不是这个意思。
等温挽打扮妥当再出来,外面喊门的人嗓子都喊哑了,街坊四邻看热闹的人也都聚的差不多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白衣胜雪的温挽带着凌霜信步走出,丝毫不见慌乱。
“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现场吵闹,温挽用了些内力才把话清清楚楚地传出去。
她声音清冷,在仲春的深夜里,这的声音像一股凌冽的寒风,吹得差役们忍不住打哆嗦。
门前开阔空地上,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其中有二三十个差役,一半人手中有火把,把这里照得跟白天一样亮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差役正当中一长身玉立的青年拱手,斯斯文文回道:“大理寺奉命收管前丞相府邸,叨扰了。”
感情是来连夜赶人出府的,温挽和凌霜对视一眼。
在大梁,官员卸任后按惯例确实需让出府邸,但具体多长时间搬出却没规定。之前有个员外郎家中贫寒,卸任后迟迟找不到新府邸,足足拖了半年才搬出去,也没人说什么。
温相卸任至今不到十日,大理寺连夜前来赶人,确实欺人太甚。
“半夜把人赶出去,让温相一家在哪落脚,总不能睡大街上吧。”围观的一位白发老者说。
“就是,太过份。”
“以温相的功绩,白得这样一座府邸也不为过。”
“可不是么,朝廷居然还派人来赶,真是……开了眼。”
四周看热闹的百姓愤愤不平,温挽倒是好,再坏的打算她都做过。只是半夜赶人,着实太不给父亲脸了。
“顾大人来的太早了,家父家母还在休息,不如大人先等等?”温挽说。
顾是非目光平静地望着她,说:“上面有令,即到即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我们不走呢?”温挽抱臂,眯着眼睛问。
“温大人为相多年,威望甚高,想必也不愿被人赶到大街上。”
“你敢!”温挽拧眉。
“奉命行事罢了。”顾是非原本也不想接这吃力不讨好的活,但他出身低微,上边有什么好事从来摊不到他身上。
“啧,”话到这里,温挽已经知道是有人故意要为难她了。不过即便如此,想叫她忍却也是不可能的。
“有没有人敢踏进温府一步试试?”温挽侧身让开,摆了个请的手势。
面前一片寂静,无人敢动也无人敢说话。
顾是非轻叹一口气,在温挽冷飕飕的目光注视下,迈着端方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夜风寒凉,跟来的差役们却每人一身大汗,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大人的背影。不是他们怂,而是这位温家小姐盯人的眼神太吓人了。
来到膝盖高的门槛前,顾是非慢慢抬起右腿,一点点高过门槛……他看见一旁的温家小姐暗暗捏起了拳头,怕是只等他右脚一落地,便会将他一拳打倒。
“等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突然,人群中蹿出另一队人马,他们个个身高体壮,挟制住大理寺差役的时候跟捉小鸡似的。
大梁百姓都知道,容王养了一支吃人的亲卫,这些亲卫早些时候都跟着他上过战场,全都杀人不眨眼。
为首的一个烂了半张脸,不怒自威,他骑马越众走到台阶前,翻身下马,拎着马鞭踏上台阶,明明每一步都迈的不重,却让人觉得像踩在他们胸口上。
“吓着了?”他走到温挽跟前站定,低头温声问她。
温挽笑笑,“不至于。”
“王爷。”站在一旁的凌霜行礼道。
顾是非早就收回了腿,见容王来,正了正衣冠,躬身行礼道:“下官大理寺少卿顾是非见过王爷。”
容王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大晚上不睡觉,少卿来串门?”
“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顾是非低头回道。
元晦点头,“今日我在,你这差事办不成。”
“下官明白。”顾是非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王口渴,少卿陪我喝杯热茶再走不迟。”他得把人扣住,省得回去告状,再派个不好招呼的人来添乱。
“这……”顾是非一脸为难。
元晦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问温挽:“温小姐,能否借贵地歇歇脚?”
“自然。”温挽说。
“走吧,”元晦拎起顾是非的衣领,跟拎小鸡似的将人提起,朝府内走去。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没交代,转头对府前众人说,“都散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
进了温府,合上大门,元晦嫌弃地丢开顾是非,说:“这差事怎么落你头上了?”
顾是非突然被他松手,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亏得凌霜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
“多谢凌霜姑娘。”他正儿八经给凌霜道谢,却是理也不理元晦。
“跟你说话呢。”元晦伸手拦他。
顾是非抬眼,一脸无语地说:“我有得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这里,温挽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人互相都认识,怪不得容王来的这样快。
“温姑娘,”顾是非深深鞠了一躬,带着歉意道,“请帮我向老师传达歉意,扰他老人家清梦,学生真是不该。无奈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温挽侧身让开,说:“大人言重了,请进去叙话。”
“多谢。”
此时还未到寅时,夜色正浓,院中的西府海棠散出幽幽香气,随着未暖的西风飘的很远。
第11章独处
入了正厅,温挽亲自泡茶。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执起荧白的茶杯,侧脸垂眸,往杯中慢慢注水。
从元晦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俯视她丽得惊心动魄的眉眼。这眼生的大而灵动,眼尾上挑,勾出诱人的弧度。本该满含春意的眼睛,细看却盛满了琥珀色的冷光,看久了会有些许寒意从脊梁蹿起,愈看愈冷,直至冷到四肢百骸,冷到心里。
“这新宅子是该找起来了,今日不搬明日也得搬。”顾是非说,他说完半天,转头看看旁边两位,一个倒茶一个盯人,没有一个在听他讲话。
他抬头看向凌霜,以眼神问她怎么回事?
凌霜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小姐!温小姐!”顾是非咚咚敲桌子喊她两遍。
温挽浅笑了下,抬头,看过去,肩上的墨色长发随之划散,像水一样漫开,“宅子是有的,”她不紧不慢地说,“还未回京我便托人备好了,但明显就是有人想把我们赶出京城,换个住处并不能解决问题。”
“那你待如何?”顾是非理解她,他也是个打着不走抽着倒转的人。
温挽笑而不语,转头问元晦:“王爷你说呢?”
元晦伸手取过她面前的茶杯,浅浅呷了一口,说:“明日我入宫一趟,让它变成温家私宅。”
从大理寺的人站在相府门前开始,在这件事上温家就落了下风,早搬晚搬都要落个被人赶出相府的名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相府变成温家私宅,便谁也没立场赶温家人出府了。
况且皇上亲赐宅院,也就意味着皇上准予温家留在上京,谁要想赶他们出城,便是在违抗皇命。
“多谢王爷。”温挽没想到容王做事如此周全。
“温小姐客气。”
“咳,”顾是非假咳一下,以示二人考虑一下他的处境。
温挽给他杯子里添了点水,说:“麻烦大人在府中多歇一阵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是非:“……”
这两人联手算计起人来真是可怕,竟要让外边的人以为他被扣下当了质子,等相府变私宅再把他放出去,不就等于变相告诉大家,想动温家没那么简单。
突然感觉夜风很凉,顾是非双手抱胸,把自己团进椅子里。
“话说谁叫你来赶人的?”元晦问他。
“刑部直接下的令,没人愿意接,转了好几手才转到我这里来。”顾是非说,他家道中落,没什么背景,旁人不愿接的差事都丢给他。也幸好他接了,不然今日这事恐怕没法善了。
“难怪。”元晦说,刑部左侍郎权铮是扬长吉一手提拔起来的,尚书位又一直由扬长吉暂代,说一句刑部姓杨不为过,“是为盛泽的事吧,你摆了他们一刀,他们要是什么都不做就奇了怪了。”他这句话是冲着温挽说的。
“这么不痛不痒,也许不单是因为盛泽水患,怕是因为杨怡。”温挽说,她能察觉出来杨怡对她莫名的敌意,尤其是那人临走出布庄前的那个眼神,那里头可没多少友善。
“咳咳咳,”顾是非突然被茶水呛得惊咳不已,他没想到前太子跟杨二小姐的风流韵事居然能传到珞珈山上去。
元晦稳的很,淡淡瞥了一眼顾是非后,转头问温挽说:“因为杨怡什么?”
“我下午狠狠坠了她的面子,估计是气不过吧。”温挽回忆了一下说。
顾是非瞪大了眼睛,这人不是才回京城没几天吗?怎么又是杀人又是得罪人的,简直不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说温挽在京兆尹杀人的事被宋湍合对外瞒的死死的,只有少数杨家人知道,估计是怕这事漏出来,温挽再拿盛泽做文章。那祝小兰之死,也以无故自戕结了案。顾是非身处三司,有自己的人脉,旁人不知晓的事,不代表他不知道。
“杨怡此人最是记仇,年前坊间有些关于她的不好的传闻,她仗着家里的势,把那些嚼舌根的人一个不落全狠狠治了一遍。”顾是非说,那些传闻无非是杨怡攀高踩低之类的话。
温挽这人不爱八卦,没有深问下去。
离天亮还有一阵,元晦看看天色,对温挽说:“你身上还有伤,去休息吧。”他果然知道温挽手臂受伤。
温挽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这茬,略微有些意外,心中暖暖的。
“这里没睡的只有她一个人吗?”旁边的顾是非脸色阴沉地问。
元晦紧了紧披风,装作没听见。
“凌霜,带顾大人去客房休息。”温挽浅笑一下,嘱咐道,“你也去睡一下。”
凌霜扭扭僵硬的脖子,也不招呼顾是非,自顾自走了。顾是非连忙站起来追上去,他这人脑子好使功夫一般,走个路都能平地摔,就这两步让他跑的跌跌撞撞的。
元晦收回目光,将杯子里凉透的茶水泼掉,慢条斯理地又续了一杯。
温挽欣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声音懒散地问:“王爷不跟着去休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说:“突然觉得精神很好,睡不着。”
月色淡了些,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明暗的界线不是很清晰。
两人安静了一会,温挽突然说:“还没好好谢过王爷。”
元晦的茶早已喝完,空杯中半滴水也不剩,“客气,本王说过会护着温家”顿了顿,他又问道:“关于婚事,你怎么看?”
他自始至终没有问过温挽自己的想法,虽说是权宜之计,但终归关系终身大事。
温挽忽地笑了,“我跟王爷天作之合,不是吗?”
元晦目光微闪。
不管是失势前的太子跟丞相嫡女,还是失势后的容王跟无权无势的民女温挽,确实都是再合适不过的。
“我是问你自己的意思?”元晦单手撑在桌子上,俯身问她。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会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温挽收敛了笑意,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元晦,说:“王爷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元晦哂笑一声,“想问句姑娘的真心话,可真难。”
“是王爷太心急了。”温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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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大了觉少,况且温母还惦记着要给女儿做早饭,所以天将将亮便把温父也叫了起来,打算一起去早市转转。
两人走到前厅,远远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无定河最稀奇的是岸边寸草不生,河水却常年不断……”
温父听了一耳朵,觉着这声音略耳熟。他看了温母一眼,见她也侧着耳朵听的很认真。
“鱼是有的,还不少,朝廷粮饷不够的时候,我没少带人下水摸鱼。”
“容王!”俩人都听出来了,这……虽说议了亲,那也没有私下见面的道理,这俩孩子!
想到这儿,温父气哼哼地想冲出去阻止二人说笑,不想被温母一把拦下,她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咱们女儿心悦人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也不成,”温父皱眉,同样压低声音回她,“男女授受不亲,这要是传出去有损挽挽清誉。”
“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总之,不准管。”温母转身,拉着温父的胳膊想把人拉走。
温父被她拉得一阵踉跄,“行行,随他们去,你放手……我自己走。”
“阿爹,阿娘,你们在这做什么?”温挽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
温父身形一震,僵硬回头,见女儿带着容王站在他二人身后,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们。温父发誓,他这辈子还没遭遇过这么尴尬的境况。
“我……陪你母亲散步,散步。”
“见过伯父伯母。”元晦躬身问好,他长的高大,即便躬身也存在感十足。
“伯什么伯!”温父条件反射地反驳道,两人还未定亲,叫什么伯父。
温母暗暗掐了他一把,将话头截过来说:“好好,王爷还未用早饭吧?待会一定留下尝尝我的手艺。”
“多谢伯母,”元晦笑着拒绝道,“只是早朝时间快到了,我得赶紧去。”
“对,早朝要紧,你赶紧走。”温父只想赶紧把人送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我先走了。”元晦含笑对温挽说。
温挽福了一福,“王爷慢走。”
温父见他二人眉来眼去,脸色气的发青。
“你要走了?”又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在家中响起。
温父额头青筋暴跳,循着声音望过去,此后生他有印象,像是大理寺的人。
顾是非见温父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看,赶紧问好道:“晚辈大理寺少卿顾是非,见过……老师,师母。”
“你怎么在这?”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不要说了,你也走吧。”温父心累地挥手道。
“温小姐不让学生走。”顾是非说的不明不白。
温父看看容王,看看顾是非,不知想到了什么,抓起女儿的胳膊就往内院拉说:“你进去给为父解释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受伤的事并未跟家里人讲,而温父刚好抓到她的伤口上,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元晦闪身截住温父去路,身法快到旁人都没看清他是怎么一眨眼就挪过去的。
“顾是非昨夜奉命接管相府,被我扣下。我们已经说好,我先入宫跟父皇讨了宅子,之后再放他离去。”元晦三言两语解释清楚,随后,他用了个巧劲,将温挽的胳膊不声不响地从温父手中夺了过来。
他半揽着温挽,将她的左臂护在怀中。
“你你!成何体统,快给我放开。”温父气急败坏地说。
她轻轻挣出来,送客道:“宅子的事就拜托王爷了。”
她差点忘了,为了让父亲安心应下婚事,曾诓他自己心悦容王,怪不得从刚才开始父亲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
元晦低头看了她一眼,说:“好。”
第12章遗祸
仁敬帝散朝后拥着厚大氅在御书房见了元晦。
如今已过了仲春,天气渐暖,不少人都换上了薄裳。仁敬帝这两年老的厉害,又时不时犯头风,畏寒怕冷,即便披了大氅也觉着寒气嗖嗖往骨头缝里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紧了紧大氅,抿口热茶,捧起折子看了两三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折子一扔,闭目养起神来。
元晦站在下首,已经站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你说……想问我讨了丞相府给温家做私宅?”仁敬帝闭着眼睛问他。
“是。”
“理由呢?”
元晦想都没想,照着事实说道:“杨家连夜赶温家人出门,嚣张到了极点,若不打击恐日后愈发猖狂。”
仁敬帝唰地一下睁开眼,目光锋利,压着怒火说:“讨好老丈人才是真的吧?”
“你说是就是吧。”
哗啦一声,桌上奏折被横扫在地,仁敬帝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怒道:“自半年前归京,你看你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流连青楼楚馆,大肆打杀官员,帮你相看的世家小姐一概不要,非那乡野村姑不可,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就算我现在把太子位还给你,你还有本事坐稳吗?”
元晦捏紧拳头,忍了又忍,没说话。
“说话!”仁敬帝抄起桌上的镇纸狠狠朝他砸过去,亏得准头差了些,擦着额角飞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涩声道:“儿子无话可说。”
“你你……逆子,给我滚!”
“那宅子?”元晦淡声问。
仁敬帝气到两眼发黑,咬牙切齿地说:“最后一次。”
“多谢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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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晦走后,御书房外拐角处转出一脸盘清秀的小太监,他朝容王离去的方向匆匆看了一眼,快步朝东宫方向走去。
元晦听见足音,微微侧头,余光刚好看到一片青色的衣角消失在了重檐深处。他轻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东宫今日热闹的很,右相扬长吉,户部右侍郎杨慎,工部尚书姚巳阡,刑部左侍郎权铮,兆尹宋湍合等汇集一堂,俨然一个小朝廷的样子。
小太监锦衣一路不避人,径直走近太子跟前,附耳交代了刚刚御书房发生的一切。
待锦衣说完,太子捏捏他的手,让他先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堂下扬长吉假装没看见这一幕,等人走不见之后才说:“这枚钉子差不多该换了,太过高调。”
太子讨好一笑说:“锦衣机灵,再用用吧。”
“哼,”杨长吉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但元熠知道锦衣这人他留不住了。
他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抓紧了扶手,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说道:“那便听舅舅的,换个人。”
“这盛泽之事?”姚巳阡及时出来扯开话题,“县城存活的两千余人还赖在城外的天境山脚下不走,决堤之处堵不上,城中水排不出,再这样拖下去,那两千余人怕是控制不住了。”
沅江盛泽段堤坝在建造的时候,全用陈年发霉的粳米替换的糯米混在石灰砂浆里砌堤坝,基本没什么用,跟纸糊也差不多。如今堤坝堵了这头漏那头,根本堵不住。
“听甘州上来的信说救济粮断了好几天了?”杨长吉问。
“是,甘州常平仓本就是做做样子,粮食早被卖光了。如今青黄不接的季节,想买粮都没处买。那些个臭虫一样的灾民命又硬,熬了这么多天才死几百个,喂不过来啊。”姚巳阡说。
“那就从别处调些粮过去,”太子元熠说,“事到如今一定要把那两千多人稳住,事态决不能扩散。”
“没钱呐。”姚巳阡摆手,眼睛决计不敢往右相那边看。
“去年拨的那笔修堤款呢?”这笔钱还是温承章批的,元熠记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巳阡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运去宁州了。”
太子额角青筋暴跳。
“不如……”权铮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找个机会杀一批不服管的吧,人少好管。”
兆尹宋湍合一身肥肉塞在椅子里,闻言,后背冷汗汩汩直冒。他无端想起那日被温家女抹了脖子的柴稷,真正的血溅三尺死不瞑目。
他管城防,进出都城的人都在他的监控之下,且因为十三州城防一事各有牵制,宋湍合位居都城府尹,各地都说得话,为此他被牵扯进来帮着控制从盛泽偷跑出来的流民,祝小兰之前,他们已经杀了不少人了。
“滥杀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一直没说话的杨慎开口道,他声音清亮,单听声音会以为面前是个舒朗少年,“太子说的对,得想办法安抚,甘州的望梅县去年产粟一万八千多石,百姓家中余粮甚多,可以派人去收,走陆路运到盛泽最多两日。”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姚巳阡面露喜色,这事若是解决,他的小命甚至官帽就都能保住了。权铮则一脸淡漠,这件事情中他是获利最少的一个,出事却要他帮着善后,无论如何都没什么好处可得。
杨长吉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发出磕哒磕哒的声音。众人都在等他发话,他却合着双眼装作没听见。
太子与杨慎交换了个眼神,试探着说:“那就按杨大人说的办。”
“这……钱?”姚巳阡一脸为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从宁州调十万两,不够再说。”太子说这话的时候,微垂着眼,谁也不看。
姚巳阡想应不敢应。
“调的时候记得用旧钱,新钱容易留把柄。”杨慎补充道。
姚巳阡连连点头,却不敢出声,只拿眼尾一个劲地瞄右相。
半晌,杨长吉终于睁开眼睛,慢悠悠地说:“放粮的时候掺些沙子进去,省着点。”
姚巳阡偷偷长舒一口气,擦汗道:“是是,下官遵命。
“今日……皇上见容王,说什么了?”杨长吉目光晃过去,问太子元熠。
“回舅舅,没说什么,父皇照例发了一通火,把大哥给赶了出来,不过倒是准了丞相府变私宅的事。”太子回。
“又准啦?”姚巳阡这人确实比别个多点心眼,“我怎么觉得每回皇上骂归骂,容王求的事却一求一个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权铮不屑道:“总归是先皇后的种,皇上念旧情罢了。”
皇上与先皇后感情深厚,可惜先皇后一直身体不好,元晦兵败失踪后忧思过度,竟然就这样去了。
杨慎倒是摇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元晦此人狡黠,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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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公器变私宅,那么房契地契都得找户部领取。元晦送佛送到西,从宫里出来便顺腿转去了户部。
上京五品以上官员的府邸都由户部档房统一管辖,之前也有官员被赐宅以示嘉奖,都是到档房领了房契地契即可。元晦这次亲自干跑腿的活,可谓给足了温承章面子。
许是之前大闹内务府给人印象过于深刻,这次元晦刚一开口,档房主管便双手奉上了东西,十分之上道,这让元晦开始考虑以后多多发火的可能性。
“谢了,牛主管。”元晦扬扬手上的地契说。
牛主管弯腰赔笑道:“王爷折煞小人了,小的送王爷出去。”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位瘟神送走。
元晦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捏着东西朝门口走去。
他将将抬起膝盖要跨门槛,就被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狠狠撞了下肩膀,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勉强稳住身形,抬头一看,是盐铁司杜玉酩。此人嗜酒如命,俸禄全被拿去买酒喝,以至于管着天下盐铁税收的肥差,自己家却家徒四壁,三十郎当岁还是光棍一条。
元晦扯住他的胳膊,将要发作,鼻子一嗅,酒气熏天,当即气倒。
“来人,给我泼醒他。”元晦返身回来,坐上首位,高高翘起二郎腿,用下巴点他道。
牛主管当即捧起一杯热茶,朝杜玉酩脸上泼去。
杜玉酩被烫了一机灵,大着舌头道:“谁……谁他妈烫老子!”
“你爷爷我。”元晦放下脚,懒洋洋地问,“醒了?”
杜玉酩循着声音眯眼看过去,认真审视了一下面前这张,看见半脸烂疤就想起这是谁了,“是你啊,你不在王府好好呆着,大白天跑户部来干嘛?”
牛主管吓了一身冷汗,连连说:“王爷多担待,他酒还没醒。”
“你先下去吧。”元晦冷着脸说。
“是是,”牛主管下摆一撩,迈着小步跑走了。
见人走后,杜玉酩一抹脸上的茶水,挨着元晦旁边的凳子坐下,说:“怎么着?催我催到户部来了?不是说这事不能叫旁人知晓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嗓门再高点,”元晦阴阳怪气地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帮我查宁州的盐税?”
“查了查了,”杜玉酩三指指天,保证道:“但这条线被人压的死死的,硬查我肯定死路一条,所以正迂回着查呢,晚点肯定有消息。”
元晦整整衣袖,站起来绕着他走了小半圈,随后狠狠踹在他椅子上一脚,将人踢翻在地说:“下回再让我撞见你公办期间喝酒,我就把你扔酒缸里淹死。”
“唉唉,记下了。”
第13章报恩
既然都被杨家欺负到头上了,温挽是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的。所以吃过早饭,她便溜达着去了软玉楼,该办的事是该办起来了办。
去到楼里,窈娘正在吃早饭,熬的浓稠的粥搭配小菜,看起来就好吃。
“我一看就知道是摇风做的。”温婉在她对面坐下,自己盛了一碗慢慢喝起来。
窈娘从碗里撩起眼皮看她,打掉她夹菜的筷子说:“你丞相府什么好吃的没有,干嘛非得跟我抢。”
“没听说过东西抢着吃才香么?”
“没听说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被噎了下。
刚好摇风端着点心进来,温挽朝他勾勾手指头说:“别在这呆着了,跟我回府吧。”
窈娘放下筷子,瞪她一眼,说:“说吧,来干嘛?说完赶紧走。”
“找摇风帮我去趟甘州盛泽县带个人回来……”
温挽详细说了盛泽的情况,窈娘饭也不吃了,气愤道:“这帮天杀的狗官,人干的事他们真是一点也不干!”
