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嗯,等他醒了,让他来见我。”

“是。”辰一说,“大人这边请。”

“不去会客厅?”杨乾元见辰一给他引的路上通往后院的。

“王爷说过,若大人来就带您去厢房,那里僻静,适合谈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嗯。”杨乾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厢房简陋,只在屋子正中摆了张低矮方桌,配了两条瘸腿长凳而已,方桌底下是坑洼不平的地砖,往左边略走一点是青砖垒的床,床板大概是从哪拆下来的门板,上头还有楔门环的孔……

后院并非只有这一间厢房,它隔壁还有两间,但杨乾元进来的时候见那两间都有烛火,似乎有人在住。

此刻的杨乾元什么都顾不得,只想赶紧见到容王,询问他关于账本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过了,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把容王拉到他们阵营里,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坏的那就是连容王一起杀。

反正这账本不能被捅出去,它牵扯到的人太多了,真要追究下去,整个工部、半个户部以及杨家、杨家的大半姻亲都有麻烦。

容王只要不傻,他就该清楚这账本是烫手山药,是催命符。所以,他还是有谈判空间的,只要容王不疯的话。

杨乾元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到天光大亮,元晦才悠悠哉踱步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容王,以往都传容王面生恶疾、丑陋不堪,他也以为会见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奸佞之徒,没想到来人面如冠玉,气质矜贵,一笑竟如春风拂面。

“甘州知州杨乾元,见过王爷。”他恭敬行礼道。

“甘州知州啊,”元晦重复了一遍,走到他跟前站定,俯身意味深长地说,“没关系,很快就不是了。”

他声音带着股阴恻恻的味道,吓得杨乾元后背一湿,差点当场跪坐在地。

“下官……听不懂王爷再说什么。”

“听不懂啊,那算了。”

元晦拂袖走进屋里,看了看落满灰的长凳,终究还会没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乾元见状,连滚带爬摸过去,用袖子给他擦干净,说:“王爷请坐。”

“不必,脏。”

杨乾元的笑僵在脸上,闻言脸色变了数遍,半晌,冷笑一声站起来,拍拍衣袖说:“既然王爷喜欢直来直往,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账册还我,我放你们活着出盛泽。”

是出盛泽,不是甘州。

“这样啊,”元晦沉吟片刻,“账册也不是不能还你,杨大人只用答应我两件事即可。”

杨乾元喜出望外,“王爷请讲。”

“第一,你拿出全部家当用在沅江堤坝重修上;这第二件嘛,主动辞掉甘州知州。”

杨乾元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冷声说:“王爷在说笑?”

“没有啊,”元晦摆摆手,无辜道,“我认真。”

“你分明是在断我活路。”杨乾元咬牙切齿地说,他做一州之长好多年,气势上并不弱。如今拉下脸来,竟隐隐压对方一头。

元晦不说话,只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眼神冰冷锋利,其中暗藏着滔天杀意,让杨乾元顿时收了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劝大人好好想想,”元晦双手环胸,轻慢说道:“照我说的做,你或许能捡回一条命,否则你一家老小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是是,下官晓得。”

“既然如此,那大人就安心在府衙住下来吧,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回去。”

元晦把该说的话说完,便提脚朝外走去。

临推开门之前,他突然补了一句,“本王抓着一个人,自称是杨大人本家的,叫什么杨恹,此人屠了盛泽百姓,本王想问问你要不要连他一块赎走?”

杨乾元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更注意到他说了“赎走”,而不是“带走”。

说实话,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实在没什么能力再去顾着别的什么人。于是便回他说:“本官不认识什么杨厌杨喜的,王爷自己看着处理便是了。”

“哦,那可惜了。”

元晦这边出了屋子,转身就来到了隔壁。

杨恹的脸埋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但看他周身气场便知,刚才杨乾元的话让他受到不小的打击。

“怎么?很意外?”元晦问,“杨家人做事的风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怎样?要不要报复一下那位知州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恹此时被五花大绑丢在角落里,嘴里还塞了布条,根本开不了口。

元晦看了一眼,说:“哦,忘了,在这里你不方便说话。辰一,把人带去地牢,我要亲自问话。”

辰一闻言,推门进来,将杨恹抗在肩膀上,走出了屋子。

杨乾元听见隔壁动静,推窗看过来,恰巧跟杨恹心灰意冷的眼神对上,心里咯噔一声,提脚就想追出来。

元晦旋步挡住他,说:“大人说过,此人任我处置。”

杨乾元哑口无言。

杨恹这孩子是他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当时会在一堆脏兮兮的小破孩里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个孩子下手格外狠,咬人一定要咬出血,他觉得有点意思。

后来一问还姓杨,就顺理成章养在身边了。

这些年他一直挺孝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算是一条用的很顺的狗。如今这条狗要被人宰了,他不可能一点都无动于衷。

“王爷下手的时候干脆点。”杨乾元对着元晦的背影喊道。

元晦闻言,站定,头也不回地嘲道:“大人还真是心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37章光亮

地牢的阴冷潮湿如附骨之蛆一般沿着杨恹的小腿一路往上,深深地扎进伤口里,疼得他闷哼一声。加上手腕被高高吊起,双脚着不了地,扯得他伤口更疼了。

从小到大他都很怕疼,可惜他不受伤的机会真心不多。

元晦站在他面前,低头静静地俯视他。

眼前这人身形单薄,很难想象凭他一人就屠杀了盛泽上千灾民。

“我只问一件事,屠杀灾民是谁授意的?”元晦话锋藏刃,“虽然你我都知道是谁,但终归还是得从你嘴里说出来才显得翔实可信。”

杨恹垂着头,意兴阑珊地说:“算了吧,当年他给了我一口饭吃,如今我还他一条命,倒还多赚了几年。”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辰一闻言,气血上涌,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说:“你在这装什么重情重义!因为这帮蛀虫盛泽几万人送命,怎么着?他杨乾元的命比别人金贵?”

自从从天境山下来,辰一就憋着一股气。

想当年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不就为了让大梁的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吗?结果他们在大门外抗敌,这些蛀虫却在家里杀人。

杨恹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说话却先呕出一大口血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咳咳,”他龇着血盆大口,笑说:“贱民有贱民的活法,这是娘胎里带来的,谁也改不了。”

辰一气到眼睛充血。

他疾步上前,还欲动手,被元晦拦住了,“你先出去吧,我来问。”

“我……”辰一不甘心,狠狠瞪了杨恹好一会儿,才出去。

待他出去后,元晦将杨恹从刑架上放下来。

此时的杨恹脸色惨白,像摊烂泥一样委顿在地上。

他撩起眼皮看了眼元晦,有气无力地说:“动手吧,别废话了。”

元晦蹲下,将匕首对准他小腹上的伤口,原路慢慢插了进去。

“呃……”

杨恹痛到痉挛,伸手去拦,却被元晦挡住。

“其实不管你交代与否,你、杨乾元、胡文彰都得死,”元晦一字一顿地说,“之所以你现在还能喘气,是因为我需要你的供词,去推翻比杨乾元还恶心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恹无动于衷。

元晦笑笑,捏紧匕首在他伤口里缓缓转圈,一圈又一圈,直至将伤口附近的肉搅成肉泥,将伤口变成一个血洞。

鲜红的血从伤口涌出,不一会儿就在杨恹身下积了一小洼。

“给……个痛快吧。”

元晦盯着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狠厉,他唰一下把刀□□,又狠狠扎进杨恹肩膀里,有几滴飞溅出来的血落在杨恹眼睛上,让他看上去像哭红了眼睛。

他死死地盯着杨恹,阴沉开口道:“我记得你有个妹妹……”

这次刚开个话头,原本还一滩烂泥的杨恹突然发作,一手呈鹰抓状又快又狠地朝他咽喉袭去,一字一顿嘶哑吼道:“不准你动她!”

元晦单手截住他的手掌,使劲往后拧,说:“放心,不动她,我没你那么龌龊。我是想说,交代完该交代的,我会派人去照看你妹妹,直到她出嫁。”

杨恹不信,仍旧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元晦半蹲在地,与他对峙,道:“杨恹!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哪怕我现在拿你妹妹的命来要挟你,你也得给我乖乖受着。我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她对你所做之事一无所知。”

这些辰一他们一早就调查清楚了,包括甘州数得上名号的官员,全部事无巨细记录在案,这些人中那些是干净的,哪些是又贪又坏的,以及他们各自有哪些弱点,元晦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劝你别耗我耐心,”元晦将匕首从他肩膀里□□,慢慢擦拭着上面的血迹,继续说,“万一我待会就改主意了呢?”

杨恹沉默了。

温挽进来的时候,恰好碰上两个人僵持着。里头浓重的血腥气,让她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来了?”

元晦起身站在她面前,将血人一样的杨恹挡住,生怕吓着她。

温挽说:“王爷忘了?我见过血。”

元晦倒是忘了,在京兆尹里,她亲手杀过一个人。

温挽从怀里抽出她刚才替杨恹写的供词,走过去,直接捏起他的拇指,沾了沾地上的血,按了上去。

元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好了,”她将供词交给元晦,说,“咱这倒也不能算是屈打成招,毕竟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必再浪费时间。”

“这倒也是。”

元晦这人从小接受的是最正统的教育,行事端方基本已经刻进骨子里,温挽狡黠的办事风格叫他眼前一亮。

“呵。”

躺在地上的杨恹不明所以地冷笑一声。

温挽低头看他,说:“沅江河堤不止盛泽一处有问题,若不早日修复,那么沅江沿岸将处处是盛泽。当年我记得杨乾元协助都水清吏司杨惟修筑的河堤不止盛泽一处,你若清楚,趁早交代,我们或许会给你个痛快。”

杨恹渐渐收起了脸上的嘲弄。

“我知你不在乎旁人死活,听说你有个妹妹,巧了,我们顾大人也有个妹妹,两人也是父母早逝相依为命长大。不过你比他幸运得多,他小时候靠讨饭养活妹妹。从最小的笔吏一步步爬上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却差点死在你刀下。”

杨恹不是一个会被三言两语轻易说动的人,他只是很烦这俩人连番在他耳朵旁边说教。

“让我见那位顾大人,见完之后,我会给你想要的。”他终于松口道。

温挽看看元晦,见他点头,才回杨恹说:“我可以去帮你把人请来,不过你休想再动他一根汗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呵,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动得了他?”

“你知道就好。”

不一会儿,李沧声搀着顾是非来了。

俩人一站一躺,彼此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我要跟他单独谈。”

杨恹话音刚落,元晦手中的匕首就插进了他脸旁边的地上,险险挨着眼睛,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杨恹见状,又安稳地闭上了眼睛,摆明他们不走,他就不开口。

顾是非抿了抿嘴角,说:“不会有什么事的,放心。”

“嗯。”元晦看看他,交代一旁的李沧声说,“你在看得着的地方守着,别让他下黑手。”

“我晓得,爷。”

“走吧。”元晦招呼温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出去后,杨恹双手撑着地,让自己坐的更端正些,低声说:“我听说你家里也有个妹妹。”

顾是非瞬间警觉。

杨恹虚弱地笑笑,“隔那么远,我能对她做什么?我是想说……我家里也有个妹妹,叫杨朵儿,养在甘州帽子胡同。若是日后你见了帮我带句话,就说哥哥去远处帮大人办事了,得去好几年,让她别挑了,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嫁妆藏在床底下的瓦罐里,自己拿。”

他不信任元晦,却也没指望顾是非能答应他。所以他自顾说完就算了,也没添一句求他答应的话。

沉默良久,顾是非轻轻应了一声,说:“好。”

杨恹闻言,没有答话,而是偏过头望着穿过窗棱挤进来的阳光,它们像一块一块的补丁,又像一块块滚烫的烙铁印子。他努力把手伸到阳光下,却发现那丁点光亮和温暖根本无济于事。

突然,杨恹捂住脸哭了。

……

温挽和元晦等在地牢外,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顾是非捏着两张纸慢慢走了出来。

他见着两人,勉强笑了下说:“他自尽了。”

第38章回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事到如今,有关盛泽水患的所有人证物证均已备齐,为避免夜长梦多,元晦拿到供词之后就让李沧声带着供词和受伤的顾是非偷偷回了京。

接下来,他只等着杨乾元将该喊的人喊来,把该算的账算完,盛泽的事也就了了。

杨乾元在甘州经营多年,想动他没那么容易。

但元晦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不把这些人就地正法,那么后面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扬长吉必定会千方百计保下这帮人。

如今,他手下能用的人只有傲血之前带来的三十多个玉凉铁骑。如果郁长冬借兵顺利的话,惩治甘州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不顺利,那么只能铤而走险了。

“杨乾元带来的那些亲卫怎么处理的?”元晦问辰一。

这会儿才将将过午后,杨乾元还被软禁在后院厢房,有四个人在那守着。他带来的百来号亲卫原本全部堵在大门口,刚才他去看了一眼,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辰一单膝跪地,“小的做主,杀了几个,剩下的关牢里呢。”

“嗯?”

“原本是想劝降的,但那帮人油盐不进,我只得让兄弟们杀鸡儆猴,这才制住。”

他们这帮人在战场上一个二个都是杀神,杀气重的很。要不是看那些所谓的亲卫都怂的很,他们怕是一个都不会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好,”元晦说,“郁长冬还有多久能借兵回来?”

“辰二刚传消息回来,他们已到达军营,若顺利的话两个时辰之内能赶回来。”

一时间,议事的小偏厅陷入寂静。

杨乾元召集的甘州属官正朝这边赶,每个人都带了不下百人的队伍,最近的一支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到县城。

他们马上就要被围城了。

“哈,”元晦轻笑一声,打破了偏厅凝滞的气氛,“兄弟们还没在官场玩过呢吧?今天带你们开开眼。”

辰一的神色跟着松快了些,吼道:“干!”

众人齐声附和,“干他娘的!”

从开始到现在,温挽始终安静地站在元晦身边,像一颗定心丸,让这帮大男人不好意升起半点后退的念头。

“来吧,升个堂,咱们算算帐。”元晦起身,“去把杨乾元和胡文彰带过来。”

话毕,他又转头对温挽柔声道:“挽挽,劳你暂时做个文书,记录一下堂审情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声音跟刚才的冷酷冷血形成过于明显的对比,惹得在场众人一阵哄笑。

“好。”

温挽也跟着笑了。

她喜欢元晦对自己跟对别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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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公堂简陋,连“正大光明”的牌匾都没有,元晦端坐在桌案后,堂下跪着的胡文彰和杨乾元,一个面如死灰一个满脸怒色。

杨乾元腰背挺直,怒瞪着元晦说:“你非三司,无庭审之权,你不能审我!”

元晦挑眉,朝辰一微微偏了偏头。

辰一拔出腰间长剑,手腕轻轻一甩,长剑飞出笔直插在杨乾元跟前的地上,吓得他猛地向后一躲仰倒在地,连带着下巴上那把美髯也乱成一团。

“挽挽,这里不要记。”

“我晓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嘴上说着“晓得”,笔却不停,刷刷几笔写下“甘州知州以下犯上,藐视皇威”。

元晦是皇子,藐视皇威这话不算错。

“走个过场罢了,本王不指望你们能认罪。”元晦说。

胡文彰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向元晦,接着连连磕头道:“请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呐。”

“咚咚咚。”

那头磕的不可谓不重,很快地上就多了一道血迹。

元晦冷眼看着,“与其求我,不如求盛泽百姓。若他们说不杀你,我便不杀你。”

胡文彰磕在地上的脑袋半天没抬起来。

“哪还有什么盛泽百姓,全被他杀了,一个没留。”想到这里,他就这头点地的姿势歪倒在地,竟是吓得半天没爬起来。

杨乾元也不是草包,他从刚才的话里听出来这位容王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当即也有点慌。

“来人!来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喊一边朝外冲去。

辰一他们想拦,被元晦挥挥手制止住了。他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绕到堂下,目送杨乾元连滚带爬朝大门口冲去。

待他将大门打开,看清楚门外站的数十人均铠甲裹身杀气冲天后,终于明白自己带来的人早没了,无论如何他是出不了盛泽县城的。

“杨大人,回来吧,”元晦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那低沉的嗓音如同地狱恶鬼咆哮,在他头顶轰然响起,“陪本王走走这过场。”

杨乾元双目睁圆,一寸一寸转过头去。

此时他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俊美无双的人真正是当年玉凉关的杀神,若不是后来的那些算计,他的一柄畏生,足够守大梁百年平安。

堂审继续。

元晦懒得按正常流程走,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于是干脆开门见山道:“今有盛泽县主簿卢泛舟上诉尔等尔等私吞筑堤款项,以次充好,致沅江决堤盛泽被淹,百姓流离失所,你可认罪?”

杨乾元不敢认,认就是死罪,故回道:“臣不清楚。”

温挽倒是不管他认不认,直接写到:“知州大人涕泗横流,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本王这里有份账册,清晰记录了沅江堤坝修筑时每一笔银子的流向,其中有近三十万两进了你的知州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臣并未贪污,王爷手中的账册未必是真的。”

温挽写到:“知州大人言账册所涉账目条条属实,私占公款三十余万两……”

“另有近卫杨恹诉,知州杨乾元对赈灾一事敷衍至极,后更是为了掩盖罪行,指使县令胡文彰、杨恹将死里逃生的灾民全部杀害,这些你可都认?”

杨乾元木着脸,一言不发。

堂下一片寂静,只有温挽落笔的沙沙声格外明显,“近卫杨恹已认罪伏诛;县令胡文彰坑杀盛泽灾民,所犯之事全部属实……”

元晦有些奇怪,提脚走到她跟前,搭眼看了一会儿她写的东西,不由笑出声来。

温小姐故技重施,着实可爱的紧。

温挽笔下不停,头也不抬解释道:“铁证如山面前,杨大人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想必是不介意堂审记录怎么写的。”

杨乾元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待想通后便像疯了一样冲到温挽跟前,想抢那份记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给我看……”

他人还没站稳,就被元晦当胸一个膝踢,狠狠踹了出去,紧接着又被他单腿压在地上,一字一顿说:“杨大人,乖一点。”

杨乾元被他压得喘不上气,两只手死死扒着他的腿,狠命乱蹭。

元晦怕把人当场压死,稍稍放开了一点。

杨乾元粗喘几声,恨声道:“元晦!你别……别忘了,我姓杨!我……是杨家人。”

“那又怎么样?”元晦反手一刀将他的胳膊钉在地上,啧啧道,“我还以为姓杨的有三头六臂,这样一看也没有嘛。”

“啊!!”

杨乾元没受过这种苦,当即疼得死去活来。

“你你敢……谋杀朝廷命官。”

元晦拔出匕首,踹了他一脚说:“待会让你看看我敢不敢,辰一,把杨大人和胡大人带城楼上去,好戏该开场了。”

“是,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39章处置

元晦入盛泽后不久,便将城中逗留的人全都遣散回家了,此时的盛泽是名副其实的空城,被盛夏的阳光一照,死寂无处躲藏。

城楼上,元晦和温挽并肩而立,两人那被风吹起的发梢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缠成一束,分不清谁是谁的。

他又戴上了那副黄金面具,但温挽知道面具下的容王俊美无俦。这人在她面前从不隐瞒,却也从不主动,她隐约知道自己对他而言或许是特别的,但这份特别能不能撑起别的她就不清楚了。

“京郊上林苑外,我们见过?”温挽问,她想找个话题闲聊一下,打发打发时间。

元晦偷偷抿了抿嘴角,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当时似乎对她下杀招来着,要不要承认呢?

温挽见他明明听见了,却目视前方假装没听见,心里一阵好笑。

“王爷,你听见了。”

元晦不理。

温挽又说:“你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元晦静默半晌,轻叹一口气,说:“我后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悔什么?后悔遇见我?”温挽笑问。

元晦摇摇头,眼带笑意,说:“是后悔跟你动手。”

辰一带人押着胡文彰和杨乾元站在不远处,时不时拿眼偷瞧两人。

童笙见状,鬼头鬼脑地挤过来,小声说:“咱们王爷和王妃可真般配,对吧。”

他是之前在山洞里被温挽上过一课的随队大夫。

辰一点头,凑近一点八卦道:“可是我听说王爷还没去提亲?”

“没去吗?”

“没听说呀,”辰一摇头,他问辰五,“你听说没?”

辰五摇头。

“我去,王爷不怕咱王妃被人抢了去!我瞧着先前那个顾大人看咱们王妃的眼神就不对劲。”童笙说。

“不能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不能?咱王妃救过他的命,而且王妃长的多美啊,心地又好,武功又高,处事得体,是男人谁不喜欢呐?”

