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说呀,祭台怎么了?”温挽筷子一顿,抬头看他,那眼神略有深意。
“什么祭台?”顾是非装傻。
温挽把碗一推,站起来,定定看着元晦说:“吃饱了,王爷慢吃,我先回去了。”
元晦目光闪了一下,说:“好。”
顾是非目送温挽走远,压低声音问元晦:“你说她知道我们在祭台上做手脚吗?”
元晦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看看你找的工匠,祭台全塌了,差点压死老子。”
“啊?我……我哪知道啊。再说全塌了工部不就更不好交代了么,这样还愁翻不动盛泽水患的账?”正反话都被顾是非说了。
虽然当初容王嘱咐过,动祭台可以,但不能耽误祭祀,但这种事谁说得准。顾是非小声嘀咕,“反正祭祀完成了,也没耽误保佑大梁。”
元晦冷哼一声,“出了刺客这档事,你以为工部会老老实实背好祭台倒塌的锅?”肯定全部推到刺客身上,他们在这算计半天,全白费了。想到这里,他气到脸色发青,怒道:“究竟是谁派去的。”
“会不会是乌伽?”顾是非凑近他小声说,“一旦你跟太子斗个你死我活,大梁必定内乱,届时乌伽就能趁虚而入了。”
元晦摇头,“看身手像是中原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会是谁呢?”顾是非一面念叨,一面自觉捞起桌上多出来的一碗馄饨准备下嘴,不料被元晦一把抢过来了,说:“这碗我的,你让老板重新下。”
“不是,你自己那碗不是还没吃完吗?我为了你的事跑了一上午,不值这碗破馄饨?”
元晦伸手护着碗,理也不理他。
第18章惊诧
与顾是非说完话,元晦溜达着打算回府休息一阵。他抄近路转到一小胡同,刚转进去就看见斜倚在墙上等着他的温挽。
见他看见自己转身就要走,温挽笑笑说:“王爷怕我?”
元晦脚步顿住,旋身走到她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锋利。
温挽双手抱胸,仰头一瞬不瞬地回望过去,气势半点不输。
“想问什么就问吧,”元晦眼睛虚晃一下,揉揉太阳穴,他感觉自己可能在潭水里受了凉,这会儿脑袋有点重。
“你让人动了祭台?”
“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
“让上头有借口彻查工部,好处理盛泽水患一事。”
这点温挽猜到了,只是她一直以为别管外界传成什么样,太子元晦骨子里始终是个端方君子,行事光明磊落。
“怎么?”元晦压低声音逼近她,“失望了?”
温挽微微转头,垂眸,躲开他过于锋利的目光。
谈不上失望,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元晦低头,抚上她的侧脸,缓声说:“你未来的夫君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现在你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可有后悔与我定了那桩假婚约?”
“后悔?”温挽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抬眸,转头,对上元晦的目光,轻笑一声说:“不,我只是有些意外,意外的高兴。毕竟我温挽从来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呀王爷,”她抬手覆上元晦的黄金面具,垫脚,贴近他耳侧说,“还好你不是好人,这样我就不怕给你染上污色了,夫君。”
最后两个字温挽拖的很长,绵软的呼吸扫在元晦耳廓上,渐渐帮它染上了近血一般的艳红色。温挽一直觉得元晦的耳朵莹白秀气,尤其当它因为自己而变得绯红时,格外有想让人咬一口的冲动。
元晦没想到踌躇半天等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答案,刹那间他心如擂鼓,特别想将眼前之人揽进怀中,揉碎揉烂。
不远处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两人躲在这幽暗的小巷子里,彼此注视着对方,气氛暧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了,”温挽用指尖抵着他的肩膀,将人推开。
元晦垂眼看着她的手指,顺势让开。
温挽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回眸一笑道:“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来提亲呀?”
元晦只觉得万倾明媚春光比不上眼前这一笑,“快了。”
他温柔答道。
************
祭祀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太子元晦回宫里交了差,随后带着杨慎回了东宫。杨慎之前做过太子伴读,现今虽然已出任户部右侍郎,但仍旧是太子最信任的人。今日他抵死挡住刺客,让元熠更加看重他。
“那几个黑衣人的来历,有眉目了吗?”元熠问杨慎,此刻他正端坐在会客厅的雕花金丝楠木高脚椅上,双手搭在膝盖上问杨慎。
他刚刚送走了一帮子前来慰问的人,那些都是朝中官员,听说太子遇险,亲自捧了礼物前来探望。客如流水,足足应付了几个时辰才应付完。
杨慎坐在下首,摇头道:“按理该有里应外合的人才对,我派人挨个探寻了一番,居然毫无破绽。坊间都在传是容王找的人,这话是从明月楼的说书先生那传出来,而那说书先生咬死了道听途说,再多撬不出一个字。”
“明月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年突然冒出来的酒楼,宁州楚家的,在大梁各处都有分号,生意做的不小。”明月楼的来历并不难查,只是宁州楚家向来中立,与朝中各大势力均无牵扯,此次应该是凑巧。
元熠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你说若此次元晦没有站出来,事情走向会如何?”
“太子与容王彻底对上吧,”杨慎低头扯了扯袖子上的褶皱说,“其实这事若是成功,兴许不见得是坏事,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正好有理由彻底除了他。”
元熠踱步到他身后,语气阴沉地说:“黑衣人不会就是你找的吧?”
杨慎一动不动,不无遗憾地回道:“我确实应该谋划此事的,奈何棋差一招。”
“哼!”元熠回到椅子上,坐下,“元晦已经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了,别动他。”
在后宫众多皇子中,只有他跟元晦年龄相仿,小时候元晦经常带着他在御花园爬假山、摸鱼,稍大一些便偷偷带他出宫去玩。后来,元晦做了太子巡查国境,回宫时还不忘给他带些小玩意。对于大哥这个身份,元晦向来做的很好,他也承他的情。若是半年前他没有失踪,这个太子位他应该也是不会坐的。
“你不想动他,不如问问他想不想动你,”杨慎嗤笑道,“你现在坐的位子可是从他手上抢的,况且若叫他知道了他的那张脸……”
“杨慎!”元熠猛地站起,身后凳子“砰”一声倒地,惊得檐下衔泥的燕子扑棱棱乱飞。
杨慎起身拱手,毫无诚意地说:“臣知罪。”
元熠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早就说过,那件事要烂在肚子里,你若不记得,本宫不介意帮你回想回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恭顺垂头再不多说一句。
***********
杨慎回府的时候,看见杨怡和姚汐在前院的回廊说话,他远远地避开了并未走近。
“我听姨夫的意思是要亲自去找容王谈,”杨怡说,“大理寺有意看在杨家的面子,大事化了,但元晦还死揪着不放。”
两人此刻刚进府,还在前院回廊上,干脆就挑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想必他是要给那个姓温的女人撑腰,”姚汐唇线紧抿。
杨怡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人家好歹是议了亲的,应该的。”
“话说你对容王……”姚汐看她今日与容王争锋,可不像放下的样子。
“哼,与其关心我,不如多帮家里想想退路,”杨怡说,“大梁建国这么多年,头一次碰上祭台不稳,姚大人管的工部还真是错漏百出。”
姚汐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她起身转向杨怡,微低着头道:“姐姐清楚的,那伙黑衣人肯定在祭台上做了手脚。若是太子和杨大人怪罪下来,还请姐姐帮忙解释一二。”
杨怡瞥了她一眼,“你我二人情同姐妹,我自然是要帮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汐做出一脸喜色。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在这个家里说话的份量你是清楚的。”
“旁人怎么能跟你比。”姚汐看着她裙摆上的金蝶晃了下眼睛,“虽然以后当家的是杨大公子,但丞相大人始终是最疼你的。”
杨怡不置可否,她拎起裙摆,转身便走,“你先回吧,此事我会帮你留意。”
姚汐对着她的背影福了福,说:“多谢杨小姐。”
“姚小姐这是做什么呢?”杨府老管家恭敬问道,他刚过来的时候,见常与自家小姐一处玩耍的姚家姑娘微弯着腰站那发呆,故多嘴问了一句。
姚汐回神,行礼道:“魏管家。”
“姑娘这是要回府了?我帮姑娘安排轿子?”魏管家客气道。
姚汐哪敢真劳烦他,“魏管家费心了,家里已经派人来接了,多谢。”
“也好,姑娘请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老管家转身便要走。
“等等!”姚汐突然喊住他,“管家伯伯手里拿的是?”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张小像她曾经在杨慎手上见过。
老管家低头看了一眼,扬起手上的东西问:“你说这个?”
姚汐点头:“是杨大公子的东西?”
“哈哈姑娘眼尖,”老管家笑笑说,“我们公子前些日子看上一姑娘,又忘记问人家名字,这才画了幅小像让人去找。今儿个总算找到眉目了,我正要去回他呢。”
姚汐接过来细细端详。
“这温家小姐倒是长的好,就是……”老管家说。
“家世差了点,”姚汐笑着帮他补上未尽之言,“魏伯收好。”
说完这话,她略微低了低头走了。
老管家捏着几乎皱成一团的小像,一脸愁苦,他要怎么跟公子交代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9章赚钱
钱邕在容王府等了容王很久,迟迟不见人影。
女儿指使他人破坏春祭,此事可大可小。他其实最先去见的是太子,当时太子忙着与杨大人议事,只派人出来传话说:“看在杨家的面子上,让他自己看着办。”想来应该是忙着追查黑衣人的事,无意深究。
钱邕喜出望外,想着太子都不追究了,容王这边应该也好说话吧。
没想到,等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好不容易见到容王,他却说:“此事的受害人不是他,想怎么处理还得听温家小姐的。”
这摆明了是要给那位温小姐撑腰到底。
“那……这事王爷觉的下官怎样处理比较合适?”钱邕陪笑道,他平常甚少言笑,如今为了女儿,不知赔出去多少,真是造孽。
元晦瞟他一眼,手里扯过腰间白玉细细把玩,就是不开口。
钱邕等出一头冷汗,抬眼见那上好白玉,突然福至心灵道:“下官家中倒是有些好玉,若王爷不嫌弃,下官这就差人送来给王爷把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那玉都是底下人送的,价值连城,一块抵得上眼前的这个十几块。
元晦不接这茬,转头捏起茶杯,小啜一口。
“下官家中还有好茶,一并送来送来。”钱邕擦着冷汗说。
元晦终于开口了,“大人真是客气,这样,我陪大人去温府走一趟。”
“不敢不敢,有劳王爷了。”
钱邕这人精瘦,搜刮的油水收受的贿赂足顶一个州郡府库,所以日常吃穿住用都格外精细,像眼前这架马车脚踏的地方足足铺了三层上好的狐狸毛,更别提整个车身半数都镶嵌了黄金。如果不是怕太扎眼的话,相信他能打造全黄金马车。
元晦坐在里头闭眼小憩,钱邕惴惴不安地坐在下头。
不知为何,平常他面见圣上面见太子都没有这么紧张,一见容王却总怕得不行。许是容王上过战场杀过人,身上的血气太过煞人吧,他想。
“到了,大人。”车夫说。
元晦睁眼,“请吧,钱大人。”
钱邕笑笑,赶紧起身下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府也就是以前的丞相府,钱邕来过好几回。那时候丞相府人流如注,哪像如今门可罗雀,真是人走茶凉呐。
见门口有人来,李叔赶紧迎了上来。
“李叔。”元晦先打招呼。
钱邕跟见鬼一样,这位对人的态度还有这么亲切的时候?
李叔弯腰应了,“两位来见老爷?”
元晦摇头,“钱大人是来给温小姐赔不是的,劳烦李叔进去通报一下,就说为春祭一事而来。”
“嗳,那两位先随我去偏厅坐坐?我去知会小姐一声。”
“有劳。”元晦说。
钱邕跟着二人进去,没话找话道:“王爷似乎常来?”
“最近确实来的勤快些,毕竟我与温小姐正在议亲。”元晦笑的一脸和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没人跟他讲他女儿得罪的是未来的容王妃!将王妃推进水中,此事还能善了吗?钱邕简直欲哭无泪。
两人入了偏厅,钱邕安安静静寻了个椅子坐下,元晦则绕到了厅侧,盯着上头的一幅字看的出神。
“这是既白先生的字,我父亲十分喜欢。”温挽从后堂转出来,一进偏厅就见元晦盯着字看。既白先生早先年凭一帖《揽苍》技惊四座,字体风格飘若浮云、婉若惊龙,见之令人心生向往。此后天下遍布求字之人,却始终找不到既白先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只是偶尔有零星字帖流出,每每出现总要引起一番轰动。
府中既白先生的字是温父托人几经周折才弄到的,平常宝贝得不得了,刚到手那阵,只要有老友前来,温父都要拉着人家品评一番。
“你喜欢吗?”元晦低头问她。
“我自然也是喜欢的,不过我更喜欢他早先的作品,笔锋张扬肆意,一看就知其心性开阔。近来他的字虽然在技法上进步许多,却也收敛了许多,看着闷得慌。”温挽认真回他。
元晦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温挽不解。
“我开心,不行吗?”元晦说。
坐在不远处的钱邕简直如坐针毡,这就是外界传言阴鸷狠毒、阴晴不定的容王?果然传言不可信。
“还有人在等。”元晦说着将温挽引到钱邕跟前,帮温挽介绍说:“这位是户部尚书钱邕钱大人,他来是为他女儿求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等人走近,钱邕就站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小女一时糊涂,我这做父亲的代她向姑娘道歉。”
温挽俯身将躬身的钱邕扶起,说:“此事既然大人出面,那于情于理都该由我父与大人交涉。不过父亲与家母上山还愿去了,且他还不知我落水一事,那么小女就只好斗胆僭越了。”
本来嘛,人家父亲出面来调解,温家按理也该由父辈出面,温挽这话说的有理有据,钱邕信服。况且他素来知道温承章护短的很,若叫他知道自己女儿被人陷害落水,肯定不依不饶,他不一定能弄得过温承章。
钱邕赔笑道:“姑娘说的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温挽看了元晦一眼,慢悠悠说道:“我知钱小姐本性善良,之所以一时冲动,全是被旁人教唆的。”她想顺手瓦解一下那三人的同盟,至于这个“旁人”是谁,钱邕肯定心中有数。
果然钱邕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呢也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只是落水之后染了些风寒,王爷下水救我也受了寒。大人知道,家父辞官后家中艰难,这诊金真是好大一笔支出呢。”温挽说。这事说到底是她自己主动往水里跳破的局,经不起推敲,见好就收才是上策。
钱邕越听心跳的越快,他觉得自己可能高兴的太早了。但看到近旁王爷冷飕飕的眼神,却只敢硬着头皮说:“诊金温小姐不必心忧,自然由我们出,不知这诊金……”
温挽笑的温柔,“不多,十万两而已。”
钱邕咯噔一声,心想还好只是十万,他付得起。
“但王爷身娇体贵的,”温挽看向元晦,他十分配合地干咳了两声,“他用药肯定比我精贵,所以王爷的诊金肯定得比我的贵,五十万,大人觉得合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挑眉,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钱邕欲哭无泪,这两人是来打劫来了吧。
“钱大人?”元晦见他迟迟不答话,语带威胁地喊了他一声。
钱邕浑身一震,有气无力地答道:“合理,自然合理。下官这就派人准备,三日内六十万两白银定送上府来。”
元晦满意的“嗯”了一声。
“还有,”温挽又开口,钱邕哆嗦了一下,用颤巍巍的眼神看向她,“钦天监的那个侍者,大人可别忘记了呀。”
“是是是,下官记着。”钱邕说,“如此,下官便去准备诊金了,告辞。”
他一刻也不敢多留了。
“大人慢走。”温挽送客道。
钱邕跟被鬼追一样,急匆匆走了。待他不见了踪影,温挽与元晦相视一眼,均笑出声来。
时近傍晚,家家炊烟升起,炒菜的油香越墙飘过来。温挽不好在饭点的时候把人赶走,便客气道:“王爷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话说的可不诚心,温父温母带着温不韫要在寺中住上五天,李叔家中小辈有事,也不在家吃。她自己不会做饭,最多会煮个粥,而今日总不好把客人丢下,自己下厨煮粥去吧,还好家里有点心。
当元晦看见桌上干巴巴的三盘点心的时候,以为温挽是在捉弄自己。
“这是云片糕,这是桃花酥,这是栗子酥,口味都还不错,王爷吃吧。”温挽落落大方地介绍说,说完自己先捏起一块栗子酥吃了起来。这是三天前买的,有些硬了,但还能下嘴。
“不干吗?”元晦抱臂问她。
“你嫌干吗?那我给你倒点茶,就着茶吃就不干了。”温挽说。
元晦嫌弃的也捏起一块栗子酥,小小抿了一口,又干又硬,还甜的发腻,赶紧放回去问她:“你晚上就吃这个?”
“这两天家中无人,王爷就凑活一下吧。”
元晦叹了口气,问:“厨房在哪?”
温挽咽下嘴巴里糕点,眼睛亮晶晶地问:“难道王爷要亲自下厨?”
“不然呢?”元晦无可奈何地反问她,“难不成真让你吃这些难以下咽的点心?”
温挽赶紧起身,给人带路:“没想到王爷还会下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前不会,后来学会了。”元晦说,就是他失踪的那半年,身边没什么人伺候,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就这样学会了。
温挽愣了一下,她一直很好奇玉凉战败前后的元晦,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不过不着急,她总会让他亲自告诉自己的。
“那王爷很厉害哦,不像我什么也不会。”
元晦懒得接她的话,问道:“食材都有吧?”
“有,家母出去之前都给我备下了,只是她可能忘记了我不会下厨这件事。”温挽笑着说。
元晦不知这话怎么接,干脆闭嘴走路。
丞相府其实不大,前后院加起来不超过十间屋子,比一个四品官员的府邸还小。厨房在西边,很大的一间,两人进去一看,确实满满当当堆了很多食材,看来温母确实怕自己女儿饿肚子。
“洗菜会吗?”元晦递给她一把青菜。
“会……会吧。”温挽回答的很没有底气。
元晦把青菜抽回来,说:“算了,去把火烧起来。”
“这个我会。”温挽高兴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0章入骨
元晦撸了袖子站在一旁把青菜叶子一片片摊开浸在水里,温挽在不远处使劲往灶坑里填柴火,以前跟老师外出游历露宿野地的时候,老师就说过这生火呀,柴火越多,火烧的越旺。
厨房里气氛和谐,颇有些过日子的温馨。元晦偏头看看温挽,觉得若二人成婚后的日子也像这样过的话,那他大概会舍不得放她离开。
“咳咳,”元晦一走神的功夫,厨房里浓烟散布。
“怎么回事?走水了?”他有些诧异。
温挽看不见他,呛咳两声答道:“没有,火马上就着了,王爷先忍忍。”
元晦:“……”
他可能要收回刚才的话了。
元晦摸着墙走过去,在灶台跟前蹲下,看着被塞的满满当当的灶坑问温挽:“你真的会烧火?”
温挽点头,“我会。”
元晦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你去厨房外边站着吧,饭做好之前别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多不好意思,”温挽嘴上这样说,脚步却一点也不慢,因为厨房真的很呛。
元晦将满坑的柴火抽出来,嘲笑她道:“本王今日终于无比清晰的认识到温小姐却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小姐无疑了。”
温挽站在门外,探出个脑袋来问他说:“王爷是嫌弃我么?”
“有点。”元晦开玩笑道。
“哎呀,这可怎么办?婚约都快定下了,已经来不及了。”
“本王可以毁约。”灶火升起来了。
“你说什么!”温挽语带威胁。
元晦笑得眉不见眼,他很少能笑得如此开怀。笑着笑着,他突然安静下来,火光映着他的半边烂脸,将整个人照得十分狰狞。
温挽就这样倚靠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他,心想怎么会有人如此心狠,划烂这张俊脸不算还使毒让伤口无法愈合,他一定很疼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王爷,愿意聊聊你的脸吗?”温挽试探着问了这么一句。
元晦身形僵了一下,笑容倏然变淡直至消失不见,“你……怕吗?”他垂着眼睛低声问,长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温挽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问自己怕不怕,一时间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提起脚,慢慢走到他身旁蹲下,抬头望着他说:“我不怕呀,将军百战死,这是你的勋章不是吗?我喜欢的。”
元晦没有看她,轻轻摇头道:“不是,不是战场上留下的,而是……”他深吸一口气,“而是大梁的人,我当时受重伤时睡时醒,他们划烂我脸的时候我刚好醒着,可惜眼睛被蒙,只隐约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声。”
温挽攀缚在他膝盖上的手蓦然收紧,是清醒着被伤到的吗?那得有多疼。
“是谁?你查出来了么?”她语气森森地问。
元晦终于扭头看向她,说:“没有。”
“我要查,查到以后我要十倍百倍奉还!”