摇风轻轻拍拍她的头,说:“我这就出发,等我回来就能把他们绳之于法了。”
“杨家势大,此事未必能成,不过咱们总要试试,这样我跟我阿爹也能有个交代。”温挽说。
摇风点头。
“此去务必小心,他们必定已经派人把盛泽控制起来,你见机行事,保重自己要紧。”窈娘叮嘱道。
“好,”摇风回她,“我去去就回,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窈娘梗着脖子说,“我是怕你……没人给我做好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摇风轻笑了下,“我下去收拾东西了。”
温挽目送他下去,转头看向一旁呆呆看着他背影的窈娘说:“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你就寻个时机退了,跟他好好过日子去。”
窈娘仍旧看着摇风离开的方向说:“家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开着这楼收些消息,总归能还些恩情,至于阿摇,”她顿了顿,神情落寞地说,“他该找个与她相配的姑娘。”
“他楚令渊手下能人众多,不缺你一个。你要是不好跟他说,我帮你去说。”
窈娘摇摇头,丢下她自顾朝屋里去了。
当年,她从血衣楼手里救下小摇风,因没处安置,便把摇风暂时托付窈娘照顾,她本就是个极好的人,对身世可怜的小摇风更是无微不至,自此摇风一颗心就落窈娘那里了。
两人拖拖拉拉这么些年,温挽也不知道当年自己做的对不对。
心里想着事,温挽走起路来就有点心不在焉的,听到惊呼的时候,那匹被勒的高高立起的马已经快到她头顶了。原来是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路中间,拦住了别人的去路。
马背上的人为了救她,强拉缰绳,马受惊癫狂起来,把那人甩下马背,偏偏他一条腿别在马镫上,上上不得,下下不得,情况十分危急。
温挽足尖一点,轻飘飘落在马背上,伸出手递给倒挂着的人。
她轻功走的是飘若柳絮的路子,落下的时候犹如三月飞花,看得周围百姓一阵惊呼。杨慎被颠得头昏眼花,恍惚见这气质清绝的白衣女子从天而降,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九天玄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将手递给温挽,被她倏然拉起,紧接着半拥进怀里,护着下了马。
杨慎此生从未有过一见钟情,如今看着这位姑娘莹如洁玉的侧脸,心如擂鼓。
受惊的马狂奔而去,在闹市横冲直撞,温挽放下人,赶紧飞身追了上去。杨慎紧走两步想追,结果一人一马转个弯就不见了,没追成,心中懊恼不已。他刚才去太子府的时候,为了避嫌不让侍从跟着,否则现在他就可以让手下人追上问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再说温挽,她没制止过失控的马匹,如今勉强站在马背上,却也只是艰难地稳住身形,马依旧横冲直撞,惊得百姓高声大骂。
元晦从户部出来刚好看到马从自己跟前一阵风似的跑过。
“闹市纵马!”
他想也不想,几步追上去,纵身一跃跳上马背,一手横胸抱住眼前人,另一只手覆着她的双手拉住缰绳……
入手绵软,没有男人的硬朗,元晦惊了一下,定睛细看,纵马的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他认识的人,当即就想放手。
温挽拉住他,沉声说:“先制住马。”
元晦手臂像着火似的,这股火顺着手臂一直烧到心里,烧得他脸红心跳。反观温挽,一脸从容冷静,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娇羞。
不知为何,元晦火从心起。他紧紧勒住缰绳,一个错身将温挽丢下马去,自己代替她站在马背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一个走神的功夫,人就被扔下了马,好在她功夫了得,踩着街边小贩的摊子稳住了身形。回头望去,元晦单手扯着缰绳,如岩上青松一般立得稳稳当当,格外英姿飒爽。
“欸,那是废太子吧?”
“肯定是,你看那半张烂脸。唉,可惜了了。”
“可不是,你看看这身手,多俊。”
围观百姓说。
元晦驰骋疆场多年,制服一匹惊马还是绰绰有余的,很快那马在他手下就变得乖顺起来。
“喏,”他把缰绳递给她,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以后不要在闹市区骑马。”
温挽低头,恰好看见他被缰绳勒出血印子的手掌。那目光深切,元晦察觉出来了,不自在地将掌心合拢。
她盯着元晦的手默了半晌,自她回京,容王给自己的只有便利。虽说是沾了父亲的光,但这份恩情她不能视而不见。
温挽伸手,压住他蜷缩手指,将他掌心摊开,从怀里掏出药粉细细撒上,说:“我粗学了点医术,王爷脸上的伤我兴许能治,不若让我试试?”
元晦被她微凉的手指冻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当报答王爷今日的救命之恩。”说完,她又补上一句。
“不必,”元晦缩回手,冷硬地说。脸上的疤是让他们放低防备的利器,好用着呢,他并不打算轻易丢掉它。毕竟大梁不会让一个毁容的人做皇帝,他们当初毁这张脸的时候,不就是这个打算么。
他将缰绳塞进温挽手中,又从袖袋里掏出房契地契交给她说:“丞相府现在是温家私宅了,房契地契你收好。另外,回去以后帮我告诉顾是非,我在老地方等他。”
被他拒绝,温挽倒是没太在意,反倒是他话中提到的老地方,让她无端想起那日趴在他肩头的娇俏女子。
“老地方啊?”温挽轻声重复了一遍,缓声说:“是温香楼吧,王爷马上就是有家室的人了,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好。”
元晦整理衣袖的手顿了一下,“还未入府,姑娘这就开始管束我了?”
“怎么?不可以?”
元晦眼带笑意,俯身说:“当然可以。”
来来往往的大街一隅,两人你来我往,偶有路过的人偏头一看,立马被元晦极具压迫性的气势吓得收回目光。只有娇小的温挽,自始至终淡定从容地站在他身前的阴影里,抬头仰望着他灿若星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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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慎惦记着找到那个救他的白衣女子,一回府就匆匆画了幅小像,交代侍卫全城私下寻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平日侍郎大人总是端方自持,怎么今日神色匆匆?”姚汐站在杨怡的藏蕊楼上往下看,刚好看到杨慎在院中召集侍卫交代事情。
杨怡漠然瞟了一眼,说:“你自己下去问他啊。”
钱喜娇也跟着起哄说:“难得遇见杨侍郎,阿汐你不是总爱念叨他么,赶紧去搭话呀。”
姚汐有这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况且两家都有结亲的意思,她待杨慎自然不同。不过她也晓得杨慎喜欢文静守礼之人,所以是断不敢下去的。
“你们别乱讲话,”她欲盖弥彰地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回了楼里,“不是说要商议上巳节的事情么。”
“来了来了。”钱喜娇急忙跟上,闺中生活无趣得很,难得有乐子可以找。
“我可先说啊,这温挽正与容王议亲,咱们下手不能太狠,否则容王那个疯子还不知道做出什么来。”
钱喜娇也不是没分寸的人,她扒着姚汐的肩膀回她说:“杀人放火的事咱不干,让她出出丑总可以吧,比如……”她想了想,“比如洗濯灾晦的时候把她推进沂泉里。”
上巳节有一个重要的仪式是祓除仪式,无论官民都要去水上洗濯双手,以示让灾厄与疾病随水同去。钱喜娇说的沂泉在城郊揽苍山上,那里有皇家祭台,不仅是世家青年男女进行拔除仪式的地方,也是太子春祭祈求春耕顺遂的地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后进来的杨怡坐到二人对面,想了想说:“就这个吧。”
“温挽如今是贱民之身,上不得揽苍山。”姚汐提醒道。
杨怡冷笑一声,说:“若得贵人邀请,那她不去也得去了。”她去求一求,姑姑肯定会帮她。杨怡的姑姑就是当今的婉贵妃,太子元熠的生母。
“好呀好呀,那就这么定吧,她落水样子肯定很好玩。”钱喜娇说。
姚汐虽然觉着此事怪无聊的,但既然那二人都兴致勃勃,那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娇娇你认识的人多,负责找人安排下,”杨怡吩咐道。
每次出力气的活都找她,钱喜娇心中不悦,但这次自己想报仇的心思占了十成十,她也就不计较了。
见事已成定音,姚汐换了个话题问她们,“春服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春服即上巳节出游须穿的新衣,其实上巳节也是男女出游交友的日子,盛装打扮已成传统。
“快完工了。”杨怡粗略答道,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她可是早半年就请了宫里的司造们开始做了,听说动用了十几个织娘,这春服肯定不得了。”钱喜娇笑嘻嘻地补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怡儿哪年不是艳惊四座。”姚汐跟了句。
“行了,你俩要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吵的头疼。”杨怡说,“这时候下去说不定还能遇上某人心仪之人。”
钱喜娇捂着嘴看了姚汐一眼,打趣说:“走走走,妹妹这就带你偶遇张生去。”
姚汐红着脸拍了她一巴掌。
两人下了楼,钱喜娇一直拉着姚汐在杨府徘徊。她一直觉得杨府虽然又大又奢美,却阴气森森的,尤其是府中寒潭这块,听说杨府一死了人就往寒潭里扔,白骨都在潭底堆积成山了。
“两位要回家了?”两人身后突然响起声音。
“啊!!”钱喜娇惊叫出声。
姚汐赶紧捂住她的嘴,转身福了一福道:“姚汐见过侍郎大人。”
原来是杨慎,他手中捏着温挽的小像,正要去书房,在路上遇见二人,便过来打声招呼。
“姚姑娘,”杨慎低头问好,“钱姑娘。”
钱喜娇回神,不好意思地福了一福,往姚汐身后一躲,不露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侍郎大人手中是何物?”姚汐恍惚看到那是一张画,不知画的是何人。
杨慎不喜欢别人打探自己的私事,故而将捏着小像的手背到身后,说:“上巳节工部负责搭建祭台,姚姑娘帮我转告家父,须得上心才行。”
“姚汐替家父谢谢侍郎提醒,必定转达。”
“嗯。”
杨慎说完便径直走了,他走掉好一会儿钱喜娇才探出来脑袋来,小声说:“杨大公子虽然长相俊美,但你不觉得他很吓人吗?”
“乱讲,”姚汐白她一眼,说:“大梁再找不出比他还温润随和的人了。”
第14章上巳
三月三,春和景明,贵族世家的年青男女陆续汇聚于揽苍山沂泉之畔。
揽苍山地势雄拔险峻,山中茂林修竹,清幽致远,平日为皇家禁地,只在上巳节或秋猎时才会对外开放。
沂泉在半山腰的开阔平地上,这原本是一块天然平台,后又被朝廷扩了一些,如今大概五亩见方。平台半面靠山,半面是深谷,只在上山一侧有条人为修建的路。路两侧巨树参天,野花芳菲。
沂泉在西北方山壁之下,是个半亩深潭,水色浓翠幽静,望不见底。今日泉水旁边搭了一两丈高的祭台,祭台下方由六根原木支撑,看上去相当稳当。祭台周围,穿戴光鲜的世家小姐与公子正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攀谈,年龄稍大辈分稍长的王公贵族则端坐在一旁的看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怡一入场,百花暗淡,方才还与身边女伴谈笑风生的公子们全都住嘴不言,目光呆滞地黏在杨怡身上,一时忘了挪开。她身着一袭雪青色金丝绣百蝶纹纱裙,绣工灵动。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了个飞仙髻,几根珠花步摇点缀发间。她微抬下巴,仿若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被她放进眼里。
姚汐今日也下功夫打扮了一番,她身着一袭淡粉百褶裙,插着碧簪,娇小玲珑。肌肤白皙嫩滑,吹弹可破;腰支细软,楚楚动人。放在别处倒也能艳压三千,但站在杨怡身边,却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他们都看傻了哈哈哈,”钱喜娇捂着嘴笑嘻嘻地说,“他们肯定在心里想,天下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
杨怡很给面子地浅笑了下。
“去那边吧,杨大公子待会肯定站那里。”钱喜娇指了指视野最好的地方说。
杨怡提脚去了另一边。
钱喜娇看了姚汐一眼,吐吐舌头赶紧追了上去。站定后,她扫了一圈,没见容王,便问道:“欸,阿汐,你说容王会来吗?”
“若是我的话,肯定不来。”姚汐说。
钱喜娇轻叹了口气,“也对,如今他不是太子登不得祭台,要是我我也不来。想当年,太子春祭可是大梁盛景呐,可惜……”她语带怀念地说。
元晦在位时,每年春祭都有无数青春少艾挤在揽苍山周围,想一睹太子俊美风姿。
姚汐轻轻掐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说了,越说杨怡脸越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小姐,”权朋带了两三个人过来打招呼,他是刑部左侍郎权铮的儿子。
杨怡微微低头简单行了个礼,回道:“权公子。”对着外人,杨怡乐得维护自己温婉的名声。
权朋面上绷不住的喜色,他自觉把自己往杨怡身边一放,神色骄傲地扫了跟来的几人一眼,像是在说:“我就说我认识杨二小姐吧,你们还不信。”
权朋此人是上京有名的纨绔子弟,整日游手好闲,仗着自己父亲有权有势,做起事来肆无忌惮,正经世家子弟都避着他。因为杨怡清楚自家与权家同属一个阵营,不好翻脸,只得任他站在自己身边。
“杨小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权朋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五脏六腑都损伤,说话间一股恶臭袭来。
杨怡眉头皱也没皱,面无表情回道:“多谢权公子夸奖。”
“哪里,哪里……”
正在杨怡不耐应付之时,人群一阵吸气声。只见一道雪白身影从茂林深处款款走来,未见面容便觉得清雅出尘。待人走近细看,淡薄如清雾笼泻的白纱长裙覆身,一根木簪挽住乌黑秀发,整个人如空谷幽兰一般。她身后是久不现于人前的容王,身姿挺拔,黄金面具遮去半脸,气势骇人;露出的那半张脸却又俊美异常,叫人挪不开眼。
两人信步走来,脚踩清风,仿佛携了大梁半世风华。
在场世家公子窃窃私语,都在互相打听跟前这位面生女子的来历。当探听到其为温承章长女之后,心思各异。
权朋也动了心思,杨怡他动不起,后面来的这朵高岭之花,他确是摘得起的。想到这里,他跟杨怡告了个辞,朝温挽那边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人……”钱喜娇无语。
杨怡倒是不在意,她巴不得此人离她远远的。但温挽的存在,却实实在在让她如鲠在喉。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她推进水里,好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温挽察觉到远处吗抹淬毒一样的目光,她望过去,朝杨怡和善一笑,转头压低声音问身旁的凌霜说:“这位杨二小姐为何对我怀有这般深的敌意?”
凌霜抬眼看了看头顶的容王,昧着良心说:“不知。”
“你说她待会会怎么对付我?”温挽接到贵妃口谕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会是场鸿门宴。可惜权势迫人,她不得不来,只能见招拆招了。
“有我护着你,怕什么。”元晦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像座大山一样压下来。
温挽笑笑,转身,仰头说:“那就拜托王爷了。”
周围人见这阵势,心中明晰,再一细想二人身份,觉得倒也般配。
在这端口,权朋摇着扇子过来了,他用下巴点了点人,说:“温小姐,在下刑部左侍郎权铮之子权朋。”
温挽转身对上他,此人说话倨傲,她很是不喜,故揶揄道:“令尊大人的名讳小女子如雷贯耳,阁下不必特意说明。”
周围一片哄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朋涨红了脸,啪一声收起折扇,高声道:“你别给脸不要脸,本公子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
“可我不想跟你说话,”温挽无辜道。
“你!”
温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又补了一句:“而且你脸那么丑,我也不想要。”
周围又是一片哄笑。
元晦站她身后,放任她玩耍,一点阻止她的心思都没有。
权朋气不过,抬手便要抽她耳光。元晦负手站着,没做任何反应。他直觉地知道,温挽不会喜欢自己插手她的事,何况这样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渣滓,再来十个她也能应付得了。
果然,权朋的手刚伸出来就被温挽架住了。
那一瞬间,权朋觉得自己的手就像被巨石压住一样动弹不得,且越收越紧。就在他以为这手要废时,温挽却突然放开了自己。只见她俯身,似乎想要靠近自己说话,却半路被一只大手拦住,说:“就这样说吧。”
权朋见她扯了抹极淡的微笑,用不急不缓的声音说:“今日本姑娘不想惹事,若你还要这只手,便离我远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完,权朋低头撸起袖子,众人见他手臂青紫,明显肿了一圈,吓得退后一步。权朋也跟见鬼一样,一面放袖子一面往旁边跑,看样子是想躲远点。
这回众人再看温挽,心中涨不起半点狎昵的心思。
“吉时到,鸣袍,奏鼓乐,整衣冠。”
国师唱到。
众人肃穆,抬手整理衣冠,自觉整队站好,等待击鼓三通后,依次去到沂泉边净手。待灾晦尽消,太子才会前来主持祭春大典。
“鸣金,净手。”
国师再次唱道。
所谓净手就是去泉边用清水濯洗双手,会有钦天监侍者手持竹笕引水,供大家濯洗。净手时男女分列,男子先于女子净手。所以,等温挽她们走近池边的时候,元晦等人已经端站在远处,等待大典开始。
温挽顺着人流往前走,慢慢的她发现凌霜被挤到了远处,而自己周围则不知何时围了三五个身材颇为壮硕的生面孔,正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往泉水边引。
她微勾嘴角,心道:“想把我推水里?这手段未免也太低级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她暗施巧劲,几个转身就避到了远处。元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有意识地往这边挪了挪。
第15章落水
杨怡一见温挽脱身,便知计策已被她识破。想不到这人还有几分机灵,杨怡心想。
姚汐原本以为此事就这么掀过去了,不料杨怡略一思索,便交代说让底下人把侍者推水里,然后想办法嫁祸给温挽。
钱喜娇暗喜,“我这就让人去办。”
待她走后,姚汐凑近杨怡,低声说:“这是太子入主东宫以来的第一场春祭,杨大公子他们都无比重视。这……若是坐实了扰乱祭祀的罪名,只怕责罚不会轻啊。”
杨怡看了看出挑的温挽,又看看不远处的祭台,毫不在意地说:“落水而已,救上来便是了,耽误不了春祭。”
话到这里,杨怡已经注意到侍者身边已经站了两个钱喜娇找来的人,只等轮到温挽净手,便动手。
温挽此时还不知道她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开就避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警惕一路,眼看泉水沾手便能完结此事,侍者却惊叫一声,不知何故突然坠落泉中。那泉水极深,侍者落水后挣扎两下便被没了脑袋,且人入水后没有往上浮而是一路下沉。
众人呆愣地看着侍者痛苦的脸一点点被幽深的泉水覆盖,直到有人尖声大叫,才一个二个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望着温挽。当时刚好轮到她净手,众人只当是她失手将侍者推入泉中。
温挽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着了道,扫视一眼,果然在侍者站立的位置见到了那几个脸熟的壮硕妇人。她脸色阴沉,见众人望着自己,立马一脸无辜的怯怯后退,待后背挨上那几个妇人后,尖叫一声,也跟着落了水。
虽然她是主动落水,但她姿势巧妙,在旁人眼里分明是被身后人推入水中的。
那三个妇人面面相觑,她们刚才分明没有动手。
“救救人呐!”不知谁高声喊了这么一句。
众人闻声,不仅不救人,反而不约而同后退了一大步。
温挽落水后一个猛子扎进潭中,追上落水昏迷的侍者,将人拦腰保住往上拖。拖到一半拖不动这才发现潭中水草茂盛,侍者双腿都被缚住了。怪不得侍者刚才只挣扎了几下便直直往下沉,早知如此,她该带把刀下来,大意了,她心想。
潭水幽深,先后落水的两个人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众人大惊失色,尖叫着四散逃开,好像眼前是一个张着大嘴的怪物。那三个妇人也混在人群里,跟着跑走了。
钱喜娇原本只想小小地让温挽出个丑,根本没想也没胆子害人性命,如今事情闹得如此严重,她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劲地拽着姚汐的手怯怯问她:“怎么办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汐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此事是意外,与你我何关?”
钱喜娇并没有被安慰到,仍旧吓得浑身发抖。
站在一旁的杨怡看看二人,语带凉意地说:“管好嘴巴。”
“是。”那二人先后小声回道。
凌霜刚才被人流挤到了远处,现在正逆着人流往这边跑。不过元晦更快,他毫无顾忌地踩着旁人肩膀几个起落便来到了潭边。
水下情况未明,祭祀大典又迫在眉睫,若不赶紧处理清楚此事,耽误了春祭那可是大罪。礼部监事也是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凌霜,把钱家人制住。”
交代完这句话,元晦也一个纵身跳进了水中。
“王爷!王爷!”礼部监事官要拦,没拦住。明知道人落水就沉底,王爷还是执意要下去,真是疯了!
水下温挽正奋力扯断水草。忽然,头顶天光暗了一下,她仰头望去,黄金面具覆脸的元晦犹如天神下凡一般逆光而来,黑衣黑发在水中铺散开,与水下铺天盖地的黑几乎要融为一体,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但温挽知道,这个男人专为自己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去的须臾岁月里,她见过珞珈山苍松枝头雾水成露,听过星枕江河柔橹漂浮;她穿过十里八里春风,衣袖染香;她涉过潮来潮去,行过万里山河。当时只觉欣喜,现在想来却不及此刻的万分之一。
元晦游至温挽身旁,手腕一转,水草迎刃而断。
他拥着二人游到水面,刚一露头,便奋力将侍者扔上了岸,温挽则被他紧紧按在怀里,足尖借力,从潭中飞身而起,几个起落去到了工部为皇族专门搭的看台里。
看台有棚,帘子一放便能与周围隔绝。
方才他在远处看的清楚,温挽是主动落水。但当看到她消失在水面上时,心中还是抑制不住地升起了巨大的恐惧,万一她真的上不来怎么办?
现在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元晦即后怕又欣喜,随后是滔天的怒气。他心中在想,多大点事值得你将自己置于险地,还有上次在京兆尹也是,非得故意挨那一鞭子。这个女人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可这些话和这股子气愤,他既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去说,只得自己跟自己生气。
“衣服,处理一下。”元晦将人放下后,转身背对着她,语气冷硬地说。
温挽低头,白衣遇水与透明无异,难怪容王要将她单独带过来。
她扯了扯湿透的衣袖,抬头,元晦宽阔的后背正在眼前,即便隔着衣服,温挽也能感受到它蕴含着的强大力量。想起在水下被他拥住的那一刻,自己的手搭在他背上,那是一种莫名强烈的安全感,让她心动不已。
温挽细细端详自己的手指,半晌,嘴角挂上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元晦等了一会儿,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在干嘛?”他皱眉问道。
“脱衣服。”温挽语气平淡地说。
“你!”她到底懂不懂什么料男女大防!还是她根本就当自己于无物,元晦气愤回头,见温挽背对着自己扯下外裳,半截雪背大大方方展露在外,发尾水滴落在背上,缓缓滚落,直至没进里衣中。
元晦呆愣片刻,又猛地转回来,匆忙脱下自己的外裳罩在她身上,恶声恶气地说:“你可真不拿本王当外人。”
温挽被元晦沾水的外裳冰得轻颤一下,拆解衣带的手微顿,轻笑出声道:“王爷当是内人。”
元晦此刻可没什么心思跟她玩闹,扔完外套后仍旧转身背对她,手朝后伸过去,说:“衣服给我,我用内力帮你烘干。”
“好。”
元晦手上一重,多了一件轻柔纱衣,接着又是一件……
他一一拿过来运功烘干,只余一件贴身小衣,元晦捏在手里跟烫手一样,眼睛不敢看不说,连露在外面的耳朵也红的滴血。
“还有一件呢?”温挽轻声催促道。
那小衣入手柔腻,元晦轻轻用手捏着衣角,犹豫半晌才双手合十将衣服包入掌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给你。”那声音暗哑低沉。
温挽从衣裳里伸出一只手来接小衣,在墨色衣裳映衬下,那截手臂更显白嫩耀目,像含露的白兰花瓣。元晦的墨色暗绣忍冬纹云锦外裳很大,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一点不露。但元晦一想到衣服下的她兴许不着寸缕,便觉得喉咙干痒难耐。
“我去外边等你。”元晦丢下衣裳,仓皇逃走。
温挽捏着小衣,嘴角含笑,若此时有人看见她的脸,应该会惊讶于那满脸飞红。
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那也得赶紧抓到手里,这是温挽一贯的做事风格。
第16章遇袭
午时将近,却有人落于沂泉之中,怎么听都不像一个好兆头。
这个消息杨慎还瞒着太子不敢报给他听,他知道元熠有多重视这场春祭,若出半点差错,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会好过。
“救不回来就别救了,先把场面稳住再说。”杨慎低声吩咐礼部官员说。此时太子的车架正往揽苍山走,马上就要到山脚下了。一两条人命而已,远比不上春祭重要。
礼部监事官连连点头,赶紧返回山腰。
好在回来之后,见容王与那温家长女、侍者都好端端站在那,只有户部尚书钱家大小姐被人按压在地,与她一同被制住的还有三四个面生的妇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草菅人命,意图破坏春祭,坏大梁国运,钱邕真是教出个好女儿!”元晦负手,沉声说。
“空口白牙,王爷有何证据!”钱喜娇倒也不是个草包,还知道辩上两句。
元晦目光如凝实的冰锥,“本王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倒是有胆子。”
此言一出,钱喜娇委顿在地,众人见她做如此反应,心中也都有了答案。只是他们有些好奇,钱大小姐为何与太子作对,而春祭无法顺利举行,不恰恰应该是容王最喜闻乐见的么,他为何要跳出来多管闲事?