童笙这话落地,元晦的目光突然淡淡扫了过来,吓得他一哆嗦,赶紧扭头往下跑说:“那什么,我下去看看兄弟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元晦打算拿杨乾元做诱饵,引那帮同流合污的贪官挨个过来送死。

“让兄弟们藏的隐蔽点,这场仗打的时间可长,别提前暴露了。”辰一吩咐他说。

“嗯嗯嗯。”

日头西斜的时候,第一支队伍终于来了。

来的人是别驾杨乾松,杨乾元的堂弟,担处理总务之责,职权甚重,屠杀令还是他下的。

这人怕是把府里能走能跑的全都带来了。

他比杨乾元还谨慎,远远看见盛泽城门大开,便将人都喊住不再往前走。

“艹,这孙子。”

他们踩不着陷进,辰一比王爷还着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爷,我下去亲自结果他。”辰一说。

“不必。”元晦远远看了杨乾松一眼,说,“弓来。”

辰一把身上的犀角弓递给他,这是用犀牛角特制的弓,射程特别远,不过对臂力要求很高。

“爷,有点远吧。”辰一说。

元晦歪了歪头,搭箭拉弓,对面应声而倒。

杨乾松带着人才刚到盛泽,连堂哥的脸都没瞧清楚,就被当胸一箭射下马去,当场出气多进气少。

那些跟着他来的下人一时间像被炸了窝的野鸡,到处乱窜,生怕被哪里飞出来的长箭串成血葫芦。

“爷,要去处理一下吗?”

辰一的意思是用不用把那伙人拘了,远远丢进县城大牢里拘着。

“去吧。”

辰一领命下去,临走之前还不忘瞧一眼那位瘫坐在地的知州大人。他嘴巴被封着,辰一听不出来他在骂什么,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宝是杨乾松府上负责倒夜香的,被老管家硬从床上拖起来,说是在老爷面前表现的机会来了,立功的话以后就可以不倒夜香改去扫院子。

结果迷迷糊糊跟着大部队跑来,气还没喘匀,老爷就被射死了。那可是大官啊,一句话就能要人脑袋的大官,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他一脸茫然地望向箭射来的方向,只见高耸入云的城墙墙垛上站着一个男人,虽然隔太远看不清面容,但元宝却害怕极了。他无端想起老家草原上的头狼,那锋利的爪子轻轻一划就能剖开羊肚子。

四周都是尖叫逃跑的人,元宝混在中间,不知被谁狠狠撞了一下,摔倒在地。

突然,有人揪着他的裤腰带把他整个人提起来,扛到肩上。

元宝吓得死命扒住来人的肩膀,哽咽着说:“大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辰一拍拍他的屁股,说:“哭什哭,老子又不吃小孩。杨家人也是作孽,七八岁的孩子都赶着人家来送死。”

“呜……大爷,我十二岁了。”

“闭嘴!”辰一顺脚踢翻一个瞎眼撞上来的老兵,吼道:“都不准跑了!谁要是再多跑一步,我把他腿砍下来。”

人群应声而止,好几个刹不住脚的还当场摔了一跤。

“我们是当今大皇子容王的亲卫,大家只要乖乖听话,肯定不动你们一根头发,听明白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辰一这话吼得气势十足,即便肩膀上扛着一个人,也丝毫没影响他的发挥。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知州大人,现在突然跟他们说皇上的儿子就在这里,大家瞬间就怂了。

“你知道杨乾松带着你们来干嘛吗?来杀容王!来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辰一继续说。

“不不不,我们不敢。”有胆子小的连连否认。

“我没想造反。”

“饶命!大人饶命!”

这些人围着辰一他们跪成一片,全都低着头,不敢看眼前这帮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

辰一没有欺负弱小的爱好,他将捡来的小孩放地上继续说道:“我们王爷心慈,不喜杀生。说是念在大家被小人蒙蔽的份上,不追究责任。你们随我入城,待此间事了自会放你们回去。”

人群中有人弱弱说道:“大人不会是想把我们骗进城,然后杀了吧?”

众人凄惶四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辰一反问:“杀了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们也可以不走,等着下一位大人带队来,不过到时候动起手来的话,就别怪刀剑无言了。”

话毕,静默半晌,有人起身站到辰一旁边,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那几百人就跟着辰一入了城,被他安置在府衙后院,拨了两个人看着。

接下来的第二拨第三拨……第五拨都是如法炮制,他们也遇到过硬茬,不过也都啃下来了。

夕阳西下,第六拨迟迟不来,郁长冬借兵也一直没有回来。

辰一心下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阴谋在等着他们。

“爷。”

元晦摆手,打断辰一的话,说:“剩下还没来的那些人,八成是彼此通了信,胆子小的带着一家老小跑路,胆子大的八成正朝盛泽来,打算鱼死网破。至于郁长冬那边,怕是被人扣住了,扬长吉要是这点谋算都没有,那我倒要真的看不起他了。”

辰一急道:“那爷,咱们赶紧走吧。”

“是得赶紧走,”元晦说,“你去把杨乾元和胡文彰结果了,咱们待会直接下城楼往东南方走,绕道平江回京城。”

“嗳,我这就吩咐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见辰一下去后,幽幽开口道:“王爷没打算现在走吧。”

她此时背对着十几丈高的城墙,坐在墙垛上,双腿悠悠荡着。在她背后是柔和的夕阳,那橘黄色的温暖的光软软地盖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发着光。

元晦转过身来,面朝着她,笑问:“何以见得?”

“该杀之人还未杀光,王爷不会走。”温挽歪着头对他说。

“可我已经交代辰一了,马上就走。”

温挽收起笑来,“你只是不想他们去冒险罢了,你想自己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单薄,一阵风来,那话绕着元晦打了个转,远远地飘走了。元晦晃了下神,回头去瞧温挽的时候,见风卷起她素白的衣裙,好像要把她裹挟到远处去。

他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对温挽说:“挽挽,过来!”

温挽低头,目光落在他宽大的手掌上,好一会儿她才将手覆上去,借力跳下来两步蹦到他怀里,错身,踮脚,贴近他耳畔,说:“王爷,你甩不掉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元晦视线下垂,落在她莹白如玉的脖颈上,如果有人能看见他的眼神,就该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忍住不咬下去,“你该晓得害怕才行。”

声音低沉沙哑。

温挽又笑了,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辰一他们动作很快,不到一盏茶功夫,杨乾元、胡文彰的尸体就已被挂在了城墙上。

刀落下的那一刻,辰一仿佛听到了盛泽数万亡灵的哀鸣。他原本不想把事情做这么高调,但他也不愿这两人死后还能安息,故问了王爷的意思把尸体吊在城墙上,让他们死了继续还债。

城门打开,被放出城的兵丁和下人冲出城,元晦他们混在中间,悄悄朝东南方撤去。

一行人走了没多远,元晦就发现后边有人悄悄跟着他们。

他和温挽交换了个眼,彼此都清楚,这应该是之前追杀顾是非的那拨人。

情况有变,两人暂时离不了队伍。

“爷?”

辰一也发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泽的东南方是被沅江冲出来的平地,四周毫无遮挡,倒是适合打架。

元晦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辰一当即喝停队伍,吼了一个字:“护。”

这些玉凉铁骑当即调转身形,将温挽和元晦一圈一圈护在中间。

“出来吧!”辰一抽出腰间宽刃大刀,“别踏马跟苍蝇似跟在后头。”

话音刚落,唰唰十几道身影干净利落地现身,为首的一个蓬头垢面,瘦到整个人都佝偻着,人不人鬼不鬼的。

元晦扫了一眼,眉头紧皱,“怎么是他?”

第40章暴露

暮野四合,碧穹繁星渐生,小路边野草丛中蛙声阵阵,将数十人的呼吸声尽数压下。

元晦捏紧手中的宽背大刀,眼睛盯着面前的佝偻老人说:“没想到前辈也来淌这趟浑水?”

“咳咳,”老人咳了两声,用粗噶的嗓音回道,“只要钱给的足,万事好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我出两倍,买你东家的脑袋,如何?”元晦问。

老人摇摇脑袋,“算了,麻烦……”

他这话音还没落下,整个人就以极其诡谲的身法冲到了元晦这边的队伍中,还未曾看清他是怎样出手的,人就已经先倒了两三个。

温挽见他身形快到几成残影,突然想到一人。

鬼手孙,传说中出手必见血的顶级杀手,武功极高,要价也极高,但凡被他盯上,几乎没人能活下来。

辰一他们在他面前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元晦无意叫他们白白送死,自己提刀顶了上去,但也只是勉力对付,拆了不到十招,身上就见血了。

“爷!”

辰一想冲上去帮忙,被温挽扯住胳膊拉了下来,说:“去把那些小喽啰收拾干净,这边交给我和王爷。”

话毕,她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欺身加入了战局。

这是辰一第一次见王妃动剑,剑花舞得密不透风,并肩跟王爷站一起时真是般配极了。

一把大刀,一柄软剑,一刚一柔,配合默契,竟让鬼手孙打的束手束脚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见要吃亏,鬼手孙从腰间抽出一带勾的铁索,那铁索像条活蛇,转挑空隙入手,一挨着人就能生生挖掉对方一大块血肉。

这铁索还是软剑克星,缠上就甩不掉,温挽这边压力倍增。

鬼手孙找到二人破绽,一铁索将元晦甩远,回身手腕轻抖,那铁索就直奔温挽面门而去,眼瞧着就要扎进她眼睛里。

“挽挽!”

元晦使了生平最快的轻功,旋身将她揽进怀里,用脊背硬接下铁索,霎时血肉横飞,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明晃晃从肩胛骨一直拉到腰侧。

温挽脑袋嗡的一声,她闻见了铺天盖地的血腥气,也瞧见了元晦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她伸手胡乱摸着他的后背,摸到一手鲜血,“元郎!”

鬼手孙最喜欢看些情情爱爱生离死别的戏码,故意放慢的招式,专挑不致命的地方的下手。

元晦胳膊上又见血了。

温挽气得浑身发抖,她双手撑着元晦的肩膀,勉力将两人调了个,打算自己去接鬼手孙的铁索。

“你们小两口还真是情真意切。”鬼手孙桀桀怪笑道,话毕,铁索一抽又直奔两人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抱着元晦,将他整个人护在怀里。

元晦低头,轻笑出声,抚抚她的脑袋,反手抓住鬼手孙的铁索,轻叹一口气说:“出来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面八方突然涌出精悍队伍,只见队伍中人人黑巾覆面,人手一把长臂鬼头大刀,舞起来撕风裂土,异常强悍。

鬼手孙被逼退,十七八个人轮番对付他,一会儿换一波,很快就把他体力耗尽了。他倒也能屈能伸,见讨不着好,卖了个破绽突围溜了。

至于另外那些跟他一块来的黑衣人,早已被辰一他们尽数斩杀。

事情发展太快,直到队伍收刀肃整站好,温挽才意识到这支训练有素、身手不凡的队伍是元晦的,而且跟着他们跟了很久,温挽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他们是?”温挽冷着脸问。

她原以为自己跟元晦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有事不会瞒着自己,原来都是她一厢情愿。

元晦瞟辰一一眼,辰一眼观鼻鼻观心,不理他。

“嘶……”他虚弱退后两步,扶着一棵伶仃小树坐下,艰难地偏头看后背说:“伤口有点疼,辰一过来帮我看下。”

“嗳,是是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辰一走过去,敷衍地扒开元晦背上的衣服,露出伤口,道:“爷,伤口太大,我弄不了啊,”说完他看向温挽,“王妃要不您来帮王爷看看。”

他们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王爷就是想装虚弱骗人家温姑娘同情,他最明白不过了。

温挽原本就挂心他背上的伤,即便辰一不说,她也早就准备好金疮药,打算亲自给元晦上药。

听见辰一唤她,便顺势走到元晦身后,帮他处理起伤口来。

他们在上药的时候,那支来历不明的队伍就这样安静地站在一旁,目不斜视,耳朵里听着自家将军在那哼哼唧唧,真的是十分开眼。

不到半柱香时间,温挽帮他把伤口处理好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元晦见躲不过,便放弃了。

他轻叹一口气,起身踱步到队伍跟前,对为首的一个说:“趁着这个时机,去把甘州扫一遍,该死的一个也别放过。”

“是,将军。”

为首的那个抬手摆了个手势,队伍一如来的时候那样,悄无声息退下,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温挽暗自吃惊,这样的队伍不用多,只要过万数,入大梁必定如入无人之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队伍你有多少人?”她走到元晦身侧,问他。

“三万。”

“是当初的玉凉铁骑?”

“是,”元晦怕讲的不清楚,又补一句,“后来又扩了些。”

“上边知道?”

“知道。”

温挽震惊地退了半步,仰头呆呆地看着他。

上边居然知道容王手里有一只这样的队伍,且这只队伍专归容王一人调遣,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废太子从没被废弃过,皇上自始至终只承认元晦这一个太子!

元晦侧开头,低声解释道:“这事关系重大,我……”

温挽震惊片刻后迅速冷静下来,摇头道:“你本就不必对我特意解释什么,”说完这句,她顿了顿,有些艰涩地继续开口道:“我想多问一句,当初你主动跟温家结亲,真的单纯为了保全我父亲?”

元晦猛地回望她,目光中的冷厉几乎凝成实质狠狠扎在温挽身上,可是转瞬那冷厉掩去,换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辰一见形势不对,已经带着人避去了远处。

元晦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拂袖转身,用缓慢到不能再缓慢的语气回她说:“自然是为了温家背后的势力,南平温家世出宰相,代代积累的人脉是巩固位子最好的助力,我怎么可能放任温老辞官。”

温挽声音也冷了下来,“转过来眼睛看着我说。”

元晦没有听她的,而是背对着她继续说:“假成婚也只是托词,一旦你嫁入王府,我便会想尽办法让你怀上我的孩子,这样温家不想站队也不行。”

这话里的无尽寒意,让身处盛夏的温挽如坠冰窟。

起风了,旷野里的风裹挟着夏夜潮湿的水汽扑上温挽颤动的眼睫,她眼里蓄满泪水,像雨后丰盈的湖。元晦的最后一个字如乍起的惊雷,吓得她眼帘一颤,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噗通一声滚落下来,润湿了发红的眼尾。

那颗泪被她低头捻在指尖,她似是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随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不该带上温家。”

元晦没有回,也没有转身看她。

两人就这么在夜色中僵持着,半晌,温挽突然轻笑一声,说:“说起来也是我自己贪心,当初王爷提议的时候我若不是一心想占便宜,倒也不会这么容易被你骗。所以,咱们也算半斤八两罢。”

元晦听得出来,她这是故意在给两人找台阶下,他也就顺势走下来,说:“终归是我亏欠你,作为补偿,以后无论如何温家我会护到底。”

他的意思是即便婚事没了,他也不会不管温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福了一福,说:“多谢王爷。”

语气疏离客气。

他们都是聪明人,万事点到为止,切不可挑明,这是成年人的体面。

不远处的辰一坐在篝火旁,脸色发青,童笙挨着他坐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童笙手里捏着一根烧火棒,无所事事地杵着火堆,恨恨道:“王爷怎么这样!王妃那样好的一个人,他怎么能算计人家?”

斥候出身的辰一听力过人,王爷和王妃刚才说的话被他一句不拉听了过来,又被童笙缠着套了大半过去。

辰一满脸沧桑说道:“你不懂,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真,分辨一个人的好坏得用心。”

童笙一头雾水,“听不懂。”

“看平常的言行,你觉得咱们王爷心里有王妃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必须的,”童笙来了精神,“咱远了不说,就今晚王爷背上的伤,我瞧着都疼,那不就是护王妃护出来的么?”

辰一点头,叹道:“他们上位人的想法,搞不懂搞不懂。”

童笙气愤地站起来,把烧火棍扔进火堆里,说:“我看王爷就是闲的。”

“嗯,我看也是。”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辰五接话道。

辰一深感赞同,顺势吩咐道:“辰五,去把王爷王妃叫过来吃点东西。”

“哦。”

夜色已深,队伍原地休息。

一行人都是男的,大家围着篝火三三两两和衣而卧,只有温挽一个女孩子在距离篝火稍远的地方,倚靠着一棵树合眼睡着,双臂不自觉紧紧环在胸前。

元晦隔着篝火坐在她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睛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坐在他旁边的辰一看了一眼,突然幽声问:“爷不过去看看温姑娘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没有说话,但辰一看得出来他在挣扎。

“您又何必一定要把人家推开呢?珞珈山的宅子都给人家置办好了,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算计温家势力,咱也用不着温家人出力啊。”

元晦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就你话多。”

辰一不敢白回去,只垂着脑袋嘟囔说:“年纪一大把了还瞎折腾个什么劲,把人折腾没了我看你怎么办。”

元晦起身,在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吩咐道:“把你外裳脱下来给温姑娘盖上去。”

辰一敢怒不敢言,乖乖脱下外裳朝温挽走去。

第41章回京

第二日清晨天色才刚刚泛白,元晦便醒了,醒来第一眼先看向温挽的方向。

那边树下除了一件叠的整齐的灰色外裳,什么也没有。

元晦胸口猛的一窒,“人呢?”

他连忙跳起来三两步奔过去,捡起地上的外裳,衣服还有余温,人应该刚走不久,且被叠放的很整齐,想来人应该是自己主动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给我起来,别睡了!”

他提脚踹了踹临近的几个人,辰一他们闻声睁开眼,就见王爷脸色跟要杀人一样,额头暴着青筋吼道:“温姑娘不见了,去找!快!”

众人很少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二个大气不敢出从地上跳起来,默契地分配着散开寻找的方向。

正在这时,温挽提着一兜野果出现了。

她一头雾水地走过来,将手中的野果递给辰一,转身问元晦:“王爷,这么早就要赶路了吗?”

元晦的表情略有些僵硬,回说:“对,早点回去。”

温挽点头,“先吃点野果吧,味道还可以,吃完再走。”

“嗯。”

辰一憋着笑,把手里的果子分下去说:“赶紧吃,吃完好赶路。”

等他分完,温挽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最红最大的果子递给辰一说:“特意给你留的,多谢你的衣裳。”

辰一当场僵住,他看看温挽手上的果子,又偷偷看看王爷铁青的脸色,连忙拒绝说:“应该的应该的,不过我不爱吃果子,我们王爷爱吃,你给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脚不沾地的跑了。

聪慧如温挽,怎么会不清楚辰一的意图,不过她也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故而顺手将果子送到元晦眼前,问他:“吃吗?”

元晦袖子一甩,说:“不吃。”

你都给别人了又来问我,我才不要。

温挽:“……”

她招谁惹谁了,这一王府的神经病。

回京的路上,元晦发现温挽跟所有人都照常说话,包括他自己,就好像那晚的那些话没发生过一样。

不到两天,一行人回到了京郊,元晦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喊住温挽,对她说:“让辰一先送你回王府,顾是非和魏老他们在这边,我去看看。”

说完他定定地看着温挽,想着如果她多问一句,他就告诉她玉凉铁骑别安置在京郊,以后有机会带她去看。

温挽见他说完话也没走,而是一直站着,便问道:“王爷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我们先走了。”

“好。”

话毕,温挽便催马半点不留恋地走了。

辰一赶紧带人跟上,走出一段他回头,见自家王爷还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温姑娘,便替他说话道:“温姑娘,我们王爷其实心里有你。”

温挽看也不看他,直接问道:“怎么不喊王妃?”

说完她鞭子一甩,走了。

辰一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心想:爷,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离府大半个月,王府变化有点大,先是雨廊檐下的西府海棠换成了斑竹,再是前院演武场的武器架子上多了几盆粉粉嫩嫩的花……

温挽皱眉看了一阵,辰一见状赶紧喊来下人说:“这些娘们唧唧的花谁放的,给我撤下去。”

下人连连点头。

就在他们要动手搬花的时候,从侧院角门跑出来一个衣着粉嫩的小姑娘,娇滴滴的跟沾着露水的喇叭花似的,她一边跑一边阻止下人说:“不准动,除了晦哥哥,谁也不准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凌霜不知从哪个角落闪身出来,伸手帮忙拦住了下人。

一时间,前院众人脸上神色各异,辰一更是艰难地捂住了脸。

“她是谁?”温挽问。

“哦,她是……”

辰一要回答,被温挽打断了,“凌霜。”

凌霜闻言,飞身跳到温挽身边,简短说道:“顾央央,王爷吩咐照顾。”

她是在跟温挽解释说,她受了王爷命令,刚刚才会帮着拦人。

“顾央央啊,”温挽重复了一遍,她想起来了,顾央央是顾是非的妹妹,“挺可爱的。”

顾央央没见过温挽,刚第一眼只觉得这人好冷。

“你是谁?”她问,“为什么会在王府?”

“路过。”温挽回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这话,她转身便要走。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礼貌也没有。”

顾央央在她背后跳脚道。

温挽没理她,自顾朝东院走去,之前她在东院小住过一阵,有些东西落在这里,今天特意过来收拾。

“白老还住在东院吗?”温挽问凌霜。

自她进府,凌霜就转而跟着她,再不管那个顾央央。

“白老搬去温府住了。”

“嗯。”

温挽推开房门,开始收拾东西,见她站在门边,便说:“你不必跟着我,我与你们王爷的婚事作废了。”

凌霜愣了一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挽收拾东西的手停下,就近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说:“你们王爷反悔了,他不想跟我有任何牵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霜走前两步,眼里的不解写的明明白白。

温挽给她也拖了把椅子,叹口气说:“他说,当初之所以找温家结亲,是看中温家百年积累的人脉底蕴。”

“不……”

“别说话,”温挽打断她,赌气道,“我不想听,等过阵子再说吧。”

说完她转头看着凌霜的眼睛,真诚地问她:“你家王爷这么别扭,是跟谁学的?”