元晦抚上她微红的眼,语气轻柔地问她:“你在心疼我吗?”问完这句话,他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很开心。
温挽也跟着笑了,她的容王不过是刚过二十的少年,他该多笑笑的。
“我帮你治,好不好?”她轻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笑着摇头,解释说:“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大梁不允许一个毁容的人坐上皇位,它得帮我保命。”
“我们治好它,然后我日日帮你做假的疤。”既然他介意这疤,那我一定要帮他去掉,温挽想。
“日日啊,”元晦在心里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字,他觉得自己被蛊惑了,日日的意思不就是她往后会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不会分开。想到这里,他连复仇都暂且忘了,被这口头的甜头一诱惑,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那我准备准备,这几日就上门给你诊治,”温挽语气轻快地说,“现在,王爷先给我做个清蒸鱼当诊金吧。”
“好。”
厨房里有温母专门给她备下的鲈鱼,刺少无腥,肉白肥美,是温挽最喜欢吃的鱼。小时候温母刮鱼鳞的时候,温挽喜欢守在旁边看,唰唰的声音一响她就开始流口水。
如今为她刮鱼鳞的人换成了容王,他手中的刀从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刀畏生变成了不足一寸的刮鳞小刀。
心动啊。
一片鱼鳞跳出来粘在了元晦手臂上,温挽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递给他说:“王爷擦擦吧。”
**********
窗外夜色深沉,元晦皱紧的眉头在睡梦中也没松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回梦里的无定河畔不再有濒死的哀嚎,而是一片死寂;元晦也再没有无力地挥舞长刀,而是站在没过脚踝的腥臭发黑的血水里,盯着脚边烂得只剩下半张脸的头颅;头颅的躯体在不远处扔着,与一堆手手脚脚混在一起。
天是昏暗的,啄食腐肉的秃鹫无声盘旋,元晦赶走一只又来一只……渐渐的,元晦累了,累得瘫坐在地,大声喘息。
他醒来,粗喘的声音在灰暗空荡的房间里回响,鼻端仿佛还充斥着尸体腐烂的腥臭,熏得他几欲干呕。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自己还在噩梦里没有醒来。
元晦伸手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方帕子放在鼻端细嗅,帕子上清苦的香气瞬间将梦里溢出来的阴冷鬼魅涤荡干净,这是那四万玉凉铁骑葬身关北后他渡过的第一个还算平和的夜。
剩下的小半个夜元晦不愿再睡,起身燃灯,拖过桌子上的宣纸,用狼毫笔舔满墨水,提笔写下“入骨”二字,落款赫然是既白两个大字。
自那日后,两人迟迟没有见面。
为着春祭一事,元晦两次被叫进大理寺问话,两回都是在顾是非那里吃了几杯茶就回来了。因着查不到黑衣人的踪迹,祭台倒塌也一并算在黑衣人头上,整个行刺如春雨入江一般无踪无迹。至于元晦的挺身而出,则被仁敬帝以一句“还有个做大哥的样子”一笔带过。
一晃春光更盛,温府的西府海棠已经开得花团锦簇。
温母拿了把小剪刀在院子里修剪枝条,温挽搬了把摇椅半躺着晒太阳,对面书房的窗户开着,温不韫背着小手在给温父背书。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莫……”
温挽闭着眼睛,闲闲接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挽挽!”温父声音有些严厉。
温不韫偷偷觑了他一眼,继续背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温挽把脑袋转向书房,朝父亲讨好一笑,再不敢接话了。
“你呀,就是闲的。”温母揪起一朵快开败的海棠花,利落剪下,“大婚在即,也不说做点女红,成天跑来跑去的瞎玩。”
“哪里就大婚在即了嘛,”温挽瞥了眼倚着廊柱发呆的凌霜,说,“容王殿下怕是把提亲这件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凌霜回神,想了想说:“提亲用的白头雁还没备好,王爷没忘。”
温挽笑笑说:“你们王爷做事可真够慢的。”
温母嗔她一眼,糟心地吐槽道:“你就这么恨嫁?”
这话一出,书房的两人也抬眼看了过来。
温挽赶紧起身,解释道:“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王爷掏了半个王府做聘礼,准备时间自然要久一些的。”凌霜没管温母说什么,自顾给温挽解释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哇,半个王府!”温不韫转身趴在窗户上,隔着窗户眼巴巴地望着凌霜,求证道,“凌霜姐姐,王爷真的要拿半个王府来提亲呀。”
温父把书拍在桌上,冷哼了一声说:“他容王府连宫里惯常的份例都没有,更别说田地铺子,穷得连下人都养不起几个,他能拿出什么值钱的来。”
“有的,”凌霜倔强辩解道,却又不细说。
“有什么有。”温父怼她。
温挽不敢说前阵子她才刚差人把从钱邕那里诓来的六十万两银子分了一半送去王府,怕温父更不高兴。
正在说话间,李叔领着两个人进来了。
“小姐,这位小公子说是你朋友。”李叔侧身让人走上前来。
摇风掀开斗篷,“挽姐,我回来了。”
温挽倏然起身,抬头向摇风身后望去,问他:“人是盛泽带回来的?”
温父听见“盛泽”二字,也赶紧从书房出来。
摇风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那人走上前,掀开斗篷,露出一张瘦到脱相的脸。来人约莫四十出头,胡子拉碴,面色晦暗,但看手却不像是穷苦出身。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挑了温父抱手便跪,涩声道:“小人乃盛泽县衙的主簿卢泛舟,有天大的冤屈要请大人做主。”
第21章盛泽
温父赶忙俯身将人搀起来,说:“盛泽之事我略有耳闻,卢主簿随我去书房慢慢说。”说完,他转身吩咐温母道,“劳烦夫人去准备点吃食。”
温母应下,带着温不韫下去了。
“凌霜、李叔,帮我盯着点,方圆五丈之内,不要让生人靠近。”温挽肃声嘱咐那二人,随后示意摇风跟她进书房去。
进了书房,温父坐上首,将卢泛舟安置在自己旁边。温挽则拉着摇风随意挑了个凳子坐下,向父亲介绍说:“摇风跟我一同在珞珈山长大,身手了得,女儿很信任他。”
“摇公子。”温父点头问好。
摇风起身回礼。
温挽拎起茶壶给摇风和卢主簿各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日前我让阿摇代我去了趟盛泽,目的是探查下水患情况,若有隐情,顺便带知情人回来。”
“有劳摇公子了。”温父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摇先说吧。”温挽将茶盏放在他面前。
摇风点点头,沉默片刻后开口道:“盛泽已成鬼城。”
此言一出,温父与温挽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卢主簿将话头接过来,条理清晰地说:“沅江半夜决堤,江水倒灌进县城,不到片刻便已没了屋顶。几万人在睡梦中就成了孤魂野鬼,活下来的十不存一,全部聚到了天境山脚下。”
说到气愤处,他双眼猩红,狠狠砸了下桌子,“州府不急着救人,反而急着封锁消息,将灾民全部圈在天境山,不准灾民随意走动,敢走就直接杀人。灾民没饭吃,县令大人去州府讨粮,打开州储粮食的常平仓一看,里头半粒粮食都没有。县令大人找知州杨乾元要说法,反被关进大牢,不久便传出了死讯。”
“后来呢?天境山脚下的灾民如何?”温挽压着怒火问。
“死了没人收尸,伤患无医可救,活人没饱饭可吃,”说道这里,不光卢主簿声音哽咽,连一向冷情的摇风都眼泛泪光。
卢泛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刚开始每天放半碗稀粥,活活饿死了几百号人,后来改成一天两顿,粥也变浓稠了些,但粥中掺了石子沙土,只勉强饿不死人罢了。”
温父从刚才开始便在强压怒气,额上青筋暴跳,太平地界为何还会有这种闻所未闻之恶事!大梁果真是烂到了骨子里,偏偏这把臭骨头上还有一众付骨之蛆在敲髓吸血。据他所知,甘州知州杨乾元是杨家旁支里还算出息的一个,早些年以才名被举荐入仕。甘州地处江南富庶地,是个粮仓,在他的治下常平仓居然还能是空的,简直丧心病狂。
“县城呢?”温挽垂着眼睛问。
“县城的水倒是退了,但腐尸遍地。官府怕滋生瘟疫,不让活着的人进去收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泽的惨状温挽早有预料,但想不到他们竟能狠绝至此。
她起身踱步,在书房内来回走了数圈后,盯着卢泛舟的眼睛,冷静问他:“你可能保证上述所言句句属实?”
卢泛舟指天发誓,“如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事到如今,必须行雷霆手段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救治灾民。想到这里,她踱步至温父跟前,双膝跪地,低声说:“父亲,女儿曾杀一人。”
**********
书房议事的几人直到入夜才出来,凌霜等到他们都歇下了,才飞身去往王府。
她径直来到容王寝室,敲了敲门,隔着门板道:“爷,温姑娘要为盛泽翻案。”她知道,王爷多半是醒着的。
果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细说。”
“是。”凌霜跟着走了进去。
元晦点着烛火,将其端至桌前,自己挨着烛火坐下,问凌霜:“她无凭无据,为何突然想到要为盛泽翻案。”
“回爷,”凌霜站在他跟前,低着头说,“温姑娘早些时候派人去了盛泽,今日带回来一人,似乎是盛泽县主簿,听主簿的意思盛泽如今与炼狱无异。城中横尸遍地,城外天境山下,灾民衣不蔽体,三餐无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一拳砸在桌上,奇道:“杨乾元死了?”
凌霜摇头。
他压下怒气,问:“她打算怎么为盛泽翻案?”
“温小姐打算先以柴稷之死开局,后切入盛泽。”凌霜简短说道。
“好一个以身入局,”元晦咬牙切齿地说,说完他语含无奈地问凌霜,“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能看顾着自己一点呢?”诱柴稷动手是一次,春祭上主动入水也是一次,如今还打算借自己为引子给盛泽翻案,真是狠呐。
凌霜不解,“爷,温小姐为何不直接让盛泽来的主簿去报案?”
“她那是怕主薄报案没有用,你想想京兆尹、刑部、大理寺哪里没有杨家的人,一纸诉状可能还没送到杨长吉手上,就被底下人拦住了,然后再来个杀人灭口。”
“她插进去,这案子就能立?”凌霜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着实没看清楚温挽绕这个大圈子究竟想干什么。
“怎么不能,”元晦恨恨地说,“老百姓最喜欢看的民杀官戏码,随便露点口风出去,必然掀起风浪。等人人都翘首以盼后续的时候,再引入祝小兰之死,掀开盛泽水患,最后祭出主簿这个大招,盛泽案必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可温小姐当初是以瞒住盛泽水患为条件,才出了京兆尹的。现在她出尔反尔,岂不是会狠狠得罪杨家?”
“所以我才说她对自己狠!”元晦即敬佩又心疼,但凡她在朝中有座靠山,何至于次次以身犯险。又或者他速度再快一些,在她之前解决水患一事。
“那……爷,咱拦她么?”
元晦被她问的猝不及防,拦?怎么拦?跟温挽说你不要涉险救那些灾民,我们想其它办法。可他的第一个方案已经失败了,再寻下一个机会又要花一段时间。即便温挽真的愿意等,那些灾民却等不了,多等一天就会多死几个人。
“爷?”凌霜见他发愣,又问了遍。
元晦撑着桌角慢慢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一圈又一圈。
终于,他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不拦。”
说完,他又似后悔一般,脱口而出:“我再想想。”
元晦在房间里焦躁地转了近半个时辰,最后狠狠捶了下桌子说:“凌霜,随我去趟温府。”
“好。”凌霜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身后烛火未熄,一切归于平静,只是那杞梓木雕花圆桌裂了好大一条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姚汐这两日夜夜难眠,一闭眼就是揽苍山上杨慎望着那个温家女的眼神,痴迷、不舍、纠结……她从未在杨慎眼里看到过那么多鲜活生动的情绪,多数时候他只会戴一脸温和的假笑看你,眼里平静无波甚至一片冰冷。
她夜不能寐,觉得杨慎已经情根深种,而对象却不是自己。
应该在揽苍山上淹死她的,为什么她没有死!姚汐想。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一脸疲惫地打开房门,贴身丫鬟呈珠见她气色不好,小心问道:“小姐没睡好?”
姚汐不想说话,转身自顾去了妆镜前坐下。
呈珠拧了热毛巾给她拭脸,又问:“小姐今日想梳什么发髻?”
姚汐没回话,而是端详着铜镜里自己的脸,问成碧:“温家小姐跟我比,谁美?”
呈珠看了眼镜子,小心翼翼地回道:“奴婢没见过温小姐,但奴婢知道她阴鸷狠毒,肯定不如小姐温柔端庄。”
“嗯?此话怎讲。”
“小姐不知道她杀过人吗?”呈珠压低声音,凑近她耳畔细声讲,“就在京兆尹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汐挑眉,从铜镜里看向呈珠的脸,“你听谁说的?”
“听我表哥说的,他在京兆尹当差。听说是提剑直接抹的脖子,血都喷到府尹大人眼睛上了。”
“此事当真?”姚汐声音中有掩不住的惊喜。
“千真万确,”呈珠一激动没压住声音,被姚汐瞪了一眼后赶紧收声道,“死的那个叫柴稷,是个通判,没成家,不过养了个情人。”
姚汐双手撑住桌子,指骨使劲到发白,“住哪里?”她问。
“啊?”呈珠没跟上姚汐的节奏。
“我问柴稷的情妇住哪里?”姚汐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好像是在雀喜胡同,跟软玉楼挨着。”
“软玉楼是?”
呈珠窃笑,“是青楼呀,小姐。”
姚汐愣了一下,神不思蜀地拈起一点桃红色口脂,轻轻点压在唇上,点完又细细端详镜中的自己一番,突然发狠用衣袖擦掉口脂,换上正红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姐用正红的口脂更显气色呢。”呈珠说。
姚汐浅笑,“呈珠,”她拉起呈珠的手,缓声说:“帮我去雀喜胡同找那个人来。”
第22章入狱
“哎,听说没?大理寺的人又去温府了?”街上一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齐人高的糖葫芦,倚在热包子摊的桌子上对老板说。
老板正给人拾包子,闻言头也不抬地接话道:“干嘛?又是去赶人的?”
“这回不是,”小贩搁下糖葫芦,凑近老板低声说,“听说温家小姐杀人啦,杀了个狗官。”
“嘶,”老板被包子热气烫了下手,“你这一天天的,嘴巴里没一句牢靠话。人温小姐长的跟仙女似的,能杀人?杀鸡都不敢吧。”
小贩跺脚,“是真的,死的那个叫柴稷,柴疯狗你知道吧,被他惦记上不死都得脱层皮。”
老板往他怀里塞了个包子,说:“去去去,卖你的糖葫芦去,别在这妨碍我做生意。”
“唉,你咋不信呢,”小贩把包子塞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说:“好吃嘿,香。”
“信啥信!死的要真是柴狗,老子就去给温大小姐供长生牌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嘿嘿,柴狗盯着你的这两年不好过吧。”
老板“哼”了一声,撩起袖子把手臂伸到小贩跟前,愤愤地说:“看到这些疤没?老子身上全都是,全是拜柴狗所赐。这条街谁没被他祸害过,赚的钱全进他口袋了,不给就往死里整人,这种人死了活该,呸!”
说完,他顿了顿,“咱是不是有日子没见柴狗过来晃悠了?”
小贩撇撇嘴,还他一串糖葫芦,擦擦嘴巴走了。
“嘿,老板,包子咋卖?”
老板回过神,做梦一样跟客人说:“柴狗死了……”
******************
未过正午,温挽就被拘进了大理寺。
在大梁,民杀官是重罪,须得交由大理寺审理,而负责温挽案子的人恰恰正是老熟人顾是非。
此刻堂下跪了原告柳荫荫与温挽,前者一脸青白,正断断续续诉说着柴稷消失多时未归家一事,自己多方查找,只找到尸体,杀人凶手正是身旁这位身着白衣看似瘦弱的女子。她的诉状滴水不漏,显然是有人捉刀。
顾是非端坐在上头,神情严肃,与平日里插科打诨的他大相径庭,“民女温氏可有什么要说?”他声音冷峻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垂眸:“民女无话可说。”
她这边话音刚落,堂外霎时炸开了锅。大理寺平日里审案从不对外开放,今日这案情有些特殊,还未开堂便有数十百姓围在堂外,要求观审。如今温挽半句辩解也没有,直接认罪,这让大家一时难以接受。
“姑娘有冤屈尽管开口呐,那柴稷平日里欺压乡民、鱼肉百姓,姑娘杀他天经地义。”开口的这个大汉顾是非认得,是街口买大肉包的。
“就是,杀人的罪名可不能随便认。”
“定是那柴稷欺人太甚。”
“我也觉得,不然这么娇弱的一个小姑娘,能杀得了人。”
围观百姓七嘴八舌,定要大人审慎处理。
顾是非看了一圈,问温挽:“再问你一次,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温挽张了数次嘴,最终半个字也没说。
顾是非见人群中有几个悄声退走,隐晦地朝温挽点点头,随后他说道:“既然温姑娘无话可说,那么本官问你几个问题。”
“大人请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为何要杀柴稷?他人死在京兆尹,为何京兆尹没有当场立案?”
“这……”温挽装作为难的样子,众人从背后看她,只见她单薄的背兀自发颤,好像想起什么十分恐怖的事一样。
“但说无妨,本官自会为你做主。”顾是非威严说道。
温挽颤巍巍看他一眼,犹豫半天,还是不敢说话。
围观百姓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杀人这事定有隐情,只是人家姑娘碍于不知什么原因,不敢开口。
“若你还是不说话,本官也救不了你!”顾是非继续说,他声音充满着压迫,当他认认真真审起案来,还真是吓人,那位原告柳荫荫就被吓的不轻。
温挽几乎要急得哭出来,“大大……人。”
今日份的戏份已经做足,再继续逼问下去温挽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暗暗给顾是非使了个眼色,顾大人立马说道:“本案有诸多疑点,待本官查清后再行升堂审理,民女温挽暂时羁押,任何人不得探视,退堂。”
*****************
回去牢里,温挽自己打开牢房门,规规矩矩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是非看得眼睛直愣,看看周围同样傻眼的差役,心塞地挥挥手让大家下去了。
“我说小姐,你别把进牢房搞得跟回自己家一样成么?咱好歹装装样子。”顾大人站在牢外,隔着木头牢壁跟她说。
温挽一脸的莫名其妙,建议道:“再来一遍?”
顾是非摆摆手。
牢房阴暗潮湿,仅有的光源还是从高高的窗户透进来的,灰尘在光线里无所遁形,逼得温挽不得不用衣袖捂住口鼻,放缓呼吸。
顾大人抱臂,嘲道:“你何必来吃这种苦,容王那边已经快成事了,只需再多等几日盛泽必得救。”
“等不了了。”温挽说,“以我为引,速度会快些。”
顾是非不是不清楚这点,所以他才格外钦佩温家小姐。别的世家小姐春采春花夏裁纱,只有她为了千里之外的百姓奔波游走,公堂跪了,大牢也住了,也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那位。
“明日,京兆尹的李沧声会来,祝小兰的案子将由他来引出。”顾大人端肃说道,“杀人一事你不许再认,否则结案时我不好偏袒于你。”
“大人将偏袒二字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真的好吗?”温挽调笑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柴稷这人作恶多端,若非民不告官不纠,老子早把他就地正法了。不管什么原因,你杀他都是为民除害。只不过这种事以后少做,姑娘还是得对人命心存敬畏才行。”
温挽收起笑容,认真道:“大人说的极是。”
“嗯,你休息吧,晚点他会过来。”
“大人慢走。”
第23章中毒
入夜后,地上潮气上涌,温挽合衣卧在干草上辗转反侧。
这牢房是顾是非专门给她腾出来的环境最好的一间,但仍旧湿冷阴暗,人在里头待久了,从里到外都被浸透了冷气。就在她终于昏昏欲睡的时候,外边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温挽心中欢喜,赶忙起身去看,结果看到的竟然是一个被黑色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肉圆子。
“是宋大人呐。”她有些失望,“大人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宋湍合不说话,只用宽大的袖子捂着口鼻,闷声闷气地说:“温姑娘言而无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温挽屈起一条腿,右手松松搭在上头,问:“此话怎讲?”
“柴稷之死与盛泽一事息息相关,这案子如今被炒的沸沸扬扬,当中难道没有姑娘手笔?”
宋湍合隔着牢门质问她。
温挽借着牢里灰暗的光,细细端详手指,看也不看宋湍合,轻笑一声说:“大人这话有意思,难道我闲来无事,搞个杀人的罪名,把自己送进牢里玩?”
宋湍合被噎了一下,不知如何应答。
温挽缓缓起身,踱到宋湍合跟前,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问:“究竟是谁将柴稷之死捅出去,大人查清楚了吗?况且今日在堂上,关于盛泽之事本姑娘一个字也没有说,大人不妨去打听打听。所以,究竟是谁出尔反尔?”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温挽猛地一拍牢门,吓得宋湍合倒退一步。
他无端想起面前这人轻描淡写将柴稷抹了脖子的画面,心中一阵胆颤。难道是他们猜错了,此事与温挽无关?