“即便钱小姐一时失手,那也不应由王爷出面兴师问罪吧,”杨怡突然出声,“王爷当众逼问她一弱女子,未免有些恃强凌弱了。”
钱喜娇原本都已经打算承认了,要她咬出姚汐或者杨怡,她是万万不敢的。思来想去这事只能由她一人抗下,或许还有些转圜的余地。现在杨怡给她撑腰,叫她又多少找回了一点硬气。
“那依杨小姐之意,谁才有资格审问她呢?”元晦问。
“大理寺、京兆尹、御史台,多的是审案断案的地方。”杨怡说,“王爷应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吧?”说着她踱步到钱喜娇身边,想将人扶起。
凌霜看了眼容王,未得他首肯,坚决不放手。
钱喜娇见杨怡都出面了,容王还不打算放她,当即两眼泪汪汪,哭得梨花带雨。甭管多丑的女人,只要一落泪都会透出股娇弱气来,让男人想保护她。
果然,方才丢了面子的权朋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指着容王元晦的鼻子说:“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霜,”元晦看都不看他,“把权公子给我扔水里。”
“是,爷。”
“不是,等等,你凭什么?”权朋没想到容王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生怕他真扔自己下水。
“你不是觉得被女人推水里不是什么大事么?”元晦施舍给他一个眼神,闲闲地说,“对了,记得带把刀下去,潭中水草茂密,被缠上可就上不来了。”
元晦说完,凌霜上前一步就打算动手。
权朋赶紧挽住旁边人的胳膊说:“我我是刑部左侍郎之子,你要是敢动我,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哟,刑部侍郎,好大的官啊。”元晦冷笑一声,“给我扔!”
凌霜应声而动,半点不犹豫,拎起权朋的衣领将人扔进水里。
众人被他的狠绝吓了一跳,京城一直盛传容王元晦阴晴不定、阴鸷狠戾,但其实大多数人并没有亲眼见到,甚至有时还能见到他和颜悦色跟别人说话,就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舒朗温润的太子元晦。
权朋在水中挣扎哭嚎,不过他随从还算尽心,很快就将人捞了起来。
“王爷,春祭快开始了,”礼部监事官出来打圆场说,“咱们先把人扣起来,等祭祀完成后再行发落,您看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监事官说的在理。
“温小姐觉得如何?”元晦低头问温挽,声音跟刚才比温柔了不是一点半点。
方才两人一从看台露面,温挽就一改强势,装得无比柔弱。她怯怯地揪住容王衣角,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依偎着人家,把受害者演的逼真极了。
元晦知道她这副样子就是装的,但又怕她是真的被吓到,加上温挽这副娇弱的样子着实叫人心疼。所以他现在哪还顾得上生气,连说话声音大一点都怕吓着她,完全忘记眼前这人抹起别人脖子来可是半点不带犹豫的。
“全凭王爷做主。”温挽小声说。
“那就先扣起来吧,”元晦转身对凌霜说,“你先帮我把人送去大理寺看好。”
凌霜回:“是,爷。”
监事官擦擦脑袋上的汗,连连道:“多谢王爷。”
事到如今,杨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与姚汐交换了一个眼神,任凭钱喜娇被人带了下去。
*************
典乐响起,祭祀仪仗缓缓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子身着九章衮服,头戴九旒冕,礼服繁复且华美,威仪毕现。太子身后跟着杨慎,他手捧祝文,是太子近臣。二人皆承继了杨家的“美姿容”,踩着浑厚幽远的钟声,从远处走来,收割一种女子爱慕的目光。他们身后是随行的众官员。
元熠远远就看见了人群中容王,他的大哥。
原本他以为元晦不会来,毕竟昔日站在这个位置受世人仰望的人是他。如今两人交换了位置,这是他肖想多年的画面。面前的祭台很高却也不高,他却用了整整二十一年时间才站上来。
原来站上高位的感觉,如此令人陶醉。
“拜。”
国师唱道。
太子朝着五帝一跪三拜。
祭台下众人也跟着俯身参拜,元晦亦然。
跪拜后,太子从杨慎手里接过祝文。这篇祝文他默诵了上千遍,由他的口宣出,果然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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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日上中天,明亮的光线好像要把人灼伤一般。元晦低着头,听太子朗声诵读他再熟悉不过的祝文……
突然一只微凉的小手钻啊钻啊的,钻进自己手掌里,不仅如此,它还自顾挪了挪给自己寻了舒服的姿势。元晦顺着手臂看过去,温挽正垂眸认真听着祝文,仿佛刚才偷偷把手塞过来安慰人的不是她一样。
元晦笑了,稍稍把手收紧,严严实实地将那手包住。
元熠祝文还未诵完,突然变故横生。支撑祭台的六根原木中有一根颤颤巍巍轰然倒地,原本六根少一根的话,祭台还是能安安稳稳立在那的,偏偏倒下去那一根砸到了旁边另外两根,使得整个祭台剧烈晃动起来。
祭台上,太子元熠勉强稳住身形,坚持诵读,看样子是想把春祭进行到底。倒是祭台下的官员一个二个怕被压,一窝蜂全跑了,只剩下工部尚书钱巳阡、侍郎杨惟及一众负责祭台修建官员无头苍蝇一样在台下乱转,想跑又不敢跑。
围观众人也都是一脸惊恐。
温挽的手陡然一痛,偏头看去,元晦浑身绷紧,死死地盯着祭台。
“去吧。”温挽拍拍他的手。
春祭祈求的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她认识的容王绝对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将天下置于不顾。
元晦深深看了她一眼,倏然起身,越众而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拨开乱跑的人群,快步行至祭台下方,冒着被垮塌祭台压倒的风险伸手扶住即将歪斜倾倒的原木。人力有限,仅靠他一人收效甚微。
“姚巳阡!杨九!不想死就给老子滚过来。”元晦怒吼。
姚巳阡脸色煞白,乍一听有人喊他名字,还以为是阎王爷的催命符。定睛细看,才发现容王元晦正以一人之力,试图稳住即将倾倒的祭台。
姚巳阡喜出望外,慌忙召集工部众人,说:“快快快,都跟着容王,稳住祭台大家的脑袋就都保住了。”
此话一出,祭台周围的人无论是不是工部的,全都往祭台下方拥去,竟硬生生用人力扛起了春祭的祭台,也扛起了大梁祈求国泰民安的祈愿。
祭台上,元熠已经诵完祝文,正一下一下重重叩首,跪拜五帝,这是他身为皇族的使命,也是他身为皇族的骄傲。
可偏偏有人要毁掉这桩神圣的仪式。
那黑衣人显然早已埋伏在揽苍山上,以至于山脚层层守卫竟无人察觉。为首的黑衣人长剑直指太子元熠,杨慎站在近旁,他今日的身份是神侍,太子在哪他必在哪。长剑挥来的时候,杨慎脚步一转,挡在太子身前。身后的元熠镇定自若,仍旧坚持叩拜。
杨慎半点武功也不会,却还是一步不退挡在那里。
“大哥!”人群中,杨怡突然高声喊道,姚汐也拼命推开人群往祭台方向跑。
温挽翩然飘落祭台的时候,杨慎眼睛还看着杨怡的方向,心绪复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7章携手
长剑近在眼前,杨慎已经能感觉剑锋的寒芒。
突然,长剑被横空飞出的白绫缚住,再近不了一寸。杨慎偏头望去,竟然是她!那日将他从马背上救下来的白衣女子。
杨慎睁大了眼睛,心如擂鼓。
“姑娘小心。”
温挽转头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是你呀。”
杨慎欣喜若狂,心想她居然还记得自己。转瞬,他焦急说到,“姑娘别管这事,小心受伤。”
温挽不理,手腕一扭,将黑衣人的长剑收入手中。紧接着她欺身而上,将人逼退,手中长剑专往对方咽喉、眼睛等紧要位置刺去。黑衣人接了几招,发现她虽然来势汹汹,武功路子却偏灵动轻巧,只要他贴身近战,不出三十招肯定将人拿下。想到这里,黑衣人不退反进,化拳为掌朝温挽前心狠狠拍去。
温挽想挡,奈何对方臂力惊人,只得侧身狼狈避开。黑衣人咄咄逼人,抬脚就踹,那脚若是踹实了,温挽的肋骨绝对要断上两根。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杨慎也急白了脸,但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太子,他还是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就在温挽以为自己躲不过去的时候,元晦再次出现,以万钧之力狠狠劈向那条腿,只听令人牙酸的“咯吱”一声,黑衣人的腿已经向不正常的方向弯曲,竟是生生被劈断了。
躲在远处观望的世家子弟大惊失色,平日里他们没少在私底下吐槽容王元晦是败军之将,自他失权之后,更是没将他放在眼里。今日他轻而易举就将人腿劈断,他们这才意识到当年的玉凉军主帅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一刻不停,抬脚再次踹上那只断腿,黑衣人惨叫一声,痛得几乎晕过去。
“当着我的面打我的人,你很敢啊。”元晦狠声道,话毕,他将自己宽大的袖摆一点点绕紧,提脚逼近那人,还欲下手。
黑衣人拖着断腿挪了两步,眼中却不见惊惶。只见他抬手把什么东西放嘴里,尖锐的啸声直穿鼓膜,应声而来的是另外两个面覆黑巾的黑衣人。
那两人还未落地便直接开打,身手比之前那个只高不低。
其中一个牵制住元晦,另一个则飞身上了祭台。温挽挥出长绫,束住后者的腰,却被他扯住长绫反而将人拉了过来。温挽不敢近身,半路松开长绫退了。黑衣人脚下不停,步步逼近太子元熠。杨慎固执不让,黑衣人略一犹豫,将他扫落祭台。
元熠还差最后一拜。
黑衣人单手成抓,抓向元熠天灵盖。电光火石之间,元晦横插进来,掐住他手臂,将人一把拽开。黑衣人未能得逞,气得大吼一声,双臂横展挥向元晦太阳穴。元晦倒退一步,脚跟抵住祭台边缘,被赶来的温挽撑住后背,勉强稳住身形。
刚才与元晦缠斗的黑衣人也跟了过来,局势变成了二对二。温挽远攻,元晦近战,配合居然十分默契,将祭台上的跪拜之人牢牢护在身后。
太子元熠终于走完全部春祭流程。
黑衣人见事败,倒也不恋战,使个假招抽身,拖起断腿的那个撤了。
温挽要追,元晦拦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本就不结实的祭台承载一场激战后轰然倒塌,元熠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神色莫辩。他身侧是弯腰捂着腹部的杨慎及杨怡等人。众人陆续从藏身处聚拢过来,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姚巳阡硬着头皮站出来,朝元晦深深作揖道:“多谢王爷方才鼎力相助。”姚汐站在他身侧,跟着行礼。
元晦解开衣袖,略微抻了抻,说:“场面话就别说了罢,假的很。”
说罢他转身看向温挽,目光柔和,问:“走吗?”
“嗯。”温挽点头。
两人所到之处,众人悄然让开一条路。
“姑娘!”杨慎突然喊了一声,“在下杨慎,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杨慎啊,”温挽咀嚼了下这个名字,没想到她两次三番救的人居然是自己家的死对头。
她站定,转身,盯着杨慎的眼睛,一字一句意味深长回道:“我是温家长女温挽。”
杨慎刹那间体会到了什么叫五味杂陈。
元晦深深看了他一眼,拉起温挽的手说:“走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目光凝实,仿若细针一般落在那二人牵着的手上,不远处一直看着杨慎的姚汐脸色也很难看。
“就这么走了?”从刚才到现在都没出声的太子元熠突然开口。
元晦的脚步顿住,头也不回问道:“你待如何?”他自问今日所做之事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元熠的。
“今日之事与你无关?”元熠问。
元晦回头,拖长了嗓子懒洋洋地回他:“有关啊。”
*********
折腾了一上午,两人都饥肠辘辘。
回去城里,恰好在路边遇见一馄饨摊,摊子不大,一人一灶三张方桌而已,但摊子周围氤氲着的油香肉香葱花香却叫人忍不住流口水。
“这里吃?”元晦试探着问道,一般世家小姐是不在街头摊子上吃东西的,怕脏。
“好。”温挽半点没犹豫,两步并做三步走,挑了个避风的位子坐下,嘱咐老板说:“先来四碗馄饨,肉给足点。”
“四碗嘞,小姑娘吃不完,两碗足够了。”老板人很朴实,劝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摇头,“吃得完,”说完她指指元晦,“一起的。”
“欸,原来是跟夫君一起来的,”摊主笑呵呵地说。
温挽一脸笑意。
“还不是夫君,”元晦突然煞风景地说。
温挽仍是一脸笑意,老板偷偷看了她一眼,识趣的没接着追问,赶紧干活去了,心中却暗自嘀咕道:“又是一个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故事哟。”
元晦挑了温挽对面的位子坐下,双手撑着膝盖,垂眼看桌面上的一条裂缝。裂缝中积着陈年油垢,黑黑的,看的他有些心塞,“你跟杨慎认识?”他突然问。
温挽拿筷子的手微顿,眼睛往他那瞟了一下说:“听说过,但对不上人。”
元晦也从竹筒里抽了双筷子,把筷头朝外,搭在桌边上,看似随意问道:“之前见过面?”
“那天闹市的惊马是他的,我搭了把手。”温挽说。
元晦不置可否地点头。
话到此处,气氛突然安静起来,好在老板及时端上了热腾腾的馄饨。白白胖胖的馄饨浸在骨汤里,上头撒了绿油油的葱花,一口下去肉香四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元晦问,温挽的身法灵动飘逸,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老师的一个朋友。”温挽无意多说。
元晦也不深究,转了话头道:“今日落水,吓到了吧?”
温挽想起水下的元晦,眼神瞬间温柔了许多,“还未好好谢过王爷。”
“小事一桩。”元晦说。
“我在外边到处找你,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吃馄饨!”顾是非突然冒出来,一屁股坐在元晦身边,气急败坏地说,“好好的塞个烫手山芋给我,你有病啊!还有,外面都传你在春祭上闹事,差点让祭祀进行不下去,真的假的?”
顾是非没上揽苍山,他每年都陪妹妹顾央央在山下过节。
元晦斜瞟他一眼,说:“假的。”
“那为什么?”
“有黑衣人出现,意图行刺太子……”元晦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唔,看来是有人想挑拨你跟太子的关系,”顾是非说,黑衣人来的蹊跷退的轻松,有人大费周章里应外合,没道理只是当初的捣乱。“不过你俩关系还用得着挑拨?本来也没多好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想要的大概是你死我活。”元晦懒洋洋地说。
“这倒是,”顾是非附和,“话说钱家那位大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元晦没说话,只抬眼示意顾是非别问他,问温小姐。
顾是非一脸他懂了的表情,“温小姐怎么说?”
“看钱家的表现啰。”温挽头也不抬地回他说。
“行吧,等你满意了钱家的表现,来大理寺告诉我一声就行。”顾是非说,“还有你,又欠我一顿饭,”他对元晦说。
元晦敷衍地点点头。
“对了,忘记问你,祭台倒塌是否如预……”
元晦突然狠狠瞪了他一眼,顾是非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堵死在胸口,噎得他倒吸一口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继续说呀,祭台怎么了?”温挽筷子一顿,抬头看他,那眼神略有深意。
“什么祭台?”顾是非装傻。
温挽把碗一推,站起来,定定看着元晦说:“吃饱了,王爷慢吃,我先回去了。”
元晦目光闪了一下,说:“好。”
顾是非目送温挽走远,压低声音问元晦:“你说她知道我们在祭台上做手脚吗?”
元晦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看看你找的工匠,祭台全塌了,差点压死老子。”
“啊?我……我哪知道啊。再说全塌了工部不就更不好交代了么,这样还愁翻不动盛泽水患的账?”正反话都被顾是非说了。
虽然当初容王嘱咐过,动祭台可以,但不能耽误祭祀,但这种事谁说得准。顾是非小声嘀咕,“反正祭祀完成了,也没耽误保佑大梁。”
元晦冷哼一声,“出了刺客这档事,你以为工部会老老实实背好祭台倒塌的锅?”肯定全部推到刺客身上,他们在这算计半天,全白费了。想到这里,他气到脸色发青,怒道:“究竟是谁派去的。”
“会不会是乌伽?”顾是非凑近他小声说,“一旦你跟太子斗个你死我活,大梁必定内乱,届时乌伽就能趁虚而入了。”
元晦摇头,“看身手像是中原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会是谁呢?”顾是非一面念叨,一面自觉捞起桌上多出来的一碗馄饨准备下嘴,不料被元晦一把抢过来了,说:“这碗我的,你让老板重新下。”
“不是,你自己那碗不是还没吃完吗?我为了你的事跑了一上午,不值这碗破馄饨?”
元晦伸手护着碗,理也不理他。
第18章惊诧
与顾是非说完话,元晦溜达着打算回府休息一阵。他抄近路转到一小胡同,刚转进去就看见斜倚在墙上等着他的温挽。
见他看见自己转身就要走,温挽笑笑说:“王爷怕我?”
元晦脚步顿住,旋身走到她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锋利。
温挽双手抱胸,仰头一瞬不瞬地回望过去,气势半点不输。
“想问什么就问吧,”元晦眼睛虚晃一下,揉揉太阳穴,他感觉自己可能在潭水里受了凉,这会儿脑袋有点重。
“你让人动了祭台?”
“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
“让上头有借口彻查工部,好处理盛泽水患一事。”
这点温挽猜到了,只是她一直以为别管外界传成什么样,太子元晦骨子里始终是个端方君子,行事光明磊落。
“怎么?”元晦压低声音逼近她,“失望了?”
温挽微微转头,垂眸,躲开他过于锋利的目光。
谈不上失望,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元晦低头,抚上她的侧脸,缓声说:“你未来的夫君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现在你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可有后悔与我定了那桩假婚约?”
“后悔?”温挽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抬眸,转头,对上元晦的目光,轻笑一声说:“不,我只是有些意外,意外的高兴。毕竟我温挽从来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呀王爷,”她抬手覆上元晦的黄金面具,垫脚,贴近他耳侧说,“还好你不是好人,这样我就不怕给你染上污色了,夫君。”
最后两个字温挽拖的很长,绵软的呼吸扫在元晦耳廓上,渐渐帮它染上了近血一般的艳红色。温挽一直觉得元晦的耳朵莹白秀气,尤其当它因为自己而变得绯红时,格外有想让人咬一口的冲动。
元晦没想到踌躇半天等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答案,刹那间他心如擂鼓,特别想将眼前之人揽进怀中,揉碎揉烂。
不远处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两人躲在这幽暗的小巷子里,彼此注视着对方,气氛暧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了,”温挽用指尖抵着他的肩膀,将人推开。
元晦垂眼看着她的手指,顺势让开。
温挽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回眸一笑道:“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来提亲呀?”
元晦只觉得万倾明媚春光比不上眼前这一笑,“快了。”
他温柔答道。
************
祭祀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太子元晦回宫里交了差,随后带着杨慎回了东宫。杨慎之前做过太子伴读,现今虽然已出任户部右侍郎,但仍旧是太子最信任的人。今日他抵死挡住刺客,让元熠更加看重他。
“那几个黑衣人的来历,有眉目了吗?”元熠问杨慎,此刻他正端坐在会客厅的雕花金丝楠木高脚椅上,双手搭在膝盖上问杨慎。
他刚刚送走了一帮子前来慰问的人,那些都是朝中官员,听说太子遇险,亲自捧了礼物前来探望。客如流水,足足应付了几个时辰才应付完。
杨慎坐在下首,摇头道:“按理该有里应外合的人才对,我派人挨个探寻了一番,居然毫无破绽。坊间都在传是容王找的人,这话是从明月楼的说书先生那传出来,而那说书先生咬死了道听途说,再多撬不出一个字。”
“明月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年突然冒出来的酒楼,宁州楚家的,在大梁各处都有分号,生意做的不小。”明月楼的来历并不难查,只是宁州楚家向来中立,与朝中各大势力均无牵扯,此次应该是凑巧。
元熠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你说若此次元晦没有站出来,事情走向会如何?”
“太子与容王彻底对上吧,”杨慎低头扯了扯袖子上的褶皱说,“其实这事若是成功,兴许不见得是坏事,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正好有理由彻底除了他。”
元熠踱步到他身后,语气阴沉地说:“黑衣人不会就是你找的吧?”
杨慎一动不动,不无遗憾地回道:“我确实应该谋划此事的,奈何棋差一招。”
“哼!”元熠回到椅子上,坐下,“元晦已经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了,别动他。”
在后宫众多皇子中,只有他跟元晦年龄相仿,小时候元晦经常带着他在御花园爬假山、摸鱼,稍大一些便偷偷带他出宫去玩。后来,元晦做了太子巡查国境,回宫时还不忘给他带些小玩意。对于大哥这个身份,元晦向来做的很好,他也承他的情。若是半年前他没有失踪,这个太子位他应该也是不会坐的。
“你不想动他,不如问问他想不想动你,”杨慎嗤笑道,“你现在坐的位子可是从他手上抢的,况且若叫他知道了他的那张脸……”
“杨慎!”元熠猛地站起,身后凳子“砰”一声倒地,惊得檐下衔泥的燕子扑棱棱乱飞。
杨慎起身拱手,毫无诚意地说:“臣知罪。”
元熠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早就说过,那件事要烂在肚子里,你若不记得,本宫不介意帮你回想回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恭顺垂头再不多说一句。
***********
杨慎回府的时候,看见杨怡和姚汐在前院的回廊说话,他远远地避开了并未走近。
“我听姨夫的意思是要亲自去找容王谈,”杨怡说,“大理寺有意看在杨家的面子,大事化了,但元晦还死揪着不放。”
两人此刻刚进府,还在前院回廊上,干脆就挑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想必他是要给那个姓温的女人撑腰,”姚汐唇线紧抿。
杨怡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人家好歹是议了亲的,应该的。”
“话说你对容王……”姚汐看她今日与容王争锋,可不像放下的样子。
“哼,与其关心我,不如多帮家里想想退路,”杨怡说,“大梁建国这么多年,头一次碰上祭台不稳,姚大人管的工部还真是错漏百出。”
姚汐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她起身转向杨怡,微低着头道:“姐姐清楚的,那伙黑衣人肯定在祭台上做了手脚。若是太子和杨大人怪罪下来,还请姐姐帮忙解释一二。”
杨怡瞥了她一眼,“你我二人情同姐妹,我自然是要帮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汐做出一脸喜色。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在这个家里说话的份量你是清楚的。”
“旁人怎么能跟你比。”姚汐看着她裙摆上的金蝶晃了下眼睛,“虽然以后当家的是杨大公子,但丞相大人始终是最疼你的。”
杨怡不置可否,她拎起裙摆,转身便走,“你先回吧,此事我会帮你留意。”
姚汐对着她的背影福了福,说:“多谢杨小姐。”
“姚小姐这是做什么呢?”杨府老管家恭敬问道,他刚过来的时候,见常与自家小姐一处玩耍的姚家姑娘微弯着腰站那发呆,故多嘴问了一句。
姚汐回神,行礼道:“魏管家。”
“姑娘这是要回府了?我帮姑娘安排轿子?”魏管家客气道。
姚汐哪敢真劳烦他,“魏管家费心了,家里已经派人来接了,多谢。”
“也好,姑娘请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老管家转身便要走。
“等等!”姚汐突然喊住他,“管家伯伯手里拿的是?”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张小像她曾经在杨慎手上见过。
老管家低头看了一眼,扬起手上的东西问:“你说这个?”
姚汐点头:“是杨大公子的东西?”