凌霜第一次吐槽自家王爷,说:“他大概是自学成才。”

“行了,我回家了,你别跟着我,后面王爷估计要借着盛泽的事把工部清洗一遍,你帮我盯着点,偶尔传两句话。”

“好。”

凌霜亲自送温挽回温府,转回府就把辰一喊去问话,他们王爷把自己好好的姻缘都快作没了,到底怎么回事。

********

温挽追着容王去盛泽的事没跟家里商量,温父倒也不是死板守旧的人,但终归还是怕女儿吃亏,一直挂念着。如今人回来了,心里的大石头放下,反而不肯给女儿好脸色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站在书房里,对面书桌背后坐着温父,两人僵持有好一阵了。

“说说吧,盛泽那边什么情况?”温父问。

温挽捋捋头绪,回道:“盛泽包括整个甘州官场都被容王清洗了一遍,证据详实……”

“这么说他接下来打算清洗工部?”

“女儿是这样猜测的。”

“猜测?你没直接问他?”

温挽摇头,“终归情分没到。”

温父皱眉,都跟着去盛泽了,还说情分没到,这算怎么回事。

“说清楚。”他冷冷地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这个女儿啊,打小主意就正,许是早慧的缘故,对什么东西都淡淡的。唯一跟他们说想要的,也就是容王这份婚约了。可自从上次找礼亲王议亲后,迟迟不见容王有什么动静,难道这其中出了什么波折?温父想。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女儿何必专门去问。”温挽说,“我回家来还没见着母亲和不韫呢,我去瞧瞧他们。”

温父站起来,说:“他们在后院,我跟你一块去。”

“好。”

温府的后院原本有一个花园,白老搬过来之后便把花全都拔了,种上草药,还留了一小块地出来,种了些青菜,一有空就拉着一家人在园子里折腾,倒也折腾的有模有样。

温挽和温父去到后院的时候,白老正摊在摇椅上睡的正香,温不韫在一旁看医书,温母则在不远处伺候着一拢小青菜。

“娘。”

温挽远远喊了一声。

温不韫先回神发现姐姐,丢开医书就跑过来,“阿姐,你可回来了。”

“想姐姐了?”

“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母也快步走过来,拉起女儿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说:“又瘦了,自打下山归家就老往外跑,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

“我们挽挽可不做大家闺秀,扭捏做作的很,还是这样好。”白老闭着眼睛说。

他的话温母可不好反驳,只得顺着说:“老先生说的是。”

说完她又问温挽:“你一个人回来的吗?王爷呢?”

“他……他去忙别的事了。”温挽说。

“再忙也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回来呀。”

温不韫见姐姐为难,赶紧解围说:“娘,咱姐还没嫁过去呢,让王爷送也不合适。”

“那派个丫鬟下人总成吧。”

温父不喜欢听这些,故打断温母道:“人回来就好,以前也没见你计较这些。”

温母气道:“那能一样吗?他可是咱们女儿将来要交付一辈子的人。”

“既然夫人不中意那容王,不如在我徒弟里选选?随便哪个做你女婿都成。”白老在那火上浇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简直头都大了,咬牙切齿警告道:“白老。”

温母心思细腻,见这回提到容王,女儿不像以前那么高兴,心下就有了计较,问温挽:“王爷说了什么时候来提亲吗?他母妃去的早,怕是不清楚婚嫁礼节,我得抽空去说说他,”

“娘,皇族成亲自有内务府管,再说了,我还不想那么早结婚。”

温母与温父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凝重。

*********

京郊金峻山是皇家猎场,连绵好几座山头,平常鲜有人上来,元晦的军队就养在这里,有关盛泽的一切人证物证也都被他藏在这里。

山腰有座红墙绿瓦的行宫,掩映在浓绿的树林中,元晦此时正坐在行宫的正堂之上,与顾是非、卢泛舟以及一干谋士叙话。

“大家想必已经看到证词和账册了,工部尚书钱巳阡、都水清吏司杨惟、水部郎中杜进益、员外郎上官鸿、屯田司邵朝盛……大半工部都跟此案有牵扯。”元晦说,“杨家把持工部更多的是为了均衡势力布局,所以肃清工部的话,应该不会招来杨家大的反弹,届时有劳诸位配合,本王感激不尽。”

顾是非一向站在他这边,说:“如果能借这次机会重整工部,倒也是桩好事,我等定全力配合。”

“王爷尽管吩咐。”卢泛舟说。

之前王爷拜访温家,商议温姑娘自曝入狱一事,临走时把他从温家要了过来,之后便一直被安排在山里保护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几日,傲血大人回来,说王爷为盛泽百姓做主,清理了甘州官场,这让卢泛舟越发敬重容王。

“此案本该交由监察院审理,怕只怕扬长吉从中作梗,让刑部接手。”谋士说。

“刑部接手也有好处,顺便把刑部也办一办……”

第42章处置

武隆二十三年盛夏,大梁发生了建国以来最大的贪腐案,涉事官员多达三十六人,从地方到中央,从运银笔吏到当朝尚书,通通涉案,牵连之广,举世震惊。

此案一出,皇上震怒,着监察院半月内结案,右相以兹事体大为由,力荐刑部协从调查。

监察院主审名叫孙儒良,年近六十,早就盼着告老还乡。接了这个案子后,几乎一夜白头,生怕审完案子,全家老小的命就都不保了。

升堂那日恰逢阴雨天,从早上开始便阴雨连连。

孙儒良坐在上位,权铮坐在副位。

钱巳阡、杨惟等人被请上堂的时候,衣着整齐,丝毫没有人犯的狼狈。他在堂下站定,与权铮交换了个眼神,随后恭顺跪下。

孙儒良知道,这一跪,冲的是权大人的面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堂下所跪何人?可知自己所犯何事?”

孙儒良走过场问道。

钱巳阡回道:“大人何必多此一问。”

上朝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确实不必多问,故开门见山道:“今有盛泽水患一案,死亡逾两万人,系工部私吞筑堤款项,致江口决堤县城被淹。后甘州知州杨乾元受尔等指使,屠杀灾民企图掩盖水患一事,这些你可认?”

他的这番话是状词上写的,而状词嘛则是由大理寺的顾是非递过来的,顾是非遵了皇命去甘州,倒也没空着手回来,孙儒良想。

钱巳阡清楚,这罪是无论如何不能认的,故狡辩道:“本官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迄今为止,本官并未收到任何关于沅江决堤的奏报,更遑论指使人屠杀受灾百姓。”

跪在他身后的都水清吏司杨惟补充道:“是的监察大人,自入春以来,我们钱大人一直在忙春耕之事,直到前几日才稍有喘息,实在不清楚什么盛泽水患一事。”

孙儒良明知他们睁眼说瞎话,也震惊于盛泽惨案,但他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愿多生事端,便顺着他的说辞道:“你们的意思是,盛泽一案全系州官所为,你们毫不知情。”

“正是。”钱巳阡说。

“但本官这里有一份账册,清晰记录了沅江堤坝修筑时每一笔银子的流向,其中有近二十万两可是进了工部私账……”

“咳!”一旁的权铮突然咳了一下,打断孙儒良的话,说,“账册真假大人可有测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

权铮垂着眼睛,慢悠悠地说:“若大人不知账册真假与否,那便不能拿出来当佐证。”

“权大人说的在理,那依您的意见,此案该如何处置?”孙儒良问。

“您是主审官,您说了算。”权铮点头道。

孙儒良听完,心中一阵憋闷,既然让我做主审官,你方才为何又出声说话。

“那下官就接着审?”他征求权铮的意思。

权铮摆摆手。

孙儒良从送过来的凭证里抽出一份供词,说道:“这里有份供词,是一个名叫杨恹的人留下的,供词中此人对自己屠杀盛泽百姓一事供认不讳,并指明此事乃受知州大人指使,而知州乃受了尔等的命令。”

“下官并不认识什么杨恹,也从未指使旁人做任何于百姓不利之事,”钱巳阡信誓旦旦,“下官敢与此人对峙,大人尽可以将人请来。”

“这……杨恹已自尽。”

权铮冷笑,“呵,死无对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是,”孙儒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堂下诸人有恃无恐,但上边又定了期限,这让他如何是好?

“不若今日就先到这里,择日再审,孙大人以为如何?”权铮提议。

孙儒良求之不得,当即就想答应。

不想原本紧闭的刑部大门突然被推开,元晦带着人大步跨进来,扫视一眼后,他肃然开口,“本王今日闲来无事,特来串个门,孙大人不介意吧?”

孙儒良的脸当即就白了,慌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行礼道:“王爷亲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呵,”元晦笑了一下,看向权铮,“权大人呢?”

权铮此时的脸色也很难看,勉强拱手道:“王爷请便。”

元晦倒也不客气,自顾让辰一搬了把椅子来坐下,扫视一眼,开口道:“孙大人审到哪里了?继续吧,不必管我。”

孙儒良觑了权铮一眼,见他黑着脸一言不发,只得硬着头皮说:“今日审理暂告一段落……”

“哦?怎么判的?”元晦问。

“这……证据不够详实,下官打算……”孙儒良看元晦脸色越来越阴沉,吓得都不敢开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证、物证不早就经由大理寺递到监察院?孙大人若是老眼昏花,大可以换个人主审。”

元晦这话说的可谓是丝毫不留情面了,不过他今天既然敢出现在这里,怕是也不打算给谁留面子。

权铮闻言,板着脸回道:“监察院自有监察院的办事规程,还望王爷谅解。”

“谅解?”元晦冷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踱步到杨乾元跟前,弯下腰居高临下地说,“我可没有资格替盛泽死去的几万百姓说谅解,是吧钱大人?”

钱巳阡后背唰就是了,他竭力避开容王吃人一样的目光,回道:“下官不知。”

“不知啊,那我说给大人听便是了。大人猜我在天境山看见什么?”他声音湿冷粘腻,像岩石缝里的蛇一样滑过钱巳阡耳侧,“是埋着几万灾民的尸坑,尸体腐烂发臭,被野狗啃食得不成样子,他们睁着眼就这么望着我,眼睛睁的特别大,数不清的眼睛……”

钱巳阡顺着他的话音,仿佛身处万人尸坑,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

“哦,对了,大理寺卿顾是非大人就是被我的人从尸坑里救上来的。对吧,顾大人?”

顾是非上前一步,“王爷说的极是。”

他还有魏老、卢泛舟一早就被元晦的人从山上接了下来,一路被数百人护送着进了这监察院。

这一路并不太平,光行刺杀人的就遇上了三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仇不报,这大理寺少卿他不干也罢。

杨惟平日里横行惯了,他出身不低,能喊太子一声堂哥,故在场众人没有一个入他眼的。见钱巳阡说不出话来,他便替他说道:“盛泽水患一事我们工部深感遗憾,但奈何确实未接到任何奏报,以至于……呃!”

元晦耐心骤失,直起腰来狠狠踹了他一脚,将人横着踢出去好远,半天爬不起来。

“你!”权铮想要出头,“王爷请注意分寸。”

“是了,还有你。”元晦转身对上他,“傲血,把权大人请出去,本王要亲自审理。”

“是,大人。”

“元晦!你敢。”

“哟,直呼本王名讳,对皇家不敬。”元晦说,“傲血,还等什么。”

傲血上前,二话不说,抬手直击权铮后颈,将人击晕后直接交给下人说:“你们大人身体不适,赶紧送回府休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权铮府上的下人敢怒不敢言,接过自家大人灰溜溜走了。

元晦踱步走去上位坐好,幽幽开口:“接下来,咱们好好算算盛泽的账,请盛泽县主簿卢泛舟……”

这个名字一出来,钱巳阡面如死灰。

监察院外,等候堂审结果的百姓乌泱泱站了一片,即使阴雨连绵也没人离开。

他们不知道盛泽在哪?也不知道填了数万人的尸坑是什么样子?但他们清楚,若这些贪官得不到惩处,下一个无辜受死的人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所以,尽管人人都说容王把甘州官场杀了个精光,说他嗜血嗜杀,残暴无良。其实大家私心反倒希望容王再狠一点,把里面犯事的官也一并杀了。

入夜,堂审还未结束,众人仍在等候。

一身白衣的温挽撑着油纸伞从远处慢慢走来,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步步生莲。她身后跟着一袭鹅黄绣梅蜀锦长裙裹身的凌霜,肩背长剑,温婉中透着飒爽。摇风也在,一副翩翩少年郎浊世佳公子的样子。

三人的到来让人群短暂地安静了片刻,众人自觉退后两步,从中让出一条路来,温挽从容走近。

“这位小娘子是谁?”

人群中有人偷偷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晓得。”

“是不是那位传说中的容王妃?”

“容王成婚了?”

“可不是么,跟温相嫡长女。”

“嘘,哪里还有什么温相。不过若真是温相长女,倒也相配。”

“对对,这身姿这气质,大梁找不出第二个来。”

众人的议论入了温挽的耳,打个转又出去了。旁人说什么,她向来不在意。

今日她来,是因为凌霜跟她讲王爷打算亲自审案。但据她所知,审案之人已由皇上亲自指定,他这样硬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未必是好事。

这个时候,她只想跟元晦站在一起。

午夜子时,监察院大门打开,元晦率众走出,身后微弱的光将他的身影照得无比高大。

他扫视门外等候的百姓,一眼就瞧见了其中最显眼的温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她撑着油纸伞款款走来,走近自己后,轻抬伞檐,露出清冷至极的双眼,温声说:“我来接王爷回家。”

第43章对峙

“你不该来。”

元晦低头安静地看着她,眉目柔和。

温挽淡淡回他,“是家父让我来的,他很关心盛泽的案子。”

站在元晦身后的顾是非突然探出身子来,说:“那就一边走一边说吧。”

温挽点点头,也没看元晦的意思,便径直转身朝前走去。

元晦愣了一下,这是回京城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他料想过温挽态度会很冷淡,但真正直面她的冷淡,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有点难以接受。

“愣着做什么,追上去啊。”

顾是非杵了他一下,催促道。

元晦犹豫着提起脚,想了想又收回来,对顾是非说:“我还有点事没办完,你去跟她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是非瞪大了眼睛,“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他还不清楚元晦跟温挽闹翻的事。

“赶紧的。”

“我不去。”

“算帮我个忙。”

顾是非是真毛了,元晦嘴巴多硬一个人,宁可自己断手断脚也绝不轻易求人。

话到这份上,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紧走两步,追上温挽,出声道:“温小姐。”

温挽转头,看见是他倒也不意外,“顾大人身上的伤可痊愈了?”

顾是非笑的一脸温和,“多谢挂念,没什么大碍了。”

说起来他这条命还是温挽救的,后面又对他诸多维护,这让他少不得要偏向这个人一些。

“盛泽的案子现在是这样处理的,工部尚书姚巳阡、工部左侍郎杜在康、都水清吏司杨惟夺官流放,其余或降职或罚俸不一而足,总之工部该动的都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记得户部也有牵扯,王爷没动?”

“没,户部实际是杨慎在掌权,这次姚巳阡他们这么好办,还是杨慎给了便利,否则王爷轻易动不了这么多人。”

温挽有些奇怪地问:“杨慎?他为何要自断臂膀?”

工部这些年一直为杨家做事,凡兴修水利铺路搭桥,没有杨家不剥利的,实在是为杨家赚不少钱。杨慎弃了工部,以后杨家少赚钱不说,在朝上的份量也会跟着缩水,搞不懂杨慎在想什么。

顾是非回她,“不知,许是他与王爷私下达成什么交易了吧。”

“嗯,我晓得了。”

话到此处,两人似乎已经可以结束交谈,但顾是非却还没有离开的打算。他有些话想问温挽,碍于凌霜和摇公子在场,他迟迟开不了口。

温挽见状,停下脚步,对摇风说:“阿摇,你先回去跟我父亲说一声。”

说完,她又对凌霜说:“你帮我给你们王爷带句话去,就说今日不见,那以后就都不用见了。”

凌霜肃然,转身就走,身法极快,随后摇风也走了。

待人都走后,温挽走到街边酒肆的宽大屋檐下,闭了伞,对跟着走到旁边站定的顾是非说:“顾大人想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是非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

“杨恹……他被葬在哪里?”

温挽有些意外,回他说:“天境山,尸坑旁。”

“嗯,”顾是非点头,“我后来差人去寻他妹妹,没找着,心里终究有些愧疚。”

“王爷找人安置他妹妹了,没人为难她,你放心。”

“我只是习惯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他那样的恶人,合该……”

温挽没等他说完便低低“嗯”了一声。

接着两人沉默下来,只余外面沙沙的雨声将天与地密密实实地笼住,不留一丝缝隙。

杨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温挽,他原本是来找孙儒良的。

“温小姐。”

他撑着伞,站在温挽对面,酒肆昏黄的烛光从缝隙里泄出来,恰好将他波峦起伏的半张侧脸勾勒出来,显得格外惊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是非上前半步,挡在温挽身前,微微躬身道:“杨大人。”

杨慎偏头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嗤笑道:“杨大人莫不是以为我会做出当街抢人的事?”

“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可还记得当初大理寺堂审,温挽当场吐血,就是因为被逼服下杨慎送上的毒药。

杨慎没有理他,而是隔着顾是非轻声问温挽:“我听说你与容王的婚约取消了?”

顾是非一惊,猛地回头看温挽,他怎么没听说有这回事。

温挽福了一福,说:“这话杨大人得问容王才是。”

“那就是确有其事了?”

温挽不说话。

“既然如此,温姑娘不妨考虑考虑在下,相比容王,我至少是个重诺的人。且我对温姑娘一见倾心,断没有三心二意的念头。”

“三心二意?”温挽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将雨伞换了只手撑着,微笑说道:“无非是温香楼的蔺纱、容王府的顾央央,咱们容王一身的桃花债,实在不是良配。”

温挽下意识看了眼顾是非,见他居然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睛,可见自家妹妹对容王有意,他这个做哥哥的是知道的。

“啧,”温挽皱眉。

“我非良配,难道杨大人便是了么?”元晦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你杨家遍及各地的情报网,天天都在查这些?还是真是大材小用。”

杨慎捏着伞柄的手蓦然收紧,淡声道:“容王若是行得正,自然不怕查,可惜不是。”

元晦在他面前站定,不阴不阳地说:“你瞧,若是你的情报网在甘州多做些正事,也不至于让我端掉工部,你说是吧杨侍郎?”

“工部我原本就不想留,还得感谢容王帮我清理门户。”

“用不用我顺便再帮你清理下户部?省得……”

两人正唇枪舌剑的时候,一旁的顾是非突然幽幽开口:“不然你俩在一起得了。”

话毕,他撑开伞自顾走了。

而温挽早已撑着伞走出了很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一前一后追着温挽去了。

**********

一场盛泽案大半个工部空了,各世家都想往里安插人手,一时间京城可谓暗潮涌动。

相比之下,容王府就安静许多。

盛泽案本不归容王管,他越俎代庖处理完一大批官员后,才施施然回宫请罪,被皇上一道圣旨安了个城门尉的职务,赶去看城门去了。

那天晚上,一路被杨慎搅和,害他一直没跟温挽说上话。

不过即便能说上话,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元晦想。

傲血陪着他在烈日下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他们站在城门拐角处,这里恰好把穿堂的凉风挡的严严实实,半点清凉也享受不到,傲血觉得自己快被晒成人干了。

“爷,咱找家饭馆吃两口吧,这午时都过了好一阵了,属下实在扛不住啊。”傲血哭丧着脸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辰一拿袖子扇着风,凉凉说道:“一天到晚净知道吃。”

“我去,那你让你的狗肚子别叫唤。”

辰一低头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转个身不搭理他了。

元晦烦的很,这会儿看他两个越发不顺眼,“不准吃,都给我饿着。”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见顾央央提着食盒过来了,立马改口道:“帮我拦住她,想吃什么本王请。”

傲血瞥了一眼,退后两步把人露出来,自己靠在一家茶棚的柱子上抖腿。辰一也有样学样,双手抱臂在一旁冷眼旁观。

元晦咬牙,“你们!”

“晦哥哥,”顾央央远远地笑得跟朵花似的,“晦哥哥,央央来给你送吃的。”

说着话人奔到跟前,将食盒双手捧着送到元晦眼前,说:“今天是我亲手炒的菜,晦哥哥可不能再找借口不吃了。”

元晦板着脸,“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来?是我交代的不够清楚?”