温挽见对面的人一脸呆滞,温和了语气:“大人屈尊前来,就只是责问?”
宋湍合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瓷瓶,用两根指头捏着瓶身穿过栏杆递给温挽。
温挽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接,问他:“这是什么?”
“上头给的药,盛泽之事若是没被捅出去,姑娘自会拿到解药。”宋湍合一直伸着手,手略微有些哆嗦,生怕她一个暴起,将他手砍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接过瓶子,打开瓶塞略看了看,凉凉地说:“是丹碧啊,发作时面若桃花,腹如刀绞,三次发作则药石无医。敢问大人,为何不直接给毒药,岂不是更保险?”
她怎么识得毒药啊!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宋湍合绿着脸,内心一片崩溃,“是是是上头吩咐下来的,本官……我也不知道。”
“若我不吃呢?”温挽塞上瓶塞。
“那温大人他们可能就……”宋湍合被她倏然淬血的目光吓得赶紧收声,连连解释道:“不不是我说的,是他……”
温挽挑眉问道:“他是谁?”
宋湍合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你拿回去吧,我不吃。”温挽将瓶子递还给他。
宋湍合不敢伸手去接,劝道:“反正你也不打算往外说这件事,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我看那位是真没想要你的命,你放心,一旦此事了结,我定双手奉上解药,我发誓。”
温挽沉默着看着他。
宋湍合急得冷汗都下来了,打又打不过,劝又劝不动,只得软声求道:“姑奶奶,你就别为难我了,你不吃我回去没办法交差,他们还得派另一个人来逼你,到时候你恐怕更吃亏。”
温挽一想,宋湍合说的也有理,何况丹碧而已,她又不是解不了这个毒。想到这里,她从瓶中倒出一颗毒药,捏到宋湍合眼前,不冷不热地说:“请转告那位,赠药之情,我温挽总有一天要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她片刻不曾犹豫将药吞入了腹中。
宋湍合眼看着她吞下毒药,又周身检查了一遍,确认她确实将毒药吃下后,才慢慢收起了满心的恐惧,倨傲开口:“明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希望温小姐记得。”
此人变脸如此之快,倒叫温挽开了眼见,她一只手挑起锁门的铁链,挑眉看向宋湍合说:“大人猜猜看,扯断这根铁链我需要多长时间。”
话音才落,铁链应声而断,“哎呀,真不结实。”温挽冷笑着说。
宋湍合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冲出了牢房。
“大人慢点跑,夜深天黑,小心脚下。”温挽假惺惺提醒他,这话音刚落下,就听见外头砰一声巨响,想来是宋大人摔倒了。
杨家人做事如此之周全,超乎温挽预料,她觉得自己有些低估了对方,不知明日的事能不能顺利进行。
温挽想事正想的出神,听见动静的时候元晦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跟前。只见他单手抱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和一件狐裘大氅,另一只手掀掉铁链,大大方方就这么进来了。
“冷么?”他问。
温挽直起身子,回他:“冷。”
元晦俯身将被子放在一边,抖开大氅将她整个人都包住,温声问她:“还冷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冷了。”温挽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说:“宋湍合受人之托来给我下毒,威胁我不准把盛泽的事说出去。”
元晦倏然一惊,扶着她的肩膀拉开距离,上上下下打量好几眼,急道:“什么毒?可有那里不舒服?”
“疼……”温挽红着眼睛,望着他说。
“疼?哪里疼?我这就去找御医。”
温挽拉住他,偏头笑着说:“肩膀疼。”
元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自己的手指因为过于紧张而死死地掐着她的肩膀,吓得他赶紧松开手。
“别紧张,丹碧而已,我自己能解。”
丹碧!关北大漠上沙蛛的毒汁混了鬼阴藤制成,元晦在玉凉关时就久闻其大名,听说是乌伽王庭用来处置叛徒的毒药,发作时肝肠寸断,能将人生生疼死。
“需要哪些药材,我这就派人去准备,你现在就解开它。”元晦站起来看着她说,语气坚决,不容反对。
温挽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说:“等这件事了了吧,不差这一两天。”
元晦低头看了一眼,愣住,犹豫半晌才用商量的语气说:“先解毒可好,万事不及你身体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好。”温挽又晃了晃手。
元晦无奈地单膝跪下,将被她晃掉的大氅拉起来,再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裹好,说:“解药可以不制,但用着哪些药材得先告诉我,我好派人去准备起来。”
“好。”
话毕,元晦吩咐下人拿来笔墨,温挽口述,自己执笔,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才算完事。
“拿过来我瞧瞧。”
元晦把纸递给她,“你看可有写错的?”
温挽认真瞧了许久,将纸递还给他,说:“错倒是没有错,不过为何王爷的字瞧着这么眼熟呢?总觉得在哪见过,写的真好,有筋骨。”
元晦将纸交给下人,低声交代了两句,没好气地怼温挽说:“现在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吗?”
温挽笑笑,老老实实缩回大氅里,跟只小鸡子似的不动了。
“看来杨家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好对付。”元晦捞过被子,在温挽身上又盖了一层,说,“好在我们原本也没想让你跟杨家直接对上,散播消息的人我已经找了,整个案情审理,我都会让大梁百姓知道的清清楚楚。”
“嗯。”温挽点头,“你什么时候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待会就出城,等事毕,我来接你。”说到这里,元晦认真看着她说,“抱歉,这种时候不能站在你身边。”
温挽自信一笑,说:“我可不是需要人护的小姑娘。”
元晦也跟着笑了,“我知道。”
***************
宋湍合从牢里出来没有回家,而是连夜去了杨府。
杨府灯火通明,杨慎、姚巳阡、权铮等人一见宋湍合回来,便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怎么样?”姚巳阡问。
宋湍合粗喘着站定,扫了一圈没见着右相,犹豫着不知要不要等人。
“不必等了,家父年纪大熬不住,先歇下了,宋大人说便是,我会如数转达。”杨慎说。
宋湍合连忙躬身行礼,回道:“回大人的话,温家小姐已服毒,明日应该不会乱说话;那原告柳荫荫挨不到天亮,剩下的祝大海,本官实在找不着人。”
“顾是非呢?人收买了吗?”姚巳阡接着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位顾大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连他的面都没见着,更别说收买了。”
权铮想了想,说:“听说顾是非十分疼爱他的小妹顾央央,不然明日派人把她请来杨府小住几日?”
“上巳节后,顾央央就被远远送走了,人根本没在上京。”宋湍合说,这个主意他自然是打过的,只是派人去顾家茅草屋转了几圈,始终不见除顾是非以外的人影,一打听才知道人被送走了。
“权大人明日移架大理寺吧,两司会审。”杨慎低声说,他高高坐在上位,有些背光,半张脸笼在阴影里,整个人看上去阴鸷极了。
姚巳阡抚掌大笑:“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是,公子。”权铮说。
“盛泽那边该做的准备先做起来,万一纸包不住火了,一定要确保下去查案的人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杨慎继续说。
“下官已经安排下去了,保准不露半点破绽。”姚巳阡恭敬回道。
杨慎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说:“露点破绽也不要紧,诛你九族就是了。”
姚巳阡吓得直哆嗦,心中把那个挑起这桩事端的人骂了百八十遍。
“她怎么说?”杨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姚巳阡一脸茫然。
“没问你。”
正在眼观鼻鼻观心的宋湍合福至心灵道:“温小姐说,赠药之情,她总有一天要还的。”
闻言,杨慎倏然转身,背对着大家挥挥手,意兴阑珊地说:“都回去各自准备吧,大家的小命能活多久,全靠自己努力了。”
“是。”
第24章黄雀
未到卯时,顾是非就醒了。
他睁开眼,偏头朝窗外望去,浅淡晨光从窗户缝隙里漏进来,再一点点晕染开,冲淡了屋子里墨一样的夜色。
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起身穿戴洗漱完毕,步行朝大理寺走去。未到正门便见大理寺周围乌泱泱围了上百人,全是前来观审的百姓,比昨日只多不少。
看来容王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想必待会堂上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原方不动宣扬到大梁各地去,真是刺激,他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让让让,大人来了。”有守门的差役远远看见顾是非,三两步挤过来帮他开路。
众人应声给他让开一条路。
“有劳。”顾是非温和点头致谢。
见他很好说话的样子,有人壮着胆子道:“大人,虽然草民知道民杀官是重罪,但那柴稷为官不仁,祸害乡民,死有余辜,还望大人从轻判罚。”
“对对,”众人附和。
顾是非板起脸,“即便柴稷有罪,那也该交由官府处罚,若人人都像她一样动用私刑,那还得了。”
“法理不外乎人情,还望大人酌情处置。”
顾是非循着声音望过去,嘴角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这人他见过,在容王府。看来今日容王还安排了不少煽动舆论的人呐,真是心思缜密。
他点点头,拨开人群继续往里走,同时吩咐差役道:“去把人带来吧,即刻升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温挽如今是犯人,被带上来的时候脖子上套了枷锁,手腕跟脖子磨得通红。
顾是非眼皮一跳,他直觉这些帐最后都会算在他身上。
“还未定罪,是谁给她戴上的?取下来!”顾是非交代差役说。
差役支支吾吾。
“取下来!”顾是非低声重复了一遍。
“我看谁敢!”
差役应声下跪。
顾是非看过去,脸色微变,沉声道:“是权大人呐,大理寺审案,不干刑部的事吧。”
权铮冷着脸,径直走到顾是非身旁站定,示意差役多加一把椅子。
“大梁建国至今,还未曾有过民杀官这类丧心病狂之事,右相十分关注,故遣本官过来协同审理。”权铮说。
话已至此,顾是非不好说什么,只脸色十分难看的任由权铮坐到自己旁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听案头说昨日温小姐已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不知顾大人还有什么好审的?”权铮看也不看他,反而面无表情地盯着温挽说,“难道大人怜香惜玉不成。”
顾是非脸色又黑了一成,“权大人莫要信口雌黄,此案疑点甚多,且受害者作恶多端,自招杀机也未可知,”他冷哼一声,“大人如此着急为柴稷伸冤,难不成与他是一丘之貉?”
两人主理刑诉多年,论口才不分伯仲。
权铮懒得与他多说,凉凉开口道:“大人还不开审?”
顾是非拿起惊堂木狠狠一拍,惊得权铮目光微颤了颤,“带京兆尹通判李沧声。”
差役应声带了身材高大的李沧声上来。
“堂下姓甚名谁?”
“鄙人李沧声,时任京兆尹通判。”
“温氏杀人一案你可有听闻?”
李沧声不急不缓回道:“回大人的话,温家小姐被迫杀人的那天,小的恰在当场。”他欲细说,被权铮摆手制止。
“既然他已目睹温氏杀人,那么人证已足,顾大人可以结案了。”权铮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铮此话一出,堂外数百围观百姓立时骚动起来,他们互相望望,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赞同。
“岂能如此草率结案。”
“背后定有隐情。”
众人议论纷纷。
权铮还欲说话,被顾是非一拍惊堂木截住了,只听他高声道:“肃静!此案由两司会审,本官不同意结案,李大人请继续。”
“是,”李沧声躬身回道,“柴稷曾以铁鞭抽打温小姐,后又言辞无状。初时温小姐尚还忍让,后面柴大人似与温小姐有争吵。”
“他们吵什么?”顾是非问。
“当时下官在门外,听的不真切,好像是因为柴大人杀了人,他欲杀人灭口,反被温小姐反杀了。”李沧声说的真真假假,但在外人听来,此案已足够猎奇吸睛,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绰绰有余。
“温氏,柴稷杀了何人?”顾是非眯着眼问温挽。
权铮也瞪着眼睛看过来,他眼泛凶光,瞪得温挽一阵哆嗦,“民女,民女不敢说。”
顾是非简直想夸她做戏做的一流,太逼真了,太像一个被强权压迫的良善妇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你说你就说!公堂之上,难道你还怕有人对你不利?”
温挽想扶额,她忘记跟顾大人说自己被迫服了毒,还真就一句话也不敢说。
“说吧,姑娘快说吧。”堂外众人说。
“再不说小命就保不住啦。”
“就是,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审案审到这份上,主审人的作用好像不太大了吧,顾是非想。
温挽还打算再扛一会儿,毕竟毒这玩意儿也不能太不当回事。
“草民有冤要诉!”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人,五十开外,满脸沧桑,哭嚎着就这么冲上堂来。差役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跪倒在地。
权铮一开始还有些疑惑,直到那人开口。
“草民是祝小兰的叔父祝大海,草民那可怜的侄女祝小兰躲过了盛泽的大水却没躲过父母官的大刀呐……”
“住口!”权铮猛地站起,额上青筋暴起,吼道:“把人给我拖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大海不理,继续说:“人才刚投奔到我家,就被柴稷杀了,唔……”
“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权铮双手撑着桌案,俯身吼道,恨不得亲自下来将人扔出去。
差役应声要来拉人,顾是非“啪”一声拍桌而起,“我看谁敢,”他环视一圈,面朝祝大海说,“你继续。”
祝大海连连点头,“我侄女死后他们连尸体都没留给我,后来更是派人来杀我全家灭口,亏得草民命大逃过一劫。”
“柴稷为何要杀祝小兰?”顾是非问。
权铮算是看出来了,这伙人分明是算计好了要给盛泽翻案。
“顾大人,有些事过于追根溯源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坐下,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对顾是非说。
顾是非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本官为天地正心,为万民请民,从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哼!”权铮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堂外百姓对案情发展已经开始一头雾水,不是说民杀官么?怎么又冒出官杀民了?那个祝小兰是什么人?
至此,温挽、李沧声两人功成身退,安静退到一边看顾是非发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柴稷为何要杀祝小兰?”顾是非又问一遍。
祝大海悲愤开口:“他们想要灭口,不想盛泽水患全县被淹的事传出来,不想让天下人知道甘州知州贪污河款草菅人命!”
堂上一时落针可闻。
片刻后,堂外数百人一片哗然,他们没想到背后居然有如此大的隐情,全县被淹,那得死多少人。
同一时间,刚刚发生的事已经变成抵报,快马加鞭送至大梁十三州二十八郡。
“来人,把人都带回刑部,细细审问。”权铮说,他话音落下,四面八方涌出十几个刑部差役,上来就要抓人。
顾是非匆匆几步跨到祝大海身前,护住他说:“权大人当我大理寺无人吗?”
权铮坐定不动,咬着后槽牙道:“若事实真如祝大海所说,那案子也该发由刑部审理,顾大人是想越权么?”
“本官今天还就越权了,”顾是非怒道,“来人,把无关人等请出去。”
“是!”
大理寺差役应声而动,与权铮的人两两对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堂上气氛焦灼,顾是非正不知该如何推进此事,直到元晦带着亲卫进来。
温挽皱眉,按计划元晦不该来。
元晦扫视一圈,见温挽居然戴了刑部重刑犯才用的枷锁,当即大怒,狠狠甩了权铮一巴掌说:“谁给你的胆子锁本王的王妃,给我解开!”
权铮低头梗着脖子咬着牙说:“王爷是要明目张胆的偏袒杀人凶手吗?”
元晦戳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回他:“我对她不是偏袒,是偏爱,懂?”
温挽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
元晦说完,一把掐住权铮脖子,将人双脚离地提到温挽跟前扔下,说:“给老子亲自解开。”
权铮差点被他掐断脖子,一被松开,人咳的都快断气了。
他抖着手极不情愿地解开温挽的枷锁,恨恨说道:“王爷再怎么护着这个女人,她也是个杀人凶手。”
元晦一掌将人拂开,把温挽护到身后说:“用得着你提醒!滚吧,别在老子眼前晃悠。”
权铮手紧紧捏成拳,努力压下胸中怒火,说:“本官是朝廷命官,奉右相之命来此是为协助办案的,王爷将我赶走是几个意思?我劝王爷最好不要跟右相作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啧,”元晦皱眉,“最近怎么老有人喜欢教本王做事呢?”
话毕,他飞起一脚,直接将权铮踹出公堂,重重落在地上。堂外百姓见他胸口凹下去好大一块,吓得一个二个不敢大声喘气。
“还不把你家大人送去医馆?晚了本王怕他小命保不住。”元晦朝那几个刑部差役说。
那几个人吓得两股颤颤,脸色青白,听见容王的话,忙不迭扛起权铮跑了。
“顾大人继续吧。”
元晦朝顾是非努努下巴说。
第25章毒发
顾是非重整威严,问堂下跪着的祝大海说:“盛泽之事,你知道多少?”
“回大人的话,小人的弟弟祝大山一家在盛泽做生意,前段时间突然断了联系,后来侄女祝小兰来投奔我,说家中遭了水灾,人都死了。官府却不管不问,把活着的人全部圈禁起来。”祝大海条理清晰地说,“我侄女偷跑出来后,一路都没被发现,反倒进了京城没多久柴稷就找上门来逼死了我侄女。”
他的这些话显然打了无数遍腹稿,说出来一句废话也没有。
“若你句句属实,那本官定将此事追究到底,绝不姑息。”顾是非说,“我问你,可还有别人知晓盛泽水患一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是非是想把那位盛泽来的主薄引出来,不想容王暗暗朝他摆了摆手,示意时机未到,暂时押后。
他赶紧改口道:“你说有人追杀你?可知是谁?”
祝大海摇头,“草民是听说今日审理柴稷被杀一案,这才跑来试试运气,希望得到大人庇护,至于是谁一直在追杀草民,草民不知。”
其实他清楚,肯定之前追杀侄女的那帮人,从盛泽来要么从甘州来,再不然就是京兆尹的人,总之这些人想杀他灭口,他这才跟容王合作求庇护。
温挽与元晦互看一眼,他们清楚,盛泽水患一事到这里已经基本清晰了,再多无论是容王还是顾是非都做不了,毕竟事关重大,肯定要交由皇上裁决。不过今日过后,杨家再想遮掩是不可能的了,这也是温挽他们此举最大的目的,逼着朝廷查证救助盛泽。
“你脸怎么这么红?惹风寒了?”元晦注视着温挽的脸,低声问她。其实刚才他一进来就见温小姐脸色不太对,以为只是一时的,没想到情况越来越严重。
温挽没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轻轻摇了摇头。
“盛泽水患这么大的事,大人想必得先上报才行,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等上头裁决再说。”元晦对顾是非说,他想尽快结束审理,带温挽下去看大夫,毕竟她身上还带毒,谁知道这毒什么时候发作。
顾是非点头,“王爷说的极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话音刚落,温挽突然闷哼一声捂住腹部,紧接着一口血水直接喷到元晦前襟上,那温热的触感烫得他狠狠哆嗦一下。
“温小姐。”顾是非连忙起身。
温挽有些恍惚,这毒为何比她预期发作的时间提前这么多,好痛,像有把刀插在腹部使劲搅动。又有一口血哽在胸口,这回她用自己的手捂住了,没再把血弄到王爷身上。见元晦被吓得呆愣在那,温挽朝他笑笑,虚弱安慰道:“别……别怕。”
元晦猛地回神,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唤到:“挽挽!挽挽!”
温挽还在咳血,她眉头紧锁,呼吸急促,渐渐昏了过去。
元晦脱下氅衣裹住她,把人横抱起,吩咐近卫说:“去宫里请太医,带到王府去,快!”
话毕,他又转头对顾是非说:“大人,温氏由我先代为看管。”
这本不合礼法,但事态紧急,顾不得这许多了,“劳烦王爷,”顾是非说。
***********
太医跪伏在床边,把着温挽的脉,沉吟片刻后,说:“小姐体内似乎有两种极为霸道的毒药在相互冲撞,故而引得气血逆行,老夫可以用银针暂时压制药性,但若想彻底解毒,还得对症下药才行。”
元晦站在近旁,急声问:“暂无性命之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太医起身,转向元晦,“不过解毒倒有些麻烦了,只解一样不行,得两个同时解……”
元晦扣住他的手臂,殷切问道:“解药,大人可有办法?”
太医慌得小退了半步,说:“王爷说的丹碧老夫倒略有耳闻,另一种却实在没见过。”
“丹碧的解药我去找,”元晦松开他的手臂,扭头注视着床上的人说,“剩下的就交给太医了。”
“是是是,”太医连连道。
“您老是杏林大家,定能保我夫人平安,”元晦凑近太医放缓语气道,“对不对?”