“哈哈姑娘眼尖,”老管家笑笑说,“我们公子前些日子看上一姑娘,又忘记问人家名字,这才画了幅小像让人去找。今儿个总算找到眉目了,我正要去回他呢。”
姚汐接过来细细端详。
“这温家小姐倒是长的好,就是……”老管家说。
“家世差了点,”姚汐笑着帮他补上未尽之言,“魏伯收好。”
说完这话,她略微低了低头走了。
老管家捏着几乎皱成一团的小像,一脸愁苦,他要怎么跟公子交代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9章赚钱
钱邕在容王府等了容王很久,迟迟不见人影。
女儿指使他人破坏春祭,此事可大可小。他其实最先去见的是太子,当时太子忙着与杨大人议事,只派人出来传话说:“看在杨家的面子上,让他自己看着办。”想来应该是忙着追查黑衣人的事,无意深究。
钱邕喜出望外,想着太子都不追究了,容王这边应该也好说话吧。
没想到,等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好不容易见到容王,他却说:“此事的受害人不是他,想怎么处理还得听温家小姐的。”
这摆明了是要给那位温小姐撑腰到底。
“那……这事王爷觉的下官怎样处理比较合适?”钱邕陪笑道,他平常甚少言笑,如今为了女儿,不知赔出去多少,真是造孽。
元晦瞟他一眼,手里扯过腰间白玉细细把玩,就是不开口。
钱邕等出一头冷汗,抬眼见那上好白玉,突然福至心灵道:“下官家中倒是有些好玉,若王爷不嫌弃,下官这就差人送来给王爷把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那玉都是底下人送的,价值连城,一块抵得上眼前的这个十几块。
元晦不接这茬,转头捏起茶杯,小啜一口。
“下官家中还有好茶,一并送来送来。”钱邕擦着冷汗说。
元晦终于开口了,“大人真是客气,这样,我陪大人去温府走一趟。”
“不敢不敢,有劳王爷了。”
钱邕这人精瘦,搜刮的油水收受的贿赂足顶一个州郡府库,所以日常吃穿住用都格外精细,像眼前这架马车脚踏的地方足足铺了三层上好的狐狸毛,更别提整个车身半数都镶嵌了黄金。如果不是怕太扎眼的话,相信他能打造全黄金马车。
元晦坐在里头闭眼小憩,钱邕惴惴不安地坐在下头。
不知为何,平常他面见圣上面见太子都没有这么紧张,一见容王却总怕得不行。许是容王上过战场杀过人,身上的血气太过煞人吧,他想。
“到了,大人。”车夫说。
元晦睁眼,“请吧,钱大人。”
钱邕笑笑,赶紧起身下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府也就是以前的丞相府,钱邕来过好几回。那时候丞相府人流如注,哪像如今门可罗雀,真是人走茶凉呐。
见门口有人来,李叔赶紧迎了上来。
“李叔。”元晦先打招呼。
钱邕跟见鬼一样,这位对人的态度还有这么亲切的时候?
李叔弯腰应了,“两位来见老爷?”
元晦摇头,“钱大人是来给温小姐赔不是的,劳烦李叔进去通报一下,就说为春祭一事而来。”
“嗳,那两位先随我去偏厅坐坐?我去知会小姐一声。”
“有劳。”元晦说。
钱邕跟着二人进去,没话找话道:“王爷似乎常来?”
“最近确实来的勤快些,毕竟我与温小姐正在议亲。”元晦笑的一脸和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没人跟他讲他女儿得罪的是未来的容王妃!将王妃推进水中,此事还能善了吗?钱邕简直欲哭无泪。
两人入了偏厅,钱邕安安静静寻了个椅子坐下,元晦则绕到了厅侧,盯着上头的一幅字看的出神。
“这是既白先生的字,我父亲十分喜欢。”温挽从后堂转出来,一进偏厅就见元晦盯着字看。既白先生早先年凭一帖《揽苍》技惊四座,字体风格飘若浮云、婉若惊龙,见之令人心生向往。此后天下遍布求字之人,却始终找不到既白先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只是偶尔有零星字帖流出,每每出现总要引起一番轰动。
府中既白先生的字是温父托人几经周折才弄到的,平常宝贝得不得了,刚到手那阵,只要有老友前来,温父都要拉着人家品评一番。
“你喜欢吗?”元晦低头问她。
“我自然也是喜欢的,不过我更喜欢他早先的作品,笔锋张扬肆意,一看就知其心性开阔。近来他的字虽然在技法上进步许多,却也收敛了许多,看着闷得慌。”温挽认真回他。
元晦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温挽不解。
“我开心,不行吗?”元晦说。
坐在不远处的钱邕简直如坐针毡,这就是外界传言阴鸷狠毒、阴晴不定的容王?果然传言不可信。
“还有人在等。”元晦说着将温挽引到钱邕跟前,帮温挽介绍说:“这位是户部尚书钱邕钱大人,他来是为他女儿求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等人走近,钱邕就站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小女一时糊涂,我这做父亲的代她向姑娘道歉。”
温挽俯身将躬身的钱邕扶起,说:“此事既然大人出面,那于情于理都该由我父与大人交涉。不过父亲与家母上山还愿去了,且他还不知我落水一事,那么小女就只好斗胆僭越了。”
本来嘛,人家父亲出面来调解,温家按理也该由父辈出面,温挽这话说的有理有据,钱邕信服。况且他素来知道温承章护短的很,若叫他知道自己女儿被人陷害落水,肯定不依不饶,他不一定能弄得过温承章。
钱邕赔笑道:“姑娘说的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温挽看了元晦一眼,慢悠悠说道:“我知钱小姐本性善良,之所以一时冲动,全是被旁人教唆的。”她想顺手瓦解一下那三人的同盟,至于这个“旁人”是谁,钱邕肯定心中有数。
果然钱邕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呢也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只是落水之后染了些风寒,王爷下水救我也受了寒。大人知道,家父辞官后家中艰难,这诊金真是好大一笔支出呢。”温挽说。这事说到底是她自己主动往水里跳破的局,经不起推敲,见好就收才是上策。
钱邕越听心跳的越快,他觉得自己可能高兴的太早了。但看到近旁王爷冷飕飕的眼神,却只敢硬着头皮说:“诊金温小姐不必心忧,自然由我们出,不知这诊金……”
温挽笑的温柔,“不多,十万两而已。”
钱邕咯噔一声,心想还好只是十万,他付得起。
“但王爷身娇体贵的,”温挽看向元晦,他十分配合地干咳了两声,“他用药肯定比我精贵,所以王爷的诊金肯定得比我的贵,五十万,大人觉得合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挑眉,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钱邕欲哭无泪,这两人是来打劫来了吧。
“钱大人?”元晦见他迟迟不答话,语带威胁地喊了他一声。
钱邕浑身一震,有气无力地答道:“合理,自然合理。下官这就派人准备,三日内六十万两白银定送上府来。”
元晦满意的“嗯”了一声。
“还有,”温挽又开口,钱邕哆嗦了一下,用颤巍巍的眼神看向她,“钦天监的那个侍者,大人可别忘记了呀。”
“是是是,下官记着。”钱邕说,“如此,下官便去准备诊金了,告辞。”
他一刻也不敢多留了。
“大人慢走。”温挽送客道。
钱邕跟被鬼追一样,急匆匆走了。待他不见了踪影,温挽与元晦相视一眼,均笑出声来。
时近傍晚,家家炊烟升起,炒菜的油香越墙飘过来。温挽不好在饭点的时候把人赶走,便客气道:“王爷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话说的可不诚心,温父温母带着温不韫要在寺中住上五天,李叔家中小辈有事,也不在家吃。她自己不会做饭,最多会煮个粥,而今日总不好把客人丢下,自己下厨煮粥去吧,还好家里有点心。
当元晦看见桌上干巴巴的三盘点心的时候,以为温挽是在捉弄自己。
“这是云片糕,这是桃花酥,这是栗子酥,口味都还不错,王爷吃吧。”温挽落落大方地介绍说,说完自己先捏起一块栗子酥吃了起来。这是三天前买的,有些硬了,但还能下嘴。
“不干吗?”元晦抱臂问她。
“你嫌干吗?那我给你倒点茶,就着茶吃就不干了。”温挽说。
元晦嫌弃的也捏起一块栗子酥,小小抿了一口,又干又硬,还甜的发腻,赶紧放回去问她:“你晚上就吃这个?”
“这两天家中无人,王爷就凑活一下吧。”
元晦叹了口气,问:“厨房在哪?”
温挽咽下嘴巴里糕点,眼睛亮晶晶地问:“难道王爷要亲自下厨?”
“不然呢?”元晦无可奈何地反问她,“难不成真让你吃这些难以下咽的点心?”
温挽赶紧起身,给人带路:“没想到王爷还会下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前不会,后来学会了。”元晦说,就是他失踪的那半年,身边没什么人伺候,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就这样学会了。
温挽愣了一下,她一直很好奇玉凉战败前后的元晦,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不过不着急,她总会让他亲自告诉自己的。
“那王爷很厉害哦,不像我什么也不会。”
元晦懒得接她的话,问道:“食材都有吧?”
“有,家母出去之前都给我备下了,只是她可能忘记了我不会下厨这件事。”温挽笑着说。
元晦不知这话怎么接,干脆闭嘴走路。
丞相府其实不大,前后院加起来不超过十间屋子,比一个四品官员的府邸还小。厨房在西边,很大的一间,两人进去一看,确实满满当当堆了很多食材,看来温母确实怕自己女儿饿肚子。
“洗菜会吗?”元晦递给她一把青菜。
“会……会吧。”温挽回答的很没有底气。
元晦把青菜抽回来,说:“算了,去把火烧起来。”
“这个我会。”温挽高兴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0章入骨
元晦撸了袖子站在一旁把青菜叶子一片片摊开浸在水里,温挽在不远处使劲往灶坑里填柴火,以前跟老师外出游历露宿野地的时候,老师就说过这生火呀,柴火越多,火烧的越旺。
厨房里气氛和谐,颇有些过日子的温馨。元晦偏头看看温挽,觉得若二人成婚后的日子也像这样过的话,那他大概会舍不得放她离开。
“咳咳,”元晦一走神的功夫,厨房里浓烟散布。
“怎么回事?走水了?”他有些诧异。
温挽看不见他,呛咳两声答道:“没有,火马上就着了,王爷先忍忍。”
元晦:“……”
他可能要收回刚才的话了。
元晦摸着墙走过去,在灶台跟前蹲下,看着被塞的满满当当的灶坑问温挽:“你真的会烧火?”
温挽点头,“我会。”
元晦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你去厨房外边站着吧,饭做好之前别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多不好意思,”温挽嘴上这样说,脚步却一点也不慢,因为厨房真的很呛。
元晦将满坑的柴火抽出来,嘲笑她道:“本王今日终于无比清晰的认识到温小姐却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小姐无疑了。”
温挽站在门外,探出个脑袋来问他说:“王爷是嫌弃我么?”
“有点。”元晦开玩笑道。
“哎呀,这可怎么办?婚约都快定下了,已经来不及了。”
“本王可以毁约。”灶火升起来了。
“你说什么!”温挽语带威胁。
元晦笑得眉不见眼,他很少能笑得如此开怀。笑着笑着,他突然安静下来,火光映着他的半边烂脸,将整个人照得十分狰狞。
温挽就这样倚靠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他,心想怎么会有人如此心狠,划烂这张俊脸不算还使毒让伤口无法愈合,他一定很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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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晦身形僵了一下,笑容倏然变淡直至消失不见,“你……怕吗?”他垂着眼睛低声问,长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温挽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问自己怕不怕,一时间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提起脚,慢慢走到他身旁蹲下,抬头望着他说:“我不怕呀,将军百战死,这是你的勋章不是吗?我喜欢的。”
元晦没有看她,轻轻摇头道:“不是,不是战场上留下的,而是……”他深吸一口气,“而是大梁的人,我当时受重伤时睡时醒,他们划烂我脸的时候我刚好醒着,可惜眼睛被蒙,只隐约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声。”
温挽攀缚在他膝盖上的手蓦然收紧,是清醒着被伤到的吗?那得有多疼。
“是谁?你查出来了么?”她语气森森地问。
元晦终于扭头看向她,说:“没有。”
“我要查,查到以后我要十倍百倍奉还!”
元晦抚上她微红的眼,语气轻柔地问她:“你在心疼我吗?”问完这句话,他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很开心。
温挽也跟着笑了,她的容王不过是刚过二十的少年,他该多笑笑的。
“我帮你治,好不好?”她轻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笑着摇头,解释说:“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大梁不允许一个毁容的人坐上皇位,它得帮我保命。”
“我们治好它,然后我日日帮你做假的疤。”既然他介意这疤,那我一定要帮他去掉,温挽想。
“日日啊,”元晦在心里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字,他觉得自己被蛊惑了,日日的意思不就是她往后会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不会分开。想到这里,他连复仇都暂且忘了,被这口头的甜头一诱惑,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那我准备准备,这几日就上门给你诊治,”温挽语气轻快地说,“现在,王爷先给我做个清蒸鱼当诊金吧。”
“好。”
厨房里有温母专门给她备下的鲈鱼,刺少无腥,肉白肥美,是温挽最喜欢吃的鱼。小时候温母刮鱼鳞的时候,温挽喜欢守在旁边看,唰唰的声音一响她就开始流口水。
如今为她刮鱼鳞的人换成了容王,他手中的刀从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刀畏生变成了不足一寸的刮鳞小刀。
心动啊。
一片鱼鳞跳出来粘在了元晦手臂上,温挽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递给他说:“王爷擦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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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深沉,元晦皱紧的眉头在睡梦中也没松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回梦里的无定河畔不再有濒死的哀嚎,而是一片死寂;元晦也再没有无力地挥舞长刀,而是站在没过脚踝的腥臭发黑的血水里,盯着脚边烂得只剩下半张脸的头颅;头颅的躯体在不远处扔着,与一堆手手脚脚混在一起。
天是昏暗的,啄食腐肉的秃鹫无声盘旋,元晦赶走一只又来一只……渐渐的,元晦累了,累得瘫坐在地,大声喘息。
他醒来,粗喘的声音在灰暗空荡的房间里回响,鼻端仿佛还充斥着尸体腐烂的腥臭,熏得他几欲干呕。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自己还在噩梦里没有醒来。
元晦伸手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方帕子放在鼻端细嗅,帕子上清苦的香气瞬间将梦里溢出来的阴冷鬼魅涤荡干净,这是那四万玉凉铁骑葬身关北后他渡过的第一个还算平和的夜。
剩下的小半个夜元晦不愿再睡,起身燃灯,拖过桌子上的宣纸,用狼毫笔舔满墨水,提笔写下“入骨”二字,落款赫然是既白两个大字。
自那日后,两人迟迟没有见面。
为着春祭一事,元晦两次被叫进大理寺问话,两回都是在顾是非那里吃了几杯茶就回来了。因着查不到黑衣人的踪迹,祭台倒塌也一并算在黑衣人头上,整个行刺如春雨入江一般无踪无迹。至于元晦的挺身而出,则被仁敬帝以一句“还有个做大哥的样子”一笔带过。
一晃春光更盛,温府的西府海棠已经开得花团锦簇。
温母拿了把小剪刀在院子里修剪枝条,温挽搬了把摇椅半躺着晒太阳,对面书房的窗户开着,温不韫背着小手在给温父背书。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莫……”
温挽闭着眼睛,闲闲接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挽挽!”温父声音有些严厉。
温不韫偷偷觑了他一眼,继续背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温挽把脑袋转向书房,朝父亲讨好一笑,再不敢接话了。
“你呀,就是闲的。”温母揪起一朵快开败的海棠花,利落剪下,“大婚在即,也不说做点女红,成天跑来跑去的瞎玩。”
“哪里就大婚在即了嘛,”温挽瞥了眼倚着廊柱发呆的凌霜,说,“容王殿下怕是把提亲这件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凌霜回神,想了想说:“提亲用的白头雁还没备好,王爷没忘。”
温挽笑笑说:“你们王爷做事可真够慢的。”
温母嗔她一眼,糟心地吐槽道:“你就这么恨嫁?”
这话一出,书房的两人也抬眼看了过来。
温挽赶紧起身,解释道:“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王爷掏了半个王府做聘礼,准备时间自然要久一些的。”凌霜没管温母说什么,自顾给温挽解释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哇,半个王府!”温不韫转身趴在窗户上,隔着窗户眼巴巴地望着凌霜,求证道,“凌霜姐姐,王爷真的要拿半个王府来提亲呀。”
温父把书拍在桌上,冷哼了一声说:“他容王府连宫里惯常的份例都没有,更别说田地铺子,穷得连下人都养不起几个,他能拿出什么值钱的来。”
“有的,”凌霜倔强辩解道,却又不细说。
“有什么有。”温父怼她。
温挽不敢说前阵子她才刚差人把从钱邕那里诓来的六十万两银子分了一半送去王府,怕温父更不高兴。
正在说话间,李叔领着两个人进来了。
“小姐,这位小公子说是你朋友。”李叔侧身让人走上前来。
摇风掀开斗篷,“挽姐,我回来了。”
温挽倏然起身,抬头向摇风身后望去,问他:“人是盛泽带回来的?”
温父听见“盛泽”二字,也赶紧从书房出来。
摇风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那人走上前,掀开斗篷,露出一张瘦到脱相的脸。来人约莫四十出头,胡子拉碴,面色晦暗,但看手却不像是穷苦出身。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挑了温父抱手便跪,涩声道:“小人乃盛泽县衙的主簿卢泛舟,有天大的冤屈要请大人做主。”
第21章盛泽
温父赶忙俯身将人搀起来,说:“盛泽之事我略有耳闻,卢主簿随我去书房慢慢说。”说完,他转身吩咐温母道,“劳烦夫人去准备点吃食。”
温母应下,带着温不韫下去了。
“凌霜、李叔,帮我盯着点,方圆五丈之内,不要让生人靠近。”温挽肃声嘱咐那二人,随后示意摇风跟她进书房去。
进了书房,温父坐上首,将卢泛舟安置在自己旁边。温挽则拉着摇风随意挑了个凳子坐下,向父亲介绍说:“摇风跟我一同在珞珈山长大,身手了得,女儿很信任他。”
“摇公子。”温父点头问好。
摇风起身回礼。
温挽拎起茶壶给摇风和卢主簿各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日前我让阿摇代我去了趟盛泽,目的是探查下水患情况,若有隐情,顺便带知情人回来。”
“有劳摇公子了。”温父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摇先说吧。”温挽将茶盏放在他面前。
摇风点点头,沉默片刻后开口道:“盛泽已成鬼城。”
此言一出,温父与温挽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卢主簿将话头接过来,条理清晰地说:“沅江半夜决堤,江水倒灌进县城,不到片刻便已没了屋顶。几万人在睡梦中就成了孤魂野鬼,活下来的十不存一,全部聚到了天境山脚下。”
说到气愤处,他双眼猩红,狠狠砸了下桌子,“州府不急着救人,反而急着封锁消息,将灾民全部圈在天境山,不准灾民随意走动,敢走就直接杀人。灾民没饭吃,县令大人去州府讨粮,打开州储粮食的常平仓一看,里头半粒粮食都没有。县令大人找知州杨乾元要说法,反被关进大牢,不久便传出了死讯。”
“后来呢?天境山脚下的灾民如何?”温挽压着怒火问。
“死了没人收尸,伤患无医可救,活人没饱饭可吃,”说道这里,不光卢主簿声音哽咽,连一向冷情的摇风都眼泛泪光。
卢泛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刚开始每天放半碗稀粥,活活饿死了几百号人,后来改成一天两顿,粥也变浓稠了些,但粥中掺了石子沙土,只勉强饿不死人罢了。”
温父从刚才开始便在强压怒气,额上青筋暴跳,太平地界为何还会有这种闻所未闻之恶事!大梁果真是烂到了骨子里,偏偏这把臭骨头上还有一众付骨之蛆在敲髓吸血。据他所知,甘州知州杨乾元是杨家旁支里还算出息的一个,早些年以才名被举荐入仕。甘州地处江南富庶地,是个粮仓,在他的治下常平仓居然还能是空的,简直丧心病狂。
“县城呢?”温挽垂着眼睛问。
“县城的水倒是退了,但腐尸遍地。官府怕滋生瘟疫,不让活着的人进去收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泽的惨状温挽早有预料,但想不到他们竟能狠绝至此。
她起身踱步,在书房内来回走了数圈后,盯着卢泛舟的眼睛,冷静问他:“你可能保证上述所言句句属实?”
卢泛舟指天发誓,“如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事到如今,必须行雷霆手段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救治灾民。想到这里,她踱步至温父跟前,双膝跪地,低声说:“父亲,女儿曾杀一人。”
**********
书房议事的几人直到入夜才出来,凌霜等到他们都歇下了,才飞身去往王府。
她径直来到容王寝室,敲了敲门,隔着门板道:“爷,温姑娘要为盛泽翻案。”她知道,王爷多半是醒着的。
果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细说。”
“是。”凌霜跟着走了进去。
元晦点着烛火,将其端至桌前,自己挨着烛火坐下,问凌霜:“她无凭无据,为何突然想到要为盛泽翻案。”
“回爷,”凌霜站在他跟前,低着头说,“温姑娘早些时候派人去了盛泽,今日带回来一人,似乎是盛泽县主簿,听主簿的意思盛泽如今与炼狱无异。城中横尸遍地,城外天境山下,灾民衣不蔽体,三餐无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一拳砸在桌上,奇道:“杨乾元死了?”
凌霜摇头。
他压下怒气,问:“她打算怎么为盛泽翻案?”
“温小姐打算先以柴稷之死开局,后切入盛泽。”凌霜简短说道。
“好一个以身入局,”元晦咬牙切齿地说,说完他语含无奈地问凌霜,“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能看顾着自己一点呢?”诱柴稷动手是一次,春祭上主动入水也是一次,如今还打算借自己为引子给盛泽翻案,真是狠呐。
凌霜不解,“爷,温小姐为何不直接让盛泽来的主簿去报案?”
“她那是怕主薄报案没有用,你想想京兆尹、刑部、大理寺哪里没有杨家的人,一纸诉状可能还没送到杨长吉手上,就被底下人拦住了,然后再来个杀人灭口。”
“她插进去,这案子就能立?”凌霜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着实没看清楚温挽绕这个大圈子究竟想干什么。
“怎么不能,”元晦恨恨地说,“老百姓最喜欢看的民杀官戏码,随便露点口风出去,必然掀起风浪。等人人都翘首以盼后续的时候,再引入祝小兰之死,掀开盛泽水患,最后祭出主簿这个大招,盛泽案必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可温小姐当初是以瞒住盛泽水患为条件,才出了京兆尹的。现在她出尔反尔,岂不是会狠狠得罪杨家?”
“所以我才说她对自己狠!”元晦即敬佩又心疼,但凡她在朝中有座靠山,何至于次次以身犯险。又或者他速度再快一些,在她之前解决水患一事。
“那……爷,咱拦她么?”
元晦被她问的猝不及防,拦?怎么拦?跟温挽说你不要涉险救那些灾民,我们想其它办法。可他的第一个方案已经失败了,再寻下一个机会又要花一段时间。即便温挽真的愿意等,那些灾民却等不了,多等一天就会多死几个人。
“爷?”凌霜见他发愣,又问了遍。
元晦撑着桌角慢慢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一圈又一圈。
终于,他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不拦。”
说完,他又似后悔一般,脱口而出:“我再想想。”
元晦在房间里焦躁地转了近半个时辰,最后狠狠捶了下桌子说:“凌霜,随我去趟温府。”
“好。”凌霜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身后烛火未熄,一切归于平静,只是那杞梓木雕花圆桌裂了好大一条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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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汐这两日夜夜难眠,一闭眼就是揽苍山上杨慎望着那个温家女的眼神,痴迷、不舍、纠结……她从未在杨慎眼里看到过那么多鲜活生动的情绪,多数时候他只会戴一脸温和的假笑看你,眼里平静无波甚至一片冰冷。
她夜不能寐,觉得杨慎已经情根深种,而对象却不是自己。
应该在揽苍山上淹死她的,为什么她没有死!姚汐想。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一脸疲惫地打开房门,贴身丫鬟呈珠见她气色不好,小心问道:“小姐没睡好?”
姚汐不想说话,转身自顾去了妆镜前坐下。
呈珠拧了热毛巾给她拭脸,又问:“小姐今日想梳什么发髻?”
姚汐没回话,而是端详着铜镜里自己的脸,问成碧:“温家小姐跟我比,谁美?”