他说这话的语气十分冰冷,跟刚才求傲血他们帮忙的时候判若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家不是怕你饿肚子嘛……”

顾央央睁大双眼,里头噙着泪水,要掉不掉,看得傲血直撇嘴。

不远处的明月楼二楼临窗位子,温挽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人,凌霜会唇语,站她旁边,面无表情地帮温挽重复元晦与顾央央的对话。

“我不饿。”

“人家大老远跑来,你就吃一口嘛。”

“回去。”

“我不。”

“傲血,送顾小姐回去。”

对话到这里突然停了,只见顾央央一头扎进元晦怀里,拽着他的领子死活不松手。

温挽双眼一眯,周身弥漫着不爽的气息。

凌霜动了动脚,建议道:“不如我去把人拉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必,”温挽冷冷地说,“我自己去。”

话毕,她纵身跃上窗台,在街上众人的尖叫声中,飞身而下,几个起落来到了元晦跟前。

元晦一时没反应过来,任凭顾央央在自己怀里纠缠着。

温挽伸手捏住她的手腕,将人从元晦怀里拽出来,毫不客气地说:“这人我还没说不要,你休想染指。”

顾央央被拽到一边,揉着手腕哎唷两声,抬眼见是温挽,当场就炸了,娇憨道:“你谁呀?我又不认识你。”

温挽双手负于身后,眼睛定定地盯着元晦,说:“我是你们容王上门求娶的正妃,是吧王爷?”

元晦回望她,几次想开口,都把话咽了回去。

素来不爱开口的凌霜冷冷说道:“温小姐是未来的容王妃。”

傲血和辰一也纷纷附和道:“就是,我们王爷最喜欢温小姐了,除了她,看不上旁人。”

“你们别说话,”温挽声音清冷如淬冰,“王爷,你说。”

她眼藏锋芒,几乎有股咄咄逼人的意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元晦在她的逼视下狼狈挪开目光。

顾央央笑得眉眼弯弯,说:“你瞧,王爷根本不认,肯定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第44章复起

顾央央的“一厢情愿”像把刀一样扎在温挽身上,那刀淬了数九寒天的霜雪,透着沁骨的寒凉。

她冷着脸,一字一顿问元晦:“我当真是一厢情愿吗?”

午后的阳光仍旧很烈,明晃晃罩在头顶,晒得人头晕。

元晦的手掌松松笼在她头顶,温挽将他手拂下,又问一遍:“回答我,我当真是一厢情愿吗?”

元晦收回手,负于身后,云淡风轻道:“有些事比情爱更重要。”

“哈,”温挽冷笑一声,“王爷是说护我周全?”

“你!”元晦瞬间变了脸色。

“你的意图很难猜吗?父亲决定辞官之前,温家人就已经陆续退出官场,所谓的人脉势力其实所剩无几。你说的为了温家助力才来求娶根本站不住脚,你怕自己斗不过杨家护不住我,才想早早了断关系。”温挽语气冷淡,“可是元晦,我不是攀援的娇花,我要的是能够跟你并肩站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越听神色越复杂,到最后竟说不清自己是难过多一些还是开心多一些,“我只是不想你涉险……”

温挽用白皙的手指抵住他的胸膛,打断他说:“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你却一退再退,既然你这么不重视这份情谊,那就……”

元晦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凶狠,他紧紧攥住温挽的手,咬着牙说:“不准说。”

“不准说什么?”温挽直直地盯着他,“只准你说算了,不准我说?王爷不觉得有点自己有点过分吗?”

“我没有。”

“没有?”

温挽每问一句就朝他逼近一步,元晦后退,她再逼近,元晦在后退……一直将人逼到墙角,温挽才停住。

两人挨的过分近,来来往往的人都要瞟一眼,傲血和辰一互看一眼,同时闪身挪到外侧,并肩站成一道屏风,将两人牢牢挡在身后。

顾央央还是一未出阁的姑娘,没见过这阵仗,当即瞪大了眼睛尖着嗓子让两人分开。

凌霜嫌她聒噪,直接将人打包带走了。她打算把人送还给顾府去,不是说顾大人已经养好伤回来了么,想必可以亲自照顾他妹妹了。

“挽挽,认真点。”元晦见她朝顾央央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提醒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抬头,“怎么?王爷有话要对我说?”

“有的,我……”

“别,我现在不想听了。”温挽退开一步,正色道,“我来找王爷是有正事要商议。”

温挽厌倦了一直做主动的那个,况且元晦推开她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她变脸太快,元晦哽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你说。”

“借一步说话。”

“去明月楼吧,没外人。”

两人在明月楼包厢坐下,辰一和傲血一左一右站在门外。

包厢内有八人座的雕花檀木大圆桌,温挽和元晦一南一北坐着,颇有些对峙的意味。

“我父想要复起,”温挽开门见山,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递给他说,“盛泽案后工部在你手里,我父有几个举荐的补缺人选,希望你酌情考虑。”

元晦有些诧异,接过名单细细看了半晌,说:“名单中有几个我看着眼熟,都是擅清谈的寒门名士,老师这是……打算启用寒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点头,“自两年前玉凉关一战后,大梁元气大伤,徭役赋税过重逼出越来越多的失地流民。我父认为,若再不打开向上的通道,大梁迟早会乱。况且王爷卧薪尝胆,所图不正是这个。”

世人都道,监国太子元晦战败后一蹶不振,龟缩在无权无势的亲王位上蹉跎岁月,殊不知剥离一切世家的掌控,才能让他在挥刀的时候无所顾忌。

这一点连老谋深算的温相都被他骗过去了,他也是在得知玉凉铁骑还在容王手中时才反应过来的。

元晦不动声色问道:“老师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杨慎?”

温家向来讲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当初温承章辞官归隐,就是因为玉凉战败后民不聊生,把持朝政的世家又整日忙着勾心斗角,实在有心无力,加上杨家又来势汹汹,所以便顺势退了。

元晦对于温承章的辞官自然是百般可惜的,但碍于诸多顾虑,他又不能强行将人留下。当初他说要护温家,一方面确实是感念温承章多年来为大梁殚精竭虑,另一方面是为了卖温家一个好。

后来牵扯到温挽,他又觉得还是早早让温家脱离勾心斗角的官场为好,盛泽案后杨家元气大伤,正是帮温家脱身的好时机。

没想到温承章居然在这个时候说要复起。

温挽反问:“难道王爷不觉得是因为你吗?”

“挽挽太高看我了。”

他如今要人没人,要权没权,实在不够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端肃看着他,许是在想该说些什么话来活络一下气氛才好。

元晦摆摆手,“扬长吉被盛泽的事激得一病不起,杨慎接了家主的位子,弃工部,整顿户部和吏部,留下的都是杨家近几年比较出色的年轻一辈。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在朝中的势力远比我要强得多。他想做实事,我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温挽喜欢他的磊落大气,私心夹了一句,“我倒觉得王爷比他强上许多。”

元晦失笑问她:“强在哪里?”

“王爷比他好看。”

元晦拱手,“多谢姑娘抬爱。”

温挽说的倒是实话,自从元晦的脸被治好后,清隽的五官越发凸显出来。杨慎虽说也好看,但过于精致女气了些,不及元晦俊逸挺拔。

不过自脸上没疤以来,元晦的面具就没摘下过,除了温挽和身边亲近的人,还没人见过他如今的样子,倒真是可惜了。

“王爷还没给句准话。”

“老师的事就是我的事,只不过启用寒士事关重大,需得从长计议。”元晦说。

“嗯,那我这就回去回禀父亲,好做接下来的安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送你回去。”

“不必,近来听说既白先生又出了新作,父亲让我顺道去书斋看看。”

元晦挑眉,猜是傲血又拿自己的练手之作去换钱了,当即说:“那副字笔力软绵,不值得专门跑一趟。”

温挽狐疑地看着他,“你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元晦顺嘴答道,他是真没意识到既白先生这个名号在大梁有多响,“我在楼里收了七八幅勉强还可以的,你待会一并给老师带去。”

温挽:“全给我?”

她父亲穷尽关系才找来两三副挂在家里,结果元晦一开口就是七八幅。

“不够吗?不够的话我府里还有很多。算了,我让傲血专门跑一趟给老师送去吧,你不用动手了。”

温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什么时候大梁学子趋之若鹜的书法大家的字,成了街边十文一张的字帖,想要还可以送字上门?

“你不会认识既白先生吧?”温挽问。

“我认识他很奇怪?”

“有点,既白先生应该年岁不小了。”

元晦的表情有点古怪,但他对这个东西没兴趣,只继续之前没说完的那个话题道:“挽挽,我有许多未尽之言想对你说,等我整理好,我要一样一样说给你听,等我。”

温挽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

温挽带着一堆既白先生的字回家了。

会客的花厅里,傲血双手捧着字恭敬站在温承章跟前,说道:“这些字是王爷多年的收藏,请温大人笑纳。”

“都是既白先生的?”

温承章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

他拿起最顶上的一幅,慎之又慎地打开,细细欣赏了好半天,才开口继续说:“让王爷破费了。”

既白先生的字可谓千金难求。

“大人喜欢就好。我们王爷说了,今后只要温小姐需要,要多少有多少。”

温承章不悦,这还没过门呢,就这么明目张胆,他得打一打对方的嚣张气焰,便说道:“太子也送了一幅过来,虽然跟你手里的比起来笔力略有懈怠,但也是难得的藏品了。”

傲血听懂了这话里机锋,说道:“太子手里的那幅是我们王爷不要的,那等次品,大人还是扔掉的好。”

温承章收起温和,“上品、次品在我这里都一样,若不是我女儿喜欢,这上品我也是万万瞧不上的。”

温承章这是变相承认要站在元晦那边。

“那我替我们王爷谢谢大人。”

他二人说话的时候,温挽一直坐在旁边没插嘴,如今见二人说的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傲血先回吧,我与父亲还有话要说。”

“是,王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傲血机灵,对温挽的称呼随着二人关系的变化而变化,没有人能抢在他前头。

温承章额角跳了跳,忍着没发火。

傲血走后,温挽给父亲倒了一杯降火的清茶,说:“杨慎为了挽回杨家的颓势,处处收敛,倒也聪明。只是太子未免心急了些,这就忙着找新靠山。”

“咱们这位太子啊,说聪明又不够聪明,狠又不够狠,善也不够善,做什么都差一口气,也就勤奋这一点还可取,但也是远远不够的。”

“阿爹想推容王上位吗?”

“我可不管,他有本事就自己拿回那个位子,我只是看杨家有做实事的打算,杨慎这孩子又有些头脑,这才想出点力,旁的我一概不管。你也不准插手,自古插手宫斗的,就没有一个好下场。”

温挽垂眸:“女儿晓得。”

说到这里,温承章皱着眉头长叹一声,“挽挽呐,为父最后再问你一遍,是不是认定元晦这小子不改了?”

温承章还一直以为温挽小时候就对人家一见钟情,非卿不嫁。

“他若成事,那三妻四妾必定少不了;若成不了事,那说不定性命不保。即便这样,你也选定这个人不改了?”

温挽望着桌上的茶水,说:“父亲晓得我自幼离家长在老师身边,虽然师兄弟们对我都很好,但我总觉得那个地方不是家。长大了回家了,温府的一切我都很陌生。阿爹,我心里没有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父几次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上巳节我落水,元晦来救,那一刻我是心安的。虽然我晓得元晦未必有多在意我,但我还是私心想绑他在身边。”

“为父晓得了。”

温承章说,说完他自顾起身,朝厅外走去。

温挽看着他的背影,问:“阿爹,你复起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女儿吗?”

温承章站定,犹豫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第45章牵制

容王元晦屈尊当了个守大门的城门尉,这件事在整个上京翻腾得轰轰烈烈,不少闲的没事做的世家公子三天两头组团去城门口转悠,就想看看前太子看城门的盛景,其中刑部左侍郎的公子权朋是去的最勤快的一个。

两人早先时候在上巳节起过龌龊,权朋至今都憋着一口气想找回场子。

况且杨怡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埋怨过容王手狠,说他害得姚家家破人亡,好姐妹姚汐下落不明。权朋贪美色,被杨怡明里暗里鼓动几回,还真就越发恨起元晦来。

话说盛泽案后,杨怡就有意跟权朋这些纨绔子弟保持联系。早先时候她是万看不上这些人的,但随着姚家倒台,杨家元气大伤,她不得不帮着家里多多维持世家之间的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闲来无事,权朋又纠集了一帮人组团去城门口。

傲血远远见这帮纨绔子弟甩着两个肩膀晃悠过来,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爷,您避避吧,省得被这群糟心玩意恶心到。”他对肃整站在城门边的元晦说。

元晦转头瞥了一眼,道:“无事。”

傲血叹了一口气,他们王爷在有些事上轴得很,让看城门还真就每天天不亮就来城门巡查站岗,十分尽责。

辰一也难得一脸无奈,权朋那孙子虚得走路都打摆子,跟个没芯儿的破纸灯笼似的,风大一点整个人都晃悠,十分之碍眼。

权朋摇着折扇笑眯眯走过来,绕着元晦转了一圈,说:“哟,王爷,今儿个查了几只猫猫狗狗啊?”

抱着胳膊的傲血晃过来,伸腿别住他的脚,说:“原本还没查着,结果现在来了一群,真是碍眼得很。”

权朋被他别住,站又站不稳,脱身又脱不开,气恼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说话!”

傲血面无表情地扯了个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说:“是小的僭越了,我这就放开公子。”

话毕,小腿暗暗使劲一抻,权朋被他甩丢出去,当即摔了个狗吃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唷,我艹,”这一跤摔的狠,权朋倒地半天没翻起来,还结结实实砸到了鼻子,鲜红的鼻血流得那叫一个汹涌。

辰一赶紧冲上去扶他,一边扶嘴里一边念叨,“公子小心啊,这城门口地不平,您千万得站好。”

话还没说完,刚刚扶起来的人又被他甩出去,狠狠贴着地搓了一段才停下来。

跟着权朋来的世家子弟抽搐着嘴角,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过去想把人搀扶起来。

“咳。”

元晦低低咳了一声。

那群世家子弟当即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僵着手脚不敢动弹,也不敢抬眼瞧元晦。

眼前的容王戴着黄金面具,穿着铠甲,不动不说话便已气势逼人,实在不像权朋说的像落水狗一般。

这人要是落水狗,那他们算什么。

城门口来往的人多,不一会儿周围就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权朋伏在地上哀嚎,他们滴着汗,连手指都不敢动弹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公子哥站这里干嘛?”有人问。

“不晓得,走错路了吧。”

周围一阵窃笑,权贵公子可不会轻易踏足这片儿,这里是上京有名的下九流呆的西街,西城门进出的都是些跑腿的小摊小贩,像卖菜的卖柴的都打这个城门进出。

以往这片乱得很,明抢暗偷、打人贩人的多的是,尤其过城费贼高,进一回城褪一层皮,直到容王来了才好起来。

大家虽然怕他,但打心眼里感激他,见这些公子哥来找麻烦,一人一句怼起来没完了。

“哪里是走错路,这分明连路都不会走。”

“可不是,这么大个人了,平地上都能跌个狗吃屎。”

“嗨,人家也有可能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体虚,你瞧瞧那脸色,”一个涂脂抹粉风韵犹存的娘子说,“公子有空不妨到去楼里来,我那呀有些壮阳的药酒,便宜卖你。”

周围一阵哄笑。

权朋又气又臊,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扫视一圈,恶狠狠地说:“你们等着,我回去就让我爹把你们一个二个全抓起来扔牢里。”

众人小吸一口凉气,闭嘴不敢说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闻言,转头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对傲血缓缓吩咐道:“把人捆了吊城门上去,通知权铮过来领人。”

权朋吓得往后倒退好几步,结结巴巴地说:“我……元晦,你敢!”

傲血滋着一口大白牙,手里甩了一根大草绳,三两下就把人捆了吊城门上。吊的倒也不高,离地也就一两尺,不过权朋这人没经过什么大事,脚一离地就夏得之蛙乱叫,惹得周围人哄笑不止。

傲血人来疯,见人家脸都吓白了,还不忘火上浇油说:“权小公子,你就庆幸我们爷如今心软吧,早些在玉凉的时候,吊人之前得先打上百来鞭,把人抽得没力气叫喊才行。你呀,乖一点吧,否则待会王爷反悔啰让我抽你,我也不能不听不是。”

权朋听的脸都绿了,当即不敢开口。

元晦见差不多了,开口道:“辰一,去刑部一趟。”

“是。”

“见到权大人客气点。”他意味深长地说。

辰一笑着点了点头。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权铮带着几十个差吏气势汹汹地赶来,后头跟着一串哭天抢地的女眷,而辰一则被五花大绑地架在前头,脸上还带了彩。

傲血见情况不对,斜跨一步挡在王爷身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现在缩头,怕是晚了。”权铮远远喊道。

他跟元晦的梁子早在上回审理盛泽案时就结下了,这次唯一的独苗又被吊在城门上示众,这等奇耻大辱他若不讨回来,以后在官场还怎么混。

走到近前,他既不行礼也不征询元晦意见,上来就让属下去把自己儿子放下来。

傲血伸手拦道:“权公子出口不逊,我们王爷替大人管教。大人不说感谢也就罢了,怎么上来就骂人,难道这是家学渊源不成。”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权铮直接跨过他,挥剑斩断了吊着自己儿子的绳子。

“爹,娘。”权朋揪着他爹的衣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元晦冷眼看了一阵,对还被人架着的辰一说:“回来吧。”

左右两边架着他的人一脸莫名,人还被绳子绑着呢,叫人家怎么回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是,王爷。”

只见人家浅浅回了一句,绳子不知为何竟然应声而断了。接着就见对方甩开两人的手,优哉游哉地走了过去,感情搞半天人家是做了一场戏。

权铮见状,越发气愤,狠声道:“把在场的人都我绑回刑部去,本官要亲自审问。”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众人瞬间作鸟兽散,人影都抓不着。

元晦静默站在其中,冷声问:“怎么?权大人还想羁押本王不成?”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何不可?”

“我劝大人三思。”

“呵!给我拿下。”权铮冷笑道。

差吏不敢动,对面可是容王,传言杀人不眨眼。

元晦瞥了一眼,淡淡问道:“不知权大人以什么罪名拿我?”

“藐视朝廷,扰乱治安,王爷喜欢哪个?要是都不喜欢,本官可以想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负手,踱了两步,负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权夫人安慰自己儿子,半晌幽幽说道:“逾矩如何?”

“什么?”

“贵夫人以黄田玉为簪,还不够逾矩吗?”他指着权夫人头顶的梅雕花簪说。

黄田玉为贡品,向来只有皇亲国戚才能用,旁人私用黄田玉即为逾矩,再严重点就是藐视皇威。

平常这种小事也没人在意,但如今当街被皇子指出来,想善了是不可能的。

权铮脸色变了数变,说:“这是宫内贵人赏赐给内子的,难道王爷连妇人私事都要管?”

“本王倒是不屑管的,但如今本王被罚看城门,其中也有权大人的功劳。本王每日风吹日晒,辛苦的很,只想让大人也体验体验,至于罪名嘛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啰,大人若是不满意,本王倒是不愿意换了。”

说完,元晦又对鼻青脸肿的辰一说:“这回你再跑一趟,就报到监察院去吧。”

辰一应了声“是”,转头就想走。

“把人给我拦下。”权铮喝道。

差吏纷纷来拦,被辰一三两下放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铮这时才反应过来,“你给老子下套?”

元晦笑笑没说话。

权铮气结,元晦这人太阴,随时随地都能给人来一下。

“行了,别嚎了,赶紧带着儿子回家去。”权铮对夫人和儿子说,说完他又看向元晦,恶狠狠地说,“你动不了我。”

元晦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

他当然清楚杨家会保权铮,他也没指望能一下子搬倒他,只想让他不碍事就行。

这边完事以后,他悠悠哉去了明月楼,早些约了顾是非在楼里见面。

顾是非养好伤以后便回家了,此次盛泽一案他也有封赏,本来是调去刑部任员外郎,奈何权铮一力阻止,调任就被搁置下来。

这次元晦给他下套,就是想把调令执行下去。

明月楼包厢,顾是非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正在吃,元晦推门进来,他也就抬头瞅了一眼,连让也没让人家。

元晦自觉坐下,知道他在恼自己把他妹妹提前送回家,故解释道:“这事是我理亏,但她跟挽挽对上了,我总要顾及下挽挽的想法。况且挽挽那么厉害的人,她不躲躲终究是要吃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怕自己被挽挽发落吧。”

“你不怕?”

“我怕。”

元晦夺过他的酒杯,自顾倒了一杯酒喝下,说:“权铮那边这几天有麻烦,顾不上你,你赶紧动动关系,去刑部报道。”

“哟,动作还挺快。”

“刑部有你在,咱们的案子就多一分胜算。”

“嗯。”顾是非点头,他知道元晦为了这个案子已经谋划多时,“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温相讲玉凉的事?”

“跟你说完话就去,也瞒不了太久,挽挽那边查的厉害。”

“啧,羡慕你啊,有个这么把你放心上的人。”

“好说好说。”

第46章剖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日,温挽来找过元晦后,他就一直计划着要见一见老师,把有些事情当面说清楚。

尤其老师要复起,牵扯良多,更需要交代清楚。

所以,见完顾是非之后,他就带着人直接去了温府。

正值午后,昏昏欲睡,温不韫靠着廊柱正在打盹,温母坐在一旁绣花,温挽则陪着父亲在一窗之隔的书房里品鉴既白先生的字。

“老爷,容王来访。”李叔进来通报说。

温挽与温父对视一眼,“请王爷进来吧。”

温母见状,收起秀品,摇了摇睡得香甜的儿子,将人摇醒带回后院去了。

元晦被李叔带着来到书房,见温父与温挽一站一坐,神情颇为严肃,便故意打趣道:“看来本王吓到挽挽了,这样严肃。”

“哪里的话?”温父说,“王爷突然登门造访,所谓何事?”