太医被他阴鸷的眼神吓得差点瘫倒在地,“对对,王爷说的是。”
“爷,宫里来人,招您觐见,人在前院等着。”屋外有人喊。
元晦不耐道:“让他等。”
“这……”那人犹豫了片刻,说:“来的是高禄高公公。”
高禄是大内总管,皇上近臣,很受倚重,从来不做这种跑腿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又如何?”元晦说。
“是,爷。”
“等等,去温府把凌霜喊回来,快点。”
“是。”
**************
盛泽的事被闹的很大,大理寺庭审还未结束,整个案情的始末就被说书先生编成了段子,在大梁大街小巷来回传。
扬长吉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
宋湍合颤巍巍站在下首,连头也不敢抬。姚巳阡也是,如丧考妣。只有杨慎安然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慢慢喝茶。
“你们一个二个都是一部之首,竟然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脑袋长着不用的话,不如割下来丢去喂狗!”扬长吉骂道。
“顾是非背后有元晦给他撑腰,否则他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一夜之间找齐这么多人?”杨慎慢悠悠地说,“宋大人,身边的狗该清一清了,咬主人的那种可不能留。”他说的是李沧声,要不是李沧声坐实柴稷杀人,那祝大海跳出来也没用。
宋湍合噗通一声跪下,汗如雨下,连声道:“下官明白,下官回去就好好理一理前院后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姚大人呐,”杨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凉薄惊得姚巳阡心如擂鼓。
“你查出来是谁把温家小姐告上大理寺没?”
姚巳阡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下,垂着脑袋道:“下……下官不知。”
“呵!”杨慎冷笑,“去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就知道了。”
“啊?”姚巳阡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慎起身,缓步踱到姚巳阡跟前,抬腿一脚将人踹倒在地,踩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姚汐的婢女呈珠不久前曾去找过柳荫荫,这个柳荫荫是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姚巳阡霎时被吓得面无血色。
“我……我……”
杨慎收回脚,扫视一圈瘫倒在地的两人,恨声道:“废物。”
扬长吉拎起盛满热水的茶壶,想也不想便扔到杨慎脑袋上,那茶壶应声而碎,茶汤混着血水湿了杨慎半边衣裳。
“你也是废物,现在长了嘴巴会说,早干什么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显然是习惯了,脸上神色半点没变,只伸出一根手指,从额角沾了一点刺眼的血水下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良久,他轻笑一声,道:“气大伤身,父亲年纪大了,该少动肝火。”
话毕,他俯身搀起姚巳阡,说:“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一起想想应对之策才是正经,父亲,你说呢?”
杨长吉粗喘一声,默认了。
姚巳阡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垂着眼睛不敢去看他额头上的伤口,低声附和道:“是是,大公子说的是。”
宋湍合早已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派去盯着大理寺审案的下人回来了也不敢进来,缩在门口张望。
杨慎招招手。
那人刚跨进门槛就跪下了,哆哆嗦嗦恨不得膝行进来。
“说话。”杨慎面无表情地催他。
下人磕了个头,说:“回大人的话,大理寺那边已经暂时结案了,顾大人说涉案人等均等待圣裁,包括盛泽水患一事。”
“嗯,还有吗?”
“还有祝大海和李沧声均被顾大人带回了家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点头,顿了一下,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温家小姐呢?”
“温家小姐在堂上突然呕血不止,被容王带回府医治去了。”
杨慎额角青筋狠狠跳了一下,压下面上微异的神色道:“知道了,下去吧。”
第26章雨夜
权铮竖着进的大理寺,横着出来,这笔账自然算在元晦头上。他前脚被人抬出大理寺,后脚告状的折子就进了御书房。
皇子当着百姓的面殴打大臣,这让百官的颜面往哪搁。
为此,仁敬帝匆匆将人宣进宫,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又罚他闭门思过半月,另外还赏了个城门尉给元晦,让他思完过滚去看上京的城门,这处罚不可谓不重呐。
不过闭门思过也有好处,可以专心照顾人。
温挽自昏迷后一直没有清醒过,刚开始还能喂进东西去,到第二天就连药都喂不进去,哪怕勉强喂进去,不一会儿就吐出来了。
为了不让她把喝进去的药再吐出来,太医让人拿来枕头把她上半身垫高,但毒性发作疼起来的时候,温挽总会满床乱滚,滚完再沾着满身湿汗呕吐。
每每这个时候,元晦都会亲自去投了毛巾来,细细给她擦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丹碧的解药元晦早就亲自去宋湍合府上要来了,要不是得留着宋湍合处理十几宗状告柴稷鱼肉乡民的案子,元晦还会接着打。话说自从柴稷被杀一案闹上公堂后,越来越多受害者露面,要求从轻处罚温家小姐。虽然大理寺曾说相关涉案人员要交由圣上亲自裁夺,但仁敬帝显然更重视水患一事,没心思管这个,只说让京兆尹看着办。
宋湍合不敢犯众怒,也不想得罪容王,加上心虚,便轻轻放过了,让温挽赔偿原告柳荫荫五千两银子草草结了案。
倒是温父从未想过自己乖巧的女儿手上居然沾血,虽然这背后有隐情,但他始终难以接受,所以从开审至今,他都没有露过面也没帮着温挽多说一句话。
另一种毒太医始终没有头绪,元晦把宫里能用的太医全部抓进了王府,逼着他们日以继夜地研究,进度还是很慢。
元晦这两天寸步不离守着人,温挽毒性一发作,他就手贴着后心用内力给她梳理翻涌的气血。后来她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元晦便干脆像抱孩子那样让她背靠在自己怀里,自己则靠在墙上,不分日夜的揽着她,时时施以援手。
以前,即便安安稳稳躺床上元晦都很少有能入睡的时候,如今僵坐着怀里还抱了个人倒是睡的很好,那些诡谲阴郁的梦也很少找上来,他仿佛获得了某种神迹一般的豁免。
这夜无端下起了小雨,雨丝细如牛毛。凌霜守在屋外,抬头望着漆黑天空,屋内昏黄的光从窗户透出来,将她整个人渡上一层温柔的色泽。
“嗯……”温挽低吟出声,凌霜知道她的毒又发作了。
元晦从浅眠中惊醒,揽着温挽的手微微收紧,将手贴上后心,缓缓输送内力。待她的挣扎幅度变小后,元晦疲惫地收回手,笑说:“不就是刚见面划了你一刀,后头又昧下你一方手帕,怎么还起来这么费劲呢?”
温挽呼吸沉重,像是听见了这话,又像是没听见。
“以后你要是再以身犯险,我就不管你了。”元晦絮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被他吵醒了,神色恹恹地用头顶着他的胸口艰难地转了个身,面对面趴俯在他身上,涩声说:“听见你说不管我,我就吓醒了。”
元晦一动不敢动,太近了……手也撑在身体两侧,不敢往人家身上招呼。
“感觉怎么样?”他轻声问。
温挽把沉重的脑袋搁他肩膀上,轻声说:“好多了,”静了一会儿,她又闷哼了下说“疼”。
元晦手掌抚上她后心,内力像温热的水缓慢浸润她的四肢百骸,“这得算到聘礼里才行,”元晦说,“我这几日使的内力比我过去使的一年还多,如果你不还我,那我就亏大了。”
温挽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将脸转向他耳侧,呼着灼热的气息说:“算在聘礼里。”
元晦忍住想摸耳朵的冲动说:“都中毒了,就老实点吧。”
温挽轻笑出声。
“太医在给你研制解药,快了……”
温挽意识昏沉地听着。
元晦听见她渐渐绵长的呼吸,慢慢不说话了。这呼吸与自己的交融在一起,像是抚平了他灵魂深处残破尖锐的呼喊。她像冬日午后悠长温暖的日光,像山林深处的涓涓细流,像玉凉八百里黄沙上轻柔拂过的风,是他做梦也不敢肖想的救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早就明白,他该拽着她往上爬,可他怎么舍得。
在温挽昏睡到第四天的时候,杨慎来了,带着药王谷的石崇白石老,来给温挽诊治。
人是杨慎快马加鞭去求来的,据说跪了一天一夜,进王府的时候他的腿还是瘸的。
元晦没有拦他们,恭敬把石老迎进了屋。
石崇白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说话做事慢条斯理,哪怕见着床榻上面如白纸的人,也能操着慢悠悠的语气先把无关人等赶出屋去。
元晦站在院子里,被风一吹头疼的厉害。他揉着额角看向身旁的杨慎,凉凉说道:“你逼她服毒的时候,有想到现在这茬吗?”
“你除了缩在她床榻上,做过其它有用的事吗?”杨慎回他。
元晦很少能被人噎住,杨慎是一个。
“行了,别装了。”石崇白抱臂看着床上的人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温挽眼睛偷偷遛开一条缝,见屋里只剩石崇白一个,赶紧一翻身下床使劲活动筋骨,说:“您老怎么来了,您不是知道我身上带了千年血玉髓么,一般毒药奈何不了我。”
石崇白自己摸到桌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嗓子道:“你夫君跪在我房前一天一夜,怪有意思的,我贪看热闹,就顺势跟着来了。”
“我夫君?”温挽转腰的姿势顿了一下,不解道,“我夫君日夜抱着我,没离开半步呀。”
“嗯?”石崇白走到门口,偷偷拉开一条缝,指着杨慎轻声说,“那个俊俏后生不是你夫君?”
温挽过去顺着石老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了,她想掀开杨慎的头盖骨,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旁边那个高大伟岸的,才是我夫君。”
“烂脸那个?”
温挽一言不发看着他。
石崇白立马改口道:“目光坚毅,双臂有力,好!”
两人坐回桌边,石崇白感叹一声,“我看那姓杨的小子待你一片赤诚,可惜啰。”
“我身上的毒丹碧就是他让人逼我吃的。”温挽幽幽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崇白睁大了眼睛,“上京的人都这么会玩?”
温挽小小翻了白眼,她在床上躺得浑身酸痛,刚落座又站起来说:“您来也好,可以多陪我父亲说说话。”
“我堂堂药王,千里迢迢来陪聊?”
“上京市井繁华,天南地北的行脚商人都在这里,说不定您能寻到一些在药王谷寻不到的奇珍异草。”温挽说,“或者您去盛泽,帮忙诊治一下灾民。”
石崇白摇头,“盛泽你大师兄去了,用不着我,还是京城适合我。”
屋外,元晦见不得杨慎一脸关切的表情,开始赶人道:“我听说上边要彻查盛泽水患一事,你不打算回去遮掩一下罪证吗?万一揪出点什么,你杨家百年基业不就完了。”
杨慎表情都没变,“多谢王爷关心,盛泽一事本官虽然深表遗憾,但确实与我杨家没多大干系。”
都是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主,元晦听见这番厚颜无耻的发言,一点也没觉得意外,反倒是杨慎大方承认的话,他才会觉得意外。
“杨大人可真是自信,不过我听说这次派下去的巡查组除了顾是非外,还有司造局的管事和兵部的人,文武齐全,杨乾元那傻子怕是招架不住吧。”
“招架不住不正好吗?”杨慎终于转头看向他,“正好给盛泽死去的百姓赎罪。”
元晦比他高半个头,闻言,居高临下对上他的眼睛,说:“我有时真是看不懂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有时也看不懂你。”
这话元晦选择性地没去听,继续说:“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对你而言,杨家重要还是天下百姓重要?”
“我有得选?”杨慎半步不让,“没有杨家,手治百姓于我而言就是天上云;依靠杨家,我才能搅弄风云,不是吗?”
“天下黎民百姓不是你掌中的玩偶,杨慎!”元晦皱眉。
杨慎眸光深邃,叹息一般说道:“连您都是我的掌中之物啊王爷,您还有空操心旁人。”
元晦上下打量他一眼,奇道:“你怕不是得失心疯了。”
屋内,石崇白又趴在了门缝上。
“他们怎么还不打起来?”石崇白急道。
温挽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接话,干脆闭口不言。等他看够了热闹,才开口说:“我毒解了,您老喊他们进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玩够了?”
“玩够了。”
***************
大理寺庭审后的第二天,顾是非就被招进了宫,没人知道皇上交代了什么,只知道顾是非出宫后,组建盛泽巡视组的圣旨就下来了,工部、户部、刑部的人一个也没有,倒是破天荒把兵部侍郎郁长冬和司造局的管事魏老揪出来组成了巡视组,再加上一个顾是非,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督查水患的,倒像专门过去查案打仗的,因为郁长冬还带了支百人的锦衣卫。
为此,民间疯传甘州要反,杨乾元真是八张嘴都说不清。
不过朝中倒是都能看懂皇上此次的安排,工部、户部、刑部都是杨家人,甘州官场上下也都是杨家人,说不定在盛泽这场祸事上,工、户、刑三部都有牵涉,自然是要派无关的人去。而兵部的郁长冬脾气冷硬,从不站队;魏老不问朝事,顾是非也是个收买不了的硬骨头,派这三个人去倒也合适。
第27章解毒
对于石崇白,按道理上来说温挽该喊他一声老师,但因为她拜连世在前,已经有一个师傅了,石崇白即便想收她也收不了。但温挽于用毒上又极有天分,比他那几个徒弟都厉害,放着这么个天才不教,他着实难受。所以即便没有师徒名分,他也按头认了。
好在温挽虽然口头上不喊他师傅,该有的礼数却一点也不少,待他如亲师傅一般。
丹碧这种三流毒药,石崇白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徒弟应付得了,但听那俊俏后生说人昏迷不醒,他就来了兴致,他才不承认自己稍稍有那么一点点担心呢。
“外头那两个,进来吧,人醒了。”石崇拜拉开门,对元晦和杨慎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抱手,恭敬问道:“敢问神医,温姑娘的毒解了吗?”
石崇白点头。
杨慎喜极,俯身拜了拜说:“多谢神医。”
拜完,他转身便走了。
石崇白微微瞪大了眼睛,这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他此生还是第一次见。倒是元晦,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提脚进了屋。
“哎,我说你这小子,人家还知道谢谢我,你怎么半个谢字也没有。”石崇白对他不满极了,长的丑还没礼貌,也不知道小徒弟的眼光是怎么回事。
元晦闻言,脚步都没停一下,“挽挽是我妻,您是她的恩师,也就是我的家人,自家人谈谢字不是太生份了么。”早在温挽提出要给他治脸的时候,就跟他讲了自己与药王石崇白的渊源。
这话说的在理,听完还叫人怪舒坦。
元晦蹲到床边,视线与温挽齐平,柔声道:“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会儿半眯着眼,气若游丝地说:“都好了,让你担心了。”这几日元晦吃吃不好,睡睡不好,也没心思收拾自己,整个人胡子拉碴的,憔悴了很多。
元晦摇摇头,“你好了就好,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整两只烧鸡,再来半斤梨花白,”石崇白站在后头,接话道。
“我这就派人去明月楼给石老买。”元晦说,说完他继续温声问温挽,“蒸鱼想吃吗?我给蒸两条苍鱼尝尝看?”
“苍鱼!你府里居然有苍鱼,我不吃烧鸡了,我也要吃苍鱼。”石崇白吵嚷道。
“白老舟车劳顿,不如先下去休息。”温挽转头,对上石崇白,缓声说。
石崇白:“……”
元晦也跟着附和道:“是本王考虑不周。”
这俩口子,真是一个比一个黑。
“白老先休息,苍鱼和烧鸡我会让下人送进房间去。”元晦起身,转向石崇白,恭敬说道。
石崇白摸了摸雪白的胡子,矜持地点点头,心中却在想:“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下人带着石崇白走后,元晦与温挽相视一笑。
“想起来走走吗?”元晦柔声问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
难道,他看出来我是装的吗?
元晦看她惊疑不定的神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其实第二天在给她输送的内力的时候,他就发现温挽体内的霸道冲撞的两股力温和了许多。再后面,发作时还会特意避开紧要位置,于是心中便有些怀疑。
后来抓到她偷偷睁眼,就更加确定了。只是看她玩的那么开心,加上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所以就陪着她演了这场戏。
“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元晦找补了一句。
两人均一脸尴尬地看着对方。
最后,温挽默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元晦笑了。
****************
顾是非一行人在接到圣旨后的第二天就出发了,直接略过甘州,浩浩荡荡去了盛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本按盛泽主簿卢泛舟的说法,盛泽县城应该处于荒废状态,灾民全部被集中看押在天境山脚下,郁长冬带军队过来就是为了解救灾民。
不想来到盛泽城门口,却见城门大开,城内外行人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一派安居乐业的热闹景象。
顾是非与郁长冬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魏老也是听过盛泽水患一事,他来主要代替工部的位置,查看沅江堤坝修造有没有偷工减料。如今看城中样子,有没有水患还两说呢。
“先去县衙。”顾是非说,“主簿卢泛舟任上的县令姓方名胜,水患后多方奔走,后死于积劳成疾,在民间声望极高。我们去县衙看看,方胜之后任官的是谁?”
郁长冬沉吟片刻,他比顾是非年长,考虑问题更长远,“若水患一事属实,那么他们未必不会在县衙动手脚,这样,咱们兵分两路,我去县衙探探情况,你跟魏老去江边探查下决堤一事是否属实。”
“郁侍郎说的在理。”魏老说。
“大人思虑周全,下官自叹不如。”顾是非拱手。
郁长冬不耐听这些虚话,拍拍他的肩膀走了,给他留了二十来人应急。
盛泽县依山傍水,山便是天境山水便是沅江。原本沅江自西北向东南流正好,但到了这里生生被天境山截断,朝南边拐了个大弯,盛泽县城便躲在这个大弯里。
近年来,随着沅江河床不断抬高,治河的人却只知道抬高堤坝,不懂清理河泥,如今河床都快有城墙一半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温挽才会说沅江决堤,盛泽县城跟池塘蓄水差不多,灾情只重不轻。
顾是非搀着魏老走在江堤上,沅江水咆哮着奔流而去,江面宽到一眼望不见边,叫人心生敬畏。
“人呐,可以不敬畏鬼神,但一定要敬畏天地。你瞧眼前的滚滚江水,人力跟它比起来算什么?”魏老感叹道。
“您说的是,”顾是非恭敬回道。
魏老曾主持修筑过望州的束水大坝,望州在大梁边境,与乌伽接壤,两国靠一条无定河区分国界。早些年无定河水流湍急,一到丰水季就频频决堤,两岸百姓困苦不已。
后魏老在无定河上游主持修建了河水分流的束水大坝,使河水流经望州的时候水流变得平稳,成了滋养两岸的母亲河,至今魏老在大梁和乌伽民间都还有很高的威望。
魏老沿着江堤慢慢走着,江上风大,顾是非脱下自己的外裳披在魏老身上,说:“风寒,魏老注意身体。”
“你这孩子倒是心细,”魏老夸了一句,“依你看,这江堤牢不牢靠?”
顾是非点点头,他从刚才就一直在找所谓的决堤处,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江堤牢固规整,一点破溃的痕迹都没有,难道决堤是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魏老笑着摇摇头,叹道:“你呀,亏的不是工部的人,半点天分也没有。”他指了指右后方,“你看那边,堤坝下方。”
顾是非顺着魏老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只是草长的貌似不太好,有些东倒西歪的。
“看出什么来了没?”魏老问。
顾是非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又摇了摇头。
魏老无奈地敲了下他的脑袋,紧紧肩上的外裳说:“那片草是后来移栽过来的,根还没扎稳,所以叶子都蔫的很。如果我没猜错,那边就应该是决堤口了。走,过去看看!”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段堤坝该是月前决堤的那段,为了应付他们这伙人临时新修的,堤坝下的土地应该也是被冲得不成样子,后又从别处植了些草草树树的来遮掩痕迹,心思不可谓不缜密。若换个经验浅些的,兴许也就被糊弄过去了。
顾是非精神一震,赶紧跟上。
魏老走过去,蹲在堤坝边,随手摸了块石头,沿着堤岸敲敲打打。良久,他指着一根条石说:“来,帮我把它敲下来,我看看里头。”
顾是非招来两个随侍,三两下就敲了下来,敲下来后他们就傻眼了,里头居然填的是碎石杂草……
顾是非望着奔腾咆哮的江水身体一阵发寒,这纸糊一样的长堤究竟能挡住什么!
“唉!”魏老一屁股坐在江堤上,随手从条石缝隙间捏起一块豆腐一样的糯米灰浆,举到眼前,他浑浊的眼睛逐渐爆出冰一样的冷冽寒气,眼前的糯米灰浆用的居然不是糯米,甚至连粳米都不是,而是发黄发臭的陈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河堤一般用条石砌筑而成,条石与条石之间用白灰、黄土和糯米浆进行粘结。上好的糯米灰浆干透后比石头还硬,敲不碎烧不坏,是筑堤必备的材料。
糯米栽植不易,寻常富户一年都吃不上一次糯米,修筑河堤如果用陈米充数,那得有多少赚头。这帮人,居然连临时做假都不舍得花钱。
魏老拽着顾是非的手踉跄起身,一字一顿说道:“一定要把这帮蛀虫拿下,老夫要拿他们祭江!”
顾是非低头,对上魏老微微湿润的眼睛,坚定地说:“晚辈万死以赴。”
第28章鬼城
对于被容王不小心戳穿装病一事,温挽就算心再大,也不好意再赖在人家床上不下来。偏偏容王不走,就这么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她。
他存在感太强,温挽捂着脑袋静了一会儿,实在顶不下去,干脆自暴自弃掀开被子,坐起来说:“你想怎么样嘛?”
