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把手机关了?”这个气咻咻的声音,不是盛逸风是谁?
宛珠怕猝然挂断手机会让石希楠生疑心,只好嗯嗯啊啊地应付。
“嗯到了。”
“你到了?宛宛,你能不能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就要到了。大概还有几分钟吧,这里有点堵。你等我啊,我来接你。”
“你……在B市?”宛珠有些讶异。
“刚到,我自己开车来的。怎么样,开得挺快的吧?可惜路不熟,耽误了点时间,要不早就该到了。B市变化好大,很多路都变了……”盛逸风有些得意。
“不用了,我有人来接了。”宛珠打断他。
“是石希楠?”
“对。”
盛逸风瞬时沉默。宛珠等着他像往常一样发怒地吼几句再把手机啪嗒挂上,他却半天没有出声,但也不肯挂断。
他大约在车里放了音乐,电话里隐约传来阵阵熟悉的旋律,以及隔在车窗外透进来的马路上的喧嚣。
“没事的话,我挂了。”
盛逸风还是不回答。宛珠正想把手机挂上,话筒里却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接着,手机忽然断掉了。
宛珠合上手机,放回包里,有些心神不定。刚才那声撞击声听起来有些奇怪,仿佛……是盛逸风的车子跟谁的撞了一样。
“是谁啊?”石希楠顺口问了句,他们已经快走到出口了。
“我一个高中同学,想来接我。”宛珠下意识撒了个慌。
石希楠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他是直接从机场赶过来的,并没有开车,临时叫一个朋友来接他们。那个朋友却堵在路上,说还要五分钟才到。
说是五分钟,两人站在车站门口却等了足半小时。偏巧这会儿因为是过年,火车站的人特别多,想打出租车的话只怕排的队还要更长。
宛珠迟疑了半天,趁着石希楠正在跟他那个朋友通话,还是拿出手机,回拨了一下刚才盛逸风打给她的那个号码。
手机响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人接。
把手机关上,正巧石希楠也刚挂断电话,“我朋友说,火车站旁边的那条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路都给堵上了。他夹在中间退不出去又进不来,恐怕还得一会儿。要不然,我们到旁边的咖啡馆里坐会儿?你也饿了吧,点点儿吃的垫垫肚子。”
宛珠一下子脸色煞白。
“他……有没有说这起车祸的情况?有没有人受伤?严不严重?”
石希楠像是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对一起陌生的车祸那么感兴趣,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没说。”
“不过,”他慢条斯理地补充,“如果只是普通的擦撞,应该很快就会疏导解决了,现在都过了快半小时车子还没动,很有可能是有人受伤了。”
“别管他了,我们走吧。等他到了会打我电话的。”
石希楠走了几步,见宛珠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便拉起她的手,“走啦,别忧国忧民了,你的胃不好,还是先担心你的胃吧,赶紧吃点热的。”
石希楠给宛珠点了份柠檬蜂蜜茶和一份她最喜欢的重乳酪蛋糕,自己要了杯咖啡。
宛珠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蛋糕,有一刹那的恍神。
这个情景,多么像几年前,石希楠将坐在路边瑟瑟发抖的她带到那家茶餐厅,坐在对面,看她喝粥。
那一天是为了什么,一向不与人争的自己会赌气流浪街头?
对,是为了一条紫水晶项链。而那条项链,已经被自己丢到垃圾桶,再也找不回来了吧。
彼时,那一个送她项链的少年,此时又在哪里。
又有几个人推开咖啡馆的门走了进来,边走边议论。
“太惨了……”
“唉真是晦气啊,都快过年了出这种事。”
“也不知道那个年轻人的家人听到消息了没有啊,这么年轻,太可惜了……”
宛珠脸色愈发苍白,情不自禁有些鲁莽地打断他们:“你们刚才说的是附近的车祸吗?”
“是啊,太惨了。”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热心作答,“那辆车整个车头都凹进去了,司机的脸被血糊得都看不清了。不过听说还很年轻呢。”
宛珠瞬时胃里有些翻涌。
“你没事吧?”石希楠伸手横过桌面,握住她的手——冰凉得像是一块冰。不禁皱了皱眉头。“是不是不舒服?”
“有点,大概胃里受了点凉,”宛珠顺势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这家咖啡馆,宛珠以前来过,它的洗手间旁边有一道门是和火车站相通的。
一出了门,却开始茫然。
她只知道车祸发生在火车站附近,可是究竟哪里,一点也不知道。
总不能抓住每个路人都问一遍:“喂,你知道车祸发生在哪里吗?”
宛珠呆怔在原地。火车站前面的广场上有一个音乐喷水池,随着夜幕的降临,喷水池旁的景观灯纷纷亮起。看着这一幕阑珊灯火,脑子里却浮现出S市的江边,她抬起头,看见盛逸风就那样站在桥的上面。
姿态像是一只黑色的鸟,带着分孤绝的气息。
继而浮上的画面,是他昏迷不醒地伏在撞得扭曲的车里,头上身上,汩汩地流着鲜血。那些臆想中的血仿佛烫痛了她,让她瑟缩了一下,接着,泪水就猝不及防地滚出了眼眶。
夜风那么凉。她是借了上洗手间的机会出来的,大衣脱在座位上,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薄毛衣,被风一吹,冷得彻骨,然而这寒意却仍旧抵不上从她心里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恐惧。
泪水流到脸上,起初还带着几分温热,接着,就很快变冷,宛珠终于不胜寒意,慢慢地蹲了下去,抱着自己的双膝,这个姿态给了她几分温暖,她将一边的脸斜靠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来往的人对于这个姿势奇异的年轻女子并没有太多关注。过年了,大家都在忙着回家。哪里有空注意别人的闲事。
“宛宛?”
听到这个带着几分犹疑的声音,宛珠愣了愣,才慢慢地把头从膝盖上抬起。
会这么叫她的,全天下就只有一个。
盛逸风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
看见她抬脸,才又惊又喜地快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怎么穿这么少?现在几度你不知道吗?”他顿时忘记了刚才还恼恨地想要从此跟她天涯两端的誓愿,咬牙切齿地数落,接着就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把宛珠密密实实地裹了起来。
宛珠置若罔闻,怔了半天才极轻极轻地相问“你没出车祸?”
“车祸?”盛逸风愣了愣,“没有啊,不过刚才的确有人出车祸,我的车没大事,就是跟前面的车追尾了,一点小擦撞,赔了点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