“本王确实有些话想对老师讲。”

“可要我回避?”温挽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摇摇头,“你也需要听一听的。”

“那王爷请坐吧。”

温挽引着他做到一旁的椅子上,顺手给他倒了杯茶,倒完后便走回父亲身后站定,等着两人开口说话。

“老师知道,当年战败后我曾失踪大半年。”元晦说。

温承章点头。

当年玉凉战败后,玉凉铁骑全军覆没,太子元晦失踪。一开始朝廷寻人寻的紧锣密鼓,两三个月后却突然停了,说辅国的太子位不能长久空缺,需废旧立新。

他一力反对,却终究寡不敌众,让杨家扶持元熠上了位。

自那以后,他便开始策划温家避世一事。后来元晦回来,他本想再观望一二,却见元晦性情大变,整日深居简出,偶尔露面也行事癫狂荒唐,便渐渐不再抱有希望。

现在想来,当年太子位换人坐,应该是计划好的。

“一开始是为了养伤,后来则是为了追查一件事。”元晦的语气变得艰涩起来,“老师,我流落关外时,曾在一部落集市上看见一枚只有三铢重的五铢钱。”

“三铢钱!”温承章诧异出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三铢钱。”

“确定吗?”

“确定。”

大梁以五铢重的铜钱为买货易货的标准钱币,因制作五铢钱的紫铜产量稀少,民间不易获取,所以制造□□的唯一途径就是减轻五铢钱的重量,把三铢钱当五株钱去用。

前朝就是因为□□盛行致使交易困难才误国,所以大梁建国初便下重手整顿过制假一事,市面上已经好几十年不见三铢钱了。

元晦踱步走到阳光下,等光晒暖他的手后,他不带丝毫感情缓缓说道:“有人不单窃国,还卖国。”

温承章倏然起身,“你是想借此事动世家?”

“最好能连根拔起。”

“可元熠?”

“让位诏书在我手里。”

温承章看着站在阳光下的人,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从没认清过他。是了,倾全国之力培养出来的储君,又怎可能因为一次战败便一蹶不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师若要复起,少不得被牵涉其中,望三思。”

“你放任温家出仕,是为了不让温家受牵连。”

元晦顿了一下,点头称是。

怪不得温家能全身而退,原来是得到了上边的首肯,温承章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想了想,他说:“如今我复起,是为了牵制世家,我们俩要做的事倒也不谋而合。”

“这便是我今日来找老师的目的,若你我二人联手,我这边胜算会大一些。”

“联手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你该清楚,我为的是什么?”温承章说。

诚然,往大了说,他是为挽救大梁颓势;往小了说,也是为了让自家女儿的婚事变得门当户对。

元晦顺势看了温挽一眼,温声道:“我晓得。”

“既然如此,剩下的话就你跟挽挽说吧,至于其它的事,稍后再议即可。”

“是。”

话毕,温父将书房让给两人,自己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此地再无旁人,元晦起身走到温挽近前,说:“我在玉凉遇见些不好的事,入夜后每每有幽魂入梦,从不得心安。自我与你相识,你偶然入梦,我竟也期盼起那些幽森可怖的梦来。但我半只脚踏入幽冥,实在不愿拉你下来,所以才一再犹豫。”

温挽牵了牵嘴角,“王爷倒是惯会撒娇。”

元晦垂首,轻声道:“不惹你心疼,怎好求得你原谅。那挽挽可心疼?”

温挽转了一步,拉开些许距离,问:“我跟王爷什么关系,值得我心疼?”

元晦拽住她一只袖口,“自然是夫妻关系,下月初八,我来下聘可好?”

温挽垂眸瞥了眼袖口,淡声问:“王爷又不怕拉我同下幽冥了?”

“或许挽挽可将我拉回人间。”

“那我考虑考虑吧。”

“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傲血在门口等了足足一下午,终于见自家王爷从里头出来了。

他赶紧迎上去,问:“爷,咋样?”

元晦没搭理他,只问:“聘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按您的吩咐,在内务府送来的下聘的礼单基础上翻了三番正备着,库房那边清点的差不多了,不会耽误时间的。温相那边答应了?”

“自然是答应了。”

“哟,恭喜王爷。”

**********

监察院的人接待了辰一,得知王爷要办刑部左侍郎,也不敢耽误,当即就派人去了权家。

而权铮早早就找上了杨慎,求他帮着化解一二。

杨慎倒也没推脱,只差人给宫里递了句话,权夫人头上的黄田玉簪就成了婉贵妃的赏赐之物,跟逾矩扯不上半点关系。他还放话给监察院说,让仔细办案,切不可碍于强权冤枉好人。

如此一来,监察院使不上劲,正谋划着将人放回家去,就见容王派人传话说权铮当街冲撞于他,藐视皇族,不可不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监察院又只得把人拘回来,按上边的意思,松松判了个“闭门思过一个月”的惩罚。

这种轻得不能再轻的惩罚,着实让权铮乐呵了一阵,“王爷有什么了不起,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不是只得忍着。”

两三天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顾是非走马上任,刑部人人都知道他是容王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出头拦他。他想出去,却被容王的人拦在家门口,说让好好闭门思过。

权铮人虽然出不去,可刑部毕竟是他的地盘,想要为难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那可太容易了。

是以顾是非一到任,就被他们派去整理刑部近十年的卷宗。

刑部每天要处理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案件不下百件,积累了十年的卷宗呐,没个一两年的时间,别说整理了,连看都看不完。

可惜他们忘记顾是非背后有谁了,何况他来刑部的目的,也确实是为了寻找当年与玉凉相关的卷宗,可以说一切正中下怀。

所以,人人都当顾大人独自一人泡在刑部库房通宵达旦整理卷宗,实则元晦从自己手底下抽调了百来号读书识字的人帮着弄。

不到半个月,卷宗全部处理完毕,元晦想找的东西也找到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是知道元晦在刑部的动作的,其实自从知道他在打权铮的主意开始,他就把刑部上下清理了一遍,就是防止元晦从里边找到什么东西。

旁的,他实在是顾不上。

自盛泽案后,杨家一直不得安宁。

先是受案件牵扯的杨家人陆陆续续登门求情,都希望本家出面帮忙减轻罪责;再是杨长吉在大朝会上突然吐血昏迷,至今下不了床。

杨慎被迫提前接手杨家大大小小事物,成了名正言顺的家主。

他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借盛泽案处置他自己一直想处置的人,这样一来,听杨长吉话的人少了,听他话的人就多了。

他本不该这么早就动手,都怪扬长吉越老越糊涂,他实在按捺不住。

此时,他坐在床边,舀起一勺乌黑的汤药,送到杨长吉嘴边,被杨长吉头一偏避开了。

右相大人瘦得只有一层皮松松垮垮地挂在骨头上,眼窝凹陷,里头盛着两湾灰蒙蒙的眼睛。他枯树枝一样的手指紧紧扒在杨慎拿着汤匙的手上,杨慎垂眸看了一眼,像甩脏东西一样甩开。

“怎么,不想喝?”杨慎说,“喝了话你还能再多活半个月,不喝的话活不过三天,父亲要试试吗?”

杨长吉眼睛无力地睁着,费劲粗喘两口气,低吼道:“孽……孽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冷笑两声,掰开他的嘴,直接把药倒进去,说:“小时候我就是这么熬过来的,父亲您不妨也试试。另外,右相的位子您也坐了,虽然时间短些,但儿子承诺你的事总算是做到了。今后呐,您就安心养病,这杨家我替你管。”

杨长吉气得直倒气。

杨慎冷眼看了一阵,把碗一摔,起身走了。

来到门外,他还不忘叮嘱候在院子里的下人,说:“好生照顾老爷,我去东宫议事。”

近来他每日都得去一趟,容王那边势头足,加上温承章有复起的打算,两边又结亲在即,万一他们联手,事情就难办了。

况且盛泽案后,他们这边一直很被动,确实该想想办法,主动一些。

第47章游说

杨家是太子元熠的外家,除刑部外,吏部和户部也都有些姻亲关系,都能说上话。

此次温承章复起,至少需要得到六部半数以上的人认可才行,他们只需再将兵部的郁家拉过来即可。

郁家本身就是底蕴深厚的世家,万不会站在温承章那边,且当年郁家想染指玉凉兵权,没少帮着杨家给元晦下绊子。凭这点交情,杨慎自认为先从兵部下手该是十拿九稳的。

杨慎打马进了东宫,一路上连入宫腰牌都没人查,毕竟人人都知晓这位是杨家掌事的,瞎了眼才敢拦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锦衣恭敬在书房门口候着,见他来了连忙进去通传。

杨慎一撩帘子进去,还没见着人就先出声道:“你到底还是把锦衣要来了,那位就没说什么?”

太子元熠端坐在书案后练字,闻言,将俯跪在地的锦衣招呼起来,回他说:“要个小太监罢了,他能说什么?”

杨慎转进来,在书案前站定。

“坐罢,还要我请你不是?”

杨慎笑笑,自顾挑了个椅子坐下,看着锦衣说:“连茶都没有?”

锦衣聪慧,刚想动手,被元熠拦下说:“你自己没长手吗?我都不让他奉茶。”

杨慎的脸立马就阴了下来。

元熠也知道自己说岔话,停下手里的笔吩咐锦衣说:“给杨大人奉茶。”

锦衣提起茶壶恭顺上前。

杨慎伸手盖在茶杯上,说:“你先下去,我跟太子说两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锦衣闻言,转头看了看太子,见他首肯才放下茶壶出去。

“呵,你瞧,我都做太子了,喜欢什么还不能说出口。”元熠把笔一扔,嗤笑道。

锦衣早些时候是宫里奉茶的小太监,后来被元熠收买帮着往宫外递消息,再后来干脆要到东宫来贴身伺候。

杨慎对这些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太子有太子的身份,有些事私下做是可以,万不能拿到台面上来。

杨慎抬头,恰好见锦衣关门的手顿了一下,眼里似有波澜。他瞧了一阵,没接太子的话,反而新开话头说道:“郁老爷子那边我前两日又去了一趟,口风有些松动,咱们怕是须得趁热打铁才行。”

“你跟那个老顽固说什么了?”

“无非是温承章上位,世家前途不明朗。”杨慎说,“他温承章人还没回来,就先在工部动手脚,你瞧他塞进去的那几个人,有哪个是世家出身?全是上不得台面的破落寒士。”

元熠不赞同,“你说的那几个人我知道,虽说是寒士倒也不算全无背景,就拿那个新任的都水清吏司连栾来说,他家祖籍祖籍淮水秀安,往上翻两代跟大儒连世同宗,十年前家里才败落成流民。”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温承章折腾寒门入仕折腾了十多年,这回再回来,摆明是想改天换地,这些你不也清楚么?”

元熠点头,其实他跟杨慎都清楚大梁积弊起于世家,不过这又怎么样呢?没有世家支持,他连太子位都坐不上去。

“我还知道如今朝中所有世家几乎都站在我这边,温承章没那么容易得逞。除非他将世家逐个击破,不过就凭他如今的势力,不亚于蚍蜉撼树。”元熠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我也好奇,他早早放出复起的消息是为什么?为了让我们早做防范?”

“不知。”元熠摇头,“但我看父皇的意思,似乎很支持温承章复起,三日后大朝会应该就会有动作,咱们得快点。”

“我晓得了,待会我再去郁家一趟。”

“也好。”元熠顿了一下,突然笑出声来,“听说你对温家长女挺上心,我还以为你没有这种世俗的愿望,倒叫我对那个温挽好奇起来。”

杨慎眼观鼻鼻观心,淡声道:“此女有些意思,但也就那样,新鲜一阵罢了。你大哥会看上他,许是想扒着温承章的缘故,你倒也不必对她如此上心。”

元熠听他话里话外的不在乎,越发觉得他是为了维护这个女人才故意这样说的。而且他记得春祭的时候,大哥身边确实跟着一个女人,长相他倒是不记得了,只隐约觉得身姿不凡。

“你喜欢,我倒是可以帮你。”元熠故意说。

杨慎看他一眼,提醒道:“她与你大哥已有婚约。”

“那又如何?只要我跟父皇提一句,王妃人选就可以随时易主。”

“多谢太子殿下,不必了。”

温挽对元晦一往情深,他何必去做这个坏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从东宫出来,直接去了郁府。

郁老太爷年逾古稀,这人呐活的越久就越惜命。所以杨慎来找他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这是杨家和温家的斗法,着实不想插进去成两方斗争的牺牲品。

后来,杨慎又来游说,说温承章此番复起,是想削弱世家,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又让他有些犹豫。

这会儿,他倚在软塌上,半阖着眼睛,用余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三次登门的年轻后辈。

杨慎也没急着开口,而是把玩着手中的白纸折扇,半晌悠悠扇上一下。

“你家大人身体怎么样?”郁老太爷沙哑开口。

“不是很好。”

“你倒胆子大,杨家这么大个家业,说扛就扛上了,也不怕扛不稳摔地上。”

“晚辈自幼耳濡目染,临时上阵倒也没自乱阵脚。”

郁老太爷换了个姿势,“你今日又是来说服我郁家站你那边?”

“是站所有世家这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呵,你可知最近几年,为何唯独郁家不与众世家往来?”

杨慎啪一声合上折扇,说到重头戏了,“郁家掌兵权,若再与各权贵世家攀亲,难免招人猜忌。”

“所以,杨大人让我们站队,那岂不是把郁家架火上烤。”

“老太爷眼浅了,温承章复起,带寒门入仕,逐步瓦解世家权利,老太爷以为郁家能独善其身?”杨慎幽幽说道,“上战场征战杀敌的可都是那些寒门泥腿子,人家压了一身军功却得不到提拔,一旦这些人反起来,郁家的兵部可还能坐得稳?”

不得不说,杨慎杀人诛心,句句在理。

郁老太爷心中赞同,面上却还得装作为难的样子,说:“听说容王跟温家结亲在即,若郁家站出来,容王帮着对付我们可如何是好?”

“那不是正好可以拉容王下去么,当年的事终究是个隐患,不除不行。”

“对对,”郁老太爷说道,“不若我帮你抵制温承章复起,若有需要,你帮忙解决当年的隐患。”

“倒也不是不可以。”杨慎点头,心中却在思量,果然是人精,半点亏也不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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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大朝会,温承章确实打算出席。不过他也确实清楚,此番复起不会成功。

自从决定跟容王合作后,他那边断不了会送来一些消息,比如皇上有意让温承章复起,又比如杨慎曾亲自去找过郁家老太爷。

郁家如今的情况也跟杨家差不多,老太爷身体不好,主家之事或许不久后就会交给郁长冬来接管。

郁长冬就是当初跟顾是非一起被派去盛泽的人,后来受容王所托去借兵,被扣押下来,中间似乎起过冲突,回京城时是带伤回来的,一直在城外净水观静养。

“女儿明日一早想去见见这位郁大人。”温挽说。

“现在动郁家,是不是早了点。”温承章问。

“不早了,大朝会之前,必须逼郁家做出头的椽子。”

温承章点头。

这次他复起,温挽在里头使了很大的力气。

之前温家人退的干净,朝中能依仗的势力着实不多。是温挽借着老师连世的声望与自己多年积攒下的人脉,迅速帮温父在寒门中取得信任,让他树立了极大的威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温承章任丞相多年,在民间声望极高也是温挽能迅速集结寒门支持的重要原因之一。

温承章在寒门中的号召力,将会是他重返朝廷的重要依仗。

而寒门的死对头必然是世家,世家抱团是温挽最不愿看见的局面,逼郁家跳出来第一个反对温父复起,那么寒门的怒火就会集中在郁家,届时就看其它世家怎么办了?

第48章威胁

第二日一早,温挽早早就在观前等候。

郁长冬晨练归来,远远就见观前遮天蔽日的浓荫下站着一气质出尘的女子,淡雾将大片浓绿渲染开,趁得她宛若山间精怪。

他脚步微顿,四下望了一眼,见周围再无第三人,便略避嫌地偏着头问道:“温姑娘特意来找本官,所谓何事?”

温挽福了一福道:“替家父前来,叨扰了。”

“如果是为温相入仕而来,那姑娘就不要开口了罢。”

温挽失笑,父亲已经辞官多时,温相这一称呼却鲜少有人改口。

“我还是想与大人简单聊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长冬将头转回来,看着她叹了口气说:“姑娘请讲。”

“早年我曾与师傅去到望州,望州现被外族强占,大梁百姓十不存一,几乎断绝。地上无粮,城中无人,整座望州像一座死城,大人作何感想?”

郁长冬疑惑,“玉凉战败,外族强占三州,若真要追究责任,姑娘不是该去问那位败军之将么?”

“我给大人看样东西,”她将手探进袖袋里,扯出一封信递给他,说,“这是当年郁老太爷与杨国舅的信,因为这份信,郁二爷往玉凉关运送粮草的车队频频遇险,原本只用走半个月的路,生生走了两个月还没到。玉凉铁骑饿着肚子打战,战士半夜喝水充饥。”

郁长冬越听越心惊,连忙从她手里接过信来细细查看,只见信中赫然写着“粮草不足,玉凉必败,”八个大字。

他脑袋轰然一声,整个人几乎被震得站不稳。他将信纸捏成一团,低吼出声,“我不信,这封信是假的!”

“假不假,你回家问问郁老太爷就知道了。”

郁长冬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难以置信地望着温挽,问:“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信是谁给你的?”

温挽逼近一步,“谁给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郁家为虎作伥,害了三万玉凉铁骑不说,还害了苑、望、朔三州数十万百姓,这笔帐该还了。”

“我……”

“郁大人不想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不是,我……怎么认?”他讷讷出声。

“大人想认就好,让我父入朝,他会还地于民,让大梁休养生息,早晚有一天我们可以重建玉凉铁骑,夺回三州,将外族赶出大梁国土。”

“不可能的,我做不做得了主另说,温相入朝就要带寒门入仕,世家没人会同意。况且世家休戚相关,早就连成一体,没有哪家会应下这种自掘坟墓的事。”

“不想自掘坟墓,却愿意抱团一起死?”温挽淡淡开口,“郁大人可走出去看过?因为世家圈地之风盛行,不单望州,大梁数百万公顷的土地上早已十室九空饿殍遍地,无地流民整日游荡,少数地方需得出兵镇压才行,你猜世家大族还能独善其身多久?”

自玉凉一战后,凉像耗尽了国运,各地水旱灾祸频发,地动、蝗灾不断,百姓食不果腹却还要交沉重赋税,不得已只能卖地。地被世家贵族圈占,像杨家在河间、甘州、吴兴三地广置田产数十万亩,雇佣流民耕种却往往只给极少的钱粮以供果腹。

一些破落的小世家贵族照样摆脱不了被兼并的处境,不得不举族迁移或干脆散族而居。

“那也不该是我郁家做这出头的椽子。”

郁长冬话音落下,温挽垂眸轻叹出声,恰逢一阵山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素白裙角飞扬,郁长冬有一瞬间的恍神,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尊悲天悯人的神像。

两人长久的静默着。

“抱歉,”温挽率先打破寂静,“我不是来同你商议的,若郁家不站在我父亲这边,大朝会后这封信就是郁家的催命符,我不会让郁家好过。”

郁长冬被气笑了,“就凭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郁家百年积淀,就算是如日中天的杨家想动歪心思还得掂量掂量,温挽一个牙尖嘴利的弱女子根本不够瞧,就算捆上她背后的温家也一样。

“小女既然敢开这个口,自然是有依仗的。我现在站在这里,无非是替温家来卖个好,希望大人好生思量。”

郁长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拒绝的意思十分明确。

温挽轻轻点头,“温挽了解了,告辞。”

说完这些话,她整了整裙摆,转身朝山下走去。

郁长冬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在盛泽的时候他就听说容王带了个女人在身边,那女人身手了得,智计出众。他当时还想,没听说上京有那位小姐这般出挑,想必是夸大了吧。今日一瞧,果然不好惹。

*************

大朝会这日,天朗气清,温府后院西府海棠的树荫底下,元晦和温挽一人执白一人执黑,安静厮杀。

元晦是吃过早饭以后自己溜达着过来的,他知道温父一早去参加大朝会,特意过来探听结果。

这两人面上一片平和,手底下却是半点情面也不留,尤其黑棋开局就是一间夹,凶狠得很。

“昨日李叔出去买粮,说京城的粮价回落了三四文。”温挽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下去半个月,南方的新米该上来了,回落是正常的。”

“今年风调雨顺,各地收成应该都不错。”

“是不错,我看了各地送上来的奏报,若属实的话今年总收成大概能比去年翻上一番。”

温挽按下他取子的手,说:“我刚下错了。”

元晦嘴角噙着笑,“说点好听的,我就许你晦棋。”

“元郎。”

温挽喊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比棋盘上洒落的阳光的还淡,但元晦的耳朵却仍旧瞬间爆红,撇开目光,认输一般把棋子放了回去。

元晦今日没戴面具,他单独见温挽的时候从不戴面具。一缕光正好斜斜地打在他挺俏的鼻梁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嫩生生的,半点没有杀伐果断的样子。

他静不下心来,干脆棋子一扔不下了。

“郁家的兵部快保不住了,王爷对我没有半个谢字也就算了,却连一盘棋都不让我赢。”

元晦无奈,“他祖上是开国功臣,受世代荫蔽,小小一封信动不了郁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王爷就拭目以待吧。”

元晦失笑点头。

两人正聊的热闹,温父下朝回来了,元晦一看他回来的这样早,便知道此次复起应该是失败了。

“老师。”他起身行礼。

温承章摆摆手,在他二人棋局前站定,搭眼扫了两下,开口道:“挽挽棋差一着,看来连世没好好教你下棋。”

“父亲你嫌弃我也就算了,干嘛连老师也一块挂带上。”

“我说他两句还不行了?”