元晦不说话,一双带钩子的眼睛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眼神逐渐闪躲,这才开口说道:“以后不准拿身体说事。”
温挽的脸一点点热起来,小声回他:“知道了。”
“嗯,”元晦点头,伸手从旁边取过大氅递给她,温声问:“想起来走走吗?”
温挽扬起脑袋,看着他倏然笑了,就是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无奈地摇摇头,弯腰把大氅披在她背上,将人捞起来放在床边。
“温府那边我派人去打过招呼了,温夫人说让你养好身体再回去。想来大概是因为老师还在气头上,怕你回去挨骂。”元晦说。
“晓得了,”温挽说。
她把腿搭在床沿上,脚尖松松踩在踏脚上,许是木头的脚踏有些凉,她圆润白嫩的脚趾俏生生缩成一团,元晦看见愣了一下,赶紧扭过头去。
“咳……我让人把白老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了,你暂且先住下……”说到一半,他觉着周身的光亮突然暗了些,一转身下颌擦着温挽的额发过去了。
温挽仰起头,两只手扯着大氅的系带,拉长声音问元晦:“王爷,这个要怎么系?”
元晦低头迎上她的目光,他早就知道温挽的眼睛很美,那里头藏着清晨林间的薄雾与暖阳,沉静而明亮。对视半晌,他突然抬起左右捂住她的眼睛,将视线重重压上那肖想已久的花瓣一样娇艳的唇角。
温挽察觉到了那股有如实质的视线,笑意一点点蔓上嘴角。
元晦能感觉到掌心里她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胡乱扑打着,像蛊惑的作乱的手轻轻撩拨着自己。他最终还是没有吻上去,用右手帮她系好带子,悄悄退走了。
重见光明后,温挽没有马上睁眼,而是就着仰头的姿势抬手抚上了嘴角,笑得怅然若失。
这次自曝,元晦为了不让她直接跟杨家对上,动了很多他花费大力气埋的暗桩,像姚汐身边的呈珠和京兆尹的李沧声,还有很多没直接暴露的人,都为保她一人奔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当然以身相许也行,但对方好像不这样想。
那天之后,她搬去了东院,白老的隔壁。
容王府不大,分中院和东西两偏院,中院前厅待客、议事,前厅后面是一座名叫归音的小院,院中正房便是元晦的主卧。王府西院住了下人及亲卫,空房不少,东院现在是白老在住。
其实她身上的毒并没有完全清干净,中毒这件事说来也是她倒霉,自小白老就会时不时让她试着自己制毒解毒,小的时候不懂事,制好毒都是先给自己吃,解得了就解,解不了就让白老帮忙。
长此以往,身体里面就积了些毒素。这些毒平常倒是没什么,还能帮着她抵御一些寻常毒药。这回的丹碧不知怎的,跟身体里原本的毒性相冲,这才莫名其妙提前发作且来势汹汹,逼得她下大血本解毒,亏死了。
温挽搬进去之后就很少露面了,天天在屋子里研究治疗元晦脸伤的药。之前她在大理寺监牢里诓了元晦不少药,就是打算用在这里。而且趁白老在,有不懂的地方她正好找得到人问。
凌霜则又被派出去了,说是去接顾是非的妹妹进京。元晦担心杨家人拿顾央央威胁顾是非,决定还是将人接到跟前亲自照看比较好。顾父顾母去世的早,顾家只剩顾是非和顾央央两兄妹相依为命,要是顾央央被人拿捏住,顾是非真能干出当场倒戈的事。
元晦这两天仍旧在家闭门思过,白天闲来无事就坐在书房练字,不过大多数时候他提起笔蘸饱了墨却久久落不下去,直到斩了卷。
他知道那人就住在东院,却一次也没去看过她,她也再没来找过自己。
闭门思过第十天的时候,温挽站在书房外喊他,只喊了一声,便见元晦隔着窗户探身出来瞧她。
温挽歪着头看他,觉得他这样可爱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事?”他板着脸问。
温挽一言不发走过去,直接捧住他的脸细细端详。
元晦脸上纵横交错着十余条刀口,刀刀皮肉外翻,露出鲜红的嫩肉,且因为刀口喂了毒的缘故,伤口一直结不了疤,偶尔甚至还会腐烂,不仅恐怖而且恶心,他自己都不会盯着它细看。
“别躲,”温挽轻声说,“这是我初步研制出来的解药,里头掺了蓝腹沼蛛的毒液,毒性霸道,须得控制用量,以后上药都得找我,你自己不能上。”
没错,温大小姐是故意的,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它。
说完,她用指腹沾起一点药膏,轻柔的在元晦脸上涂抹着。
元晦无奈地闭上眼,任她施为。
时值春末,日光盛大泛滥,元晦闭着眼睛,仍旧觉得它刺眼极了。
抹好药,温挽将药膏收入怀中,拉开一点点距离,问他:“有什么感觉?”
“有点凉。”
没涂之前,元晦右脸受伤处总是火辣辣的,虽不很疼,但终究不舒服。涂上这个药以后,伤口凉凉的,舒坦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那就是有用了。”温挽笑笑,“以后每天早中晚各涂一次,连涂五天就好了。”
其实三天就够,但五天嘛也行的。
“好。”
“对了,盛泽那边情况怎么样?”她最后一次听见盛泽的情况还是魏老遇袭。
提到盛泽,元晦眼神瞬间锋利,“不太好。”
***********
话说那日,郁长冬带人直接去了盛泽县衙,接待他的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须的贼眉鼠眼的自称盛泽县令的人,名叫胡文彰。此人见人先笑,有问必答,十分配合。
按照胡文彰的说法,盛泽上个月确实不幸遭了水患,不过情况不很严重,只是小小的决开了一个口子,很快就堵上了。
“那胡大人的意思是百姓以讹传讹?”郁长冬问,他此时站在县衙后堂的院子里,盯着墙脚一块发黄的污渍满脸阴沉。
胡文彰不动神色挪过去,挡住他的视线,笑着说:“应该是了,如大人亲眼所见,县城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郁长冬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文彰嘿嘿一笑,说:“大人真会说笑,难不成一城的百姓都是假的不成?”
“胡大人倒是提醒我了,”郁长冬长袖一甩,转身便朝县衙外走去,“本官出去转转,大人不必跟了。”
“是是,”胡文彰连连答是,语气诚惶诚恐,面上却阴郁骇人。待郁长冬走远后,他招手喊来身边的侍从,低声说:“让外边的人都机灵些。”
“是!”
郁长冬走出县衙,长街两侧都是摆摊叫卖的人,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肉馅大包子的,还有卖菜卖字画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他在胭脂水粉摊子旁边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抱臂站着,站了得有半柱香的时间。
暗中盯梢的侍从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位京里来的大官想做什么。
郁长冬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转身走了,挑了远一点的那个字画摊子,又站着看了半天。
“大人,咱这是?”李沧声问,他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佥事。自上次在大理寺把柴稷杀人一事抖搂出来后,他就改头换面被悄悄提拔成了锦衣卫指挥佥事,为避风头,这次干脆跟了顾是非出来。
郁长冬眼睛盯着字画摊前的一个读书人说:“这个人在摊前来来回回走了不下五遍,”说完,他指着不远处的摊子,“那边买珠花的,一桩买卖也没成。”
李沧声压低声音:“您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长冬四下望了一眼,脸色阴沉,说:“九成是,先找个客栈歇脚,等顾大人回来我跟他商量下。”
“客栈定好了,不远,大人随我来。”刚进城没多久,李沧声就让人把城中最好的客栈给包了,“把大人安顿好我就去城外迎一下顾大人。”
“嗯。”
李沧声带了十几个人把客栈检查一番,又派人把客栈上上下下团团围住,这才带了人出城。
他们这一行人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这点李沧声是知道的。
盛泽水患这么大的事,他临行前已经从顾大人那边知道的清清楚楚,如今实地来到这本该千疮百孔的县城,却见它好端端在那杵着,真是细思恐极。李沧声站在城外,回头看巍峨城门上的“盛泽县”三个字,简直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走走!”他搓搓手臂,招呼众人道。
那江堤离县城并不远,李沧声带人走了没多远就见顾是非搀着魏老匆忙往这边跑,身后是与蒙面人缠斗的锦衣卫。
他赶紧带人迎上去,将魏老和顾大人护在中间。
“尔等竟敢袭击朝廷命官,就不怕诛九族吗?”李沧声手提大刀,扬声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蒙面人不应,领头的招呼一声,又全都不怕死地冲了上来。
李沧声手腕一转,提着大刀杠上了领头那个。他也是流民军里出来的人,身手都是战场上实打实磨练出来的,刀法大开大合,一刀下去把那个领头的虎口都震裂了。
这帮蒙面人看起来像是杀手,各个身手不凡且一下手全部都是死手,锦衣卫诸人虽然也不弱,但招架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不一会儿,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李沧声一脚踹开扑上的蒙面人,左右看看,高声道:“撤!”
话落,他左右手各提起顾是非和魏老,匆忙朝远处跑去。
顾是非自己四肢不勤,早就跑得快断气了。魏老更是,他年纪大,多走几步都喘,这阵脸都白了。
李沧声跑的艰难,蒙面人却在后头穷追不舍。
终于,县城就在跟前,多跑两步就能进去。可人都跑到城门下了,城门却轰然一声关上了。
李沧声目眦尽裂,狠狠锤了下大门,大骂一声:“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29章屠城
他们一行前前后后共出来了近四十多个人,如今李沧声粗略数了下活着的不到十个。
他跟这些临时调来的锦衣卫虽然不熟,但这些半大小子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小命没丢在战场上,倒丢自己人手里,这让他格外不忿。
“你们带魏老先走。”顾是非按着肚子艰难开口,他跑岔气了,“一定要把魏老安全送回去,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顾是非说的算是个好办法,只要魏老活着回去上京,就不愁盛泽的案子翻不动。
“小顾!”魏老不愿,“不准乱说。”
李沧声可不敢把他丢了,他知道顾大人跟容王是好友,要是自己救不下这个人,容王不会放过他的。
顾是非见领头这个大高个撕了一截衣摆把弯刀绑在手上,就知道人家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蒙面人近在眼前,顾是非几乎可以闻见他们刀尖上腥臭的血腥味。他急得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一看旁边的傻大个还傻乎乎杵在那打算死护着自己。
他跳起来狠狠朝李沧声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说:“赶紧滚!盛泽数万百姓的命债全系在魏老身上,就算你死了也要护着他回去,听懂没!”
李沧声被他拍的有些懵,转头看了眼这个斯文瘦弱的顾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是非从旁边人手上抢了一把刀,推着李沧声的背说:“你先去把魏老安顿好,回来接我,去啊!”
最后两个字,他是吼出来的,带着哭腔,没办法,他也怕死啊。
说话的功夫,蒙面人已经追了过来。
李沧声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好。”
随后,他将魏老背起,捆在背上,一个人也没带就这么趁乱冲了出去。
蒙面人见状要追,顾是非跑过去拦,他手里紧紧攥着刀,哆哆嗦嗦地指向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吼道:“不准追!”
那黑衣人见状愣了一下,接着狂笑起来。
他是知道眼前这人是个大官的,长的白净,手无缚鸡之力,明明怕的要死,还非得逞英雄。
黑衣人饶有兴趣地扯下面纱,露出一张年轻的过分明艳的脸,只见他意味深长地说:“我让你三招,要是十招之内你能碰到我,我就放你们一马,怎么样?”
顾是非此时顾不得这许多,他只想拖延时间,让魏老跑的越远越好,“随……随你。”
黑衣人双手缚于身后,笑着说:“行,你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是非少卿的位置是靠着读书断案坐上来的,生平没杀过人也没怎么见过血,如今要砍人,着实需要酝酿些勇气出来。
“我数三声,大人您若还不动手的话,刚才的话可就不作数了哟。”那人说道。
顾是非闻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攥紧刀。
“哦,对了,提醒你一下,刀锋不要对着自己,要对着我才行。”黑衣人戏谑说道,引得他身后的人一阵哄笑。
有人看了看顾是非涨红的脸,起哄道:“大哥这哪是打架,分明是调戏人家。”
话音刚落,顾是非便闭着眼睛闷声冲了上来。
杨恹噙着笑错开一步,眼看着顾是非跌跌撞撞要摔倒,便伸手一捞,把人拦腰抱起。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
顾是非猝不及防对上他好看的眉眼,呆愣片刻后连忙粗喘着推开他,梗着脖子道:“要杀就杀,做什么捉弄人!”
杨恹摆手,故作无辜。
顾是非咬咬牙,又提刀冲了上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挨上杨恹半片衣角,反而被他像猫捉老鼠一样逗着玩了半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十招,杨恹玩够了,手腕一转将人制在怀里,刀锋紧贴他的脖颈。
顾是非觉得拖延这么久,魏老应该已经跑远了,于是干脆放弃挣扎,仰着头主动露出欣长的脖颈,说:“要杀赶紧杀,别耽误老子投胎。”
“别急啊,”杨恹偏头端详片刻,说:“这么好看的脖子,切断可惜了,我看看朝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话毕,他上下打量顾是非一眼,打量完将人一把推出去,狠狠在他后背划了一刀。
顾是非瞬间倒地,人事不知。
旁边的人上前还欲补刀,杨恹拦下,说:“算了,把人丢后山去。”
“是。”
“你们几个,继续去追,追上就地杀了,提头来领功。”
“是。”
此间事了,杨恹朝城门上观望的人挥挥手,示意对方打开城门,大摇大摆地回县衙交差去了。
胡文彰早早等在县衙里,见人进来赶紧掩上院门,问他情况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恹将刀丢给身边人,先去桌边倒了杯茶一口饮尽,随后才慢悠悠回胡大人说:“顾是非处理了,魏老头那边还在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跑不了多远。”
“人没死光?”胡文彰皱着眉头问。
“没。”杨恹敷衍答道。
“那得劳烦杨弟再跑一趟,把所有人的人头都给老兄带回来。”
杨恹是杨家旁支的旁支,讨饭长大,前几年被杨乾元收养在身边,论在杨家的地位,无论如何都要比这姓胡的老头强上一些,不耐听他指挥,“要去你去,老子累了。”
胡文彰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还是语重心长劝道:“事到如今,咱们只要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还望杨弟受累,再谨慎些。”
杨恹抬起腿哐当一声踹翻面前的桌子,说:“要不是看你心思深,大哥能让你蹲我头上拉屎?如今咱一人管一头,我已经按你说的把盛泽会说话的全都弄死了,搞事的大官也弄死了,别的你他妈少说话。”
“你!”
**************
“甘州想反?”温挽有些意外,她刚刚听元晦讲,甘州那边毫无赈灾迹象。按说盛泽水患闹这么大,甘州那边就算做做样子也该拨点款慰问一下,何至于一点动作也没有。
“反倒是不敢反,”元晦单手撑着窗棂,“只是又蠢又狠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退后一步,坐在屋下回廊上,看着他说:“他们如此肆无忌惮,还不是瞧着朝中无人敢跟杨家作对。”
元晦轻嘲出声:“这大梁啊,其实也就换个姓的事。”
如今杨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跟他家对着干,根本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最后一个敢跟杨家叫板的人温相已败,后来人就更不敢了。
“有王爷在,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温挽说,她这话绝不是安慰他,元晦手里有多少底牌,恐怕没人知道。
“姑娘谬赞了。”
“好说好说,”温挽顺着他说,“依王爷看,盛泽之事如何处置?”
元晦从窗棂上收回手,抬头看了眼天色,叹息一般说道:“横的怕不要命的,既然他们不想要项上人头,我成全他们就是了。”
***********
顾是非醒来的时候天上正飘着小雨,雨丝打在他脸上,不仅不觉得凉反而觉得舒爽许多。
他长吸一口气,不想自己半身浸在脏水里,一吸气,粘稠的水混着恶臭直充鼻腔,呛得他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一出声他才知道自己多半是发烧了,咳声嘶哑,微不可闻。
他叹口气,双手撑着松软的不知什么东西勉强直起身来,抬头望去,一时间他恍然觉得自己身处地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顾是非一声厉叫冲到胸口却哽在喉咙里吐不出去,粗喘半晌才发出嗬嗬的声响。
原来他被人当做尸体扔到了一万人坑中,目力所及,全是死不瞑目的尸体。尸体腐烂程度不一,有些已经露出森森白骨,有些却还算完整,看样子像是死去不久。
尸体层层叠叠,黑黄发绿的肉烂成一堆,不远处更是有野狗分食尸体。那野狗啃着半个头颅,头颅一只眼睛已经没了,另一只则空洞地望着顾是非。
顾是非收回目光,低下头,他身下枕着一半大的孩子,七八岁的样子,长相俊秀,有书卷气,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一样。
他挣扎着想退开,可他腾挪半天也才挪开一小点距离。接着,他撕心裂肺的呕吐起来,呕到只有胆汁,最后竟然呕出血来。
昏迷过去之前,他恍惚在坑边见到了老熟人。
傲血亲自跳下坑去,将顾是非带了上来。
他原本带了人在沼泽地帮王爷逮白头雁,那地儿的白头雁都被他们薅秃之后,终于接到了王爷的秘令,说是让来盛泽帮顾大人。
也是赶巧,他们在离县城不远的地方遇上了李沧声,这才知道盛泽被屠而顾大人正在被人追杀。
傲血带来的这支人是元晦手里精锐中的精锐,也是当初活下来的玉凉铁骑,虽然只有百来个,但以一当百不在话下。
队中人各有所长,有擅长追踪行迹的,有精通医术的,有擅长制作陷阱兵器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从城门口一路追到这天境山腰,在万人坑里找到了还剩一口气的顾大人。
站在恶臭盈天的尸坑旁边,众人陷入了沉默。
魏老更是,从刚才起就瘫坐在地,一言不发。
良久,不知是谁,低低吼了一声“艹他妈的。”
在战场上被敌人连砍几刀都不带眨眼的汉子,一个二个眼睛红了。
除了当年玉凉铁骑受伏,傲血还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场景,他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让一城百姓全部葬身在这林中深坑里。
“兄弟几个动动手,把人埋了吧。”傲血强压着情绪说。
说完,他将顾是非递给站在一旁的李沧声,自己撸起袖子捧起一捧湿粘的泥土轻轻放进坑里,众人跟上。
李沧声从傲血手里接过顾是非,看着队中大夫帮他处理深可见骨的伤口后,又从自己身上脱下外裳来把人层层裹住,然后拥着人坐在挡雨的大树下,望傲血他们埋人。
一切料理妥当,天色已近傍晚。
此时雨停了,风也停了,昏黄的夕阳从天边挣扎着洒下尚有余温的光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辰一,给爷去信报下消息。”傲血交代一隽秀青年说。
“是,老大。”
“津鲁找路,咱寻个山洞暂且落脚。”
“是,老大。”
李沧声抱着人,最后回望了一眼新鲜的泥土,跟上了队伍。
第30章出手
元晦用药已经好几天了,脸上的伤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精致的犹如刀刻斧凿一般的五官逐渐突显出来,每每把涂药的温挽看的脸红心跳。
“老夫的千年血玉髓被你磨成粉给个男人涂脸,你知不知道这宝贝天上地下独一份,可以避百毒活白骨啊。”白老痛心疾首地说。
温挽从脖子上拽出拇指大小的一截红色血玉说:“你看还剩这么多呢,我才用了一点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白老还是不高兴,他气哼哼地把头偏朝一边,不看温挽。
温挽从摇椅上起来,转到另一边蹲下,拎着血玉在他眼前晃悠说:“您都送给我啦,我怎么用您就不要管了嘛。”
白老倏然睁眼,就着躺在摇椅上的姿势说:“怎么,我现在还管不得你了。”
温挽帮他晃晃摇椅,浅笑着说:“管得,您老当然管得。”
“哼!”
这摇椅是温父闲来无事自己做的,见温挽喜欢,他又做了两个。温挽在容王府住下来后,他就让李叔给她送了过来。
这几日天气好,日头暖和,温挽就经常拉着白老在院子里晒太阳,两把小摇椅排排放,别提多惬意。
元晦今日过来找温挽,刚好听见两人闲聊。
血玉髓他在一本古籍上看过,它其实不是玉,而是一种叫三脉龙胆树的树根,三脉龙胆只生长在极热的火沼边缘,树根扎根岩浆泥沼里,经数千年淬炼才成玉一般的血红质地。
这种树早已消失灭迹,血玉髓更是从没面世过,元晦当时只把它当成志怪看,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而且还被拿来……
他轻轻抚上了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泽那边还是得他亲自去一趟,傲血传回消息说,那边坑杀了一城百姓,他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你打算自己去?”温挽皱眉,元晦被罚闭门思过半个月,若抗旨私去盛泽,那是要被问责的。
元晦解释说:“已经跟宫里讲过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只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罢了。”
“你去是……”温挽倏然起身,“镇压?”