呈珠看了眼镜子,小心翼翼地回道:“奴婢没见过温小姐,但奴婢知道她阴鸷狠毒,肯定不如小姐温柔端庄。”
“嗯?此话怎讲。”
“小姐不知道她杀过人吗?”呈珠压低声音,凑近她耳畔细声讲,“就在京兆尹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汐挑眉,从铜镜里看向呈珠的脸,“你听谁说的?”
“听我表哥说的,他在京兆尹当差。听说是提剑直接抹的脖子,血都喷到府尹大人眼睛上了。”
“此事当真?”姚汐声音中有掩不住的惊喜。
“千真万确,”呈珠一激动没压住声音,被姚汐瞪了一眼后赶紧收声道,“死的那个叫柴稷,是个通判,没成家,不过养了个情人。”
姚汐双手撑住桌子,指骨使劲到发白,“住哪里?”她问。
“啊?”呈珠没跟上姚汐的节奏。
“我问柴稷的情妇住哪里?”姚汐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好像是在雀喜胡同,跟软玉楼挨着。”
“软玉楼是?”
呈珠窃笑,“是青楼呀,小姐。”
姚汐愣了一下,神不思蜀地拈起一点桃红色口脂,轻轻点压在唇上,点完又细细端详镜中的自己一番,突然发狠用衣袖擦掉口脂,换上正红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姐用正红的口脂更显气色呢。”呈珠说。
姚汐浅笑,“呈珠,”她拉起呈珠的手,缓声说:“帮我去雀喜胡同找那个人来。”
第22章入狱
“哎,听说没?大理寺的人又去温府了?”街上一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齐人高的糖葫芦,倚在热包子摊的桌子上对老板说。
老板正给人拾包子,闻言头也不抬地接话道:“干嘛?又是去赶人的?”
“这回不是,”小贩搁下糖葫芦,凑近老板低声说,“听说温家小姐杀人啦,杀了个狗官。”
“嘶,”老板被包子热气烫了下手,“你这一天天的,嘴巴里没一句牢靠话。人温小姐长的跟仙女似的,能杀人?杀鸡都不敢吧。”
小贩跺脚,“是真的,死的那个叫柴稷,柴疯狗你知道吧,被他惦记上不死都得脱层皮。”
老板往他怀里塞了个包子,说:“去去去,卖你的糖葫芦去,别在这妨碍我做生意。”
“唉,你咋不信呢,”小贩把包子塞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说:“好吃嘿,香。”
“信啥信!死的要真是柴狗,老子就去给温大小姐供长生牌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嘿嘿,柴狗盯着你的这两年不好过吧。”
老板“哼”了一声,撩起袖子把手臂伸到小贩跟前,愤愤地说:“看到这些疤没?老子身上全都是,全是拜柴狗所赐。这条街谁没被他祸害过,赚的钱全进他口袋了,不给就往死里整人,这种人死了活该,呸!”
说完,他顿了顿,“咱是不是有日子没见柴狗过来晃悠了?”
小贩撇撇嘴,还他一串糖葫芦,擦擦嘴巴走了。
“嘿,老板,包子咋卖?”
老板回过神,做梦一样跟客人说:“柴狗死了……”
******************
未过正午,温挽就被拘进了大理寺。
在大梁,民杀官是重罪,须得交由大理寺审理,而负责温挽案子的人恰恰正是老熟人顾是非。
此刻堂下跪了原告柳荫荫与温挽,前者一脸青白,正断断续续诉说着柴稷消失多时未归家一事,自己多方查找,只找到尸体,杀人凶手正是身旁这位身着白衣看似瘦弱的女子。她的诉状滴水不漏,显然是有人捉刀。
顾是非端坐在上头,神情严肃,与平日里插科打诨的他大相径庭,“民女温氏可有什么要说?”他声音冷峻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垂眸:“民女无话可说。”
她这边话音刚落,堂外霎时炸开了锅。大理寺平日里审案从不对外开放,今日这案情有些特殊,还未开堂便有数十百姓围在堂外,要求观审。如今温挽半句辩解也没有,直接认罪,这让大家一时难以接受。
“姑娘有冤屈尽管开口呐,那柴稷平日里欺压乡民、鱼肉百姓,姑娘杀他天经地义。”开口的这个大汉顾是非认得,是街口买大肉包的。
“就是,杀人的罪名可不能随便认。”
“定是那柴稷欺人太甚。”
“我也觉得,不然这么娇弱的一个小姑娘,能杀得了人。”
围观百姓七嘴八舌,定要大人审慎处理。
顾是非看了一圈,问温挽:“再问你一次,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温挽张了数次嘴,最终半个字也没说。
顾是非见人群中有几个悄声退走,隐晦地朝温挽点点头,随后他说道:“既然温姑娘无话可说,那么本官问你几个问题。”
“大人请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为何要杀柴稷?他人死在京兆尹,为何京兆尹没有当场立案?”
“这……”温挽装作为难的样子,众人从背后看她,只见她单薄的背兀自发颤,好像想起什么十分恐怖的事一样。
“但说无妨,本官自会为你做主。”顾是非威严说道。
温挽颤巍巍看他一眼,犹豫半天,还是不敢说话。
围观百姓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杀人这事定有隐情,只是人家姑娘碍于不知什么原因,不敢开口。
“若你还是不说话,本官也救不了你!”顾是非继续说,他声音充满着压迫,当他认认真真审起案来,还真是吓人,那位原告柳荫荫就被吓的不轻。
温挽几乎要急得哭出来,“大大……人。”
今日份的戏份已经做足,再继续逼问下去温挽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暗暗给顾是非使了个眼色,顾大人立马说道:“本案有诸多疑点,待本官查清后再行升堂审理,民女温挽暂时羁押,任何人不得探视,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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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牢里,温挽自己打开牢房门,规规矩矩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是非看得眼睛直愣,看看周围同样傻眼的差役,心塞地挥挥手让大家下去了。
“我说小姐,你别把进牢房搞得跟回自己家一样成么?咱好歹装装样子。”顾大人站在牢外,隔着木头牢壁跟她说。
温挽一脸的莫名其妙,建议道:“再来一遍?”
顾是非摆摆手。
牢房阴暗潮湿,仅有的光源还是从高高的窗户透进来的,灰尘在光线里无所遁形,逼得温挽不得不用衣袖捂住口鼻,放缓呼吸。
顾大人抱臂,嘲道:“你何必来吃这种苦,容王那边已经快成事了,只需再多等几日盛泽必得救。”
“等不了了。”温挽说,“以我为引,速度会快些。”
顾是非不是不清楚这点,所以他才格外钦佩温家小姐。别的世家小姐春采春花夏裁纱,只有她为了千里之外的百姓奔波游走,公堂跪了,大牢也住了,也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那位。
“明日,京兆尹的李沧声会来,祝小兰的案子将由他来引出。”顾大人端肃说道,“杀人一事你不许再认,否则结案时我不好偏袒于你。”
“大人将偏袒二字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真的好吗?”温挽调笑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柴稷这人作恶多端,若非民不告官不纠,老子早把他就地正法了。不管什么原因,你杀他都是为民除害。只不过这种事以后少做,姑娘还是得对人命心存敬畏才行。”
温挽收起笑容,认真道:“大人说的极是。”
“嗯,你休息吧,晚点他会过来。”
“大人慢走。”
第23章中毒
入夜后,地上潮气上涌,温挽合衣卧在干草上辗转反侧。
这牢房是顾是非专门给她腾出来的环境最好的一间,但仍旧湿冷阴暗,人在里头待久了,从里到外都被浸透了冷气。就在她终于昏昏欲睡的时候,外边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温挽心中欢喜,赶忙起身去看,结果看到的竟然是一个被黑色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肉圆子。
“是宋大人呐。”她有些失望,“大人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宋湍合不说话,只用宽大的袖子捂着口鼻,闷声闷气地说:“温姑娘言而无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温挽屈起一条腿,右手松松搭在上头,问:“此话怎讲?”
“柴稷之死与盛泽一事息息相关,这案子如今被炒的沸沸扬扬,当中难道没有姑娘手笔?”
宋湍合隔着牢门质问她。
温挽借着牢里灰暗的光,细细端详手指,看也不看宋湍合,轻笑一声说:“大人这话有意思,难道我闲来无事,搞个杀人的罪名,把自己送进牢里玩?”
宋湍合被噎了一下,不知如何应答。
温挽缓缓起身,踱到宋湍合跟前,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问:“究竟是谁将柴稷之死捅出去,大人查清楚了吗?况且今日在堂上,关于盛泽之事本姑娘一个字也没有说,大人不妨去打听打听。所以,究竟是谁出尔反尔?”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温挽猛地一拍牢门,吓得宋湍合倒退一步。
他无端想起面前这人轻描淡写将柴稷抹了脖子的画面,心中一阵胆颤。难道是他们猜错了,此事与温挽无关?
温挽见对面的人一脸呆滞,温和了语气:“大人屈尊前来,就只是责问?”
宋湍合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瓷瓶,用两根指头捏着瓶身穿过栏杆递给温挽。
温挽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接,问他:“这是什么?”
“上头给的药,盛泽之事若是没被捅出去,姑娘自会拿到解药。”宋湍合一直伸着手,手略微有些哆嗦,生怕她一个暴起,将他手砍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接过瓶子,打开瓶塞略看了看,凉凉地说:“是丹碧啊,发作时面若桃花,腹如刀绞,三次发作则药石无医。敢问大人,为何不直接给毒药,岂不是更保险?”
她怎么识得毒药啊!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宋湍合绿着脸,内心一片崩溃,“是是是上头吩咐下来的,本官……我也不知道。”
“若我不吃呢?”温挽塞上瓶塞。
“那温大人他们可能就……”宋湍合被她倏然淬血的目光吓得赶紧收声,连连解释道:“不不是我说的,是他……”
温挽挑眉问道:“他是谁?”
宋湍合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你拿回去吧,我不吃。”温挽将瓶子递还给他。
宋湍合不敢伸手去接,劝道:“反正你也不打算往外说这件事,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我看那位是真没想要你的命,你放心,一旦此事了结,我定双手奉上解药,我发誓。”
温挽沉默着看着他。
宋湍合急得冷汗都下来了,打又打不过,劝又劝不动,只得软声求道:“姑奶奶,你就别为难我了,你不吃我回去没办法交差,他们还得派另一个人来逼你,到时候你恐怕更吃亏。”
温挽一想,宋湍合说的也有理,何况丹碧而已,她又不是解不了这个毒。想到这里,她从瓶中倒出一颗毒药,捏到宋湍合眼前,不冷不热地说:“请转告那位,赠药之情,我温挽总有一天要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她片刻不曾犹豫将药吞入了腹中。
宋湍合眼看着她吞下毒药,又周身检查了一遍,确认她确实将毒药吃下后,才慢慢收起了满心的恐惧,倨傲开口:“明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希望温小姐记得。”
此人变脸如此之快,倒叫温挽开了眼见,她一只手挑起锁门的铁链,挑眉看向宋湍合说:“大人猜猜看,扯断这根铁链我需要多长时间。”
话音才落,铁链应声而断,“哎呀,真不结实。”温挽冷笑着说。
宋湍合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冲出了牢房。
“大人慢点跑,夜深天黑,小心脚下。”温挽假惺惺提醒他,这话音刚落下,就听见外头砰一声巨响,想来是宋大人摔倒了。
杨家人做事如此之周全,超乎温挽预料,她觉得自己有些低估了对方,不知明日的事能不能顺利进行。
温挽想事正想的出神,听见动静的时候元晦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跟前。只见他单手抱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和一件狐裘大氅,另一只手掀掉铁链,大大方方就这么进来了。
“冷么?”他问。
温挽直起身子,回他:“冷。”
元晦俯身将被子放在一边,抖开大氅将她整个人都包住,温声问她:“还冷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冷了。”温挽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说:“宋湍合受人之托来给我下毒,威胁我不准把盛泽的事说出去。”
元晦倏然一惊,扶着她的肩膀拉开距离,上上下下打量好几眼,急道:“什么毒?可有那里不舒服?”
“疼……”温挽红着眼睛,望着他说。
“疼?哪里疼?我这就去找御医。”
温挽拉住他,偏头笑着说:“肩膀疼。”
元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自己的手指因为过于紧张而死死地掐着她的肩膀,吓得他赶紧松开手。
“别紧张,丹碧而已,我自己能解。”
丹碧!关北大漠上沙蛛的毒汁混了鬼阴藤制成,元晦在玉凉关时就久闻其大名,听说是乌伽王庭用来处置叛徒的毒药,发作时肝肠寸断,能将人生生疼死。
“需要哪些药材,我这就派人去准备,你现在就解开它。”元晦站起来看着她说,语气坚决,不容反对。
温挽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说:“等这件事了了吧,不差这一两天。”
元晦低头看了一眼,愣住,犹豫半晌才用商量的语气说:“先解毒可好,万事不及你身体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好。”温挽又晃了晃手。
元晦无奈地单膝跪下,将被她晃掉的大氅拉起来,再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裹好,说:“解药可以不制,但用着哪些药材得先告诉我,我好派人去准备起来。”
“好。”
话毕,元晦吩咐下人拿来笔墨,温挽口述,自己执笔,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才算完事。
“拿过来我瞧瞧。”
元晦把纸递给她,“你看可有写错的?”
温挽认真瞧了许久,将纸递还给他,说:“错倒是没有错,不过为何王爷的字瞧着这么眼熟呢?总觉得在哪见过,写的真好,有筋骨。”
元晦将纸交给下人,低声交代了两句,没好气地怼温挽说:“现在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吗?”
温挽笑笑,老老实实缩回大氅里,跟只小鸡子似的不动了。
“看来杨家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好对付。”元晦捞过被子,在温挽身上又盖了一层,说,“好在我们原本也没想让你跟杨家直接对上,散播消息的人我已经找了,整个案情审理,我都会让大梁百姓知道的清清楚楚。”
“嗯。”温挽点头,“你什么时候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待会就出城,等事毕,我来接你。”说到这里,元晦认真看着她说,“抱歉,这种时候不能站在你身边。”
温挽自信一笑,说:“我可不是需要人护的小姑娘。”
元晦也跟着笑了,“我知道。”
***************
宋湍合从牢里出来没有回家,而是连夜去了杨府。
杨府灯火通明,杨慎、姚巳阡、权铮等人一见宋湍合回来,便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怎么样?”姚巳阡问。
宋湍合粗喘着站定,扫了一圈没见着右相,犹豫着不知要不要等人。
“不必等了,家父年纪大熬不住,先歇下了,宋大人说便是,我会如数转达。”杨慎说。
宋湍合连忙躬身行礼,回道:“回大人的话,温家小姐已服毒,明日应该不会乱说话;那原告柳荫荫挨不到天亮,剩下的祝大海,本官实在找不着人。”
“顾是非呢?人收买了吗?”姚巳阡接着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位顾大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连他的面都没见着,更别说收买了。”
权铮想了想,说:“听说顾是非十分疼爱他的小妹顾央央,不然明日派人把她请来杨府小住几日?”
“上巳节后,顾央央就被远远送走了,人根本没在上京。”宋湍合说,这个主意他自然是打过的,只是派人去顾家茅草屋转了几圈,始终不见除顾是非以外的人影,一打听才知道人被送走了。
“权大人明日移架大理寺吧,两司会审。”杨慎低声说,他高高坐在上位,有些背光,半张脸笼在阴影里,整个人看上去阴鸷极了。
姚巳阡抚掌大笑:“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是,公子。”权铮说。
“盛泽那边该做的准备先做起来,万一纸包不住火了,一定要确保下去查案的人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杨慎继续说。
“下官已经安排下去了,保准不露半点破绽。”姚巳阡恭敬回道。
杨慎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说:“露点破绽也不要紧,诛你九族就是了。”
姚巳阡吓得直哆嗦,心中把那个挑起这桩事端的人骂了百八十遍。
“她怎么说?”杨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姚巳阡一脸茫然。
“没问你。”
正在眼观鼻鼻观心的宋湍合福至心灵道:“温小姐说,赠药之情,她总有一天要还的。”
闻言,杨慎倏然转身,背对着大家挥挥手,意兴阑珊地说:“都回去各自准备吧,大家的小命能活多久,全靠自己努力了。”
“是。”
第24章黄雀
未到卯时,顾是非就醒了。
他睁开眼,偏头朝窗外望去,浅淡晨光从窗户缝隙里漏进来,再一点点晕染开,冲淡了屋子里墨一样的夜色。
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起身穿戴洗漱完毕,步行朝大理寺走去。未到正门便见大理寺周围乌泱泱围了上百人,全是前来观审的百姓,比昨日只多不少。
看来容王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想必待会堂上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原方不动宣扬到大梁各地去,真是刺激,他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让让让,大人来了。”有守门的差役远远看见顾是非,三两步挤过来帮他开路。
众人应声给他让开一条路。
“有劳。”顾是非温和点头致谢。
见他很好说话的样子,有人壮着胆子道:“大人,虽然草民知道民杀官是重罪,但那柴稷为官不仁,祸害乡民,死有余辜,还望大人从轻判罚。”
“对对,”众人附和。
顾是非板起脸,“即便柴稷有罪,那也该交由官府处罚,若人人都像她一样动用私刑,那还得了。”
“法理不外乎人情,还望大人酌情处置。”
顾是非循着声音望过去,嘴角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这人他见过,在容王府。看来今日容王还安排了不少煽动舆论的人呐,真是心思缜密。
他点点头,拨开人群继续往里走,同时吩咐差役道:“去把人带来吧,即刻升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温挽如今是犯人,被带上来的时候脖子上套了枷锁,手腕跟脖子磨得通红。
顾是非眼皮一跳,他直觉这些帐最后都会算在他身上。
“还未定罪,是谁给她戴上的?取下来!”顾是非交代差役说。
差役支支吾吾。
“取下来!”顾是非低声重复了一遍。
“我看谁敢!”
差役应声下跪。
顾是非看过去,脸色微变,沉声道:“是权大人呐,大理寺审案,不干刑部的事吧。”
权铮冷着脸,径直走到顾是非身旁站定,示意差役多加一把椅子。
“大梁建国至今,还未曾有过民杀官这类丧心病狂之事,右相十分关注,故遣本官过来协同审理。”权铮说。
话已至此,顾是非不好说什么,只脸色十分难看的任由权铮坐到自己旁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听案头说昨日温小姐已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不知顾大人还有什么好审的?”权铮看也不看他,反而面无表情地盯着温挽说,“难道大人怜香惜玉不成。”
顾是非脸色又黑了一成,“权大人莫要信口雌黄,此案疑点甚多,且受害者作恶多端,自招杀机也未可知,”他冷哼一声,“大人如此着急为柴稷伸冤,难不成与他是一丘之貉?”
两人主理刑诉多年,论口才不分伯仲。
权铮懒得与他多说,凉凉开口道:“大人还不开审?”
顾是非拿起惊堂木狠狠一拍,惊得权铮目光微颤了颤,“带京兆尹通判李沧声。”
差役应声带了身材高大的李沧声上来。
“堂下姓甚名谁?”
“鄙人李沧声,时任京兆尹通判。”
“温氏杀人一案你可有听闻?”
李沧声不急不缓回道:“回大人的话,温家小姐被迫杀人的那天,小的恰在当场。”他欲细说,被权铮摆手制止。
“既然他已目睹温氏杀人,那么人证已足,顾大人可以结案了。”权铮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铮此话一出,堂外数百围观百姓立时骚动起来,他们互相望望,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赞同。
“岂能如此草率结案。”
“背后定有隐情。”
众人议论纷纷。
权铮还欲说话,被顾是非一拍惊堂木截住了,只听他高声道:“肃静!此案由两司会审,本官不同意结案,李大人请继续。”
“是,”李沧声躬身回道,“柴稷曾以铁鞭抽打温小姐,后又言辞无状。初时温小姐尚还忍让,后面柴大人似与温小姐有争吵。”
“他们吵什么?”顾是非问。
“当时下官在门外,听的不真切,好像是因为柴大人杀了人,他欲杀人灭口,反被温小姐反杀了。”李沧声说的真真假假,但在外人听来,此案已足够猎奇吸睛,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绰绰有余。
“温氏,柴稷杀了何人?”顾是非眯着眼问温挽。
权铮也瞪着眼睛看过来,他眼泛凶光,瞪得温挽一阵哆嗦,“民女,民女不敢说。”
顾是非简直想夸她做戏做的一流,太逼真了,太像一个被强权压迫的良善妇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你说你就说!公堂之上,难道你还怕有人对你不利?”
温挽想扶额,她忘记跟顾大人说自己被迫服了毒,还真就一句话也不敢说。
“说吧,姑娘快说吧。”堂外众人说。
“再不说小命就保不住啦。”
“就是,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审案审到这份上,主审人的作用好像不太大了吧,顾是非想。
温挽还打算再扛一会儿,毕竟毒这玩意儿也不能太不当回事。
“草民有冤要诉!”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人,五十开外,满脸沧桑,哭嚎着就这么冲上堂来。差役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跪倒在地。
权铮一开始还有些疑惑,直到那人开口。
“草民是祝小兰的叔父祝大海,草民那可怜的侄女祝小兰躲过了盛泽的大水却没躲过父母官的大刀呐……”
“住口!”权铮猛地站起,额上青筋暴起,吼道:“把人给我拖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大海不理,继续说:“人才刚投奔到我家,就被柴稷杀了,唔……”
“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权铮双手撑着桌案,俯身吼道,恨不得亲自下来将人扔出去。
差役应声要来拉人,顾是非“啪”一声拍桌而起,“我看谁敢,”他环视一圈,面朝祝大海说,“你继续。”
祝大海连连点头,“我侄女死后他们连尸体都没留给我,后来更是派人来杀我全家灭口,亏得草民命大逃过一劫。”
“柴稷为何要杀祝小兰?”顾是非问。
权铮算是看出来了,这伙人分明是算计好了要给盛泽翻案。
“顾大人,有些事过于追根溯源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坐下,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对顾是非说。
顾是非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本官为天地正心,为万民请民,从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哼!”权铮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堂外百姓对案情发展已经开始一头雾水,不是说民杀官么?怎么又冒出官杀民了?那个祝小兰是什么人?
至此,温挽、李沧声两人功成身退,安静退到一边看顾是非发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柴稷为何要杀祝小兰?”顾是非又问一遍。
祝大海悲愤开口:“他们想要灭口,不想盛泽水患全县被淹的事传出来,不想让天下人知道甘州知州贪污河款草菅人命!”
堂上一时落针可闻。
片刻后,堂外数百人一片哗然,他们没想到背后居然有如此大的隐情,全县被淹,那得死多少人。
同一时间,刚刚发生的事已经变成抵报,快马加鞭送至大梁十三州二十八郡。
“来人,把人都带回刑部,细细审问。”权铮说,他话音落下,四面八方涌出十几个刑部差役,上来就要抓人。
顾是非匆匆几步跨到祝大海身前,护住他说:“权大人当我大理寺无人吗?”
权铮坐定不动,咬着后槽牙道:“若事实真如祝大海所说,那案子也该发由刑部审理,顾大人是想越权么?”
“本官今天还就越权了,”顾是非怒道,“来人,把无关人等请出去。”
“是!”
大理寺差役应声而动,与权铮的人两两对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堂上气氛焦灼,顾是非正不知该如何推进此事,直到元晦带着亲卫进来。
温挽皱眉,按计划元晦不该来。
元晦扫视一圈,见温挽居然戴了刑部重刑犯才用的枷锁,当即大怒,狠狠甩了权铮一巴掌说:“谁给你的胆子锁本王的王妃,给我解开!”
权铮低头梗着脖子咬着牙说:“王爷是要明目张胆的偏袒杀人凶手吗?”
元晦戳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回他:“我对她不是偏袒,是偏爱,懂?”
温挽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
元晦说完,一把掐住权铮脖子,将人双脚离地提到温挽跟前扔下,说:“给老子亲自解开。”
权铮差点被他掐断脖子,一被松开,人咳的都快断气了。
他抖着手极不情愿地解开温挽的枷锁,恨恨说道:“王爷再怎么护着这个女人,她也是个杀人凶手。”
元晦一掌将人拂开,把温挽护到身后说:“用得着你提醒!滚吧,别在老子眼前晃悠。”
权铮手紧紧捏成拳,努力压下胸中怒火,说:“本官是朝廷命官,奉右相之命来此是为协助办案的,王爷将我赶走是几个意思?我劝王爷最好不要跟右相作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啧,”元晦皱眉,“最近怎么老有人喜欢教本王做事呢?”