温挽扶他坐下,顺着他说:“行,都行,您快说说今日朝会如何?”

“不出所料,郁家并没有站在我这边,反而是里头反对声音最大的一个,剩下的刑部户部吏部都有反对声音。”温父说,“圣上说押后再议。”

“如今您复起的意图已经天下皆知了,杨家今后怕是想拦也拦不住。”元晦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确实,”温父的话里有些泄气,“今夜过后,还不知有多少寒门学子会失望出声。”

他复起本就不是单纯的想为寒门学子找出路,而是想借此缓和世家跟寒门的关系,给大梁续命。对于这种有利用成分的鼓动,他心中着实有愧。

“行非常事就得动手非常手段,况且父亲您上位,带给他们的只有好处没坏处,实在不必过于耿耿于怀。”

温挽事先只告诉父亲,此次复起失败是为了争取更多寒门学子的支持。事实上,她已经动用关系集结了一大批小有声望的学士,以世家误国为议题,集会清谈,煽动寒门学子支持温父复起。

这些元晦是知道的,他顺着温挽的话劝说道:“挽挽说的对老师,如今朝中被世家把持,我们想要突围出去,必定得借助外面的力量,若那些寒门学子龟缩不前,老师也没有为他们争的必要了。”

**********

转天,温相复起失败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杨国舅沉疴难愈,右相位空悬半月之久,温承章有意复起,却被众世家联合压下,民生国计还比不上世家倾轧来的重要。

一时间,世家误国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不到三日,各地数万学子停学,集结在闹市清谈,声讨世家的声音越演越烈,几乎到达全民激愤的程度。

同一时间,郁家于玉凉一战中故意拖延粮草一事声嚣尘上,并爆出往来书信为证,郁家成众矢之的,要求处置郁家的声音越来越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爷,温姑娘可真厉害,这是把郁家架起来放火上烤吧。她还专门把杨家从信里抹了,摆明了就是不让杨家出手去救,真聪明。”

傲血这两天天天缠着辰一出去打听消息,回来就跑去城门口跟元晦汇报。

元晦也没想到她居然想出这么个主意,还真是冲着帮他讨公道去的。

傲血没说完,“要是这次郁家真倒了,那爷你不就可以洗清一半冤屈了,说不定还能把兵部收回来,真是一举两得。”

元晦矜持地点点头,“所以咱们得想办法添点火,既白这个名号终于有点用了。”

傲血在心里吐槽,“靠着既白先生的字,老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了十多间房子,也就你自己没当回事吧。”

“我待会去写个东西,你找人散出去。”

“是。”

第49章僵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郁家成众矢之的后,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很快就私下动用兵部力量强制地方官员镇压学子集会,将势头压下去不少。

偏偏这个时候,既白先生手书左大家《咏史》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这副字一出世,一石激起千层浪,可谓道尽天下寒门庶士的心声,原本暗潮涌动的对峙瞬间被撕开了发泄的口子,天下动荡,起义动乱一触即发。

原本镇压集会的士兵要么被打的抱头鼠窜,要么被策反加入集会呐喊队伍,学子师出无名,他们总不能自己喊“我要做官”吧,干脆打着“整肃世家”的口号,强邀温承章出面。

事已至此,温承章复起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杨家不想妥协,大多数世家也不想妥协,他们都清楚温承章此次复起,可能意味着世家特权的稀释甚至消失。

既白先生的字散布出来的第二天,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集结在杨府,除了郁家。

“温承章不愧是老狐狸,为了复起居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他就不怕万一失控搅得大梁覆灭。”

说这话的是季渭崖,也算得上当世大儒,家学渊博,祖上出过好几个大学问家,礼部季家说了算。

“我总觉着这回行事激进,不太像温承章的手笔。”马家说,他家霸着大梁漕运。

权铮冷哼一声:“他养出来的女儿都敢当面杀人,可见温家人骨子里都激进得很。不过说这些做什么,先谈正事。”

“先谈正事。”杨慎说,“右相的位子我已经找好了接替人选,钱大人,说两句吧。”

杨慎把目光转向户部尚书钱邕,按亲戚关系,他得喊钱邕一声姑父。

钱邕憨厚一笑,“我听家主差遣。”

杨长吉卧病在床后,杨慎以雷霆手段掌握杨家,轻而易举就借着盛泽案拔掉了他爹经营半辈子的势力,换上自己的人,这份魄力和谋略,可不是他这种人能较劲的。

季渭崖无所谓谁坐右相位,只说道:“当下谁坐那个位子不要紧,只要不是温承章坐就行。可民间愚昧,杨大人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次议事我没有通知郁家,诸位应该知晓我的意思了吧。”

他们当然知道杨慎想推郁家出去堵悠悠众口,问题是郁家哪会乖乖照做。

杨慎看他们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转而问权铮,“权大人,若旁人不插手,郁家延误军机之罪可好定?”

权铮想了想,说:“罪名是好定的,只是郁家有上头亲封的赦免令,不好办。”

杨慎笑笑,“那就不归我们管了,让温家头疼去吧。”

既然是温家挑起来的事,想平息的话总不能什么力都不出。

转天,刑部就给郁家立了案,可郁长冬以兵部巡检为由,把郁老太爷送去了外地,又说郁家有皇恩庇护,刑部无计可施,僵持起来。

而此前民间被挑动起来的情绪随着郁家被制约而平息了许多,大家都在观望朝廷对郁家的处置。

另一边,杨家以右相之位不可空悬为由,私下集结势力准备推钱邕上位。且动作之快,大朝会后仁敬帝便接连接到折子,随后容王被私下叫去密谈许久。

温挽这边私下安排寒门学子集会并非全无投入,甚至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这背后的金主,是宁州楚家。

温大小姐一封书信就从楚家家主楚令渊手里撬了三百万两银子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楚府的账房先生眼睁睁瞧着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流,跟割他身上的肉似的,疼得直掉泪。

“家主,你干脆把我卖了得了。”

楚令渊路过账房,柳盛言从窗户探出头来朝他喊,楚令渊却眼神也不分给他一个径直朝前走。

柳盛言拎着算盘追出来挡在他面前,吧嗒吧嗒拨弄算盘珠子说:“从开春到现在,咱们家盐矿出盐量下滑三成,为了北边那档子破事,又专门拨出两成,剩下四成走官路,拿来赚钱的统共不到一成,您懂这是啥意思吗?意思是咱开春到现在账房进账不到一百万两,您居然一开口就给出三百两出去,您是不要楚家了吗?”

楚令渊往前走的步子半点没停,逼得柳盛言只能一边说一边倒退着走,听到最后,楚令渊终于停下来,低头按住他的头顶说:“我有数,你帮我管好帐就行。”

说完,绕过他走了。

柳盛言气得直跺脚,扯着嗓子在后边喊:“你有数,你有数,哪回都是这句话!天天往外送钱,没钱了就伸手问老子要,老子就算是善财童子也有被掏空的一天吧。”

他在这边喊的声嘶力竭,路过的下人却见怪不怪,柳先生隔三差五就要这么吼一吼家主,大家一开始还会被吓到,后来就见怪不怪了。

家主天天被骂都没说什么,他们又有什么好说的。

宁州楚家是官盐商,从盐矿开采到加工贩卖一条龙全包,大梁三分之一的官盐生意都是他家的。

近来楚令渊打算去上京一趟,楚家能不能摆脱缀在屁股后头的饕餮,就看这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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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晦从宫里出来之后,便直接打马去了温府。

朝上的情况有必要跟温家同步一下,省得太过被动,且郁家、寒门都该推一推了,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近来,他跑温家的次数有些频繁,人到门口已经不需要老李通报,直接就进去了。

进去正厅,正赶上人家一家人吃饭,元晦再怎么熟也还是有些尴尬的。

还是温不韫脑子灵,一见人进来就赶紧起身让人,说:“姐夫刚下朝吧,肯定还没吃早饭,快坐下吃点。”

温母也跟着起身,笑着拍了小儿子一下说:“胡说什么,快去给王爷添一副碗筷。王爷请坐吧,粗茶淡饭,将就着吃一口。”

元晦连忙顺势坐下,说:“早就想尝尝师母的手艺,但一直没机会,今天终于可以大饱口福了。”

温不韫把拿来的碗筷放在元晦面前,笑嘻嘻地说:“那姐夫可倒霉了,这桌早饭是阿姐做的。”

元晦拿筷子的手一顿,看向一直没出声的温挽,见她垂着眼睛,故意不看自己,心中好笑道:“你阿姐难得下厨,竟叫我赶上了,这可算不得倒霉。”

“那你快吃,快吃。”温不韫催他,摆明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取下面具,伸手夹了块黑乎乎的青菜放嘴里,一边嚼眼睛一边盯着温挽说:“味道不错。”

突然,他眼前冒出温不韫俊俏的小脸,把温挽挡得严严实实。

“啊!原来姐夫你长得这么好看啊。”

温不韫惊呼出声。

“怎么样?是我给治好的。”温挽说。

“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他只见过早先元晦脸上带伤的样子,说实话有些吓人。后来人家一直戴着面具,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这还是元晦第一次在温家人面前脱下面具,露出脸上不带伤的样子,着实叫温不韫看直了眼。

温母也是越看越欢喜,只有温父仍旧冷着一张脸,说:“男子汉大丈夫,须得以身立命,脸有什么重要的。”

“那你别要了,”温母回他,“王爷别理他。”

元晦笑笑不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饭后,温父叫了那两人去书房议事。

书房里原本挂了几幅山水画,如今全部被换成了既白先生的字,元晦瞥了一眼,见着里头有一副是醉酒后作的,起笔落势都十分飘忽,着实难看,便开口道:“那一副就不要挂了罢。”

刚刚在桌案后坐下来的温父闻言,瞪了他一眼,说:“你懂字吗?不懂就不要乱开口。”

元晦恭敬收声。

温挽贴近半步,小声说:“我父亲十分尊崇这位既白先生,最听不得旁人说他一句不好。”

元晦心中暗喜,这就好办了。

“我听说杨家要推钱邕上去?”温父发问。

元晦回他:“是,今日早朝好几个人都提了,虽然被父皇拦下,但应该拦不了太久,咱们还得加快脚步才行。”

“钱邕不足为惧,他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要是再蹦跶的话倒可以问问他这两年国库的钱都去哪了?”温承章说,“户部长期被杨家把持,钱邕没少给杨家运钱,手脚并不干净。”

“这倒也是个办法。”元晦点头。

温挽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她近来一直在想郁家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家这边还得添把火,刑部不敢动郁家,兵部自己未必不敢动。”

“你的意思是?”

“郁家把持兵部多年,凡有军功但出身寒门的,一律没有升迁机会,反倒被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把持重要职位,延误战机的事更是没少发生。这些人松动起来,效益更大。”

“不可,”温父想也不想拒绝道,“兵部一旦乱了,外敌肯定会伺机入侵,绝不能动摇国本。”

“王爷怎么想?”温挽问。

元晦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心运作的话,倒也不是绝无可能。”

第50章拉锯

元晦一早就想拿回兵部,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大肆鼓动兵丁是不可能的,我可以让手下假扮内军的人,伺机发作;再抽一两个当年的玉凉铁骑旧人,把延误军机一事闹大,借我的刀杀人。”

“不走刑部?”温父问。

“不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倒也可行。”

元晦点头,当即就把傲血和凌霜叫进来,细细安排。

温挽看他安排妥当,开口道:“过几日宁州楚家的当家楚令渊会来上京,王爷与此人可相熟?”

她隐约觉得元晦跟楚令渊是认识的,因为她不止一次从元晦口中听到过宁州,且他调查的重点放在宁州的话,不可能绕得过地头蛇楚家。

“你与他很熟?”元晦反问。

“是有些私交。”温挽说。

“私交?”元晦心中暗叹,本想细细再问,但温父在场,他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转口道,“三铢钱一案与楚家有些牵扯,我与他有合作。”

温挽从没听楚令渊说起过事,头一回听到多少有些诧异。

“三铢钱、盐、税,”温父皱眉,“难道有人通过楚家的盐道,往关外贩卖官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元晦赞叹道:“还是老师厉害。”

温承章仅凭三言两语就将事实真相猜得所差无几,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温挽神色严肃,补充道:“国库的盐税收入近两年持平,若按王爷的说法,那么只能是有人利用三铢钱强买官盐,再运往关外贩卖以此牟利。楚家失盐又失钱,盐税又不得不交,只得掏家底来补窟窿,长此以往谁都受不了,所以楚大哥才找上你,对吗?”

“楚大哥?”元晦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

温挽没留意,继续说:“这次发动寒门起事,背后全赖楚家出银子支持。楚大哥明明自身都难保了,却还是二话不说帮了我……”

她在这说的动情,元晦倒是一听一肚子的火,打断她道:“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他这头帮了你,总要在那头讨回来的。”

“不可能,我……”

温挽说到一半,终于回过味来,抬头见元晦脸色阴沉,赶紧改口道:“我觉得王爷说的甚对。”

“行了,赶紧说正事吧,”温承章没眼看,“寒门那边需得控制好,千万不能假戏真做,伤及国本。郁家可以动,钱邕那边照样可以动,户部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国库根本经不起查,这两日我就让人动起来,先让钱邕下来再说。”

元晦拱手,“老师说的是,顾是非顾大人去了刑部,老师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差遣他。挽挽,你说是吧?”

温挽半只脚都已经偷偷跨出书房了,突然被元晦点名,不得不又转回来说:“王爷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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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朝会,右相位已经来回拉锯多日,杨慎本想今日一定要逼着上边把此事定下来,哪料到盛泽案会再次被人翻出来。

工部新任的尚书自上位起就在主持沅河堤坝重修一事,涉及到拨款,户部照往常一样以国库没钱为由拖延,承诺秋税征收后拨款。

工部尚书是地方上提拔上来的老人,最懂上头这套推辞,追究两回无果后,干脆一封奏折把户部尚书钱邕给告了。在这节骨眼上,钱邕这只有缝的臭鸡蛋可算是被叮上了。

“重修堤坝一事乃盛泽案后圣上亲下的圣旨,他户部尚书屡次以国库不丰为由拒绝拨款,不知眼中还有没有陛下。”

工部尚书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当即就把钱邕吓得跪伏在地,“臣……臣不敢。”

杨慎明白,这是工部尚书想来个釜底抽薪,他哪能让他如愿,故反驳道:“陛下,大齐兵祸后又遇天灾,各地流民无数,朝廷不仅要安置流民,还要赈灾,国库这一年来出的多进的少,确实拮据。”

工部尚书冷笑:“安置流民?赈灾?呵,杨大人可知,下官老家平州半数农民均沦为无地流民,三月寒冬冻死饿死无数,甚至有人易子而食,户部根本就无所作为吧?”

“无所作为?东有梅州开仓放粮,西有牧州收民自耕,何来无所作为一说?”杨慎反应极快,若是坐实户部无政绩,那户部就难看了。

“梅州开仓,开的谁家粮仓?牧州流民自耕,耕的谁家田地?”工部尚书环视一周,一字一句问道。

众人沉默,朝上瞬间弥漫起一股难言的压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无人做声,工部尚书继续说道:“当年梅州开仓,常平仓无粮,后强征微县大户顾家粮仓,致户主惨死;牧州圈地之风盛行,治下大半土地归刺史所圈,后收归流民为其耕种,却仅给半年口粮勉强果腹。这些,我猜诸位大人也不曾知晓。”

“大齐疆域辽阔,若事事知晓,却也不现实。”有人说。

“非也,”说这话的人大概没过脑子,杨慎简直想挖开对方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空的,“此事怪臣视察,轻信了下面人的呈报,我定责令限日自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你是户部的吧?”工部尚书问那位说“事事知晓”的官员。

“在下户部侍郎陈评。”

“嗯,”工部尚书点头,“此前盛泽水患,堤坝一溃千里,重修堤坝总计耗银多少?是全程返修还是只修盛泽治内?”

“这……盛泽一事非本官分内之事,故……不清楚。”陈评偷偷看了杨慎一眼,支支吾吾地说。

“好一个一问三不知,圣上,若户部官员皆尽如此,那钱尚书这位子坐的还真是轻松呢。”工部尚书说这话的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背后的意思却叫大殿上的人个个吓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恍惚记起上一个说话如此不留情面的人,是温承章,他做官不为名利权财,所以得罪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这位他提拔起来的工部尚书,显然尽得他的真传。

钱邕不是傻子,工部尚书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再不说点什么,那真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

“陛下,户部事务庞杂,哪是旁人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请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在那吵的时候,仁敬帝原本在闭目养神,他近来身体越发不好,时常精神不济,“咳咳,既然钱爱卿连户部事物都打理不清楚,那还是先别打相位的主意了,把分内之事先处理好。”

仁敬帝一句话,把钱邕的路堵死。

钱邕大气也不敢出,磕头道:“臣遵旨。”

工部尚书偷眼瞧了容王一眼,安静退下。

“郁家的事,刑部抓点紧,要是权铮办不了就交给旁人去办,三日内朕要看到结果。”仁敬帝换了个姿势,“寒门入仕,朕要听听你们的看法。”

众人不用听就知道,仁敬帝向来是赞同寒门入仕的,只不过碍于世家权势,他不好明说罢了。

选官是吏部的事,吏部尚书率先说:“按本朝惯例,选官当唯人才是举,世家族学兴盛,确实人才辈出,而寒士千人选一都难担大任,造成如今局面,非一朝一夕之过。如今寒士聚众闹事,可若真放他们入朝,他们又能否担此大任?”

吏部尚书这话说的还是委婉,说到底世家把持朝政权势,都是为了维护家族利益,真要打开寒士入朝的口子,那些世家估计不介意换一个皇帝。

“此为其一,其二寒士入朝,势必抱团取暖,长此以往结党之风难治,恐于朝政无益。”他继续说。

“说到底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为天下人办事,大人所虑之事倒也有理。”左相江休复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但目前天下情绪紧绷,若再不退一两步,只怕情况会失控。依本相之见,底层有实绩的官员可以酌情升一升,空出来的位置不妨就让那些寒士兼了吧,他们出身底层,更清楚怎么做事。”

左相江休复向来存在感低,温承章在位时,他附和居多;扬长吉在位时,干脆一言不发。此时居然敢站出来发声,还真是叫人意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与太子元熠交换了个眼神,明白对方都看出来了,这也是一招釜底抽薪,一旦寒士接管底层庶务,看似世家权势更上一层楼,实则是被架在了火上,一个处理不好,世家就会被烧死。

故太子元熠开口道:“寒士品性才行参差不齐,难以管控,怕是会出乱子。”

“考核录用机制可以再议,数千万人中遴选出来的人才,终归不会差到哪儿去。”左相寸步不让。

“寒门学子不通六艺,难堪大任。”

“掌录户籍、丈量土地这些琐碎庶务,还是能做一做的。”

江休复显然有备而来,几乎可以说是逐句反驳。

元熠无话可说,杨慎受意,偷偷向近前几个人使了眼色,他们都是世家出身,清楚自己的身份。

当即有几人站出来继续反驳江休复说:“我朝未有寒士入朝先例,左相这是想开先河啊。”

“陛下,寒士入朝牵扯甚大,须得从长计议。”

“是啊陛下,须从长计议。”

仁敬帝低咳两声,扫视一圈后,冷声道:“那就从长计议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圣明。”

“咳咳……退朝吧。”

“退朝——”

“恭送陛下。”

仁敬帝走后,杨慎立马转去了东宫;江休复与元晦交换个眼神,也走了。

元晦旁听完这场闹剧,缓步走至廊下站定,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观察皇宫,金瓦红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哪怕墙的那头已经白骨累累,这里依旧平和。而这里面的人龟缩在权利这个罩子里已经太久了,是时候掀开这个罩子,让他们也见见风雨,元晦想。

第51章纳吉

七月初八,大吉,宜订盟、纳采、祈福。

清晨,天光初盛,薄薄的一层水汽在院中蒸腾,把纳吉准备的吉礼氲得越发透红鲜亮。

凌霜这几日一直在忙吉礼的事,府中没什么女眷,王爷又不要内务府插手,大大小小的事全仰仗她一人处置,忙得她整个人都清减了。

傲血也没闲着,前一日凌霜打发他去军中挑人,要求贼高。不过大伙儿一听是要帮王爷去过礼请婚,一个二个积极得不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还未亮的时候,他就带着人进城了,这会儿刚好进府。

“凌霜,你要的人都拾捯好了,清一色的八尺大汉,面貌端正,有精气神儿,你来过过眼。”傲血前脚才踏进来,后脚就撤着嗓子喊。

凌霜翻了个白眼,从礼单里抬起头来,看着鱼贯进来的精悍将士,眼里的无奈几乎要溢出来。

“我让你找九九之数,你自己数数带了多少人回来?”凌霜问他。

傲血乐呵呵地回她说:“一百九十九啊,九十九个多小气,咱又不是没有人。要不是你提前吩咐要低调,老子就找九百九个过来,到时候队伍从街头一字排开到街尾,多气派。”

“你知道一般人家纳采队伍才几个人吗?咱是纳采又不是大婚。”

“那王爷准备那么吉礼,九十九个人他也未必够用啊。”

“你……”凌霜突然发觉他说的有道理。

“倒是也不多,”元晦推开房门出来,“本王低调了这许多日子,突然就想高调一回,傲血做的好。”

傲血原本还打算跟凌霜再掰扯两句,听见王爷说话,抬头看过去打算回他,这一看就呆住了,倒吸一口凉气道:“爷,您今日不戴面具啊?”