这女人真是玲珑心思,什么都瞒不住她。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离京后你就把家里人都接到王府来,我会安排护卫守着,不让旁人踏进半步。”他将人按在摇椅上,慢慢摇着,“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咱们就该筹备婚事了。”
温挽按住他的手,不容反驳地说:“我也去。”
元晦眼睛落在那只莹白如玉的手上,顿了半晌,轻声说:“好。”
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白老,此时从碟子里捏了一小块甜蜜饯放进嘴里嗦嚒着对温挽说:“去吧去吧,你爹娘我帮你顾着。”
***************
太子从锦衣那里收到容王要亲自去盛泽的消息后,就立马把杨慎招进了东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在书房见面,一坐一站。
“盛泽现在什么情况,怎么劳动他亲自出面?”太子元熠问,最近皇上在亲自教导他处理政务,已经很久没过问甘州那边的事了。
杨慎站在下首,一脸阴鸷,“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杨乾元让胡文彰给盛泽善后,胡文彰你有印象吗?武隆一十八年禹州贪腐案,他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前后牵连近千人,被革职后不知何时去了杨乾元手下。此人做事有几分小聪明,但狠!盛泽灾民被他全灭不留,且尸首似乎叫元晦的人撞见了。”
太子越听越心惊,“全杀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慎略一犹豫,点头道:“原本也没剩几个人了。”
“砰!”太子抄起镇纸狠狠砸到地上,不解气,又一股脑将桌上笔墨纸砚全挥落在地。
“人命如草芥?!嗯?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他咬着牙问杨慎,“你们怎么敢!”
杨慎低头,用平缓的语气解释说:“我没有授意他们做这种多余的蠢事。”
“杀了几千条人命,你轻轻一句蠢事就代过去了,”元熠怒极反笑,“是了,从玉凉那件事上我就该知道你从不把人命当回事。可我不行……”他双手撑着桌沿,指节泛白,“我是一国太子,他们望着我你懂吗?你是我的谋臣,为何不能替我多看顾着点这天下百姓。”
杨慎看见一滴泪砸到桌面上,想了想,单膝跪地,说:“我把甘州弃了,当给盛泽百姓赔罪。”
元熠垫着袖子一抹眼睛,抬头,血红的眼睛直直望着他,冷冷地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去跟舅舅说,问他甘州能不能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沉默了。
他自然明白父亲不会放弃甘州。
为什么杨乾元敢坑杀一城百姓来企图瞒住决堤一事,那是因为沅江堤坝不能查,一查整个工部就没了,杨家会元气大伤。
“那太子想怎么办?”杨慎问。没有杨家的支持,他这个太子位决计坐不安稳。况且,盛泽一事,他的手并没有多干净。
元熠颓唐坐下,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顶,一言不发。
杨慎垂着头,跪在下首,静待他开口。
良久,元熠像是生了场大病一样,虚弱地说:“此事,我只当从未听过,你们……看着办吧。”
“是。”
杨慎从东宫出来,见姚巳阡的管家早早等在了东宫门口,他站定,看着管家诚惶诚恐地迎上来。
“你跟姚巳阡说,此事太子不过问。”说完这句,他便闭口不言了。
“是是是,小的一定带到。”管家点头哈腰,“车架已备好,我送大公子回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摇头,“不必,我想一个人走走。”
他没带下人,一个人慢慢走到了知棠街,在与温挽初遇的地方站定。
那日,她便是身着白衣站在这喧闹集市中,人流往来如织,却不沾半点俗世烟火,就这么孑然独立着,猛然见到惊马也不慌张,反而足尖一点翩然飞身而起……
“杨公子。”
身侧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杨慎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回头。
温挽又补了一句:“杨公子别来无恙啊。”
杨慎眼神躲闪了一下,退后一步,微微躬身行礼道:“温姑娘。”
温挽福了一福,还礼说:“此前与公子见了两面都是匆匆而过,没来得及细聊,今日公子可有空?”
“姑娘两次三番相救于我,杨慎还未报答,”杨慎垂着眼眸说,“不若今日我做东,请姑娘不要推辞。”
温挽浅笑,“我原本也没打算推辞,那就明月楼吧,那里的清蒸鱼不错。”
“姑娘请。”杨慎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笑笑,先迈开了步子。
杨慎要跟,被上前的摇风不小心撞开。
“你!”杨慎将要发作。
温挽回头,护着摇风说:“阿摇先回容王府等我,我待会就回去。”说完她又向杨慎解释道:“他是我弟弟摇风,杨公子海涵。”
温挽今日去软玉楼找摇风,打算带着他一起去甘州,摇风身手了得,带着他是个助力。
“无事。”杨慎温声说。
“未时,若没回家,我来接你。”摇风说。
“好。”温挽回他。
两人来到明月楼,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定。
小二机灵的靠过来,问:“两位想吃点什么?”
杨慎想也不想便答道:“把你们楼里最好的鱼每样清蒸一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二没见过这样点菜的,一时有些傻眼,讷讷回道:“咱楼里有五十多种鱼,就算专挑最好的起码也有十来种,客官确定要给您上十来条蒸鱼吗?”
“是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吗?”杨慎觉得莫名其妙。
温挽失笑出声,“一条清蒸鲈鱼,两碟青菜,外加半只烧鸡就好,杨公子觉得呢?”
杨慎点头,说:“姑娘拿主意便是。”
“那就这些吧。”温挽说。
小二连连点头,临下去之前还不忘瞅杨慎一眼。
杨慎看见了却没在意,拎起桌上的茶壶,又拿过温挽面前的茶杯,细细斟起茶来。杨家人容貌都偏艳丽,桃花眼红樱唇,若是寻常人长了这张脸该显得女气了,但他气质清贵冷硬,冲淡那股艳色,反而使他整个人拔群起来。
两人在楼里坐成了一道风景,来来往往的人总是忍不住偷看他们。
“我以为姑娘会后悔救我。”杨慎用欣长的手指把茶从桌上推过去给她。
其实他俩有什么好聊的呢?聊温父被逼辞官还是聊温挽被迫入狱杀人,或者聊他们为什么要去盛泽?杨慎甚至都能猜到,温挽肯定清楚这背后有他的手笔。
温挽接过茶,将茶杯合在掌心里说:“人命大过天,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慎眼含深意地看她一眼,轻声问:“若后来发现,救了这个人会害死更多人呢?”
“要是能提早知道的话,就不救了。”温挽说。
“那姑娘迟早会后悔的。”杨慎说这句话之前先端起了茶杯,将略微扭曲的神情藏在茶杯后面。
“大人会为了不让我后悔,而放弃做一些事吗?”都是聪明人,杨慎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温挽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今日主动与他说话,只是她想亲自了解一下杨家人做事风格罢了。
杨慎闻言愣了一下,将刚刚放下的茶杯又端起来喝了一口,说:“姑娘只做不二臣,那我是不愿意的。”
言下之意,如果温挽愿意转投他怀里,那么一切好说。
温挽笑笑,“那可惜了。”
第31章南行
天境山高耸入云,山中地形复杂,茂林沟壑深谷溪流不一而足,傲血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落脚的山洞。
山洞入口狭窄,内里却很大,足够容纳百十号人,往里走还有一个活水潭,确实是一处不错的落脚地。
顾是非是在落脚山洞后的第三天清晨才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像个小孩一样被李沧声笼在怀里,他挣了一下,背疼的厉害,不敢再乱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沧声背靠着山壁,察觉到怀中人动了一下,睁眼看去,发现对方也睁着眼睛在看自己,他勉强笑了笑,问:“顾大人还记得我吗?我叫李沧声,是容王的人。”
顾是非记得自己让他带着魏老先走来着,不知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魏老有恙?
想到这里,他挣扎着坐起来,开口才发现嗓子干的厉害,说不出话来。
李沧声捞过篝火旁温着的水送到他嘴边,说:“大人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再说。”
顾是非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勉强能出声,便赶紧问道:“魏老呢?”
“他被傲血的人秘密送回上京了,你跟容王关系好,应该认得他的侍卫长吧。”
顾是非点头,他背疼的厉害,坐不住,听说魏老没事后,便往旁边挪了挪,把身子倚在山壁上。
“容王来了?”他哑着嗓子问李沧声,傲血来盛泽的话,容王按道理应该也来了。
李沧声摇头,“傲血他们先来的,不过听说容王已经在路上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嗯。”顾是非四下望了一眼,“我们这是在哪?”
李沧声起身,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柴,回他说:“在天境山南麓的一个山洞里。”
听见天境山三个字,顾是非的胃一阵抽疼,垂着眼睛不再说话。
李沧声知道他在想什么,故而说道:“傲血他们带人去调查盛泽的情况,你好好养伤,等王爷来盛泽,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顾是非记得当初温挽要为盛泽翻案,她在诸多条路中选了最激进的一条,当时自己还对她说:“何必来受这种苦。”
在说这话之前,他顾是非难道不清楚盛泽死伤无数的事吗?他知道的,只是供词里轻飘飘的“死伤过万”这四个字,远远唤不起他对生命的敬畏。
如今,他从尸坑里爬出来,此生再不敢轻视人命。
***********
盛泽在甘州省府的西南边,从上京往南边走,取道狭关、宁州,快马加鞭两天两夜也就到了。
元晦一开始打算骑马去,不带随从,他自己走的话或许不到两天就能到。
如今为了温挽,他少不得准备两辆马车,一辆帮她装行礼,一辆坐人。他见过那些世家小姐出门,哪个不是三四辆马车加一堆侍女,他这还是精简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约好出发的那天清晨,温挽背了一小小的包袱牵着马从府里出来,看见门口的马车侍女,眉头微皱了一下,对元晦说:“王爷未免也太娇气了些。”
元晦:“……”
他顿了顿,“那便不带了,咱们骑马过去。不过,这位小公子是……”
元晦见过这个人,在烟花巷软玉楼,当时此人就站在温挽身后。
温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介绍说:“他叫摇风,与我一同长大,情谊深厚,信得住。”
“情谊深厚啊,”元晦暗暗咀嚼了两遍这四个字,心中不快,面上却还是故作平静,问好道,“摇公子。”
摇风点点头,“王爷。”
“咱们走吧,王爷。”
温挽率先打马走了,摇风要跟,被元晦抢先一步。
此时已临近初夏,草长莺飞,三人纵马飞驰,除了换马整顿几乎不停下来,不到两日便来到了盛泽县城。
傲血早早就带人等在城外,三十来个七尺大汉站成数排,不说不动便已气势惊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打马走到近前,温挽和摇风错后一个马身。
“王爷!”众人屈膝半跪,齐声道,声音高亢浑厚。
元晦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随后他下马,将缰绳交给傲血,转身走去温挽旁边,将她扶到马下。
傲血眼神滑了一下,心中纳闷,“王爷不是还未娶温姑娘过门,难道这两人私奔了?”
温挽与傲血视线对上,她大方朝傲血点了点头,权当向老熟人问好。
安顿好温挽,元晦才转身对众人说道:“盛泽之事我已知晓,大梁再不济也不该任由这些蛆虫为祸百姓。”他声音冷厉坚定,“我来,是给死去的人撑腰。不论王公贵族,草菅人命者定斩于刀下。”
众人肃声高呼。
傲血见王爷训完话,上前一步交代道:“盛泽县令如今是一个叫胡文彰的人在做,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屠城还有从隔壁望梅县借人做障眼法,都是他搞出来的。”
“县城可有兵马驻扎?”元晦问。
“有的,”傲血早先派人去探过,“杨乾元私下养了几十号杀手,个个身手了得,顾大人受伤就是他们搞的,如今人都在县衙住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啧,麻烦。”
傲血点头,“谁说不是呢,郁大人的带来的锦衣卫在这帮人手里吃了大亏,如今还被软禁在县城客栈里出不来。话说,咱要不要去救他?”
温挽一直听他们交谈,两人也没有避着她意思,“不必,郁家有点底子,杨乾元不敢动他,否则不会围而不动。”
傲血看王爷一眼,见他没有特别的表示,便应道:“王妃说的是。”
这回元晦动了,傲血见他悄悄朝温挽身后瞥了一眼,那里站着个生面孔,年纪不大,有些内向似乎。
温挽倒是不在意这个称呼,毕竟在上京的时候,傲血就总一口一个王妃,叫的挺欢,她还挺爱听的。
“顾是非在哪?我先去看看他的情况。”元晦说。
“在天境山,我也是打算先带你们过去落脚,之后咱们再商量后边的事。”
“嗯,前边带路。”
众人跟着傲血往天境山方向走,一路上傲血细细交代着这几日的调查所得。
沅江决堤是因为堤坝偷工减料,将糯米灰浆中的糯米私换成发黄发臭的粳米,导致春汛来临时,堤坝一击即溃,大水临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泽遭水淹后,县城几近全灭,县令方胜去甘州向知州杨乾元求助,杨乾元为瞒住堤坝贪污一事,最先做的不是救人而是封锁消息。
待消息封锁不住后,他又找来胡文彰主事,胡文彰做事狠绝,直接派人将活下来的几千个灾民坑杀,又临时修葺县城填补堤坝,假装无事发生。
顾大人他们下来后,魏老一眼就看出堤坝造假,找到了水患发生的证据,遭胡文彰追杀。也是在这个时候,傲血他们来到了盛泽。
“你怎么想?”元晦认真听完后,转头问身后的温挽。
山路难行,温挽拎着裙角,仰头问他:“王爷想杀还是想留?”
“想杀怎讲?想留又如何?”
温挽站定,解释说:“杀的话便直接把甘州的杨家一系清理干净,换人来主持甘州大小政务;想留便收集好证据送回去,让刑部或大理寺审理此案。”
“我两个都想。”元晦说,“甘州我不想留,推到上头去,这些渣滓大概没人敢动;但我又需要借这些证据动一动工部。”
“那便这样办吧。”
“你就不怕我们失手,被人反杀?”
“能死在一块也挺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话的时候两人一高一矮站在山中小道上,身后是肃整的小支玉凉铁骑,阳光透过叶隙明明暗暗撒落在两人肩头。元晦脸上仍旧戴着那半只黄金面具,一袭黑衣,低头俯视着温挽。
元晦这趟出来,说白了就是做朝廷的刀。
盛泽水患这事的祸源在工部,背后是杨家,满朝文武只要不傻肯定都清楚。
但谁敢跟杨家对上?连皇上自己都不敢,毕竟他连锦衣卫都出动了,照样不管用。
盛泽不可能不管,甘州不可能不治,谁来管谁来治?
太子不行,杨家是他的靠山,他不可能亲手推翻自己的靠山。剩下的只有一个无权无势的大皇子,你不是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么,那你去把甘州悄悄给我料理干净,这就是皇上找上元晦的原因。
据说,这个主意是左相江休复想出来的。
温挽替他不忿,但也清楚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让让。”
摇风等的不耐烦,推开深情对望的两人,朝前头走去。
第32章安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山洞迎来新客,惊醒了睡梦中的顾是非。
他睁开眼睛,勉力笑笑,虚弱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元晦将他扶起来,端过水杯亲自喂了他两口水,“好点没?”
顾是非点头。
“我刚到,”元晦撑着他的肩膀,“快点好起来,盛泽百姓还等着咱俩去给他们伸冤。”
话音未落,顾是非眼角泛红。
他低头沉默片刻后,倾身伏在元晦肩头哽咽出声,“他们怎么敢!怎么敢?那么多条人命呐。”
元晦揽着他,想拍拍他的背安抚一下,却发现他背上没有一块好肉,全都肿胀发红,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腐烂发臭。
“童笙!你怎么治的伤!”
这是他队伍里的大夫。
一直给顾是非治伤的娃娃脸连滚带爬从队伍里窜出来,跪在元晦跟前,颤声说:“大人伤的太重,我我……治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瞬间变了脸色,咬着牙问他:“你的意思是他活不了?”
童笙望他一眼,吓得不敢回话。
他也不是什么杏林世家出生,未参兵入伍前只在医馆当过半年学徒,以前仗着当兵的体格好,随便治治就能痊愈,哪里碰过顾是非这种金贵公子。
“你放屁!”
元晦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揽着顾是非手确越收越紧。
顾是非艰难地抬手拍拍他的背,歪过脑袋气息微弱地说:“算了,这样也挺好。”
元晦气极,“你不准说话!”
“让我试试吧。”
站在元晦身后的温挽突然出声。
元晦突然想起来,温挽帮自己配过药,大抵她是会医术的。
他二话不说连忙将顾是非固定在怀里,示意温挽过来探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大人的伤口已经烂了,这在战场上是救不活的。”童笙怯懦道。
温挽蹲下,轻轻掀开遮挡伤口的衣物,回他说:“挖掉腐肉即可,顺便你跟着我学一学。”
傲血不知道温家小姐懂医术,只当王爷是病急乱投医,便帮腔道:“让王妃试试吧,情况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李沧声不同意,“事关生死,哪能儿戏。”
倒是顾是非轻笑一声,说:“你试吧,治死算我的。”
元晦白了他一眼,“别乱说话,她老师是药王石崇白,你小命能保住。”
“嘶!”
人群里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药王石崇白的名号谁人不知,据说天底下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傲血和李沧声当即收声,不再说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治个伤叽叽歪歪。”
摇风抱臂站立在一旁,吐槽道。
温挽有时恨不得摇风是个哑巴,但又舍不得亲自下手把人毒哑。她从腰间抽出一柄薄刃小刀,丢给摇风,说:“干活去,老样子。”
摇风会意,捏着小刀架在火上,慢慢把刀刃烧红。
“把刀刃烧红再处理伤口,能让伤口不易发炎,用烈酒冲洗刀刃效果也是一样的。”温挽给童笙解释说。
话毕,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银针,扎在顾是非的身上,“想要给伤患止疼,可以用银针刺极泉穴。”
顾是非原本疼得脸色惨白,温挽一针下去,背上火烧火燎的痛感居然减轻很多,不由赞叹道:“温姑娘好医术。”
“顾大人廖赞。”
说话间,摇风把处理好的刀交给温挽,递刀的时候眼神无意间碰上那位容王,被他眼里的冷意惊了一下。
这个男人跟挽挽为何如此默契?他心想。
摇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什么时候得过罪这位王爷?
温挽捏着刀,沿着鼓胀的伤口轻轻切下去……
傲血眼角抽了一下,觉得自己背很疼。
腐肉全部剔除后,顾是非背上留下了很深一道,元晦看了眼伤口,不无顾虑地问道:“这么大的伤口,能愈合?”
温挽点头,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卷东西,说:“这是羊肠线,用它把伤口缝上,可以加速愈合。”
“娘欸,还能这样?”
傲血惊得连乡下土话都冒出来了,李沧声更是,满脸的敬佩挡都挡不住。
“童公子,玉如意认识吗?”温挽一面缝合伤口,一面问。
童笙九十度鞠躬,恭敬答道:“认识的,只是咱们出门也没带玉啊。”
温挽顿了一下,解释说:“玉如意是味草药,戟形叶,淡紫花,全株捣烂外敷可拔毒消肿。你去沟边河畔找找,我待会用。”
童笙顿时涨红了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艹,感情你小子就是个庸医。”有人起哄。
“亏得我们命大。”
“就是。”
童笙有些手足无措。
“术业有专攻罢了,”温挽替他说话,“治刀箭伤我未必有童公子在行。”
听她这么说,童笙脸更红了,“王妃喊我童笙就好,我去找药。”
说完话,人就窜出了山洞。
自从温挽上手开始,元晦的眼睛就没从她脸上挪开过,他一直知道温挽出众,但却从不知她竟如此耀眼。这样的女子,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
傲血看见自家王爷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挽看,悄悄撞了下李沧声的胳膊,两人交换眼色,看的津津有味。
***********
胡文彰已经收到了容王到达盛泽的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按说盛泽水患的一切证据均已被他们销毁,在外人看来,盛泽无事发生,更别提沅江堤坝贪污一事,但他还是没由来的心慌。
传言容王元晦在玉凉军受伏时,一人一骑撑了两天两夜,死在他畏生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
“你慌什么?”杨恹说,“咱们打扫的这样干净,天王老子下来也只能空着两只手回去。”
胡文彰不知道他莫名的自信从何而来,泼冷水道:“你还真以为咱们这些手段能瞒天过海?幼稚!我敢说元晦如今必然已经知道了盛泽种种,他只是在纠结要不要往上报或者往上报到什么程度而已。”
“啊?”
“盛泽水患牵扯甚大,他元晦一个人推不翻甘州,也动不了杨家。咱俩要做的,只不过是将把柄扫干净,好让上边容易圆话罢了。”
杨恹听得一愣一愣的,几乎要捏不住手里的鸡腿。
胡文彰呷了一口茶,得意道:“当初让你去清理灾民你还不愿意,现在知道了吧。”
杨恹撇嘴,“你当我是杨老鬼吗?天生爱杀人。”
“话说客栈那些人是杨老鬼在看?”
“对,昨天那个郁大人想冲出去,被杨老鬼宰掉几个,现在老实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伤到郁长冬吧?”