话毕,他飞起一脚,直接将权铮踹出公堂,重重落在地上。堂外百姓见他胸口凹下去好大一块,吓得一个二个不敢大声喘气。
“还不把你家大人送去医馆?晚了本王怕他小命保不住。”元晦朝那几个刑部差役说。
那几个人吓得两股颤颤,脸色青白,听见容王的话,忙不迭扛起权铮跑了。
“顾大人继续吧。”
元晦朝顾是非努努下巴说。
第25章毒发
顾是非重整威严,问堂下跪着的祝大海说:“盛泽之事,你知道多少?”
“回大人的话,小人的弟弟祝大山一家在盛泽做生意,前段时间突然断了联系,后来侄女祝小兰来投奔我,说家中遭了水灾,人都死了。官府却不管不问,把活着的人全部圈禁起来。”祝大海条理清晰地说,“我侄女偷跑出来后,一路都没被发现,反倒进了京城没多久柴稷就找上门来逼死了我侄女。”
他的这些话显然打了无数遍腹稿,说出来一句废话也没有。
“若你句句属实,那本官定将此事追究到底,绝不姑息。”顾是非说,“我问你,可还有别人知晓盛泽水患一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是非是想把那位盛泽来的主薄引出来,不想容王暗暗朝他摆了摆手,示意时机未到,暂时押后。
他赶紧改口道:“你说有人追杀你?可知是谁?”
祝大海摇头,“草民是听说今日审理柴稷被杀一案,这才跑来试试运气,希望得到大人庇护,至于是谁一直在追杀草民,草民不知。”
其实他清楚,肯定之前追杀侄女的那帮人,从盛泽来要么从甘州来,再不然就是京兆尹的人,总之这些人想杀他灭口,他这才跟容王合作求庇护。
温挽与元晦互看一眼,他们清楚,盛泽水患一事到这里已经基本清晰了,再多无论是容王还是顾是非都做不了,毕竟事关重大,肯定要交由皇上裁决。不过今日过后,杨家再想遮掩是不可能的了,这也是温挽他们此举最大的目的,逼着朝廷查证救助盛泽。
“你脸怎么这么红?惹风寒了?”元晦注视着温挽的脸,低声问她。其实刚才他一进来就见温小姐脸色不太对,以为只是一时的,没想到情况越来越严重。
温挽没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轻轻摇了摇头。
“盛泽水患这么大的事,大人想必得先上报才行,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等上头裁决再说。”元晦对顾是非说,他想尽快结束审理,带温挽下去看大夫,毕竟她身上还带毒,谁知道这毒什么时候发作。
顾是非点头,“王爷说的极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话音刚落,温挽突然闷哼一声捂住腹部,紧接着一口血水直接喷到元晦前襟上,那温热的触感烫得他狠狠哆嗦一下。
“温小姐。”顾是非连忙起身。
温挽有些恍惚,这毒为何比她预期发作的时间提前这么多,好痛,像有把刀插在腹部使劲搅动。又有一口血哽在胸口,这回她用自己的手捂住了,没再把血弄到王爷身上。见元晦被吓得呆愣在那,温挽朝他笑笑,虚弱安慰道:“别……别怕。”
元晦猛地回神,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唤到:“挽挽!挽挽!”
温挽还在咳血,她眉头紧锁,呼吸急促,渐渐昏了过去。
元晦脱下氅衣裹住她,把人横抱起,吩咐近卫说:“去宫里请太医,带到王府去,快!”
话毕,他又转头对顾是非说:“大人,温氏由我先代为看管。”
这本不合礼法,但事态紧急,顾不得这许多了,“劳烦王爷,”顾是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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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跪伏在床边,把着温挽的脉,沉吟片刻后,说:“小姐体内似乎有两种极为霸道的毒药在相互冲撞,故而引得气血逆行,老夫可以用银针暂时压制药性,但若想彻底解毒,还得对症下药才行。”
元晦站在近旁,急声问:“暂无性命之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太医起身,转向元晦,“不过解毒倒有些麻烦了,只解一样不行,得两个同时解……”
元晦扣住他的手臂,殷切问道:“解药,大人可有办法?”
太医慌得小退了半步,说:“王爷说的丹碧老夫倒略有耳闻,另一种却实在没见过。”
“丹碧的解药我去找,”元晦松开他的手臂,扭头注视着床上的人说,“剩下的就交给太医了。”
“是是是,”太医连连道。
“您老是杏林大家,定能保我夫人平安,”元晦凑近太医放缓语气道,“对不对?”
太医被他阴鸷的眼神吓得差点瘫倒在地,“对对,王爷说的是。”
“爷,宫里来人,招您觐见,人在前院等着。”屋外有人喊。
元晦不耐道:“让他等。”
“这……”那人犹豫了片刻,说:“来的是高禄高公公。”
高禄是大内总管,皇上近臣,很受倚重,从来不做这种跑腿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又如何?”元晦说。
“是,爷。”
“等等,去温府把凌霜喊回来,快点。”
“是。”
**************
盛泽的事被闹的很大,大理寺庭审还未结束,整个案情的始末就被说书先生编成了段子,在大梁大街小巷来回传。
扬长吉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
宋湍合颤巍巍站在下首,连头也不敢抬。姚巳阡也是,如丧考妣。只有杨慎安然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慢慢喝茶。
“你们一个二个都是一部之首,竟然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脑袋长着不用的话,不如割下来丢去喂狗!”扬长吉骂道。
“顾是非背后有元晦给他撑腰,否则他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一夜之间找齐这么多人?”杨慎慢悠悠地说,“宋大人,身边的狗该清一清了,咬主人的那种可不能留。”他说的是李沧声,要不是李沧声坐实柴稷杀人,那祝大海跳出来也没用。
宋湍合噗通一声跪下,汗如雨下,连声道:“下官明白,下官回去就好好理一理前院后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姚大人呐,”杨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凉薄惊得姚巳阡心如擂鼓。
“你查出来是谁把温家小姐告上大理寺没?”
姚巳阡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下,垂着脑袋道:“下……下官不知。”
“呵!”杨慎冷笑,“去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就知道了。”
“啊?”姚巳阡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慎起身,缓步踱到姚巳阡跟前,抬腿一脚将人踹倒在地,踩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姚汐的婢女呈珠不久前曾去找过柳荫荫,这个柳荫荫是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姚巳阡霎时被吓得面无血色。
“我……我……”
杨慎收回脚,扫视一圈瘫倒在地的两人,恨声道:“废物。”
扬长吉拎起盛满热水的茶壶,想也不想便扔到杨慎脑袋上,那茶壶应声而碎,茶汤混着血水湿了杨慎半边衣裳。
“你也是废物,现在长了嘴巴会说,早干什么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显然是习惯了,脸上神色半点没变,只伸出一根手指,从额角沾了一点刺眼的血水下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良久,他轻笑一声,道:“气大伤身,父亲年纪大了,该少动肝火。”
话毕,他俯身搀起姚巳阡,说:“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一起想想应对之策才是正经,父亲,你说呢?”
杨长吉粗喘一声,默认了。
姚巳阡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垂着眼睛不敢去看他额头上的伤口,低声附和道:“是是,大公子说的是。”
宋湍合早已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派去盯着大理寺审案的下人回来了也不敢进来,缩在门口张望。
杨慎招招手。
那人刚跨进门槛就跪下了,哆哆嗦嗦恨不得膝行进来。
“说话。”杨慎面无表情地催他。
下人磕了个头,说:“回大人的话,大理寺那边已经暂时结案了,顾大人说涉案人等均等待圣裁,包括盛泽水患一事。”
“嗯,还有吗?”
“还有祝大海和李沧声均被顾大人带回了家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点头,顿了一下,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温家小姐呢?”
“温家小姐在堂上突然呕血不止,被容王带回府医治去了。”
杨慎额角青筋狠狠跳了一下,压下面上微异的神色道:“知道了,下去吧。”
第26章雨夜
权铮竖着进的大理寺,横着出来,这笔账自然算在元晦头上。他前脚被人抬出大理寺,后脚告状的折子就进了御书房。
皇子当着百姓的面殴打大臣,这让百官的颜面往哪搁。
为此,仁敬帝匆匆将人宣进宫,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又罚他闭门思过半月,另外还赏了个城门尉给元晦,让他思完过滚去看上京的城门,这处罚不可谓不重呐。
不过闭门思过也有好处,可以专心照顾人。
温挽自昏迷后一直没有清醒过,刚开始还能喂进东西去,到第二天就连药都喂不进去,哪怕勉强喂进去,不一会儿就吐出来了。
为了不让她把喝进去的药再吐出来,太医让人拿来枕头把她上半身垫高,但毒性发作疼起来的时候,温挽总会满床乱滚,滚完再沾着满身湿汗呕吐。
每每这个时候,元晦都会亲自去投了毛巾来,细细给她擦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丹碧的解药元晦早就亲自去宋湍合府上要来了,要不是得留着宋湍合处理十几宗状告柴稷鱼肉乡民的案子,元晦还会接着打。话说自从柴稷被杀一案闹上公堂后,越来越多受害者露面,要求从轻处罚温家小姐。虽然大理寺曾说相关涉案人员要交由圣上亲自裁夺,但仁敬帝显然更重视水患一事,没心思管这个,只说让京兆尹看着办。
宋湍合不敢犯众怒,也不想得罪容王,加上心虚,便轻轻放过了,让温挽赔偿原告柳荫荫五千两银子草草结了案。
倒是温父从未想过自己乖巧的女儿手上居然沾血,虽然这背后有隐情,但他始终难以接受,所以从开审至今,他都没有露过面也没帮着温挽多说一句话。
另一种毒太医始终没有头绪,元晦把宫里能用的太医全部抓进了王府,逼着他们日以继夜地研究,进度还是很慢。
元晦这两天寸步不离守着人,温挽毒性一发作,他就手贴着后心用内力给她梳理翻涌的气血。后来她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元晦便干脆像抱孩子那样让她背靠在自己怀里,自己则靠在墙上,不分日夜的揽着她,时时施以援手。
以前,即便安安稳稳躺床上元晦都很少有能入睡的时候,如今僵坐着怀里还抱了个人倒是睡的很好,那些诡谲阴郁的梦也很少找上来,他仿佛获得了某种神迹一般的豁免。
这夜无端下起了小雨,雨丝细如牛毛。凌霜守在屋外,抬头望着漆黑天空,屋内昏黄的光从窗户透出来,将她整个人渡上一层温柔的色泽。
“嗯……”温挽低吟出声,凌霜知道她的毒又发作了。
元晦从浅眠中惊醒,揽着温挽的手微微收紧,将手贴上后心,缓缓输送内力。待她的挣扎幅度变小后,元晦疲惫地收回手,笑说:“不就是刚见面划了你一刀,后头又昧下你一方手帕,怎么还起来这么费劲呢?”
温挽呼吸沉重,像是听见了这话,又像是没听见。
“以后你要是再以身犯险,我就不管你了。”元晦絮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被他吵醒了,神色恹恹地用头顶着他的胸口艰难地转了个身,面对面趴俯在他身上,涩声说:“听见你说不管我,我就吓醒了。”
元晦一动不敢动,太近了……手也撑在身体两侧,不敢往人家身上招呼。
“感觉怎么样?”他轻声问。
温挽把沉重的脑袋搁他肩膀上,轻声说:“好多了,”静了一会儿,她又闷哼了下说“疼”。
元晦手掌抚上她后心,内力像温热的水缓慢浸润她的四肢百骸,“这得算到聘礼里才行,”元晦说,“我这几日使的内力比我过去使的一年还多,如果你不还我,那我就亏大了。”
温挽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将脸转向他耳侧,呼着灼热的气息说:“算在聘礼里。”
元晦忍住想摸耳朵的冲动说:“都中毒了,就老实点吧。”
温挽轻笑出声。
“太医在给你研制解药,快了……”
温挽意识昏沉地听着。
元晦听见她渐渐绵长的呼吸,慢慢不说话了。这呼吸与自己的交融在一起,像是抚平了他灵魂深处残破尖锐的呼喊。她像冬日午后悠长温暖的日光,像山林深处的涓涓细流,像玉凉八百里黄沙上轻柔拂过的风,是他做梦也不敢肖想的救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早就明白,他该拽着她往上爬,可他怎么舍得。
在温挽昏睡到第四天的时候,杨慎来了,带着药王谷的石崇白石老,来给温挽诊治。
人是杨慎快马加鞭去求来的,据说跪了一天一夜,进王府的时候他的腿还是瘸的。
元晦没有拦他们,恭敬把石老迎进了屋。
石崇白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说话做事慢条斯理,哪怕见着床榻上面如白纸的人,也能操着慢悠悠的语气先把无关人等赶出屋去。
元晦站在院子里,被风一吹头疼的厉害。他揉着额角看向身旁的杨慎,凉凉说道:“你逼她服毒的时候,有想到现在这茬吗?”
“你除了缩在她床榻上,做过其它有用的事吗?”杨慎回他。
元晦很少能被人噎住,杨慎是一个。
“行了,别装了。”石崇白抱臂看着床上的人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温挽眼睛偷偷遛开一条缝,见屋里只剩石崇白一个,赶紧一翻身下床使劲活动筋骨,说:“您老怎么来了,您不是知道我身上带了千年血玉髓么,一般毒药奈何不了我。”
石崇白自己摸到桌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嗓子道:“你夫君跪在我房前一天一夜,怪有意思的,我贪看热闹,就顺势跟着来了。”
“我夫君?”温挽转腰的姿势顿了一下,不解道,“我夫君日夜抱着我,没离开半步呀。”
“嗯?”石崇白走到门口,偷偷拉开一条缝,指着杨慎轻声说,“那个俊俏后生不是你夫君?”
温挽过去顺着石老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了,她想掀开杨慎的头盖骨,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旁边那个高大伟岸的,才是我夫君。”
“烂脸那个?”
温挽一言不发看着他。
石崇白立马改口道:“目光坚毅,双臂有力,好!”
两人坐回桌边,石崇白感叹一声,“我看那姓杨的小子待你一片赤诚,可惜啰。”
“我身上的毒丹碧就是他让人逼我吃的。”温挽幽幽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崇白睁大了眼睛,“上京的人都这么会玩?”
温挽小小翻了白眼,她在床上躺得浑身酸痛,刚落座又站起来说:“您来也好,可以多陪我父亲说说话。”
“我堂堂药王,千里迢迢来陪聊?”
“上京市井繁华,天南地北的行脚商人都在这里,说不定您能寻到一些在药王谷寻不到的奇珍异草。”温挽说,“或者您去盛泽,帮忙诊治一下灾民。”
石崇白摇头,“盛泽你大师兄去了,用不着我,还是京城适合我。”
屋外,元晦见不得杨慎一脸关切的表情,开始赶人道:“我听说上边要彻查盛泽水患一事,你不打算回去遮掩一下罪证吗?万一揪出点什么,你杨家百年基业不就完了。”
杨慎表情都没变,“多谢王爷关心,盛泽一事本官虽然深表遗憾,但确实与我杨家没多大干系。”
都是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主,元晦听见这番厚颜无耻的发言,一点也没觉得意外,反倒是杨慎大方承认的话,他才会觉得意外。
“杨大人可真是自信,不过我听说这次派下去的巡查组除了顾是非外,还有司造局的管事和兵部的人,文武齐全,杨乾元那傻子怕是招架不住吧。”
“招架不住不正好吗?”杨慎终于转头看向他,“正好给盛泽死去的百姓赎罪。”
元晦比他高半个头,闻言,居高临下对上他的眼睛,说:“我有时真是看不懂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有时也看不懂你。”
这话元晦选择性地没去听,继续说:“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对你而言,杨家重要还是天下百姓重要?”
“我有得选?”杨慎半步不让,“没有杨家,手治百姓于我而言就是天上云;依靠杨家,我才能搅弄风云,不是吗?”
“天下黎民百姓不是你掌中的玩偶,杨慎!”元晦皱眉。
杨慎眸光深邃,叹息一般说道:“连您都是我的掌中之物啊王爷,您还有空操心旁人。”
元晦上下打量他一眼,奇道:“你怕不是得失心疯了。”
屋内,石崇白又趴在了门缝上。
“他们怎么还不打起来?”石崇白急道。
温挽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接话,干脆闭口不言。等他看够了热闹,才开口说:“我毒解了,您老喊他们进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玩够了?”
“玩够了。”
***************
大理寺庭审后的第二天,顾是非就被招进了宫,没人知道皇上交代了什么,只知道顾是非出宫后,组建盛泽巡视组的圣旨就下来了,工部、户部、刑部的人一个也没有,倒是破天荒把兵部侍郎郁长冬和司造局的管事魏老揪出来组成了巡视组,再加上一个顾是非,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督查水患的,倒像专门过去查案打仗的,因为郁长冬还带了支百人的锦衣卫。
为此,民间疯传甘州要反,杨乾元真是八张嘴都说不清。
不过朝中倒是都能看懂皇上此次的安排,工部、户部、刑部都是杨家人,甘州官场上下也都是杨家人,说不定在盛泽这场祸事上,工、户、刑三部都有牵涉,自然是要派无关的人去。而兵部的郁长冬脾气冷硬,从不站队;魏老不问朝事,顾是非也是个收买不了的硬骨头,派这三个人去倒也合适。
第27章解毒
对于石崇白,按道理上来说温挽该喊他一声老师,但因为她拜连世在前,已经有一个师傅了,石崇白即便想收她也收不了。但温挽于用毒上又极有天分,比他那几个徒弟都厉害,放着这么个天才不教,他着实难受。所以即便没有师徒名分,他也按头认了。
好在温挽虽然口头上不喊他师傅,该有的礼数却一点也不少,待他如亲师傅一般。
丹碧这种三流毒药,石崇白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徒弟应付得了,但听那俊俏后生说人昏迷不醒,他就来了兴致,他才不承认自己稍稍有那么一点点担心呢。
“外头那两个,进来吧,人醒了。”石崇拜拉开门,对元晦和杨慎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抱手,恭敬问道:“敢问神医,温姑娘的毒解了吗?”
石崇白点头。
杨慎喜极,俯身拜了拜说:“多谢神医。”
拜完,他转身便走了。
石崇白微微瞪大了眼睛,这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他此生还是第一次见。倒是元晦,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提脚进了屋。
“哎,我说你这小子,人家还知道谢谢我,你怎么半个谢字也没有。”石崇白对他不满极了,长的丑还没礼貌,也不知道小徒弟的眼光是怎么回事。
元晦闻言,脚步都没停一下,“挽挽是我妻,您是她的恩师,也就是我的家人,自家人谈谢字不是太生份了么。”早在温挽提出要给他治脸的时候,就跟他讲了自己与药王石崇白的渊源。
这话说的在理,听完还叫人怪舒坦。
元晦蹲到床边,视线与温挽齐平,柔声道:“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会儿半眯着眼,气若游丝地说:“都好了,让你担心了。”这几日元晦吃吃不好,睡睡不好,也没心思收拾自己,整个人胡子拉碴的,憔悴了很多。
元晦摇摇头,“你好了就好,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整两只烧鸡,再来半斤梨花白,”石崇白站在后头,接话道。
“我这就派人去明月楼给石老买。”元晦说,说完他继续温声问温挽,“蒸鱼想吃吗?我给蒸两条苍鱼尝尝看?”
“苍鱼!你府里居然有苍鱼,我不吃烧鸡了,我也要吃苍鱼。”石崇白吵嚷道。
“白老舟车劳顿,不如先下去休息。”温挽转头,对上石崇白,缓声说。
石崇白:“……”
元晦也跟着附和道:“是本王考虑不周。”
这俩口子,真是一个比一个黑。
“白老先休息,苍鱼和烧鸡我会让下人送进房间去。”元晦起身,转向石崇白,恭敬说道。
石崇白摸了摸雪白的胡子,矜持地点点头,心中却在想:“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下人带着石崇白走后,元晦与温挽相视一笑。
“想起来走走吗?”元晦柔声问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
难道,他看出来我是装的吗?
元晦看她惊疑不定的神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其实第二天在给她输送的内力的时候,他就发现温挽体内的霸道冲撞的两股力温和了许多。再后面,发作时还会特意避开紧要位置,于是心中便有些怀疑。
后来抓到她偷偷睁眼,就更加确定了。只是看她玩的那么开心,加上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所以就陪着她演了这场戏。
“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元晦找补了一句。
两人均一脸尴尬地看着对方。
最后,温挽默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元晦笑了。
****************
顾是非一行人在接到圣旨后的第二天就出发了,直接略过甘州,浩浩荡荡去了盛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本按盛泽主簿卢泛舟的说法,盛泽县城应该处于荒废状态,灾民全部被集中看押在天境山脚下,郁长冬带军队过来就是为了解救灾民。
不想来到盛泽城门口,却见城门大开,城内外行人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一派安居乐业的热闹景象。
顾是非与郁长冬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魏老也是听过盛泽水患一事,他来主要代替工部的位置,查看沅江堤坝修造有没有偷工减料。如今看城中样子,有没有水患还两说呢。
“先去县衙。”顾是非说,“主簿卢泛舟任上的县令姓方名胜,水患后多方奔走,后死于积劳成疾,在民间声望极高。我们去县衙看看,方胜之后任官的是谁?”
郁长冬沉吟片刻,他比顾是非年长,考虑问题更长远,“若水患一事属实,那么他们未必不会在县衙动手脚,这样,咱们兵分两路,我去县衙探探情况,你跟魏老去江边探查下决堤一事是否属实。”
“郁侍郎说的在理。”魏老说。
“大人思虑周全,下官自叹不如。”顾是非拱手。
郁长冬不耐听这些虚话,拍拍他的肩膀走了,给他留了二十来人应急。
盛泽县依山傍水,山便是天境山水便是沅江。原本沅江自西北向东南流正好,但到了这里生生被天境山截断,朝南边拐了个大弯,盛泽县城便躲在这个大弯里。
近年来,随着沅江河床不断抬高,治河的人却只知道抬高堤坝,不懂清理河泥,如今河床都快有城墙一半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温挽才会说沅江决堤,盛泽县城跟池塘蓄水差不多,灾情只重不轻。
顾是非搀着魏老走在江堤上,沅江水咆哮着奔流而去,江面宽到一眼望不见边,叫人心生敬畏。
“人呐,可以不敬畏鬼神,但一定要敬畏天地。你瞧眼前的滚滚江水,人力跟它比起来算什么?”魏老感叹道。
“您说的是,”顾是非恭敬回道。
魏老曾主持修筑过望州的束水大坝,望州在大梁边境,与乌伽接壤,两国靠一条无定河区分国界。早些年无定河水流湍急,一到丰水季就频频决堤,两岸百姓困苦不已。
后魏老在无定河上游主持修建了河水分流的束水大坝,使河水流经望州的时候水流变得平稳,成了滋养两岸的母亲河,至今魏老在大梁和乌伽民间都还有很高的威望。
魏老沿着江堤慢慢走着,江上风大,顾是非脱下自己的外裳披在魏老身上,说:“风寒,魏老注意身体。”
“你这孩子倒是心细,”魏老夸了一句,“依你看,这江堤牢不牢靠?”
顾是非点点头,他从刚才就一直在找所谓的决堤处,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江堤牢固规整,一点破溃的痕迹都没有,难道决堤是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魏老笑着摇摇头,叹道:“你呀,亏的不是工部的人,半点天分也没有。”他指了指右后方,“你看那边,堤坝下方。”
顾是非顺着魏老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只是草长的貌似不太好,有些东倒西歪的。
“看出什么来了没?”魏老问。
顾是非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又摇了摇头。
魏老无奈地敲了下他的脑袋,紧紧肩上的外裳说:“那片草是后来移栽过来的,根还没扎稳,所以叶子都蔫的很。如果我没猜错,那边就应该是决堤口了。走,过去看看!”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段堤坝该是月前决堤的那段,为了应付他们这伙人临时新修的,堤坝下的土地应该也是被冲得不成样子,后又从别处植了些草草树树的来遮掩痕迹,心思不可谓不缜密。若换个经验浅些的,兴许也就被糊弄过去了。
顾是非精神一震,赶紧跟上。
魏老走过去,蹲在堤坝边,随手摸了块石头,沿着堤岸敲敲打打。良久,他指着一根条石说:“来,帮我把它敲下来,我看看里头。”
顾是非招来两个随侍,三两下就敲了下来,敲下来后他们就傻眼了,里头居然填的是碎石杂草……
顾是非望着奔腾咆哮的江水身体一阵发寒,这纸糊一样的长堤究竟能挡住什么!