跟着他来的那群将士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见自家王爷,之前也见过,瞧不真切,如今见着是真他娘的好看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往后不戴的日子多了去了,慢慢习惯吧。”元晦笑着说,“行了,你亲自去帮我接老王爷,他可是本王的媒人,好生招待,别怠慢了。”

“是,爷。”

盛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容王府外一整条街道都被肃清出来,白头雁、羊、鹿、蒲苇、绸缎、金银首饰等等从街头摆到街尾。

远处围观的百姓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普通人家纳采备十二份礼已经顶破天了,怎么这失势王爷搞的排场这么老大。也难怪,没权没势长的丑脾气还差,动不动就打人杀人的,不多给点吉礼,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吉时到,队伍出发,红色吉礼绵延了数里路,所到之处,众人无不羡叹出声。

温家也早早做好了迎接的准备,昨日便已将全府上下打扫一新。奈何温家院子本就不大,容王府送来的吉礼摆了一院子不算,还有一多半堵在门外,也算是京城一大奇景了。

“白头雁一对、簪花金步摇一双、云锦……”

礼亲王与温父坐在正堂喝茶,等着礼官唱完吉礼,久久不见结束,温父眉头越皱越紧。

“胡闹,”他说,“王爷到底有没有把礼制放在心上。”

礼亲王笑笑,“这说明人家重视你女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时候被人拿住把柄,看他怎么办?”

“拿住就拿住呗,要是真告上去了,那位也不会把他怎么着的,你就是瞎操心,大喜的日子非得找不痛快。”

温父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温不韫是个半大孩子,瞧了一阵热闹,欢欢喜喜进去给阿娘和阿姐通报情况去了。

“你们是没瞧见,光吉礼就比别人家的聘礼多上好几倍,咱家院子都放不下了,只能放大街上,看红了好多小媳妇的眼。”温不韫笑着说。

温母照着他的脑袋轻轻戳了一指头,说:“注意言辞。”

温挽伸手将弟弟揽到身后,护道:“我们不韫最有分寸,出去是万万不会说这种话的,对不对?”

温不韫捂着脑袋连忙点头。

温母没好气地说:“你净会护着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温挽笑笑。

“这次容王算是给咱们家做足了面子,难为他了。”温母说,早些传出容王有意与温家结亲,不少人就说家世不配。没想到容王光纳采就搞出这么大排场,着实是打了一些人的脸。

“他总是思虑周全的。”温挽说。

说这话的时候温挽的眼睛虚虚地落在被院墙切割成方块的蓝天上,有些事不能细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

温元两家婚事已成定局,容王元晦这边才刚与温家换完鸾书,市井就突然传起温挽嗜杀的流言。

此等流言在温挽以命重启盛泽水患一案时也曾大肆传播,后随着案情落地而不了了之。如今,在温元结亲、温父复起的节骨眼上又被翻出来,无非是想借此做文章,阻碍事态发展。

可惜拱火的人低估了元晦的怒火,他在听到流言的第一时间,便以整肃京城治安为由,派人全城搜捕散播流言之人。阵仗之大,实属罕见。

紧接着,郁家掌管的近军动乱,数十位低层将领上书,状告郁家用人唯亲、把持兵部,顺带着延误军机、误国误民等罪名也被提溜出来。朝廷碍于军队压力,暂时收了郁家在兵部的权柄,将郁长冬下放到玉凉关守城去了。

空出来的近军统领一职被皇上力排众议交给了容王,军队包括民间一片叫好声。众人这才发觉过去的大半年时间,容王护春祭、查水患、治贪官、收军权,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慢慢把他送回权利中心。

另一边,温承章一改往日的低调,强势宣布自己有意复起。珞珈山第一个发声支持,并派多位学生入温府做幕僚。天下寒门学子大喜过望,纷纷奔走相告,仿佛温承章入仕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同一时间,盐商楚家当家楚令渊低调北上,入住垂云胡同。

摇风之前一直住在软玉楼,楚令渊入京城之后,他便搬去跟他一起住,顺便保护他。

入夜,楚令渊敲开卧室暗道的门,带着摇风一起去了不远处的温香楼。

温香楼不大,二层而已,楚令渊钻出来便已直接到了西面厢房。而此时,厢房里容王元晦在暗处静静地站着。

“容王。”楚令渊行礼。

元晦摆摆手,说:“虚礼就不必了,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楚令渊走到他身侧,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递给他,说:“从上林苑流到宁州的那批□□全部买了官盐,一半运回京城,一半运往关外,账目全在这里。”

每月底,户部都会派人去宁州采买官盐,朝廷拨款是三万。而上林苑会偷偷将钱融了将五株钱重铸成三株钱,由此拨款就由三万变成了五万,多出来的钱则被买成官盐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往关外。

楚令渊是从去年开始注意到这件事的,早先官家真□□混着用,底下人见数额不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从去年开始,这些人越来越猖狂,不仅全用□□还强买强卖,底下人就给报他这里来了。

他刚开始是想让人暗中截断盐道,才开始布置人容王就找上了他,让帮着搜集证据,于是两人才合作上。

元晦接过账册细细翻看,没想到他办事如此妥帖,账目细不说,来龙去脉交代得清清楚楚,实在是一大铁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招我入京,是打算收口了?”楚令渊问。

也是时候该收口了,不然养壮了外族人,大梁就危险了。

既然是盟友,元晦也没打算瞒他,“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楚当家放心,此事不到万不已本王不会让你受牵连。”

楚令渊低笑一声,“王爷怒发冲冠为红颜,看来挽挽没挑错人。”

元晦挑眉,“这是自然。”

从温香楼出来,楚令渊抬头看了看对面的软玉楼,心想这俩口子可真有意思,都爱拿秦楼楚馆当据点,还搞的门对门,难道就没为这个打过架?

“摇风,你在软玉楼住多久了?”

摇风看他,低声回道:“自打来了京城,便一直住这边。”

“这么久啊,”楚令渊摇着折纸扇,意味深长地说,“那是不是可以给你准备嫁妆了?”

“……嫁妆?”

“倒插门,上门女婿,你喜欢我怎么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抹狂喜从摇风行头狂奔而过,片刻后他又皱紧了眉头,说:“可是窈娘……大概不愿意。”

“你缠她呀。”温挽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接了这么一句话。

楚令渊哈哈大笑,说:“这种话,也就你敢说。”

温挽飞起一掌拍在他肩上,嗔怪道:“来了京城不先来找我,倒逛起青楼楚馆来了,怎么?怕我找你讨债?”

“怎么会?我原本打算出了这道门就去找你的,不信你问摇风。”

摇风不爱掺和两个人斗嘴,早躲得远远的了。

在珞珈山的时候这两个人就老吵,楚令渊又吵不赢人家,还非得嘴贱。末了兜一肚子气回来,全撒摇风身上,简直无语。

温挽眼睛都没斜一下,直接伸手道:“嫁妆怎么算?”

“放心,十里红妆,少一里地我娶你。”

元晦站在门后听了有一阵了,他原本只是正常打道回府,不想还未跨出门就听见未来夫人的声音。他在心里劝慰自己,人家只是熟人叙旧,他不该出面打扰,奈何他越听越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两位倒是聊的畅快。”

温挽闻言背脊瞬间就僵了,她缓缓回头,对上元晦那张好看的脸,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她开口问好。

元晦皱眉,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温挽从善如流,改口道:“元郎。”

“扑哧”一声,楚令渊笑出声来。

原先温挽仗着身手好,没人治得了她,对他们这些老熟人下手重着呢。如今得了个便宜夫婿,被管制得死死的,看得楚令渊心里舒畅。

元晦顺着声音望过去,冷目一凝,道:“楚当家舟车劳顿,想必乏得很,本王就不留楚当家了。”

赶人的意思十分明显。

楚令渊从善如流,拱拱手带着摇风走了。

“你随我来。”

元晦对温挽说,说罢转身进了温香楼。

温挽看看红灯高照的旖旎小楼,轻叹一口气跟着进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52章撒娇

温香楼比温挽想象中要清净得多,虽然也有些面容姣好的女子在二层小木楼走动,但无一不绕着元晦走。

温挽跟在他身后,惹得那些姑娘频频张望,都在猜测她的身份。

“姑娘莫不是新入行?”有人问。

还不待温挽开口,元晦便直接回道:“她是容王妃。”

“嘶。”

吸气声此起彼伏,难道王妃是来捉人回家的?这可是青楼欸。

元晦推开一间屋子,把温挽拉进去,顺便对瞪着眼睛看热闹的众人说:“都忙自己的去。”

众人作鸟兽散,她们可不敢招惹生气的王爷。

温挽顺着他的力道进了屋,自觉跑去桌前坐下,待元晦阖上门便率先发作道:“有什么事非得躲在烟花之地谈?王爷别忘了你现在是有妇之夫。”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盯着指甲看,仿佛突然发现指甲上长了朵花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气笑了,这人的牙尖嘴利全冲他一人来,听得多了,倒听出几分乐趣,“那依夫人之见,我该如何?”

“你爱如何便如何,横竖我还未过门,你也不必顾着我。”

元晦挑了她旁边的位子坐下,坐姿豪放,几乎把人半圈进怀里。

温挽斜挑了他一眼,眼尾勾起的弧线险些勾走王爷的魂。

“咳,”他轻咳一声,拉开点距离说,“我知道你与楚令渊交好,但你我多日未见,你不想着来看看我,倒先找上了旁人。”

“王爷这是……吃醋还是撒娇?”温挽这话带着笑意。

“吃醋怎么算?撒娇又怎么算?”

“撒娇啊,”温挽嘴里软软地噙着这三个字,眼睛故意不看他,却把手摩挲着垫到元晦大手底下,说,“那得礼尚往来才行。”

元晦低头看着她的手,掌心滑腻的触感让他后背都绷直了,不敢随便动。

温挽轻笑出声,曲起食指顶了顶他的掌心,随后偏头飞快地在他侧脸上印下一个吻。

这个吻又轻又快,像倏然而至的清风,打个旋就不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红着脸要逃,被元晦大手一捞抓回来按进怀里,顺带着擒住她作乱的手,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话毕,寻着那娇艳的红唇把自己送了上去……

————

另一边,楚令渊入京城下榻在垂云胡同的事也一并摆在了案头,杨慎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突然吩咐下人道:“去把钱邕给我找来。”

钱邕来的时候两股战战,近来杨慎独掌杨家之后,做事越发狠辣,跟他独处的时候,钱邕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狼咬着喉咙,什么时候断气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

“楚令渊来京城了你知道吗?”杨慎冷着一张脸坐在上首,半身埋在阴影里。

钱邕不清楚这事,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要开口。

杨慎起身,踱步到钱邕跟前,说:“不用问,宁州的尾巴有没有扫干净你也不清楚。”

钱邕噗通一声跪下。

“看来你是真的活够了啊。”杨慎意味深长地说。

“我……我这就派人把楚令渊控制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必,太子的动作比你快多了。”杨慎冷冷地说,“盐路暂时先关了吧,宁州那边你亲自去,把尾巴扫干净。”

“是是。”

“下去吧。”杨慎挥手。

目送钱邕出门后,杨慎缓缓坐回椅子上,这一坐就坐到了深夜。

杨怡端了一碗莲子粥放在他面前,打断他说:“你晚上就没吃饭,先吃饭。”

杨慎抬头,从她手里接过粥吃了两口。他实在没胃口,最近朝中风云涌动,他只要踏错一步,杨家就得跟着他一起死。

他又思索了片刻,放下手里的粥,对杨怡说:“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回河间暂住,过段时间朝中乱起来,我未必护得住你。”

近来家中乱事频发,父亲又卧病在床,偌大一个杨家全靠杨慎撑着,杨怡分得清轻重,早熄了挑事的念头。

“我听说季家来提亲了?”杨怡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季家根基深厚,嫡长子季月堂也算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他家来提亲,打的无非是强强联合的算盘。

杨慎抬头看她,“季月堂与你家世、相貌倒也匹配,只是这人是个书痴,你未必受得了他的性情。”

杨怡回望他,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似乎真的很在乎自己。

“杨季两家联姻的好处,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她垂下目光,小声说。

“我杨慎还不至于要靠卖妹子来维系杨家,”他起身,背对着她说,“那季月堂你若喜欢就嫁,不喜欢就不嫁,其它的你不必管。”

“那杨家呢?”

“护不住就不要了。”杨慎说,他母亲自始至终都没进杨家祖坟,想来也不愿进,这杨家他不会主动毁,相反为了安身立命,倒可以使劲护一护,护不住的话就算了。

杨怡难以置信,这可是杨家,世家之首,百年荣耀,要是断在他们这一辈,要怎么跟先辈交代。

她没想到大哥居然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当即后退一步,求证道:“你……是认真的吗?”

杨慎听出她语气不对,回过头来见她面色惨白,笑道:“你怕什么,就算我想不管杨家,太子那边能同意?只要大梁还姓元,杨家就倒不了,自然也用不着你去做什么。”

杨怡不是小孩子,杨慎三两句话打消不了她心里的怀疑,但她也不愿跟杨慎撕破脸皮,只顺着他说:“大哥说的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发走杨怡,杨慎捏着手里的密报打道去了东宫。

近日,他去东宫走动频繁,守卫见了从不拦他。

东宫自十多年前修缮过一次后,就再也没动过。如今雕栏画柱一片斑驳,虽然也还能看得过去,但终归寒碜了些。

杨慎看在眼里,嘴角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入了偏殿,太子元熠正在发火,一婢女端了杯热茶给他,烫得他一激灵,他正发作那个婢女呢。

杨慎眼观鼻鼻观心,静等太子腾出空来。

良久,那婢女浑身染血倒地不动了,元熠才停下来,挥挥手让人把她拖下去。

杨慎拿过侍从手里的帕子递给他,说:“事到如今你心焦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扳回一城。”

元熠没接帕子,反而把染着鲜血的右手抬到眼前,细细观赏着。

突然,他转身攫住杨慎的脖颈,湿冷的血迹蹭到那白皙的颈侧肌肤上,红得刺眼。元熠的手没有收紧,只是虚虚地搭在上面,他摩挲着杨慎跳动的颈部血管,轻声说:“你知道吗?近来我时常有脖子被人掐住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

杨慎垂眸,看着掐住自己的那只手说:“我当初就劝你不要打温挽的主意,你瞧,把人惹毛了吧。温承章、元晦、珞珈山再加一个宁州楚家,现在全因为一个女人搅成一团,往后,不好办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元熠收回手,疯一样把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杨慎退后一步,皱眉说道:“你别忘了,我们手中还有一张王牌,还远远不到自乱阵脚的时候。”

听见“王牌”两个字,元熠像被人点住了周身大穴,脸上逐渐浮现出屈辱的神情,咬牙切齿回道:“别给我提这些。”语气倒是软了下来,“你来找我做什么?”

杨慎见他终于有心思干正事,便把手中的密折递给他说:“上林苑被封,西边的盐道需暂时关闭一阵子。”

元熠接过折子看了两眼,“谁封的?”

“刑部,顾是非。”

“大哥的人?”

“是。”

元熠突然就慌了,双手攀住杨慎,磕磕巴巴地问:“大哥……大哥是不是查到当年的事了?”

杨慎倒也没糊弄他,而是点点头回到:“有这种可能。”

元熠噗通一声跪坐在地,满脸呆滞地絮絮说道:“怎么办?他不会放过我的,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觉得最近几年自己跟着他上蹿下跳像是一场闹剧,元熠此人有野心却不够狠,远不及元晦杀伐果断。

“大朝会在即,温承章复起已板上钉钉,上林苑之事说不定也会一同被翻出来,留给你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杨慎说。

“不会的,刑部、户部、吏部不都在我们手上?不会毫无办法的。”

“是,我是可以帮殿下颠倒黑白,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不过,若殿下登顶,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登顶?”元熠迷茫地重复了一遍。

“是。”

第53章出战

大朝会当日,一场瓢泼大雨从后半夜一直下到天亮,半点没有停歇的意思。

众大臣披着水汽站在大殿上,摇曳的烛光把众人脸上各异的神色藏起来,不过藏得不深,仔细看也还能看出些端倪来。

户部尚书钱邕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一脸菜色的他眼睛里写满了惊惶,像只被人拿捏住翅膀的小鸡子;权铮脸色也不好看,顾是非跳过他直接封了上林苑,他脸色能好看才怪;杨慎倒是一脸坦然。

“皇上驾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跪拜。

仁敬帝昨夜风邪入体,早上醒来时头疼的厉害,现下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勉力站在高处,俯视底下埋着脑袋的众人,一阵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不像先帝那样经才伟略,他连守成都守的磕磕巴巴。本以为立了太子元晦就可以高枕无忧,奈何自此便党争不断。

“高禄。”仁敬帝摆手。

高公公捧出圣旨,跨前一步,琅琅宣读声中,众人互换眼色,都在等人带头发声。不过直到高公公宣读完毕,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陛下圣明,右相位空悬已久,今归位于温相,实属百姓之福。”工部尚书高声道。

语毕,无人附和。

一阵寂静之后,杨慎朗声道:“陛下圣明。”

这次附和的声音多了起来。

仁敬帝摆手,仍旧没有叫众人平身的意思,“昨夜,朕收到玉凉急报,蛮族正在纠集大军,不日将南下。”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梁无可用之将,玉凉关只有一个郁长冬,谁能出战?

“是否有和谈的机会?”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刚才还窃窃私语如市井小贩的群众突然安静下来,一脸期盼地望向上面那位。

仁敬帝木着脸问:“诸位是想再送三城出去?”

“可陛下……近年连连天灾,国库不丰,若硬要出兵的话,恐胜算不足啊。”钱邕说,他好歹守着国库守了好几年,这些话他是说得的。

“太子说呢?”仁敬帝问。

元熠斟酌片刻,道:“此前玉凉关一战,乌伽尝到了甜头,这次卷土重来,怕是有更大的野心,须得打回去才行,不然恐生大祸。”

“那便战吧。”

“陛下三思!”主和派高呼。

仁敬帝摆手,“兵部拟几个领军的将领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从郁家被夺权后,新上来的兵部尚书叫高临,是个在侍郎位蹉跎多年的老油条,已年过六旬。

“陛下,郁长冬郁大人可用。”

“哼,”仁敬帝冷哼,“他不就在玉凉?你看他挡住了?”