“没。”
****************
入夜,敷了药的顾是非终于不发热了。
众人简单吃过晚饭后,围坐在篝火旁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元晦直言不讳:“胡文彰和杨乾元我不打算留,不过盛泽一事还缺详实的证据,证据不到手,又不好动他们。”
“把人抓来刑讯逼供。”傲血说,这个他擅长。
元晦摇头,“耗时太久,恐生变故。”
“我父亲曾与杨乾元打过交道,说这个人谨小慎微且多疑,修筑堤坝的往来账本杨乾元必定会私藏一份,可以去他府里找找。”温挽建议说。
她话音刚落,傲血立马接话道:“找东西我擅长。”
“找到之后带着账本直接回上京,不必回盛泽。”元晦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的话,杨乾元就给你玩,搞一份口供出来。”
“得令。”
“至于胡文彰这边,我打算……”
元晦细细向众人交代了明日的计划。
“对了,爷,”傲血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给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元晦接过来在手里颠了颠,“五铢钱?”
“不到五铢,撑死也就三株。”
“哪来的?”
“盛泽县城。”
温挽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想起京郊上林苑,那夜她似乎跟一个人交过手,她深深看了元晦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傲血低声说。
元晦捏着钱摩挲两下,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我们不用等太久了。”
夜色已深,众人和衣而卧,山洞里条件有限,一堆男人里边只有温挽一个女的,着实有些不方便。
元晦将自己的外裳解下来铺在靠近火堆的地方,让温挽和衣躺在上面,自己则侧身睡在稍远的外侧,既挡风,也隔绝视线。
“硬么?”元晦低声问她。
温挽原本盯着山洞顶上一块乌漆黑漆的小石头发呆,闻言,想也不想便答道:“硬。”
“哈哈。”
两人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憋笑声,温挽这才发觉刚才的话多有歧义,臊得满脸通红。
元晦轻咳了一下,身后的动静戛然而止。
“傲血,披风拿来。”他头也不回朝身后喊道。
傲血撇撇嘴,从身下抽出披风,毕恭毕敬地递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用,”温挽轻声说,“我有你的足够了。”
元晦不听,接过披风,将温挽从地上拉起来,又掀起自己外裳,将傲血的披风垫在底上,合上袍子,这才让温挽重新躺下。
“睡吧。”元晦说。
温挽枕着他的衣服,柔声说:“好。”
元晦的外裳有甘松的香味,辛中带甜,清凉舒爽。温挽早就注意过他喜欢这种熏香,只是之前从未在意,今夜枕着香味入睡,这才想起不知不觉中甘松的味道早已被植入心底。
夜半,下玄月高挂,淡如洒银的月光铺陈进山洞里,趁得周围空气凉薄了几分。
篝火熄尽,温挽被冻醒,她睁眼望向睡在一旁的元晦,见他睡的并不安稳,整个人无声无息地被冷汗浸透了。
元晦平日里话不多,能说出口的,必定字字珠玑。这等深思熟虑后给出的答案,叫人猜不出真假,也踩不准喜怒。
温挽起身,安静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将指尖抚上他的眉心。
半晌,俯身凑到他耳畔,轻声道:“元郎,念我。”
温挽的呢喃低语潜入元晦梦境,在尸横遍野的无定河畔如挽歌一般安抚着逝去的灵魂。元晦早已习惯与那份煎熬相伴,甚至开始沉溺于痛苦以期借此保持清醒。可近来他曾在煎熬中寻到一丝甘甜,一如今夜,这使他沉睡不愿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怀中之人渐渐安稳,温挽粲然一笑,好似打赢了一场仗,随后她奖赏一般俯身在元晦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再抬头时,见不知何时被惊醒的众人一个二个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满脸震惊。她倒也没在意,只伸出莹白食指抵到唇边,朝他们低低“嘘”了一声。
众人心领神会,先后转身朝去另一边,当自己从未醒来过。
第33章较量
第二日一早,露水未干,元晦便已踩着晨雾出去了。
他先去了昨日傲血说的万人坑,在那里恭恭敬敬俯首大拜。
自持身份,他只拜过天地君亲师。但今日这一拜,是他欠这些百姓的,剩下两拜,他打算手刃罪人之后再来补上。
这里是一片密林深处,周围的树少说也长了百来年,棵棵笔直繁茂。为了挖这个大坑,那些人推倒了好几棵老树,树根虬结狰狞。
元晦孤身一人站在其中,高大的身形被衬得异常单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温挽远远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元晦的痛苦。
一年前,玉凉军全军覆没,苑、溯、望三州沦陷,太子下落不明,大梁中兴的指望落空,从此被乌伽蛮子踩着脊梁挑衅。
文武百官包括天下百姓,把战败的恐惧和失望全部加诸在那个生死未卜的太子身上,除了咒骂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半年后,他手提畏生悄然出现在上京光华门外,黑衣裹身黑纱覆面,一双眼睛无波无浪。昔日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丢在玉凉,再也找不回来了。
没出事以前,温挽总听老师夸当今太子文能治国武能御敌,是大梁之幸。出事后,老师一夜未眠,哀叹了足足半月有余。
下山时,老师甚至嘱咐,遇到的话能帮就帮。
所以,她才一再想要靠近他,可谁成想,才了解到些许皮毛自己就陷进去了,真是太亏了。
她走上前去。
“你说,午夜梦回他们真的能睡安稳吗?”元晦头也不回说了这么一句,他知道来人是谁,那股苦香他太熟了。
温挽盯着素白纱裙裙角沾染的黄色泥土,说:“高坐明堂不见风雪,哪里会有心虚愧疚一说。”
“呵,”元晦冷笑,“那我倒要把他们摁下来亲自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以。”温挽从他腰间抽出畏生,提起裙角反手一刀,将脏了那块裁掉,说,“我帮你。”
元晦没说感谢的话,只低头看看被她裁的不规整的裙角,然后接过刀,单膝跪地,帮她把裙角裁齐。
“走吧,该下山了。”
元晦仰头,望着她说。
********
胡文彰今早醒来左眼狂跳,吃过早饭也不见好转,尤其在听到下人来报说容王已经入城,慌得他打翻了眼前的粥。
“哟,吓的脸都白了。”杨恹嘲笑他,“至于么,他元晦是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你懂什么!”胡文彰咬着牙低声道。
“哼!这是甘州可不是他元晦的上京,在上京随他怎么闹都成,但在我的地盘,是龙他也得盘着!”杨恹用筷子戳着碗底说,说完把筷子一扔,靠在椅背上嗤笑道,“我忘了,这人在上京也说不上什么话,失势王爷还比不上六品京官哈哈。”
“我怎么不知道六品京官比我这个王爷还厉害。”堂外突然传来这么一道低哑暗沉的声音。
胡文彰与杨恹对视一眼,赶紧起身迎出去。胡文彰躬身下跪,杨恹敷衍地弯了弯膝盖,元晦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抬腿迈进了厅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盛泽县衙有些破旧,屋子也少,后院会客厅即会客也当饭厅。
元晦径直走去上座坐着,漫不经心打量那两个跟进来的人。
胡文彰年长,五十开外得有了,一身文人的书卷气,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只是个师爷,殊不知人家杀起人来那叫一个狠。
杨恹年纪倒是不大,光看脸可能都不到二十郎当岁,扎了一冲天的高马尾,张扬得很。他五官明艳,借着杨家血脉长了一副好皮相,可惜一脸凶相。
“王爷怎么自己溜达着就来了,您好歹派人来知会一声,好让下官去接您。”胡文彰恭敬站在元晦下方,陪着笑说道。
元晦朝他倾了倾身子,低声说:“我这趟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玩来了,哪敢大张旗鼓,你可别害我。”
胡文彰见这位容王貌似是个好说话的,腰杆不由又硬了几分,“不敢不敢,王爷言重了,那……下官带您去转转?”
元晦摆手,神秘兮兮地说:“逛街有什么意思,我一路走来,见盛泽水土养人,小娘子个个娇艳的很……”
他话留三分,胡文彰会意,连忙说:“既然王爷有雅兴,那下官定当竭尽全力让您满意。城中红袖坊确实有几个姿色不凡的,稍后我便叫人给王爷送来。”
元晦勾唇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站在角落里的杨恹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容王看样子就是个草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晦把身子往后倚,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悠悠闲闲地吐槽道:“我之前听人说盛泽水患严重,灾民无处逃生,简直一派胡言!明明好的很嘛。”
胡文彰脸色微变,挑着措辞小心问道:“不知是谁在那造谣?县城之前确实遭了水患,不过情况不严重,王爷也瞧见了,城中现在一派和乐,哪有半点遭了大灾的样子。”
“我瞧着也是,”元晦撇撇嘴,“那人居然该跟我讲有当官屠城,把盛泽百姓全杀了。呵,□□的给本王讲鬼故事听。”
胡文彰藏在袖中的手一下子就捏紧了,他暗暗看了杨恹一眼,见他满脸听故事的表情,顿感无力。
“还有这种人?”胡文彰踱步去了桌边,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元晦原以为他是斟给自己的,手都伸出去,却见他自顾喂进了自己嘴里。
“哼!”元晦甩袖。
胡文彰回过神来,连忙换了个杯子给元晦斟了一杯,恭敬递上。
“不知王爷在哪遇见的这个人?这等胡言乱语蛊惑人心之人,须得赶紧制住才行。”胡文彰说。
元晦呷了一口茶,毫不在意地说:“一个疯子罢了,随他去吧。”
“不不!”胡文彰急切出声,见元晦看过来,他又放缓话音说道:“盛泽祸事初定,百姓刚安下心来,实在容不得有人霍乱民心呐。”
“王爷都说了是个疯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大人若着实在意,我去将他捉回来就是了。”杨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文彰以为他终于开窍了,懂的顺着自己说,没成想他话锋一转,竟然说道:“当场诛杀也成,反正不差……”
“杨大人!”胡文彰低吼道,“大人今日似乎还未练武,不如你先去活动活动?”
“胡大人怎么能把小杨大人当儿子训?”元晦闲闲开口。
杨恹本就不耐,如今被旁人这么一拱火,气性一下就上来了,袖子一甩转身就走,去到门口还狠狠踹了一脚门,轰隆一声惊得胡文彰险些跳起来。
“小杨大人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胡文彰见元晦一脸阴沉,似是要发作,赶紧赔笑道:“小孩心性,王爷请见谅。”
“哼!我看他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元晦咬牙说道。
这容王果然如传言所说那样喜怒无常,胡文彰想。
“王爷消消气,消消气。”胡文彰点头哈腰,“下官这就叫人去红袖坊。”
元晦一脚踹在他肩膀上,把人踹得摔了个大跟头,“你当老子是色中饿鬼?”他从椅背上弹起来,手杵着膝盖,大马金刀地坐那,说:“那小子不是喜欢杀人么?半柱香时间,让他去把那个疯子的脑袋给本王带回来。”
此话正中胡文彰下怀,他压着心中狂喜,故作为难说道:“这……无故取人性命,不好吧,再说咱们也不知道那个疯子现在在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子今天就是想见血,你敢拦我,是想替代那个疯子?”他倾身咬牙切齿说道。
胡文彰噗通一声跪下,“不不,下官不敢,王爷饶命。”
“傲血!”元晦朝门外喊道。
傲血应声快步走进来,“王爷。”
“路上遇见的那个疯子现在在哪?”
“估摸着该在城西破庙里。”傲血回。
“听见了吗?”元晦朝胡文彰吼道,“还不快滚!”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胡文彰哆嗦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出去了。
他虽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手上沾的血也不少,但容王是真的不一样,他翻脸的时候真的像嗜血的恶鬼,仿佛抬手就会要你性命。
胡文彰跑走后,傲血过去合上了门,低声对容王说:“破庙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杨恹敢去,就一定会坐实他屠杀盛泽灾民的罪名。”
另一边,胡文彰匆忙出去,草草交代管家准备房间,之后便直接去演武场找杨恹,他知道这人每次心情不好,都会拉着别人打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他过去的时候杨恹正跟手下一高手打的难舍难分。
“杨大人,别打了,我有要紧事与你说!”胡文彰站在场外,伸长脖子喊,他刚走的有些急切,这会儿喊起来有些接不上气。
杨恹不为所动。
胡文彰又急又气,可又不敢贸然上前去拉人,只得提高音量又补一句:“杨大人,事关重大,请大人拨冗听我说上两句。”
上了年纪还得求着一毛头小子办事,胡文彰心中不舒爽很久了,如今见他故意晾着自己,更是火大。
“杨恹!老夫警告你,如果还想保住脖子上那颗脑袋,最好给我滚过来。”
杨恹从小到大没少被人指着鼻子骂,可自从攀上杨乾元这棵大树,他腰杆就直了不少,最听不得别人对他吆五喝六的。所以,胡文彰那边话音刚落,他便提着剑冲了过去,直直架在人家脖子上。
胡文彰不避不让。
杨恹薄刃抵着他的脖颈,凑近说:“大人想说什么就说罢,说完我好接着打。”
胡文彰眼皮都没跳一下,冷冷说道:“容王口中的疯子很有可能是漏网之鱼,我要你去找到这个人,杀了灭口。”
他没有说是容王让他去杀的,怕再惹到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有这么个人你就信啊,万一他是诓你的呢?”杨恹随口一说。
胡文彰瞥了眼脖颈上的剑,用手指推开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赌不起,杨大人。”
杨恹顺势把剑收了,嘴硬道:“你说去就去啊?”
“杨大人。”
胡文彰拱手道。
“行了,知道了。”
第34章落网
杨恹艺高人胆大,单枪匹马就朝城西走去。
城西破庙不多,就一座孤零零的山神庙立在进山的路口。这些年人人都去拜财神庙了,谁还会拜没什么用的山神,所以这边房子塌了一半也没人管。
杨恹怕这房子倒下来压到自己,故而不敢进去,只踩在破烂的门槛上朝里看,隐隐约约看见神像下面坐着一个人……
胡文彰把杨恹送走后,越想越不对劲,容王刚到盛泽,就冒出一个漏网的灾民。要知道当初为了确保无人生还,他们可是来来回回查了好几遍,绝无遗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好!
胡文彰猛地一惊,心狂跳。
他被容王唬住了,还以为他是真纨绔,没想到这是一招引蛇出洞。
不对,人是容王叫去杀的,即便杨恹真的得手,应该也扯不到屠城一事上。
不,不,还是谨慎一点。
胡文彰纠结万分,最后还是决定找人去看看。
“来人。”胡文彰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心里越发慌了,疾走两步跑去前院候差房找人,找了一圈没找着,他愣了一下,撒腿就往府衙外边跑。
虽说年纪一大把了,但胡文彰跑起来居然还挺灵活,眼看着跨过大门就能出去,偏偏还差最后一步的时候大门哐当一声在他眼前合上了。
“胡大人想去哪里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元晦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胡文彰浑身一震,慢慢转过身去,颤巍巍解释说:“下官本想差下人去趟红袖坊,帮王爷请几个小娘子来,不想下人偷懒,只好下官亲自去了。”
“噢,”元晦双手抱胸,倚在廊柱上说,“本王现在又不想跟小娘子厮混了,不如大人陪我手谈两盘?”
胡文彰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下官遵命。”
“请。”
另一边,顾是非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杨恹,眼睛漆黑如墨,透着股阴森冷气。他身上仍旧穿着出事前那身月白色平分纹棉布长袍,只不过现在长袍又皱又脏,跟块抹布差不多。
杨恹低头看了眼顾是非落在地上的影子,轻叹一口气道:“真是命大,活着不好吗?非得往我跟前凑。”
顾是非缓缓起身朝杨恹走过来,他身上伤还没长好,走路略有些艰难。
“他们也让我不要来,可是不亲眼看见你的下场,我寝食难安,”他哑着嗓子问杨恹,“杀人是什么感觉?”
杨恹不答。
顾是非扯扯嘴角,又问道:“午夜梦回,那些无辜百姓可曾入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恹气恼,“即便真的入梦又如何?我是天生的恶人,难不成你还指望我良心发现。”
“盛泽全县一万三千四百七八人,全部葬身在天境山那小小的方坑里,受虫蚁啃食、柴狗撕咬……他们本可以安坐家中,享一碗温粥小菜,看儿女绕膝。”
顾是非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平淡到杨恹以为他只是在讲故事。
他声音单薄,杨恹得低头凑近了才能听见,听着听着,他突然看见一颗珍珠大小的眼泪吧嗒一声落在顾是非带伤的手背上,那颗泪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光,他看呆了。
“可是他们死了,”顾是非用红到几乎滴血的眼睛盯着杨恹,“是你杀死了他们!”
杨恹被他眼里恨意吓得后退一步,待回过神来,他一把揪住顾是非的领口,厉声说道:“你以为你在这里干巴巴说两句话我就会良心发现?不会的,这世间的规则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若他们比我厉害,大可以将我反杀掉,可惜他们没有这种机会。”
说完,他将人拽到近前,贴着他耳朵低声说道,“你也没有。”
话音未落,扑哧一声,顾是非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腹侧,笑着对他说:“你瞧,你说的话倒也不能算数。”
杨恹发现,他不讨厌眼前这个男人嗜血的眼神。
他伸手按住顾是非的匕首,压着他的手又往里送了几分,说:“你得再用力些才行。”
顾是非十分听话,还想再用力,却被杨恹握住手,再也前进不了半分,反而被他带着一点点拔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匕首一退,杨恹腰腹霎时血流如注,他伸手摸了一把,将满手鲜血伸到顾是非眼前说:“这点血,大概是不够偿债的,你不如再想想其它办法。”
“这一刀,还你伤我那一下,咱们两清。至于盛泽百姓的债,自然有人替他们讨。”
“行吧,两清就好,其实我还挺喜欢你这个人的。”杨恹叹道。
“多谢。”
顾是非踉跄退后一步,提高声音道:“温小姐,可以出来了。”
话毕,温挽带着摇风和李沧声从破厢房转出来。
“阿摇,把人拿下。”
“嗯。”
杨恹嗤笑一声,“就凭你?”
他用腰带缠紧流血的伤口,主动出招,直取摇风头顶百会穴。摇风矮身躲过,意识到此人身手不凡后,他认真起来。
杨恹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招都是杀招,摆明是为杀人练的武功,即便带了伤也没落下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等不及,她只想速战速决,于是将顾是非交给李沧声照顾后,自己也加入了战局。
她手里捏着从顾是非那借来的匕首,专挑刁钻的角度下手,渐渐的,杨恹在两人夹击下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很快,摇风一个小擒拿手将人制住,温挽匕首挑上他的背,说:“顾大人跟你两清了,我却没有。我这人护短,他差点死在你手里是事实,所以杨公子少不得再流点血。”
这话说完,温挽的匕首扎进了他的背。
杨恹猛吐一口血,一句话不说,硬生生抗下了。
“带走吧。”
温挽拔出匕首说。
*************
胡文彰心不静,已经连输好几盘了。
元晦倒是沉得住气,那怕对面棋力烂的惊人,他也能面不改地放水拖着对方一步一步走,最后再慢慢吃掉它。
“胡大人不该走这步棋的。”元晦指指天元位,对胡文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文彰哪里听不出来他话中有话,回道:“棋力悬殊,这步棋不得不走。”
“我看倒未必,明明右上角一片可以做活,大人却死盯着这里,分明是野心太大,玩脱了。”元晦贴着他下了一目。
胡文彰被他说中了心事,当初杨乾元找上他时,他也清楚这就是个烂摊子。可他失权良久,好不容易才攀上杨家这棵大树,绝不可能轻易放弃。
所以他才满口应下,本以为赌一把赢个前程,哪成想碰上容王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真是倒霉透了。
“王爷不也一样么,下官这片棋占尽了优势位,您非得横插一脚,难道您认为凭您一人之力,可以翻天?”