“唉!”魏老一屁股坐在江堤上,随手从条石缝隙间捏起一块豆腐一样的糯米灰浆,举到眼前,他浑浊的眼睛逐渐爆出冰一样的冷冽寒气,眼前的糯米灰浆用的居然不是糯米,甚至连粳米都不是,而是发黄发臭的陈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河堤一般用条石砌筑而成,条石与条石之间用白灰、黄土和糯米浆进行粘结。上好的糯米灰浆干透后比石头还硬,敲不碎烧不坏,是筑堤必备的材料。
糯米栽植不易,寻常富户一年都吃不上一次糯米,修筑河堤如果用陈米充数,那得有多少赚头。这帮人,居然连临时做假都不舍得花钱。
魏老拽着顾是非的手踉跄起身,一字一顿说道:“一定要把这帮蛀虫拿下,老夫要拿他们祭江!”
顾是非低头,对上魏老微微湿润的眼睛,坚定地说:“晚辈万死以赴。”
第28章鬼城
对于被容王不小心戳穿装病一事,温挽就算心再大,也不好意再赖在人家床上不下来。偏偏容王不走,就这么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她。
他存在感太强,温挽捂着脑袋静了一会儿,实在顶不下去,干脆自暴自弃掀开被子,坐起来说:“你想怎么样嘛?”
元晦不说话,一双带钩子的眼睛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眼神逐渐闪躲,这才开口说道:“以后不准拿身体说事。”
温挽的脸一点点热起来,小声回他:“知道了。”
“嗯,”元晦点头,伸手从旁边取过大氅递给她,温声问:“想起来走走吗?”
温挽扬起脑袋,看着他倏然笑了,就是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无奈地摇摇头,弯腰把大氅披在她背上,将人捞起来放在床边。
“温府那边我派人去打过招呼了,温夫人说让你养好身体再回去。想来大概是因为老师还在气头上,怕你回去挨骂。”元晦说。
“晓得了,”温挽说。
她把腿搭在床沿上,脚尖松松踩在踏脚上,许是木头的脚踏有些凉,她圆润白嫩的脚趾俏生生缩成一团,元晦看见愣了一下,赶紧扭过头去。
“咳……我让人把白老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了,你暂且先住下……”说到一半,他觉着周身的光亮突然暗了些,一转身下颌擦着温挽的额发过去了。
温挽仰起头,两只手扯着大氅的系带,拉长声音问元晦:“王爷,这个要怎么系?”
元晦低头迎上她的目光,他早就知道温挽的眼睛很美,那里头藏着清晨林间的薄雾与暖阳,沉静而明亮。对视半晌,他突然抬起左右捂住她的眼睛,将视线重重压上那肖想已久的花瓣一样娇艳的唇角。
温挽察觉到了那股有如实质的视线,笑意一点点蔓上嘴角。
元晦能感觉到掌心里她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胡乱扑打着,像蛊惑的作乱的手轻轻撩拨着自己。他最终还是没有吻上去,用右手帮她系好带子,悄悄退走了。
重见光明后,温挽没有马上睁眼,而是就着仰头的姿势抬手抚上了嘴角,笑得怅然若失。
这次自曝,元晦为了不让她直接跟杨家对上,动了很多他花费大力气埋的暗桩,像姚汐身边的呈珠和京兆尹的李沧声,还有很多没直接暴露的人,都为保她一人奔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当然以身相许也行,但对方好像不这样想。
那天之后,她搬去了东院,白老的隔壁。
容王府不大,分中院和东西两偏院,中院前厅待客、议事,前厅后面是一座名叫归音的小院,院中正房便是元晦的主卧。王府西院住了下人及亲卫,空房不少,东院现在是白老在住。
其实她身上的毒并没有完全清干净,中毒这件事说来也是她倒霉,自小白老就会时不时让她试着自己制毒解毒,小的时候不懂事,制好毒都是先给自己吃,解得了就解,解不了就让白老帮忙。
长此以往,身体里面就积了些毒素。这些毒平常倒是没什么,还能帮着她抵御一些寻常毒药。这回的丹碧不知怎的,跟身体里原本的毒性相冲,这才莫名其妙提前发作且来势汹汹,逼得她下大血本解毒,亏死了。
温挽搬进去之后就很少露面了,天天在屋子里研究治疗元晦脸伤的药。之前她在大理寺监牢里诓了元晦不少药,就是打算用在这里。而且趁白老在,有不懂的地方她正好找得到人问。
凌霜则又被派出去了,说是去接顾是非的妹妹进京。元晦担心杨家人拿顾央央威胁顾是非,决定还是将人接到跟前亲自照看比较好。顾父顾母去世的早,顾家只剩顾是非和顾央央两兄妹相依为命,要是顾央央被人拿捏住,顾是非真能干出当场倒戈的事。
元晦这两天仍旧在家闭门思过,白天闲来无事就坐在书房练字,不过大多数时候他提起笔蘸饱了墨却久久落不下去,直到斩了卷。
他知道那人就住在东院,却一次也没去看过她,她也再没来找过自己。
闭门思过第十天的时候,温挽站在书房外喊他,只喊了一声,便见元晦隔着窗户探身出来瞧她。
温挽歪着头看他,觉得他这样可爱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事?”他板着脸问。
温挽一言不发走过去,直接捧住他的脸细细端详。
元晦脸上纵横交错着十余条刀口,刀刀皮肉外翻,露出鲜红的嫩肉,且因为刀口喂了毒的缘故,伤口一直结不了疤,偶尔甚至还会腐烂,不仅恐怖而且恶心,他自己都不会盯着它细看。
“别躲,”温挽轻声说,“这是我初步研制出来的解药,里头掺了蓝腹沼蛛的毒液,毒性霸道,须得控制用量,以后上药都得找我,你自己不能上。”
没错,温大小姐是故意的,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它。
说完,她用指腹沾起一点药膏,轻柔的在元晦脸上涂抹着。
元晦无奈地闭上眼,任她施为。
时值春末,日光盛大泛滥,元晦闭着眼睛,仍旧觉得它刺眼极了。
抹好药,温挽将药膏收入怀中,拉开一点点距离,问他:“有什么感觉?”
“有点凉。”
没涂之前,元晦右脸受伤处总是火辣辣的,虽不很疼,但终究不舒服。涂上这个药以后,伤口凉凉的,舒坦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那就是有用了。”温挽笑笑,“以后每天早中晚各涂一次,连涂五天就好了。”
其实三天就够,但五天嘛也行的。
“好。”
“对了,盛泽那边情况怎么样?”她最后一次听见盛泽的情况还是魏老遇袭。
提到盛泽,元晦眼神瞬间锋利,“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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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日,郁长冬带人直接去了盛泽县衙,接待他的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须的贼眉鼠眼的自称盛泽县令的人,名叫胡文彰。此人见人先笑,有问必答,十分配合。
按照胡文彰的说法,盛泽上个月确实不幸遭了水患,不过情况不很严重,只是小小的决开了一个口子,很快就堵上了。
“那胡大人的意思是百姓以讹传讹?”郁长冬问,他此时站在县衙后堂的院子里,盯着墙脚一块发黄的污渍满脸阴沉。
胡文彰不动神色挪过去,挡住他的视线,笑着说:“应该是了,如大人亲眼所见,县城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郁长冬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文彰嘿嘿一笑,说:“大人真会说笑,难不成一城的百姓都是假的不成?”
“胡大人倒是提醒我了,”郁长冬长袖一甩,转身便朝县衙外走去,“本官出去转转,大人不必跟了。”
“是是,”胡文彰连连答是,语气诚惶诚恐,面上却阴郁骇人。待郁长冬走远后,他招手喊来身边的侍从,低声说:“让外边的人都机灵些。”
“是!”
郁长冬走出县衙,长街两侧都是摆摊叫卖的人,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肉馅大包子的,还有卖菜卖字画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他在胭脂水粉摊子旁边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抱臂站着,站了得有半柱香的时间。
暗中盯梢的侍从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位京里来的大官想做什么。
郁长冬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转身走了,挑了远一点的那个字画摊子,又站着看了半天。
“大人,咱这是?”李沧声问,他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佥事。自上次在大理寺把柴稷杀人一事抖搂出来后,他就改头换面被悄悄提拔成了锦衣卫指挥佥事,为避风头,这次干脆跟了顾是非出来。
郁长冬眼睛盯着字画摊前的一个读书人说:“这个人在摊前来来回回走了不下五遍,”说完,他指着不远处的摊子,“那边买珠花的,一桩买卖也没成。”
李沧声压低声音:“您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长冬四下望了一眼,脸色阴沉,说:“九成是,先找个客栈歇脚,等顾大人回来我跟他商量下。”
“客栈定好了,不远,大人随我来。”刚进城没多久,李沧声就让人把城中最好的客栈给包了,“把大人安顿好我就去城外迎一下顾大人。”
“嗯。”
李沧声带了十几个人把客栈检查一番,又派人把客栈上上下下团团围住,这才带了人出城。
他们这一行人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这点李沧声是知道的。
盛泽水患这么大的事,他临行前已经从顾大人那边知道的清清楚楚,如今实地来到这本该千疮百孔的县城,却见它好端端在那杵着,真是细思恐极。李沧声站在城外,回头看巍峨城门上的“盛泽县”三个字,简直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走走!”他搓搓手臂,招呼众人道。
那江堤离县城并不远,李沧声带人走了没多远就见顾是非搀着魏老匆忙往这边跑,身后是与蒙面人缠斗的锦衣卫。
他赶紧带人迎上去,将魏老和顾大人护在中间。
“尔等竟敢袭击朝廷命官,就不怕诛九族吗?”李沧声手提大刀,扬声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蒙面人不应,领头的招呼一声,又全都不怕死地冲了上来。
李沧声手腕一转,提着大刀杠上了领头那个。他也是流民军里出来的人,身手都是战场上实打实磨练出来的,刀法大开大合,一刀下去把那个领头的虎口都震裂了。
这帮蒙面人看起来像是杀手,各个身手不凡且一下手全部都是死手,锦衣卫诸人虽然也不弱,但招架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不一会儿,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李沧声一脚踹开扑上的蒙面人,左右看看,高声道:“撤!”
话落,他左右手各提起顾是非和魏老,匆忙朝远处跑去。
顾是非自己四肢不勤,早就跑得快断气了。魏老更是,他年纪大,多走几步都喘,这阵脸都白了。
李沧声跑的艰难,蒙面人却在后头穷追不舍。
终于,县城就在跟前,多跑两步就能进去。可人都跑到城门下了,城门却轰然一声关上了。
李沧声目眦尽裂,狠狠锤了下大门,大骂一声:“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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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前前后后共出来了近四十多个人,如今李沧声粗略数了下活着的不到十个。
他跟这些临时调来的锦衣卫虽然不熟,但这些半大小子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小命没丢在战场上,倒丢自己人手里,这让他格外不忿。
“你们带魏老先走。”顾是非按着肚子艰难开口,他跑岔气了,“一定要把魏老安全送回去,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顾是非说的算是个好办法,只要魏老活着回去上京,就不愁盛泽的案子翻不动。
“小顾!”魏老不愿,“不准乱说。”
李沧声可不敢把他丢了,他知道顾大人跟容王是好友,要是自己救不下这个人,容王不会放过他的。
顾是非见领头这个大高个撕了一截衣摆把弯刀绑在手上,就知道人家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蒙面人近在眼前,顾是非几乎可以闻见他们刀尖上腥臭的血腥味。他急得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一看旁边的傻大个还傻乎乎杵在那打算死护着自己。
他跳起来狠狠朝李沧声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说:“赶紧滚!盛泽数万百姓的命债全系在魏老身上,就算你死了也要护着他回去,听懂没!”
李沧声被他拍的有些懵,转头看了眼这个斯文瘦弱的顾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是非从旁边人手上抢了一把刀,推着李沧声的背说:“你先去把魏老安顿好,回来接我,去啊!”
最后两个字,他是吼出来的,带着哭腔,没办法,他也怕死啊。
说话的功夫,蒙面人已经追了过来。
李沧声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好。”
随后,他将魏老背起,捆在背上,一个人也没带就这么趁乱冲了出去。
蒙面人见状要追,顾是非跑过去拦,他手里紧紧攥着刀,哆哆嗦嗦地指向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吼道:“不准追!”
那黑衣人见状愣了一下,接着狂笑起来。
他是知道眼前这人是个大官的,长的白净,手无缚鸡之力,明明怕的要死,还非得逞英雄。
黑衣人饶有兴趣地扯下面纱,露出一张年轻的过分明艳的脸,只见他意味深长地说:“我让你三招,要是十招之内你能碰到我,我就放你们一马,怎么样?”
顾是非此时顾不得这许多,他只想拖延时间,让魏老跑的越远越好,“随……随你。”
黑衣人双手缚于身后,笑着说:“行,你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是非少卿的位置是靠着读书断案坐上来的,生平没杀过人也没怎么见过血,如今要砍人,着实需要酝酿些勇气出来。
“我数三声,大人您若还不动手的话,刚才的话可就不作数了哟。”那人说道。
顾是非闻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攥紧刀。
“哦,对了,提醒你一下,刀锋不要对着自己,要对着我才行。”黑衣人戏谑说道,引得他身后的人一阵哄笑。
有人看了看顾是非涨红的脸,起哄道:“大哥这哪是打架,分明是调戏人家。”
话音刚落,顾是非便闭着眼睛闷声冲了上来。
杨恹噙着笑错开一步,眼看着顾是非跌跌撞撞要摔倒,便伸手一捞,把人拦腰抱起。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
顾是非猝不及防对上他好看的眉眼,呆愣片刻后连忙粗喘着推开他,梗着脖子道:“要杀就杀,做什么捉弄人!”
杨恹摆手,故作无辜。
顾是非咬咬牙,又提刀冲了上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挨上杨恹半片衣角,反而被他像猫捉老鼠一样逗着玩了半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十招,杨恹玩够了,手腕一转将人制在怀里,刀锋紧贴他的脖颈。
顾是非觉得拖延这么久,魏老应该已经跑远了,于是干脆放弃挣扎,仰着头主动露出欣长的脖颈,说:“要杀赶紧杀,别耽误老子投胎。”
“别急啊,”杨恹偏头端详片刻,说:“这么好看的脖子,切断可惜了,我看看朝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话毕,他上下打量顾是非一眼,打量完将人一把推出去,狠狠在他后背划了一刀。
顾是非瞬间倒地,人事不知。
旁边的人上前还欲补刀,杨恹拦下,说:“算了,把人丢后山去。”
“是。”
“你们几个,继续去追,追上就地杀了,提头来领功。”
“是。”
此间事了,杨恹朝城门上观望的人挥挥手,示意对方打开城门,大摇大摆地回县衙交差去了。
胡文彰早早等在县衙里,见人进来赶紧掩上院门,问他情况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恹将刀丢给身边人,先去桌边倒了杯茶一口饮尽,随后才慢悠悠回胡大人说:“顾是非处理了,魏老头那边还在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跑不了多远。”
“人没死光?”胡文彰皱着眉头问。
“没。”杨恹敷衍答道。
“那得劳烦杨弟再跑一趟,把所有人的人头都给老兄带回来。”
杨恹是杨家旁支的旁支,讨饭长大,前几年被杨乾元收养在身边,论在杨家的地位,无论如何都要比这姓胡的老头强上一些,不耐听他指挥,“要去你去,老子累了。”
胡文彰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还是语重心长劝道:“事到如今,咱们只要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还望杨弟受累,再谨慎些。”
杨恹抬起腿哐当一声踹翻面前的桌子,说:“要不是看你心思深,大哥能让你蹲我头上拉屎?如今咱一人管一头,我已经按你说的把盛泽会说话的全都弄死了,搞事的大官也弄死了,别的你他妈少说话。”
“你!”
**************
“甘州想反?”温挽有些意外,她刚刚听元晦讲,甘州那边毫无赈灾迹象。按说盛泽水患闹这么大,甘州那边就算做做样子也该拨点款慰问一下,何至于一点动作也没有。
“反倒是不敢反,”元晦单手撑着窗棂,“只是又蠢又狠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退后一步,坐在屋下回廊上,看着他说:“他们如此肆无忌惮,还不是瞧着朝中无人敢跟杨家作对。”
元晦轻嘲出声:“这大梁啊,其实也就换个姓的事。”
如今杨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跟他家对着干,根本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最后一个敢跟杨家叫板的人温相已败,后来人就更不敢了。
“有王爷在,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温挽说,她这话绝不是安慰他,元晦手里有多少底牌,恐怕没人知道。
“姑娘谬赞了。”
“好说好说,”温挽顺着他说,“依王爷看,盛泽之事如何处置?”
元晦从窗棂上收回手,抬头看了眼天色,叹息一般说道:“横的怕不要命的,既然他们不想要项上人头,我成全他们就是了。”
***********
顾是非醒来的时候天上正飘着小雨,雨丝打在他脸上,不仅不觉得凉反而觉得舒爽许多。
他长吸一口气,不想自己半身浸在脏水里,一吸气,粘稠的水混着恶臭直充鼻腔,呛得他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一出声他才知道自己多半是发烧了,咳声嘶哑,微不可闻。
他叹口气,双手撑着松软的不知什么东西勉强直起身来,抬头望去,一时间他恍然觉得自己身处地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顾是非一声厉叫冲到胸口却哽在喉咙里吐不出去,粗喘半晌才发出嗬嗬的声响。
原来他被人当做尸体扔到了一万人坑中,目力所及,全是死不瞑目的尸体。尸体腐烂程度不一,有些已经露出森森白骨,有些却还算完整,看样子像是死去不久。
尸体层层叠叠,黑黄发绿的肉烂成一堆,不远处更是有野狗分食尸体。那野狗啃着半个头颅,头颅一只眼睛已经没了,另一只则空洞地望着顾是非。
顾是非收回目光,低下头,他身下枕着一半大的孩子,七八岁的样子,长相俊秀,有书卷气,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一样。
他挣扎着想退开,可他腾挪半天也才挪开一小点距离。接着,他撕心裂肺的呕吐起来,呕到只有胆汁,最后竟然呕出血来。
昏迷过去之前,他恍惚在坑边见到了老熟人。
傲血亲自跳下坑去,将顾是非带了上来。
他原本带了人在沼泽地帮王爷逮白头雁,那地儿的白头雁都被他们薅秃之后,终于接到了王爷的秘令,说是让来盛泽帮顾大人。
也是赶巧,他们在离县城不远的地方遇上了李沧声,这才知道盛泽被屠而顾大人正在被人追杀。
傲血带来的这支人是元晦手里精锐中的精锐,也是当初活下来的玉凉铁骑,虽然只有百来个,但以一当百不在话下。
队中人各有所长,有擅长追踪行迹的,有精通医术的,有擅长制作陷阱兵器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从城门口一路追到这天境山腰,在万人坑里找到了还剩一口气的顾大人。
站在恶臭盈天的尸坑旁边,众人陷入了沉默。
魏老更是,从刚才起就瘫坐在地,一言不发。
良久,不知是谁,低低吼了一声“艹他妈的。”
在战场上被敌人连砍几刀都不带眨眼的汉子,一个二个眼睛红了。
除了当年玉凉铁骑受伏,傲血还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场景,他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让一城百姓全部葬身在这林中深坑里。
“兄弟几个动动手,把人埋了吧。”傲血强压着情绪说。
说完,他将顾是非递给站在一旁的李沧声,自己撸起袖子捧起一捧湿粘的泥土轻轻放进坑里,众人跟上。
李沧声从傲血手里接过顾是非,看着队中大夫帮他处理深可见骨的伤口后,又从自己身上脱下外裳来把人层层裹住,然后拥着人坐在挡雨的大树下,望傲血他们埋人。
一切料理妥当,天色已近傍晚。
此时雨停了,风也停了,昏黄的夕阳从天边挣扎着洒下尚有余温的光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辰一,给爷去信报下消息。”傲血交代一隽秀青年说。
“是,老大。”
“津鲁找路,咱寻个山洞暂且落脚。”
“是,老大。”
李沧声抱着人,最后回望了一眼新鲜的泥土,跟上了队伍。
第30章出手
元晦用药已经好几天了,脸上的伤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精致的犹如刀刻斧凿一般的五官逐渐突显出来,每每把涂药的温挽看的脸红心跳。
“老夫的千年血玉髓被你磨成粉给个男人涂脸,你知不知道这宝贝天上地下独一份,可以避百毒活白骨啊。”白老痛心疾首地说。
温挽从脖子上拽出拇指大小的一截红色血玉说:“你看还剩这么多呢,我才用了一点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白老还是不高兴,他气哼哼地把头偏朝一边,不看温挽。
温挽从摇椅上起来,转到另一边蹲下,拎着血玉在他眼前晃悠说:“您都送给我啦,我怎么用您就不要管了嘛。”
白老倏然睁眼,就着躺在摇椅上的姿势说:“怎么,我现在还管不得你了。”
温挽帮他晃晃摇椅,浅笑着说:“管得,您老当然管得。”
“哼!”
这摇椅是温父闲来无事自己做的,见温挽喜欢,他又做了两个。温挽在容王府住下来后,他就让李叔给她送了过来。
这几日天气好,日头暖和,温挽就经常拉着白老在院子里晒太阳,两把小摇椅排排放,别提多惬意。
元晦今日过来找温挽,刚好听见两人闲聊。
血玉髓他在一本古籍上看过,它其实不是玉,而是一种叫三脉龙胆树的树根,三脉龙胆只生长在极热的火沼边缘,树根扎根岩浆泥沼里,经数千年淬炼才成玉一般的血红质地。
这种树早已消失灭迹,血玉髓更是从没面世过,元晦当时只把它当成志怪看,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而且还被拿来……
他轻轻抚上了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泽那边还是得他亲自去一趟,傲血传回消息说,那边坑杀了一城百姓,他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你打算自己去?”温挽皱眉,元晦被罚闭门思过半个月,若抗旨私去盛泽,那是要被问责的。
元晦解释说:“已经跟宫里讲过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只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罢了。”
“你去是……”温挽倏然起身,“镇压?”
这女人真是玲珑心思,什么都瞒不住她。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离京后你就把家里人都接到王府来,我会安排护卫守着,不让旁人踏进半步。”他将人按在摇椅上,慢慢摇着,“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咱们就该筹备婚事了。”
温挽按住他的手,不容反驳地说:“我也去。”
元晦眼睛落在那只莹白如玉的手上,顿了半晌,轻声说:“好。”
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白老,此时从碟子里捏了一小块甜蜜饯放进嘴里嗦嚒着对温挽说:“去吧去吧,你爹娘我帮你顾着。”
***************
太子从锦衣那里收到容王要亲自去盛泽的消息后,就立马把杨慎招进了东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在书房见面,一坐一站。
“盛泽现在什么情况,怎么劳动他亲自出面?”太子元熠问,最近皇上在亲自教导他处理政务,已经很久没过问甘州那边的事了。
杨慎站在下首,一脸阴鸷,“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杨乾元让胡文彰给盛泽善后,胡文彰你有印象吗?武隆一十八年禹州贪腐案,他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前后牵连近千人,被革职后不知何时去了杨乾元手下。此人做事有几分小聪明,但狠!盛泽灾民被他全灭不留,且尸首似乎叫元晦的人撞见了。”
太子越听越心惊,“全杀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慎略一犹豫,点头道:“原本也没剩几个人了。”
“砰!”太子抄起镇纸狠狠砸到地上,不解气,又一股脑将桌上笔墨纸砚全挥落在地。
“人命如草芥?!嗯?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他咬着牙问杨慎,“你们怎么敢!”