“这……那就只有容王了,他跟乌伽交过手,也了解玉凉关的情况,容王出征再合适不过了。”

仁敬帝直接回他:“容王不行。”

杨慎附和着跟了一句说:“容王定能大胜还朝。”

群臣立马附和,“臣首推容王。”

“臣附议。”

仁敬帝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扫视一圈,一字一句重重说道:“朕说了,换人。”

存在感一直很低的容王突然轻笑出声,“承蒙各位抬爱,本王若是拒绝倒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他越众而出,跪地,目光沉静地看着仁敬帝说:“儿臣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准!”仁敬地咬着后槽牙吐出这两个字。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轰然雷声,震得窗棂吱吱作响,众人无端打了个机灵,不敢再多说话。

待雷声稍小,仁敬帝沉声说:“兵部稍后把人选送上来,退朝。”

随后,他拂袖而去,众大臣面面相觑。

太子似乎想要追着父皇出去,才刚迈了一步便被元晦喊住。

“元熠。”

众人应声回首,只见容王背对着大家缓缓起身,明明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群臣却觉得恍若一柄宝剑出鞘,寒锋毕现。

太子元熠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定定站着,迟迟不肯转身面对他。

容王逼近,众人能看见太子瞬间绷紧了身体。

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那两人之间莫名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氛。杨慎快走两步,插在二人中间,说:“两位殿下有什么事不妨私下解决。”

元晦冷笑一声,“本王想说的可不是私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哥想说什么?”太子背对着他问。

“你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元熠身形猛地一震。

元晦继续说道:“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太子沉默了好一会儿,转了个方向走了。

目送他走远后,元晦转身去了御书房,没人知道那天下午容王与仁敬帝谈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仁敬帝连下三道圣旨,一道是册封容王元晦为镇北大将军,西北边军一律归其调遣,即刻挥师北上,抵御乌伽;第二道是恢复玉凉铁骑编制,铁骑为镇北大将军私军,任何人不得干涉;第三道则是温相复起,亲自协调玉凉一战。

三道圣旨一下,朝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温家接到圣旨那一刻,温挽就知道元晦要带兵打仗的事。

夜里,忙着做北上准备的元晦抽空来了一趟温府,他没有惊动温家人,而是直接□□去了温挽的院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人一落地,温挽便推开了窗,两人隔着窗对望良久。

元晦先开口,“我天亮就得走了,特意来跟你说一声。”

温挽点头,“我等你回来。”

“嗯,等我回来就迎娶你过门。”

温挽低头一笑:“好。”

“这雨下个不停,待会就不要去城门口送我了,天凉。”

温挽望着他不说话,单手撑着窗台翻出来,贴着他站定,说:“那我便提前将送别礼赠你吧。”

话毕,踮脚吻上了元晦的唇。

唇上温热的触感唤回了元晦被惊住的神志,他反客为主,揽住温挽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檐外雨声淅沥,清凉的风带着盛夏的燥热吹到二人身上,久久不歇。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一路上颇多周折。

他此次北上将自己养在京郊的玉凉铁骑都带上了,监军是兵部杨家的人,一门心思要往京城递容王私养军队的事。

因为军需都得通过监军来向朝廷索要,所以元晦一路都让着他,偏偏这人以为拿捏住了容王,行事越发嚣张,到最后逼得元晦一刀结果了他。

行军到达玉凉关的时候,那边正人心惶惶。

乌伽大军来过两趟,不知为何每次都是露个面转一圈就走,郁长冬带人住在城楼上,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

他开城门把元晦迎进来,一打照面就直接不客气地说道:“没有我的命令,将军万勿轻举妄动,战场上刀剑无眼,伤了你我不好跟陛下交代。”

走在一旁的傲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们王爷在玉凉死战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温柔乡里躺着呢,轮得着你在这里教我们王爷做事。”

“你!”郁长冬仗着自己年长元晦几岁,好心叮嘱,没想到弄了个没脸,当即怒道,“他再怎么厉害,也只败军之将。上一回侥幸捡回一条命,这次未必能有好运气。”

傲血气极,“败军之将?要不是你们那位太子殿下勾结乌伽出卖我们王爷,我们行军的路线怎会被敌人知晓。如今为了皇位,同样的把戏又搞一出,不要脸!”

这些话他在京城不敢说,回到玉凉,回到他们自己的地盘,难道他还憋着不成。

“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长冬求证似的看向元晦,却见他头也不回说道:“傲血,下封口令。”

“是,爷。”傲血拱手,随后高声道,“方才所言若有一个字传出去,一个不留。”

旁边的士兵齐刷刷跪地,高呼:“是!”

郁长冬难以置信地倒退两步,讷讷开口问道:“是真的?”

傲血懒得理他,白了他一眼后,追着自家王爷走了。

元晦之前在玉凉有个两进的小院做府邸,这次进城他也照常回小院,招来玉凉铁骑和地方外军议事,郁长冬也沉默的混在其中。

“秋收还未开始,乌伽便提早南下,这对我们来说是绝佳的取胜契机。”

说这话的是苑州前任兵马司,苑、望、朔三州如今还在乌伽手里,打从失城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一夜睡安稳过。

后来,容王派人联系上他,要他为大战做准备,所以他才一直招兵买马,积蓄力量。

是的,早在大半年前容王就派人找上他了,不光找的他,所有在那场战败中幸存的将领他都找了,大家都在为这一天偷偷做准备,只不过无人知晓罢了。

郁长冬能听懂他的意思,乌伽六部逐水草而居,极少种粮。缺粮了就率部犯边,抢些秋收的粮食来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年因为别的原因提早南下,辎重该是跟不上的。况且此前那场大战,他们也只是惨胜而已,至今没有恢复元气,否则被占去的那三州早已炊烟遍地,何至于十室九空。

“这一战我们等了太久,”元晦说,“无论乌伽为什么南下,本王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另外,三州失地也该回来了。”

第54章北上

玉凉关外,定水河边。

关外黄沙漫漫,这条定水河虽然有水,但河边却寸草不生,也算一景。有人说定水河之所以有水无草,是被经年战死的亡魂死气侵染的。

天色未亮之前,这里刚刚结束一场死战。

近处一具尸体伏在岸边,半拉脑袋垂在水里,断口被河水冲得发白。再远处,燃着火的旗子要倒不倒,斜斜地插在黄沙了,笔直地指向天空。旗面上是一只凶狠的被烧得只剩一小半的狼。

乌伽战败了,他们天生神力的三王子索棘首战失利,白白给大梁的镇北将军添了笔战功。

消息传回京城,上下一片振奋,皇上下令嘉奖,责令户部加紧粮饷筹措,万不可断了前线供应。

户部尚书钱邕口头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开始找各种借口拖延。温承章有心为元晦走动,奈何户部无人可用,一时使不上力气。

此时的大梁边关告急,朝中诸臣各有自己的小心思,真正是风雨飘摇,国本动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熠近日常常呆在东宫,每天收一封玉凉关的战报,看完再转给杨慎。

“乌伽首战败了,”元熠将战报递给杨慎,“看来大哥早有准备。”

杨慎看了一眼,将战报放下,说:“早先我就不信他那只铁骑全部战死,现在看来,他是把它好好藏在某处,只等今日。呵,失势王爷,你瞧他哪里失势,都有钱私养一只军队,而且还藏得挺严实。”

“一切只是你的猜测。”

“怎么?到这个时候太子还心软?”

“他,毕竟是我大哥。”

杨慎冷笑一声,“要狠就狠到底,你这不上不下的,做给谁看。”

“你!”

引乌伽入关的是他,同意趁机除掉元晦的也是他,这时候还来表演兄弟情深,未免太难看了。这也是杨慎一直看不上元熠的原因,论谋略论心胸论才智元熠就算拍马也追不上元晦,但谁叫他才是自己的表弟,不扶持他杨家怎么屹立下去。

“太子,事到如今,咱们离那个位子只有一步之遥了,你可万不能心软。”杨慎给他一颗甜枣,“做手脚的人已经成功混进去了,这回他必死。”

元熠蓦然打了冷战,避开杨慎阴鸷的目光,强自镇定地喊来在隔壁候着的锦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锦衣低眉顺眼地走过来,站在两人中间,帮太子隔断杨慎的探究,温声对元熠说:“太子是不是累了,锦衣服侍你下去歇息?”

元熠连连称是。

杨慎退后一步,垂首恭送太子,余光瞧见太子的手重重叠在锦衣白嫩的手上,眉心皱了一下。

另一边,楚令渊比朝廷还早一步收到玉凉粮草告急的消息。

他楚家早早就站在元晦这边,也是凭着元晦这层关系,他楚家的家底才能越来越厚,如今玉凉战事起,正是需要楚家的时候,这点楚令渊和元晦都没瞒过温挽。

自元晦北上后,温挽就开始帮着楚令渊打点生意,扩大营收,短时间内又令楚家的资产翻了好几番。

她已经连续好几天坐镇楚家在京城的布庄,马上就要入冬,前来准备冬衣的客人很多。

这日,布庄迎来了罕见的男客,皮肤白净,说话细声细嗓,他要挑店内最贵的一匹缎子,说是得老板亲自接待。

温挽提着茶水出来,一打眼就知道此人出自宫里。

“大人相中了哪匹布?”她问。

锦衣不答话,挑起眼打量了她一阵说:“姑娘举止气度非凡,王爷好福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敛了眼中笑意,上前亲自给人斟茶,说:“大人谬赞。”

锦衣连忙起身,从她手里接过茶壶,自己给自己斟了半杯,说:“小可还有杂务在身,就不多留了,请姑娘挑店里最贵的一匹布来,小可这就该走了。”

温挽捏紧刚才被塞进手中的字条,招呼伙计取布,“公子稍等,东西这就备好。”

待锦衣抱着布离开,温挽转身进了后堂,展开字条细细看,只见上头写着四个蝇头小楷,“暗杀,玉凉。”

温挽眉头狠狠皱起。

——

老李是镖局的人,跑京城到玉凉这条线跑了不知道几回。

这次他受雇送一位夫人回玉凉乡下养病,要说这位夫人也是真受宠,随从跟了一大批不说,光家当就够一家人吃上好几辈子的。

“夫人,前头有河,要不要下车休整片刻?”

老李驱马走到马车旁边,低声询问。

温挽轻轻摇了摇头,坐在一旁的凌霜受意,出声回老李道:“夫人思乡心切,师傅还是快些赶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霜被元晦留下来保护温挽,一直贴身跟在她左右,几乎半步不离。

老李摸摸后脑勺退下去了,自打从京城出发,他还没见过马车里的人。现在北边在打战,大家都往南边跑,还真没有反着跑的,要不是给的钱足够多,他也不敢。

一行人快马加鞭,把原本半个月的路程缩短了一半。

元晦听说南边送来粮饷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多在意,只派了傲血去接应,结果一打照面,傲血差点跪了。

“您……您怎么来了?”

他翻身下马,矮身问温挽。

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位姑奶奶一袭白纱站在荒得不能再荒的黄沙地上,实在扎眼。

温挽上前一步,“王爷在哪?”

“在巡视营房。”

“带我过去。”

“这……军营不让女人随意出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点点头,“那就直接回王爷下榻的地方,这批粮草是楚家筹的,没法走明面,傲血大哥处理的时候稍稍低调点。”她说完又转身对老李说,“这一路有劳了。”

老李诚惶诚恐,他哪里想到自己护送的居然是这样一位大人物。

傲血接管了粮草,转头就叫人去通知王爷。

元晦收到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虽然没有当场结束巡视,但步伐明显是加快了的。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亲自去接管粮草,反而让傲血先一步接到了人。

入夜,他才披着露水回到府邸。

正厅一盏昏黄的小灯晃晃悠悠亮着,灯下的人儿单手托着腮打着瞌睡,光在她眉眼间勾勒了深深的阴影出来,显得她整个人消瘦不少。

元晦站在门外静静地看了很久,浮躁了一下午的心思终于沉静下来。

“王爷打算看多久?”

温挽闭着眼睛问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元晦笑笑,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走过去披到她身上说:“累了吧。”

温挽睁开眼睛,眼里有一层薄薄的水雾,她定了定神,看向元晦说:“累了。”

这两个字软软地从她舌尖里滚出来,又在元晦心坎上滚了一遍,烫得他胸口发热。待回过神来,他已经将人揽进怀里,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温挽顺势揽住他的腰,说:“不放心,太子又要对下黑手。”

这个“又”字两人心照不宣。

“哪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元晦低笑了一声,“他安插在这边的人全被我换了,放心。”

温挽抬起头,“倒是我多虑了。”

“怎么会,我很高兴。”

“我听傲血说王爷想趁势收回苑、望、朔三州?”

说起正事,元晦敛了笑意,挨着温挽坐下来,说:“是有这个打算,乌伽此次出兵匆忙,人疲马乏,粮草又供应不足,胜算还是大的。”

“可大梁也兵力有限呐,”温挽沉吟道,她这句兵力有限还算委婉,此前一战,耗空了国库,想要从地方军抽调兵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王爷的玉凉铁骑够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足够了,此前主力被我打散了安置在玉凉各处,带回京城的只是小部分。这一年多来不断扩充,足够把虎视眈眈的乌伽打回老家去。等赶走这批豺狗,大梁就可以安心地休养生息了。”

“我猜也是,”温挽起身,转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沉沉夜色道,“王爷尽管放开手脚打,粮饷自有楚家和我,粮道我已经帮王爷走出来了。”

元晦挑眉,“我以为你是担心我才来的。”

“我自然也是担心你的,开通粮道只是顺便。”温挽说。

楚家商号从京城一路开到关外,他家自用的商道直接挪过来就可以用,当初元晦扶持楚家,目的也正是这个。温挽早些年帮着楚令渊打理过楚家,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一路上她都有在联系商号老板,后面北上的粮饷都会经她的手上来。

元晦此时正处在难得的放松时刻,他在想如果没有温挽,此时的他大概是独坐孤灯下,一个人默默地筹划着所有的事。

第55章完结

捷报再次传来的时候,元熠坐不住了,借着杨家在内军剩下的势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仁敬帝请去了西山别宫修养,自己则以太子的身份监国,全面停止了朝廷对玉凉的支持。

期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居然是郁家,毕竟郁长冬还在玉凉,朝廷不管的话,不就相当于放任他自生自灭了吗?

奈何太子借钱邕之口使了拖延大法,说国库空虚,秋收之后定补上。

郁家一口老血往肚子里咽,有怒不敢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倒是温承章一反常态没有任何表示,只埋着头处理寒士入朝一事,自他复起,引入了不少地方寒士承接庶务。原本这些细末庶务就少有世家子弟愿意接手,如今寒士掺和进来,他们表面上老大不愿意,实际上心里也没多反对。

朝廷上一个二个对于太子监国一事都闭口不言,若不是仁敬帝还未发布退位诏书,这些个大臣早就对着元熠山呼万岁了。

————

自太子上位后,楚令渊便低调地回去了宁州,顺便将所有对北边的支援转到了暗处。

他楚家不算富可敌国,独立支撑玉凉十天半月还好,时间再长他也有些吃力。好在温挽去北边也没闲着,游说了北边几个比较大的世家,以“一荣俱荣”为由,半强制半忽悠地让他们加入供粮的队伍,这才让元晦没有了后顾之忧。

乌伽一连吃了败仗,原本承诺的好处一分也没拿到,自己倒是折损了不少,王庭那边催着退兵,三王子索棘迟迟不应,非要把吃的败仗讨回来不可。

这大概是最后一场对峙,温挽换了利索的男装,骑着高头大马站在元晦身边,沉着脸望着对面黑黢黢的乌伽大军。

对面为首的那个长得人高马大,目光阴鸷,满脸络腮胡。

“此人性子急躁,拖他一时三刻便会自乱阵脚,”元晦说,“打完这一战,再去收复三州,我就可以带着你回家了。”

温挽闻言,转头语气轻松地说:“太子鸠占鹊巢,你我怕是回不去了。”

她指的是太子监国这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扫了眼满战场冷冰冰的弓箭刀戟,目光阴鸷地说:“他不配。”

这一战打得不算艰难,乌伽士气低落,反观大梁这边,将军和将军夫人亲上战场,杀人如砍瓜切菜,玉凉铁骑士气大振,追鸡撵狗一般把乌伽赶出关外。

多年以后,玉凉关还流传着帝后上阵御敌的佳话。

玉凉大胜,元晦又带人趁机收复了苑、望、朔三州,将玉凉铁骑打散安置在三州境内,一方面守卫领土,另一方面也是休养生息。

至此,容王元晦一洗前战失利的耻辱,带着莫大荣耀南下还朝。

入夜后,太子元熠坐在皇椅上,右手重重摩挲着扶手上的龙形浮雕,低声问锦衣:“大哥还有多久到达京城。”

锦衣跪伏在椅侧,双手包着他的右手说:“听说天亮就会入城了。”

元熠泄了气,身子往后瘫靠在椅背上,偏头目光虚虚地望着锦衣说:“那你会回到他身边去吗?”

锦衣呆住。

元熠嗤笑一声,“我多余问这一句,你是他的人,弄我下台后你自然是要回去的。”

“太……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怕什么,你现在就走吧,天亮这皇宫乱起来,我怕是护不了你。”

“太子!”

“行了,走吧。”

锦衣双手扯着他的下摆,“我不走,太子去哪我去哪。”

“你不怕死?”

“怕,但跟太子在一处就不怕了。”

元熠低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看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半晌,他低低叹道:“随你罢。”

两人依偎着坐等天光一点点照进大殿。

出乎意料的是,这日的早朝循例开了,元晦解盔卸甲以朝臣的身份站在众臣之中,身旁便是杨慎。

元熠目光灼灼地审视着自己的这位大哥,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慎率先开口,“玉凉关已然收复,北下的流民陆续往三州涌入,相信用不了多久北边便会恢复生机,此战容王殿下居高至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子硬着头皮正要开口,却忽然被截断了话头。

“朕对容王自有封赏,就不劳杨卿费心了。”

仁敬帝在近卫的簇拥下突然现身,绕过太子坐在了龙椅上。天子此前为避嫌,一直坐在偏椅子上。

见仁敬帝来,元熠不仅没有起身,反而吓得瘫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被皇帝近卫架着胳膊抬了下去,安置在杨慎身边。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敢高声,尤其钱邕,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

“钱爱卿很冷?”仁敬帝问。

钱邕噗通一声跪下,话都说不利索。

仁敬帝也不理他,径直开口道:“有本起奏。”

顾是非越众而出,呈上一份折子,“臣奉命查抄上林苑,发现掌事牵头制□□流往宁州,如数换成私盐后又流到了关外。朝中竟有人饲敌,望陛下明察。”

仁敬帝接过折子,翻也没翻,直接道:“继续。”

“回陛下,此番乌伽无故进犯,臣顺着那条私盐道发现了乌伽与朝中人往来的信件。”顾是非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这是他跟元晦他们商量过的,太子勾结敌国,说出来太过动摇民心,点到即止便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倏然间四下一片哗然,唯容王老神在在。

“空口说白话谁不会,”杨慎冷着脸说,他还想再挣扎一二,“大人可要拿出证据来。”

“证据?”顾是非转头看他,“证据自然是有的,这是来往信件,这是宁州的账本,若杨大人还嫌不够,我们可传唤宁州皇盐商楚令渊。”

楚家前阵子遭山贼抢劫,山贼进府扑了个空,从此楚令渊行踪成迷。

杨慎忽然明白,他与太子做局陷杀容王,容王何曾不是将计就计,趁着他们注意力都在北边的时候,加紧搜集证据。

朝中上下均知此次北边的粮饷大部分是楚家出的,也都知道楚令渊与容王似是私交甚好,没想到还有这诸多牵扯。

一时间,大家把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到元晦身上。

容王此时还带着面具,这是他近两年来惯常的装扮,脸上那道狰狞的疤既是伤痕也是战败的耻辱。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元晦微勾起嘴角,缓缓抬手摘掉脸上的面具。

诸位大臣倒吸一口凉气,此前暗中有传言称容王脸上的伤见好,众人没有亲眼所见,如今一看果然一点痕迹也找不出来,那脸俊美如故,被一袭亲王服衬着越发光彩摄人。

“儿臣有话要说,”他拱手对仁敬帝说,“乌伽在北边虎视眈眈大梁多年,一年前儿臣便发觉朝中有人与乌伽勾结,顺势暗访,这才发现□□这条线。另,儿臣奏请为一年多前战死玉凉的将士们追封,当时儿臣作战计划遭人泄露,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围困,将士死战,这才换回儿臣的一条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说得克制,众人却从他平静的叙述中闻到了血的味道。

当年战败在前元晦失踪在后,群臣只顾着寻找元晦的踪迹,根本顾不上去查背后的真相,待元晦归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战败之过元晦不想背也不行。

这一年多来,杨家衰落,大家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容王刚才那番话说的是谁。

杨慎硬扛着大家打量目光,沉沉开口:“上林苑隶属户部管辖,钱大人就没什么要说的?”

钱邕此时早已委顿在地,双目发直,听见杨慎叫自己,他勉力打起精神,哆哆嗦嗦道:“臣……臣罪该万死……”

他将所有罪责一肩揽下,把杨慎等人摘得干干净净。

仁敬帝扫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皆低头回避。可见他们并非不知道区区钱邕哪有胆子里通外敌,但仁敬帝也清楚,强行把杨家按倒,在场的诸世家未必能同意。

“儿臣监国不利,自请守皇陵三年。”元熠突然开口,杨慎皱眉,他们事先没有商量过此事。

“殿下三思。”杨慎拱手劝道,目光满是警告。

元熠避开他的目光,缓声道:“表哥……随行吧。”

杨慎倒退一大步,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元熠,良久,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大梁,终究姓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仁敬帝趁热打铁,“朕准了。”

太子自请守皇陵,这太子位自然是保不住的,仁敬帝干脆收了诏命,未等下朝便将人送了出去。

顺着钱邕这条线,上到户部下到造币、盐道各方发落了数百人,该治罪的都治了,一个没落,是大梁开国以来牵扯最广的案子。

散朝,元晦走在最前头。

巍峨的大殿门外是一片明晃晃的阳光,他停下,不顾背后众臣疑惑的目光,眯着眼瞧了半晌,后微微一笑,提脚踩进了光里。

回去的路上,他又穿过那条红墙青瓦的宫道。两道高墙把阴沉沉的天空裁成长长的一条,远没有玉凉关那么开阔,每次走这一趟,元晦都觉着压抑的很。

不过这次不同,沉寂的宫道尽头站了一抹霜雪白的身影,敛了半里秋日骄阳,明晃晃地伫在朱红色宫墙之前,像是一把劈开腐朽淤血的长剑。

“你怎么来了。”他柔声问。

温挽仰头回他:“我来接王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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