杨家势大,连皇上都不敢跟杨家正面对上,何况面前这个失势的王爷。
话毕,胡文彰贴着元晦的棋子又落一目,势要做成一个扭十字,当一个搅局者。
元晦却退了一步,说:“你猜满朝文武百来十人,为何本王会在这里?太子要继位不假,可外戚如果权势过大,大梁就很有易姓的风险。胡大人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长,慎思呐。”
胡文彰垂眸,半晌他蓦然抬头,惊恐地看向元晦。
元晦笑了,这位胡大人果然机敏。
“嘘,”他轻轻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文彰顿时委顿在地,艰难说道:“王爷有何需求,请尽管吩咐。”
元晦捏起天元位那颗棋子,细细把玩片刻后说:“倒也不难,你给杨乾元去个口信,就说我得了一账本,正在对沅江堤坝修筑一事穷追不舍。”
胡文彰苦笑出声,“王爷真是策算无疑,怪不得当年连世老先生断言,有你在大梁中兴有望。”
“啪”一声,元晦将棋子丢在棋盘,“大人快去办事吧,本王耐心有限。”
“是是。”
第35章盗取
温挽他们押着杨恹进了县城。
城中行人来来回回就那几个熟面孔,跟鬼打墙一样来回转悠,见这一行百来十号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想看又不敢看,只时不时拿眼睛偷偷瞄他们。
温挽走在队伍前头,一身白衣清艳出尘,身后是十来个彪形大汉,怎么着都是不好惹的样子。
杨恹被蒙了脑袋架在队伍中间,由摇风亲自看押。顾是非身体还未复原,被李沧声背着走在队伍里。
这盛泽县城温挽是头一回进来,街面开阔整洁,乍一看确实没什么破绽,但稍微仔细些就会在偏僻墙角看见水淹的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带着人径直朝县衙走去。
元晦此刻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县衙正堂等着他们,见一袭白衣入眼,便站起来迎了上去。
“如何?”元晦问。
温挽将杨恹指给他看,说:“还算顺利。”
元晦点头,对李沧声说:“你送顾大人下去休息,顺便把人关去胡文彰隔壁,严加看管。”
“是,爷。”
打发走众人,元晦将温挽带进正堂,伸手从怀里掏出油纸包裹的青豆糕,打开递给她说:“这是盛泽的特产,滋味不错,你尝尝。”
两人从一早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元晦怕她饿,刚才遣辰一出去专门给她买的。
女孩子嘛,不都爱吃这些甜丝丝的东西。
温挽看他一眼,接过来咬了一口,细细尝了尝说:“清香盈齿,多谢王爷。”
元晦笑笑,“喜欢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挽向来对摇风很疼惜,吃过两块后觉得不错,便顺手塞给摇风,让他也尝尝。
摇风小孩子口味,喜欢这些东西。
元晦见状,贴心地倒了两杯茶递给两人,不动声色地对温挽说:“我看摇公子身手了得,不知可否请摇公子去甘州帮一帮傲血?那小子做事不够细致,我怕有闪失。”
“可傲血大哥去的话,你身边不就没人了?”温挽问。
“凌霜已经在来的路上,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温挽不疑有他,抬头问摇风:“阿摇可愿去。”
“可。”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摇公子了。这里恰好有一封信,劳烦你一并带上。若拿到账册不必回来,与傲血一同送去上京,他知道账册该交予谁。”元晦正儿八经交代。
摇风吃完最后一口点心,点头道:“好。”
********
盛泽离甘州首府不远,快马加鞭三个时辰便能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还没亮,傲血就已经跟着送菜的车队混进了知州府,趁着府中众人还未起床,把府衙上上下下全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辰时,知州杨乾元醒来。
这位知州杨大人有个癖好,那就是睁眼就得喝粥,这粥还不是普通的粥,是龙肝凤髓粥,说白了就是白马的肝和锦鸡的骨髓。
这两样东西没有一样是好得的。
首先大梁的马都是战马,私人是不允许圈养马的,更不许吃马,达官贵人也不例外。
为了满足杨乾元的口腹之欲,底下人在甘州郊外偷偷圈了块地,专门给他饲养白马,两三日就得杀一匹送进知州府。
但府中只会单取了肝来食用,剩下的肉会被直接丢泔水桶,下人是不能吃的,他们怎么能跟老爷吃一样的东西。至于锦鸡,非山野林间不可得。
因为知州府收锦鸡,所以城中百姓多了一个营生,那就是进山抓锦鸡。这两年锦鸡越来越少,往往翻好几座山也不见得能寻到一只。下人没办法,偷偷拿家养的老母鸡替代,反正老爷吃不出来。
傲血用钱买了个膳房小厮的活,专门给杨乾元熬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粥得提前一晚煨上,整整煨煮一夜,也就是说他得通宵达旦的守着炉火,这活儿熬人,府中下人没人愿意干,所以傲血才这么容易得手。
按说账册这么要紧的东西,以杨乾元这种谨小慎微的性子,肯定是要放在能看得见的地方才行。
傲血软磨硬泡,连带着抢了送粥的活过来,打算混进杨乾元房间看看。
“老爷,粥给您送来了。”
傲血敲门。
杨乾元拖过枕头垫在腰后,慢吞吞起身,“进来吧。”
傲血应声推门进去走到床边,入眼便是杨乾元的一把美髯。果然,杨家人没有丑的。
他将粥放下床边的四脚矮几上,便垂着脑袋站定不动了,眼睛却不住观察四周。
杨乾元拿过粥喝了一口,瞧他面生,便问道:“新来的?”
傲血恭敬回道:“回老爷的话,今日新进府。”
“体格不错,北方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傲血长的高大且糙,为了扮小厮还专门往脸上敷了点粉,让自己看起来弱不禁风一些。
“是,以前做苦力的。”
“嗯,下去吧。”
“是。”
“等等,明日换个人送粥,你别来了。”
这位杨大人果然多疑,傲血心想。
临近傍晚,傲血借口帮忙洒扫,又趁杨乾元不在混进了他的卧室。
正在干活的时候,本该在书房审阅批文的杨大人却捏着一封信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傲血十分有眼力价地退了出去,出门时与前来送信的人擦肩过儿,手臂不小心撞了一下,再收回来时,他掌心多了一张纸条。
他打眼一瞧,居然是王妃带在身边的小公子。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各自退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快,杨乾元从屋子里冲出来。
下人追上去,他冷着脸一脚踢翻跟的最近的那个,说:“不准跟着。”
说完,他径直朝后院走去。
傲血去膳房转了一圈,趁众人不注意,一个轻功飞身上房,三两下就追上了杨乾元。
只见知州大人打开后院偏门,转去隔壁一废弃多时的小院子,站在院中西南方一墙壁前敲敲打打,一番操作后,他仿佛吃了定心丸,出院子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傲血猜想,这便是他偷藏账本的地方。
王爷派人送“找到账本”的假消息,无非是为了逼杨乾元亲自确认账本是否还在,接着傲血再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么真账本不就到手了。
想到这里,傲血不做犹豫,从墙上跳下翻进院中,正要伸手去查探墙壁,不料四下竟涌很多打手,团团将自己围住。
“艹,中计了,这个老狐狸。”
对方训练有素,每次只上两三个人跟傲血对打,力竭了就换下一批,看样子是想耗死他。
他看这阵势也不敢手下留情了,刀刀劈在要害处,倒是消耗了他们不少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毕竟对方人数众多,他苦苦支撑良久,渐渐的落了下风。
事到如今,傲血已经不抱活着回去的希望了,能带走一个是一个,哪怕以伤换伤也不在乎。
眼前的剑锋舞的更密了,他的手臂已经酸的抬不起来,就在他以为小命已经到头的时候,摇风从天而降,长剑未出鞘,就已逼退一众打手。
“你怎么才来。”
傲血差点给他跪下。
摇风没空搭理他,话也不说,伸手拽起他胳膊,踩着众人肩膀如柳叶拂风一般朝着城外掠去。
傲血好歹也是九尺大汉,被摇风拎一袋米一样轻松拎起来,这让他逃命之余又开了一次眼,直到落地都没缓过神来。
“能站稳?”
“啊?”
摇风见他中气十足,当即像扒膏药一样将人撕下来,丢在一旁。
傲血规整给人行礼,认真道谢说:“多谢摇公子救命之恩,不过账册还未找到,我恐怕还得回去一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账册对王爷来说有多重要傲血是清楚的,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手。
不过他现在回去,基本跟送死没什么差别,居然还要坚持回去,这倒叫摇风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说着话傲血就要往回走,摇风拉住他。
“小公子先回盛泽吧,不必管我。”
“我没想管你,”摇风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捏在手里扬了扬问他:“你说的账册是不是这个东西?”
傲血:“!”
他赶紧接过账本,认真翻看了两遍,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就是这东西,公子是怎么找到的?”
“杨乾元从破院子出来以后才去看的真账本,我跟着走了一趟。”
“牛!”傲血说,“您稍等,我给王爷传个信,然后咱们就回上京去,哥哥带你去大本营转转。”
摇风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再说杨乾元那边,他机关算尽奈何棋差一招,账本还是叫人家抢了去,且人家直接放话,说想要账本去盛泽问容王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乾元想死的心都有了,毕竟上头早就交代过,关于沅江堤坝的一切东西都要销毁,尤其账册,是他自作聪明拓了一本私藏,这下账本被抢,诛他九族他也还不起。
他脸色颓败地呆坐在地,从傍晚一直坐到深夜。
府中下人见老爷不吃不喝不睡,一个个吓得跪在杨乾元卧室门外等候吩咐。
丑时三刻,杨乾元终于推门出来。
“管家,帮我给这几位大人送几封信,让他们一个时辰之内,带人出发去盛泽。”
“是是是。”
老管家连忙接过来,亲自带着人下去。
待老管家下去后,杨乾元看了眼知州府的青瓦白墙雕梁画栋,深吸一口气道:“备马,去盛泽。”
“是。”
第36章挑明
元晦在收到账册入手的消息后,就开始着手布置,他料想杨乾元会亲自来盛泽讨账本,而他并不打算让这位知州大人活着出盛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毕竟敢屠一城百姓的官,留着是个大祸害。
“现在盛泽县城有多少胡文彰的人?”元晦问辰一。
辰一是他的斥候,之前被安置在城中监视胡文彰一举一动,郁长冬被软禁的事他也清楚。
“回王爷的话,不多,也就百来号人,之前追杀顾大人的时候露过一次面。胡文彰出事后这些人就都藏了起来,我这边还在找他们的踪迹。”
温挽思索片刻,问:“那帮人的身手跟杨恹比,如何?”
“略逊一筹,但也不差。”
“嗯。”
元晦见温挽有些忧心忡忡,便问道:“怎么?你担心咱们这边没有胜算?”
此时二人正围坐在府衙正厅的四方桌旁,辰一站在两人身后,桌上一拢昏黄的烛火驱散一小片黑暗,将简陋的正厅衬得有些温暖。
“杨乾元毕竟在甘州经营数年,咱们这边即便以一当十也不过几十个人,我实在有些担心。”
温挽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先不说那支藏在暗处的队伍,单就杨乾元手下的亲卫就不下百人,若州兵再被他捏在手里,那他们这趟算是十死无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辰一笑笑,“王妃不必担心,您忘了郁长冬郁大人是兵部的人,有他在咱们就能名正言顺的调用州兵。”
大梁实行统兵权和调兵权分离,各州设有都督统领州兵,调兵虎符则由兵部统一管辖,没有兵部许可,都督无权私自调遣州兵。
当然玉凉铁骑除外,它可以说是由容王一手打造起来的军队,专为抵御北方外族势力入侵,因战事紧急,兵部一直没来得及染指,再后来玉凉铁骑被灭,自然也就再没例外了。
“况且王爷一入城就已让小的去联系郁大人,请他帮忙协调调兵一事,他已经带着自己的人去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辰一满脸自豪,“我们王爷做事向来万无一失。”
温挽失笑,“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王妃心系我们王爷,自然……”
“行了,”元晦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你能说。”
他手底下的这帮人呐,嘴巴一个比一个碎,也不知道谁惯的。
辰一撇撇嘴,下去了。
“你该让他说完的,王爷。”温挽笑着说。
元晦没接茬,只温言交代道:“再往后乱起来的话,记得跟紧我,我不会让你出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
***********
杨乾元赶到盛泽县衙的时候天光还未大亮,空气中水汽弥漫,白茫茫的大雾将破败的县衙埋得严严实实。
“咚咚咚。”
杨乾元亲自过去敲门。
辰一打开门,见门外站在知州大人和他带来的百来号亲卫,不卑不亢地说:“杨大人,我们王爷还未睡醒,劳您一个人进去稍等片刻。”
一进甘州地界,官场上大小官员的画像和生平就陆陆续续送到了他面前,所以他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杨乾元犹豫片刻,答道:“劳烦小哥带路。”
辰一点点头,侧身摆了个里边请的手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乾元撩起袍子,跨进了府衙,进去以后辰一便哐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杨乾元额角一跳,放慢脚步问:“不知盛泽县的县令胡大人何在?”
“县令大人还在休息。”
“嗯,等他醒了,让他来见我。”
“是。”辰一说,“大人这边请。”
“不去会客厅?”杨乾元见辰一给他引的路上通往后院的。
“王爷说过,若大人来就带您去厢房,那里僻静,适合谈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嗯。”杨乾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厢房简陋,只在屋子正中摆了张低矮方桌,配了两条瘸腿长凳而已,方桌底下是坑洼不平的地砖,往左边略走一点是青砖垒的床,床板大概是从哪拆下来的门板,上头还有楔门环的孔……
后院并非只有这一间厢房,它隔壁还有两间,但杨乾元进来的时候见那两间都有烛火,似乎有人在住。
此刻的杨乾元什么都顾不得,只想赶紧见到容王,询问他关于账本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过了,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把容王拉到他们阵营里,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坏的那就是连容王一起杀。
反正这账本不能被捅出去,它牵扯到的人太多了,真要追究下去,整个工部、半个户部以及杨家、杨家的大半姻亲都有麻烦。
容王只要不傻,他就该清楚这账本是烫手山药,是催命符。所以,他还是有谈判空间的,只要容王不疯的话。
杨乾元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到天光大亮,元晦才悠悠哉踱步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容王,以往都传容王面生恶疾、丑陋不堪,他也以为会见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奸佞之徒,没想到来人面如冠玉,气质矜贵,一笑竟如春风拂面。
“甘州知州杨乾元,见过王爷。”他恭敬行礼道。
“甘州知州啊,”元晦重复了一遍,走到他跟前站定,俯身意味深长地说,“没关系,很快就不是了。”
他声音带着股阴恻恻的味道,吓得杨乾元后背一湿,差点当场跪坐在地。
“下官……听不懂王爷再说什么。”
“听不懂啊,那算了。”
元晦拂袖走进屋里,看了看落满灰的长凳,终究还会没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乾元见状,连滚带爬摸过去,用袖子给他擦干净,说:“王爷请坐。”
“不必,脏。”
杨乾元的笑僵在脸上,闻言脸色变了数遍,半晌,冷笑一声站起来,拍拍衣袖说:“既然王爷喜欢直来直往,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账册还我,我放你们活着出盛泽。”
是出盛泽,不是甘州。
“这样啊,”元晦沉吟片刻,“账册也不是不能还你,杨大人只用答应我两件事即可。”
杨乾元喜出望外,“王爷请讲。”
“第一,你拿出全部家当用在沅江堤坝重修上;这第二件嘛,主动辞掉甘州知州。”
杨乾元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冷声说:“王爷在说笑?”
“没有啊,”元晦摆摆手,无辜道,“我认真。”
“你分明是在断我活路。”杨乾元咬牙切齿地说,他做一州之长好多年,气势上并不弱。如今拉下脸来,竟隐隐压对方一头。
元晦不说话,只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眼神冰冷锋利,其中暗藏着滔天杀意,让杨乾元顿时收了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劝大人好好想想,”元晦双手环胸,轻慢说道:“照我说的做,你或许能捡回一条命,否则你一家老小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是是,下官晓得。”
“既然如此,那大人就安心在府衙住下来吧,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回去。”
元晦把该说的话说完,便提脚朝外走去。
临推开门之前,他突然补了一句,“本王抓着一个人,自称是杨大人本家的,叫什么杨恹,此人屠了盛泽百姓,本王想问问你要不要连他一块赎走?”
杨乾元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更注意到他说了“赎走”,而不是“带走”。
说实话,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实在没什么能力再去顾着别的什么人。于是便回他说:“本官不认识什么杨厌杨喜的,王爷自己看着处理便是了。”
“哦,那可惜了。”
元晦这边出了屋子,转身就来到了隔壁。
杨恹的脸埋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但看他周身气场便知,刚才杨乾元的话让他受到不小的打击。
“怎么?很意外?”元晦问,“杨家人做事的风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怎样?要不要报复一下那位知州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恹此时被五花大绑丢在角落里,嘴里还塞了布条,根本开不了口。
元晦看了一眼,说:“哦,忘了,在这里你不方便说话。辰一,把人带去地牢,我要亲自问话。”
辰一闻言,推门进来,将杨恹抗在肩膀上,走出了屋子。
杨乾元听见隔壁动静,推窗看过来,恰巧跟杨恹心灰意冷的眼神对上,心里咯噔一声,提脚就想追出来。
元晦旋步挡住他,说:“大人说过,此人任我处置。”
杨乾元哑口无言。
杨恹这孩子是他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当时会在一堆脏兮兮的小破孩里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个孩子下手格外狠,咬人一定要咬出血,他觉得有点意思。
后来一问还姓杨,就顺理成章养在身边了。
这些年他一直挺孝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算是一条用的很顺的狗。如今这条狗要被人宰了,他不可能一点都无动于衷。
“王爷下手的时候干脆点。”杨乾元对着元晦的背影喊道。
元晦闻言,站定,头也不回地嘲道:“大人还真是心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37章光亮
地牢的阴冷潮湿如附骨之蛆一般沿着杨恹的小腿一路往上,深深地扎进伤口里,疼得他闷哼一声。加上手腕被高高吊起,双脚着不了地,扯得他伤口更疼了。
从小到大他都很怕疼,可惜他不受伤的机会真心不多。
元晦站在他面前,低头静静地俯视他。
眼前这人身形单薄,很难想象凭他一人就屠杀了盛泽上千灾民。
“我只问一件事,屠杀灾民是谁授意的?”元晦话锋藏刃,“虽然你我都知道是谁,但终归还是得从你嘴里说出来才显得翔实可信。”
杨恹垂着头,意兴阑珊地说:“算了吧,当年他给了我一口饭吃,如今我还他一条命,倒还多赚了几年。”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辰一闻言,气血上涌,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说:“你在这装什么重情重义!因为这帮蛀虫盛泽几万人送命,怎么着?他杨乾元的命比别人金贵?”
自从从天境山下来,辰一就憋着一股气。
想当年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不就为了让大梁的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吗?结果他们在大门外抗敌,这些蛀虫却在家里杀人。
杨恹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说话却先呕出一大口血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咳咳,”他龇着血盆大口,笑说:“贱民有贱民的活法,这是娘胎里带来的,谁也改不了。”
辰一气到眼睛充血。
他疾步上前,还欲动手,被元晦拦住了,“你先出去吧,我来问。”
“我……”辰一不甘心,狠狠瞪了杨恹好一会儿,才出去。
待他出去后,元晦将杨恹从刑架上放下来。
此时的杨恹脸色惨白,像摊烂泥一样委顿在地上。
他撩起眼皮看了眼元晦,有气无力地说:“动手吧,别废话了。”
元晦蹲下,将匕首对准他小腹上的伤口,原路慢慢插了进去。
“呃……”
杨恹痛到痉挛,伸手去拦,却被元晦挡住。
“其实不管你交代与否,你、杨乾元、胡文彰都得死,”元晦一字一顿地说,“之所以你现在还能喘气,是因为我需要你的供词,去推翻比杨乾元还恶心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恹无动于衷。
元晦笑笑,捏紧匕首在他伤口里缓缓转圈,一圈又一圈,直至将伤口附近的肉搅成肉泥,将伤口变成一个血洞。
鲜红的血从伤口涌出,不一会儿就在杨恹身下积了一小洼。
“给……个痛快吧。”
元晦盯着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狠厉,他唰一下把刀□□,又狠狠扎进杨恹肩膀里,有几滴飞溅出来的血落在杨恹眼睛上,让他看上去像哭红了眼睛。
他死死地盯着杨恹,阴沉开口道:“我记得你有个妹妹……”
这次刚开个话头,原本还一滩烂泥的杨恹突然发作,一手呈鹰抓状又快又狠地朝他咽喉袭去,一字一顿嘶哑吼道:“不准你动她!”
元晦单手截住他的手掌,使劲往后拧,说:“放心,不动她,我没你那么龌龊。我是想说,交代完该交代的,我会派人去照看你妹妹,直到她出嫁。”
杨恹不信,仍旧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元晦半蹲在地,与他对峙,道:“杨恹!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哪怕我现在拿你妹妹的命来要挟你,你也得给我乖乖受着。我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她对你所做之事一无所知。”
这些辰一他们一早就调查清楚了,包括甘州数得上名号的官员,全部事无巨细记录在案,这些人中那些是干净的,哪些是又贪又坏的,以及他们各自有哪些弱点,元晦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劝你别耗我耐心,”元晦将匕首从他肩膀里□□,慢慢擦拭着上面的血迹,继续说,“万一我待会就改主意了呢?”
杨恹沉默了。
温挽进来的时候,恰好碰上两个人僵持着。里头浓重的血腥气,让她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来了?”
元晦起身站在她面前,将血人一样的杨恹挡住,生怕吓着她。
温挽说:“王爷忘了?我见过血。”
元晦倒是忘了,在京兆尹里,她亲手杀过一个人。
温挽从怀里抽出她刚才替杨恹写的供词,走过去,直接捏起他的拇指,沾了沾地上的血,按了上去。
元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好了,”她将供词交给元晦,说,“咱这倒也不能算是屈打成招,毕竟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必再浪费时间。”
“这倒也是。”
元晦这人从小接受的是最正统的教育,行事端方基本已经刻进骨子里,温挽狡黠的办事风格叫他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