杨慎低头,用平缓的语气解释说:“我没有授意他们做这种多余的蠢事。”
“杀了几千条人命,你轻轻一句蠢事就代过去了,”元熠怒极反笑,“是了,从玉凉那件事上我就该知道你从不把人命当回事。可我不行……”他双手撑着桌沿,指节泛白,“我是一国太子,他们望着我你懂吗?你是我的谋臣,为何不能替我多看顾着点这天下百姓。”
杨慎看见一滴泪砸到桌面上,想了想,单膝跪地,说:“我把甘州弃了,当给盛泽百姓赔罪。”
元熠垫着袖子一抹眼睛,抬头,血红的眼睛直直望着他,冷冷地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去跟舅舅说,问他甘州能不能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沉默了。
他自然明白父亲不会放弃甘州。
为什么杨乾元敢坑杀一城百姓来企图瞒住决堤一事,那是因为沅江堤坝不能查,一查整个工部就没了,杨家会元气大伤。
“那太子想怎么办?”杨慎问。没有杨家的支持,他这个太子位决计坐不安稳。况且,盛泽一事,他的手并没有多干净。
元熠颓唐坐下,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顶,一言不发。
杨慎垂着头,跪在下首,静待他开口。
良久,元熠像是生了场大病一样,虚弱地说:“此事,我只当从未听过,你们……看着办吧。”
“是。”
杨慎从东宫出来,见姚巳阡的管家早早等在了东宫门口,他站定,看着管家诚惶诚恐地迎上来。
“你跟姚巳阡说,此事太子不过问。”说完这句,他便闭口不言了。
“是是是,小的一定带到。”管家点头哈腰,“车架已备好,我送大公子回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摇头,“不必,我想一个人走走。”
他没带下人,一个人慢慢走到了知棠街,在与温挽初遇的地方站定。
那日,她便是身着白衣站在这喧闹集市中,人流往来如织,却不沾半点俗世烟火,就这么孑然独立着,猛然见到惊马也不慌张,反而足尖一点翩然飞身而起……
“杨公子。”
身侧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杨慎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回头。
温挽又补了一句:“杨公子别来无恙啊。”
杨慎眼神躲闪了一下,退后一步,微微躬身行礼道:“温姑娘。”
温挽福了一福,还礼说:“此前与公子见了两面都是匆匆而过,没来得及细聊,今日公子可有空?”
“姑娘两次三番相救于我,杨慎还未报答,”杨慎垂着眼眸说,“不若今日我做东,请姑娘不要推辞。”
温挽浅笑,“我原本也没打算推辞,那就明月楼吧,那里的清蒸鱼不错。”
“姑娘请。”杨慎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笑笑,先迈开了步子。
杨慎要跟,被上前的摇风不小心撞开。
“你!”杨慎将要发作。
温挽回头,护着摇风说:“阿摇先回容王府等我,我待会就回去。”说完她又向杨慎解释道:“他是我弟弟摇风,杨公子海涵。”
温挽今日去软玉楼找摇风,打算带着他一起去甘州,摇风身手了得,带着他是个助力。
“无事。”杨慎温声说。
“未时,若没回家,我来接你。”摇风说。
“好。”温挽回他。
两人来到明月楼,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定。
小二机灵的靠过来,问:“两位想吃点什么?”
杨慎想也不想便答道:“把你们楼里最好的鱼每样清蒸一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二没见过这样点菜的,一时有些傻眼,讷讷回道:“咱楼里有五十多种鱼,就算专挑最好的起码也有十来种,客官确定要给您上十来条蒸鱼吗?”
“是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吗?”杨慎觉得莫名其妙。
温挽失笑出声,“一条清蒸鲈鱼,两碟青菜,外加半只烧鸡就好,杨公子觉得呢?”
杨慎点头,说:“姑娘拿主意便是。”
“那就这些吧。”温挽说。
小二连连点头,临下去之前还不忘瞅杨慎一眼。
杨慎看见了却没在意,拎起桌上的茶壶,又拿过温挽面前的茶杯,细细斟起茶来。杨家人容貌都偏艳丽,桃花眼红樱唇,若是寻常人长了这张脸该显得女气了,但他气质清贵冷硬,冲淡那股艳色,反而使他整个人拔群起来。
两人在楼里坐成了一道风景,来来往往的人总是忍不住偷看他们。
“我以为姑娘会后悔救我。”杨慎用欣长的手指把茶从桌上推过去给她。
其实他俩有什么好聊的呢?聊温父被逼辞官还是聊温挽被迫入狱杀人,或者聊他们为什么要去盛泽?杨慎甚至都能猜到,温挽肯定清楚这背后有他的手笔。
温挽接过茶,将茶杯合在掌心里说:“人命大过天,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眼含深意地看她一眼,轻声问:“若后来发现,救了这个人会害死更多人呢?”
“要是能提早知道的话,就不救了。”温挽说。
“那姑娘迟早会后悔的。”杨慎说这句话之前先端起了茶杯,将略微扭曲的神情藏在茶杯后面。
“大人会为了不让我后悔,而放弃做一些事吗?”都是聪明人,杨慎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温挽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今日主动与他说话,只是她想亲自了解一下杨家人做事风格罢了。
杨慎闻言愣了一下,将刚刚放下的茶杯又端起来喝了一口,说:“姑娘只做不二臣,那我是不愿意的。”
言下之意,如果温挽愿意转投他怀里,那么一切好说。
温挽笑笑,“那可惜了。”
第31章南行
天境山高耸入云,山中地形复杂,茂林沟壑深谷溪流不一而足,傲血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落脚的山洞。
山洞入口狭窄,内里却很大,足够容纳百十号人,往里走还有一个活水潭,确实是一处不错的落脚地。
顾是非是在落脚山洞后的第三天清晨才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像个小孩一样被李沧声笼在怀里,他挣了一下,背疼的厉害,不敢再乱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沧声背靠着山壁,察觉到怀中人动了一下,睁眼看去,发现对方也睁着眼睛在看自己,他勉强笑了笑,问:“顾大人还记得我吗?我叫李沧声,是容王的人。”
顾是非记得自己让他带着魏老先走来着,不知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魏老有恙?
想到这里,他挣扎着坐起来,开口才发现嗓子干的厉害,说不出话来。
李沧声捞过篝火旁温着的水送到他嘴边,说:“大人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再说。”
顾是非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勉强能出声,便赶紧问道:“魏老呢?”
“他被傲血的人秘密送回上京了,你跟容王关系好,应该认得他的侍卫长吧。”
顾是非点头,他背疼的厉害,坐不住,听说魏老没事后,便往旁边挪了挪,把身子倚在山壁上。
“容王来了?”他哑着嗓子问李沧声,傲血来盛泽的话,容王按道理应该也来了。
李沧声摇头,“傲血他们先来的,不过听说容王已经在路上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嗯。”顾是非四下望了一眼,“我们这是在哪?”
李沧声起身,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柴,回他说:“在天境山南麓的一个山洞里。”
听见天境山三个字,顾是非的胃一阵抽疼,垂着眼睛不再说话。
李沧声知道他在想什么,故而说道:“傲血他们带人去调查盛泽的情况,你好好养伤,等王爷来盛泽,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顾是非记得当初温挽要为盛泽翻案,她在诸多条路中选了最激进的一条,当时自己还对她说:“何必来受这种苦。”
在说这话之前,他顾是非难道不清楚盛泽死伤无数的事吗?他知道的,只是供词里轻飘飘的“死伤过万”这四个字,远远唤不起他对生命的敬畏。
如今,他从尸坑里爬出来,此生再不敢轻视人命。
***********
盛泽在甘州省府的西南边,从上京往南边走,取道狭关、宁州,快马加鞭两天两夜也就到了。
元晦一开始打算骑马去,不带随从,他自己走的话或许不到两天就能到。
如今为了温挽,他少不得准备两辆马车,一辆帮她装行礼,一辆坐人。他见过那些世家小姐出门,哪个不是三四辆马车加一堆侍女,他这还是精简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约好出发的那天清晨,温挽背了一小小的包袱牵着马从府里出来,看见门口的马车侍女,眉头微皱了一下,对元晦说:“王爷未免也太娇气了些。”
元晦:“……”
他顿了顿,“那便不带了,咱们骑马过去。不过,这位小公子是……”
元晦见过这个人,在烟花巷软玉楼,当时此人就站在温挽身后。
温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介绍说:“他叫摇风,与我一同长大,情谊深厚,信得住。”
“情谊深厚啊,”元晦暗暗咀嚼了两遍这四个字,心中不快,面上却还是故作平静,问好道,“摇公子。”
摇风点点头,“王爷。”
“咱们走吧,王爷。”
温挽率先打马走了,摇风要跟,被元晦抢先一步。
此时已临近初夏,草长莺飞,三人纵马飞驰,除了换马整顿几乎不停下来,不到两日便来到了盛泽县城。
傲血早早就带人等在城外,三十来个七尺大汉站成数排,不说不动便已气势惊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打马走到近前,温挽和摇风错后一个马身。
“王爷!”众人屈膝半跪,齐声道,声音高亢浑厚。
元晦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随后他下马,将缰绳交给傲血,转身走去温挽旁边,将她扶到马下。
傲血眼神滑了一下,心中纳闷,“王爷不是还未娶温姑娘过门,难道这两人私奔了?”
温挽与傲血视线对上,她大方朝傲血点了点头,权当向老熟人问好。
安顿好温挽,元晦才转身对众人说道:“盛泽之事我已知晓,大梁再不济也不该任由这些蛆虫为祸百姓。”他声音冷厉坚定,“我来,是给死去的人撑腰。不论王公贵族,草菅人命者定斩于刀下。”
众人肃声高呼。
傲血见王爷训完话,上前一步交代道:“盛泽县令如今是一个叫胡文彰的人在做,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屠城还有从隔壁望梅县借人做障眼法,都是他搞出来的。”
“县城可有兵马驻扎?”元晦问。
“有的,”傲血早先派人去探过,“杨乾元私下养了几十号杀手,个个身手了得,顾大人受伤就是他们搞的,如今人都在县衙住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啧,麻烦。”
傲血点头,“谁说不是呢,郁大人的带来的锦衣卫在这帮人手里吃了大亏,如今还被软禁在县城客栈里出不来。话说,咱要不要去救他?”
温挽一直听他们交谈,两人也没有避着她意思,“不必,郁家有点底子,杨乾元不敢动他,否则不会围而不动。”
傲血看王爷一眼,见他没有特别的表示,便应道:“王妃说的是。”
这回元晦动了,傲血见他悄悄朝温挽身后瞥了一眼,那里站着个生面孔,年纪不大,有些内向似乎。
温挽倒是不在意这个称呼,毕竟在上京的时候,傲血就总一口一个王妃,叫的挺欢,她还挺爱听的。
“顾是非在哪?我先去看看他的情况。”元晦说。
“在天境山,我也是打算先带你们过去落脚,之后咱们再商量后边的事。”
“嗯,前边带路。”
众人跟着傲血往天境山方向走,一路上傲血细细交代着这几日的调查所得。
沅江决堤是因为堤坝偷工减料,将糯米灰浆中的糯米私换成发黄发臭的粳米,导致春汛来临时,堤坝一击即溃,大水临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泽遭水淹后,县城几近全灭,县令方胜去甘州向知州杨乾元求助,杨乾元为瞒住堤坝贪污一事,最先做的不是救人而是封锁消息。
待消息封锁不住后,他又找来胡文彰主事,胡文彰做事狠绝,直接派人将活下来的几千个灾民坑杀,又临时修葺县城填补堤坝,假装无事发生。
顾大人他们下来后,魏老一眼就看出堤坝造假,找到了水患发生的证据,遭胡文彰追杀。也是在这个时候,傲血他们来到了盛泽。
“你怎么想?”元晦认真听完后,转头问身后的温挽。
山路难行,温挽拎着裙角,仰头问他:“王爷想杀还是想留?”
“想杀怎讲?想留又如何?”
温挽站定,解释说:“杀的话便直接把甘州的杨家一系清理干净,换人来主持甘州大小政务;想留便收集好证据送回去,让刑部或大理寺审理此案。”
“我两个都想。”元晦说,“甘州我不想留,推到上头去,这些渣滓大概没人敢动;但我又需要借这些证据动一动工部。”
“那便这样办吧。”
“你就不怕我们失手,被人反杀?”
“能死在一块也挺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话的时候两人一高一矮站在山中小道上,身后是肃整的小支玉凉铁骑,阳光透过叶隙明明暗暗撒落在两人肩头。元晦脸上仍旧戴着那半只黄金面具,一袭黑衣,低头俯视着温挽。
元晦这趟出来,说白了就是做朝廷的刀。
盛泽水患这事的祸源在工部,背后是杨家,满朝文武只要不傻肯定都清楚。
但谁敢跟杨家对上?连皇上自己都不敢,毕竟他连锦衣卫都出动了,照样不管用。
盛泽不可能不管,甘州不可能不治,谁来管谁来治?
太子不行,杨家是他的靠山,他不可能亲手推翻自己的靠山。剩下的只有一个无权无势的大皇子,你不是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么,那你去把甘州悄悄给我料理干净,这就是皇上找上元晦的原因。
据说,这个主意是左相江休复想出来的。
温挽替他不忿,但也清楚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让让。”
摇风等的不耐烦,推开深情对望的两人,朝前头走去。
第32章安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山洞迎来新客,惊醒了睡梦中的顾是非。
他睁开眼睛,勉力笑笑,虚弱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元晦将他扶起来,端过水杯亲自喂了他两口水,“好点没?”
顾是非点头。
“我刚到,”元晦撑着他的肩膀,“快点好起来,盛泽百姓还等着咱俩去给他们伸冤。”
话音未落,顾是非眼角泛红。
他低头沉默片刻后,倾身伏在元晦肩头哽咽出声,“他们怎么敢!怎么敢?那么多条人命呐。”
元晦揽着他,想拍拍他的背安抚一下,却发现他背上没有一块好肉,全都肿胀发红,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腐烂发臭。
“童笙!你怎么治的伤!”
这是他队伍里的大夫。
一直给顾是非治伤的娃娃脸连滚带爬从队伍里窜出来,跪在元晦跟前,颤声说:“大人伤的太重,我我……治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瞬间变了脸色,咬着牙问他:“你的意思是他活不了?”
童笙望他一眼,吓得不敢回话。
他也不是什么杏林世家出生,未参兵入伍前只在医馆当过半年学徒,以前仗着当兵的体格好,随便治治就能痊愈,哪里碰过顾是非这种金贵公子。
“你放屁!”
元晦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揽着顾是非手确越收越紧。
顾是非艰难地抬手拍拍他的背,歪过脑袋气息微弱地说:“算了,这样也挺好。”
元晦气极,“你不准说话!”
“让我试试吧。”
站在元晦身后的温挽突然出声。
元晦突然想起来,温挽帮自己配过药,大抵她是会医术的。
他二话不说连忙将顾是非固定在怀里,示意温挽过来探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大人的伤口已经烂了,这在战场上是救不活的。”童笙怯懦道。
温挽蹲下,轻轻掀开遮挡伤口的衣物,回他说:“挖掉腐肉即可,顺便你跟着我学一学。”
傲血不知道温家小姐懂医术,只当王爷是病急乱投医,便帮腔道:“让王妃试试吧,情况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李沧声不同意,“事关生死,哪能儿戏。”
倒是顾是非轻笑一声,说:“你试吧,治死算我的。”
元晦白了他一眼,“别乱说话,她老师是药王石崇白,你小命能保住。”
“嘶!”
人群里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药王石崇白的名号谁人不知,据说天底下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傲血和李沧声当即收声,不再说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治个伤叽叽歪歪。”
摇风抱臂站立在一旁,吐槽道。
温挽有时恨不得摇风是个哑巴,但又舍不得亲自下手把人毒哑。她从腰间抽出一柄薄刃小刀,丢给摇风,说:“干活去,老样子。”
摇风会意,捏着小刀架在火上,慢慢把刀刃烧红。
“把刀刃烧红再处理伤口,能让伤口不易发炎,用烈酒冲洗刀刃效果也是一样的。”温挽给童笙解释说。
话毕,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银针,扎在顾是非的身上,“想要给伤患止疼,可以用银针刺极泉穴。”
顾是非原本疼得脸色惨白,温挽一针下去,背上火烧火燎的痛感居然减轻很多,不由赞叹道:“温姑娘好医术。”
“顾大人廖赞。”
说话间,摇风把处理好的刀交给温挽,递刀的时候眼神无意间碰上那位容王,被他眼里的冷意惊了一下。
这个男人跟挽挽为何如此默契?他心想。
摇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什么时候得过罪这位王爷?
温挽捏着刀,沿着鼓胀的伤口轻轻切下去……
傲血眼角抽了一下,觉得自己背很疼。
腐肉全部剔除后,顾是非背上留下了很深一道,元晦看了眼伤口,不无顾虑地问道:“这么大的伤口,能愈合?”
温挽点头,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卷东西,说:“这是羊肠线,用它把伤口缝上,可以加速愈合。”
“娘欸,还能这样?”
傲血惊得连乡下土话都冒出来了,李沧声更是,满脸的敬佩挡都挡不住。
“童公子,玉如意认识吗?”温挽一面缝合伤口,一面问。
童笙九十度鞠躬,恭敬答道:“认识的,只是咱们出门也没带玉啊。”
温挽顿了一下,解释说:“玉如意是味草药,戟形叶,淡紫花,全株捣烂外敷可拔毒消肿。你去沟边河畔找找,我待会用。”
童笙顿时涨红了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艹,感情你小子就是个庸医。”有人起哄。
“亏得我们命大。”
“就是。”
童笙有些手足无措。
“术业有专攻罢了,”温挽替他说话,“治刀箭伤我未必有童公子在行。”
听她这么说,童笙脸更红了,“王妃喊我童笙就好,我去找药。”
说完话,人就窜出了山洞。
自从温挽上手开始,元晦的眼睛就没从她脸上挪开过,他一直知道温挽出众,但却从不知她竟如此耀眼。这样的女子,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
傲血看见自家王爷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挽看,悄悄撞了下李沧声的胳膊,两人交换眼色,看的津津有味。
***********
胡文彰已经收到了容王到达盛泽的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按说盛泽水患的一切证据均已被他们销毁,在外人看来,盛泽无事发生,更别提沅江堤坝贪污一事,但他还是没由来的心慌。
传言容王元晦在玉凉军受伏时,一人一骑撑了两天两夜,死在他畏生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
“你慌什么?”杨恹说,“咱们打扫的这样干净,天王老子下来也只能空着两只手回去。”
胡文彰不知道他莫名的自信从何而来,泼冷水道:“你还真以为咱们这些手段能瞒天过海?幼稚!我敢说元晦如今必然已经知道了盛泽种种,他只是在纠结要不要往上报或者往上报到什么程度而已。”
“啊?”
“盛泽水患牵扯甚大,他元晦一个人推不翻甘州,也动不了杨家。咱俩要做的,只不过是将把柄扫干净,好让上边容易圆话罢了。”
杨恹听得一愣一愣的,几乎要捏不住手里的鸡腿。
胡文彰呷了一口茶,得意道:“当初让你去清理灾民你还不愿意,现在知道了吧。”
杨恹撇嘴,“你当我是杨老鬼吗?天生爱杀人。”
“话说客栈那些人是杨老鬼在看?”
“对,昨天那个郁大人想冲出去,被杨老鬼宰掉几个,现在老实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伤到郁长冬吧?”
“没。”
****************
入夜,敷了药的顾是非终于不发热了。
众人简单吃过晚饭后,围坐在篝火旁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元晦直言不讳:“胡文彰和杨乾元我不打算留,不过盛泽一事还缺详实的证据,证据不到手,又不好动他们。”
“把人抓来刑讯逼供。”傲血说,这个他擅长。
元晦摇头,“耗时太久,恐生变故。”
“我父亲曾与杨乾元打过交道,说这个人谨小慎微且多疑,修筑堤坝的往来账本杨乾元必定会私藏一份,可以去他府里找找。”温挽建议说。
她话音刚落,傲血立马接话道:“找东西我擅长。”
“找到之后带着账本直接回上京,不必回盛泽。”元晦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的话,杨乾元就给你玩,搞一份口供出来。”
“得令。”
“至于胡文彰这边,我打算……”
元晦细细向众人交代了明日的计划。
“对了,爷,”傲血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给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元晦接过来在手里颠了颠,“五铢钱?”
“不到五铢,撑死也就三株。”
“哪来的?”
“盛泽县城。”
温挽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想起京郊上林苑,那夜她似乎跟一个人交过手,她深深看了元晦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傲血低声说。
元晦捏着钱摩挲两下,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我们不用等太久了。”
夜色已深,众人和衣而卧,山洞里条件有限,一堆男人里边只有温挽一个女的,着实有些不方便。
元晦将自己的外裳解下来铺在靠近火堆的地方,让温挽和衣躺在上面,自己则侧身睡在稍远的外侧,既挡风,也隔绝视线。
“硬么?”元晦低声问她。
温挽原本盯着山洞顶上一块乌漆黑漆的小石头发呆,闻言,想也不想便答道:“硬。”
“哈哈。”
两人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憋笑声,温挽这才发觉刚才的话多有歧义,臊得满脸通红。
元晦轻咳了一下,身后的动静戛然而止。
“傲血,披风拿来。”他头也不回朝身后喊道。
傲血撇撇嘴,从身下抽出披风,毕恭毕敬地递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用,”温挽轻声说,“我有你的足够了。”
元晦不听,接过披风,将温挽从地上拉起来,又掀起自己外裳,将傲血的披风垫在底上,合上袍子,这才让温挽重新躺下。
“睡吧。”元晦说。
温挽枕着他的衣服,柔声说:“好。”
元晦的外裳有甘松的香味,辛中带甜,清凉舒爽。温挽早就注意过他喜欢这种熏香,只是之前从未在意,今夜枕着香味入睡,这才想起不知不觉中甘松的味道早已被植入心底。
夜半,下玄月高挂,淡如洒银的月光铺陈进山洞里,趁得周围空气凉薄了几分。
篝火熄尽,温挽被冻醒,她睁眼望向睡在一旁的元晦,见他睡的并不安稳,整个人无声无息地被冷汗浸透了。
元晦平日里话不多,能说出口的,必定字字珠玑。这等深思熟虑后给出的答案,叫人猜不出真假,也踩不准喜怒。
温挽起身,安静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将指尖抚上他的眉心。
半晌,俯身凑到他耳畔,轻声道:“元郎,念我。”
温挽的呢喃低语潜入元晦梦境,在尸横遍野的无定河畔如挽歌一般安抚着逝去的灵魂。元晦早已习惯与那份煎熬相伴,甚至开始沉溺于痛苦以期借此保持清醒。可近来他曾在煎熬中寻到一丝甘甜,一如今夜,这使他沉睡不愿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怀中之人渐渐安稳,温挽粲然一笑,好似打赢了一场仗,随后她奖赏一般俯身在元晦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再抬头时,见不知何时被惊醒的众人一个二个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满脸震惊。她倒也没在意,只伸出莹白食指抵到唇边,朝他们低低“嘘”了一声。
众人心领神会,先后转身朝去另一边,当自己从未醒来过。
第33章较量
第二日一早,露水未干,元晦便已踩着晨雾出去了。
他先去了昨日傲血说的万人坑,在那里恭恭敬敬俯首大拜。
自持身份,他只拜过天地君亲师。但今日这一拜,是他欠这些百姓的,剩下两拜,他打算手刃罪人之后再来补上。
这里是一片密林深处,周围的树少说也长了百来年,棵棵笔直繁茂。为了挖这个大坑,那些人推倒了好几棵老树,树根虬结狰狞。
元晦孤身一人站在其中,高大的身形被衬得异常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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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玉凉军全军覆没,苑、溯、望三州沦陷,太子下落不明,大梁中兴的指望落空,从此被乌伽蛮子踩着脊梁挑衅。
文武百官包括天下百姓,把战败的恐惧和失望全部加诸在那个生死未卜的太子身上,除了咒骂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半年后,他手提畏生悄然出现在上京光华门外,黑衣裹身黑纱覆面,一双眼睛无波无浪。昔日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丢在玉凉,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