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着便想翻身下床帮他准备,却忘了蛊毒的发作只是减轻而不是好了,他才一动,晕眩感便瞬间袭来,终是无力地倒回了床上。
“别乱动!”手冢低喝,英气的眉紧紧地皱到了一起。他帮他躺好,又盖上毯子,小心地将边缘掖好,“你先看大夫,我再换衣服……”
“不行!”想也未想,不二脱口道,然后就看见手冢带着审视意味的神情。“我没事……”他垂下眼睫,目光有些微的闪烁,一句话说得毫无底气。
沉默。
“我是说……”心下不安起来,他又抬起眼,可在对上手冢目光的刹那,急切的辩解便再也不出口。
那是怎样的眼神?化不开的担忧?深切的失望?还是彻骨的……受伤?好复杂……好复杂好复杂!复杂到纵然是素来善于察言观色的他也看不懂!
“手冢……”
依旧是沉默。
“对不起。”终是受不了他那样的眼神,不二移开了视线,“请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他肩上有着复仇的使命,如果可以,他还要取回青殇……那里面有一半是他父亲的剑,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根本就不配拥有!他要为它找一个合适的新主人。所以在一切实现之前,他绝不能被敌人知晓他的任何弱点!而这里是青门,所有人……所有人都是手冢国晴的手下,他不可以让他们知道他身中蛊毒的事,即便……即便是英二、乾他们也不可以!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他又说了一遍,视线重回手冢身上,蓝眸摇曳着冽冽的冷光,“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一时间内室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外面雨声哗啦,和谐不和谐地伴着呼啸的风声和轰鸣的雷声,好似一场只求尽兴的疯狂演奏。电光游走,幽蓝明昧在古色古香的窗格间。
“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周助?”良久,手冢叹道。手轻抚过不二苍白的脸颊,他转而望向窗外,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自信笃定,带着细微的颤抖,“让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我们之间似乎隔着很长很长的距离……当你想要离开,我却根本来不及拉住你……”
“手冢……”
心又疼开了,开始只是细细微微的,慢慢的就成了尖锐的刺痛,然后痛到叫人疯狂。
蛊毒又发作了么?可为什么只有……心疼?
“你叫我什么?”他终于又看过来,眼里有促狭的光,却早不见了方才的脆弱,就好像……从未脆弱过。
不二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他微微一笑,“国光。”
低柔的嗓音将这两字说的分外动听,尾音稍稍上扬,愉悦而俏皮。
“国光。”笑意一点点染上冷冽蓝眸,化成一星清亮的光,他一遍遍地重复,“国光国光国光……”
曾有人说,快乐是最能轻易感染人的。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如若不然,冰山唇边噙着的那抹笑该怎么解释?
现在他们是快乐的,至于以后——
以后还没到,他们管不了,但至少他们还能把握现在,而这就已经足够。本来未来不就是无数个现在组成的么?
“好,我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不舒服了不许再瞒我,要在第一时间时间告诉我。”
“嘛,一言为定~”
“还有——”
“嗯嗯,嗯?还有……?”
“以后离其他人远点。”
“……”
“?”
“噗——!!哈哈哈哈国光你、你好可爱~!!”
“……|||”
“好好好,知道了^^”
22
22、第十一回(下) 。。。
泉州地势平坦,山不多也不高,多半都连绵在郊野的小树林外,因为没什么特色而鲜有人迹,只有每年的重阳节才会热闹些。
夜晚的山中是昏暗的,雨夜的山中则更是一片漆黑,而且凄清。密集的雨珠串成线、连成片,争先恐后、狠厉地砸下来,碎起一地的水花。间或一个惊雷,地动山摇间,震得人心也惶惶。
山林寂静,蓦地闪过一道剑光,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黑暗中只见清亮的一弯弧线,倾斜地直直劈下来,雨水便像是被什么生生截断了似的,竟有那么一瞬的停滞,刹那间入目尽是飞溅而出的点点荧光。
“成功了!”执剑少年兴奋地大呼一声,丝毫不在意早已湿透滴水的衣衫,攥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终于……终于!”
他匆匆奔回不远处的小屋内,一会儿又匆匆地冲了出来,年轻的脸上满是笑容,就像是一个做了好事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夸奖的孩子,“观月!观月!……”
哗哗的雨声掩盖了另一人靠近的声音,以至于当紫黑发色的少年突然出现时,执剑少年很明显吃了一惊,但他很快便又兴奋了起来,“晴空抽杀我已经练成了!你知道么?我练成了!我终于可以——”
观月很明显地怔了一下,然后有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他似乎并不那么高兴,“先进去吧,别着凉了。”
说着,便率先进了屋。
“观月……?”观月的反应与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执剑少年有些反应不过来,更有些失落。
不应该是这样的……观月应该也很为他感到高兴才对,怎么会是这样……
然而不解终归只是不解,少年还是听话地跟了进去。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风雨,圈出一室安宁。桌上烛光暖暖,观月的脸色却微微发白,他忙着准备热水、毛巾,却始终不说一句话。
“观月,”少年看着观月忙东忙西,似乎完全没有要提那事的意思,终是忍不住了,他犹豫着开了口,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我——”
“擦□子,再换身干衣服。”观月将热水端到少年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裕太。”
有些不甘地咽下话,不二裕太又听话地接过了盆,转身回房。
一个人回到屋内,观月有些无力地躺倒在床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那天也下着这样的大雨,将那烧得不可一世的熊熊烈火浇灭,而早已焦黑坍塌的木屋在冰冷刺骨的雨水中无声地诉说着悲哀。拎了满手东西、兴冲冲地跑回家的少年被眼前的场景吓着了,他呆呆地怔了几秒,然后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惊恐万状地奔过去,连辛苦挑来的礼品掉落一地也未曾感觉。帘幕一般的大雨中少年疯狂而又机械地搬开因浸饱了水而格外沉重的梁木,手指磨起泡、流出血也不管不顾,直到面目全非的尸体一具具呈现在年少的他面前……
而他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亲自下葬了亲人和那日恰巧前来为娘亲庆生的玩伴佐伯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少年都很消沉,不哭,也不闹,却是灵魂缺失。直到有一天……
“我要去找手冢世伯。”裕太忽然说道,深棕色的瞳孔里闪动着坚定的光,“他肯定能为我找出凶手,然后我要亲手报仇,让他血债血偿!”
“不可。”当时他回答他,“就连你的父亲都敌不过的对手,就凭现在的你又有何能耐言报仇?贼人显然是把佐伯当成你了,你现在去找青门门主,万一暴露了,很可能还没见到他人,便先命丧黄泉!所以倒不如利用这段时间一边让自己变强,一边寻你哥哥,再报仇。”
“大哥他……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人海茫茫,你要我到何处去寻?如果永远找不到,难道永远不报仇么?”
“那么……至少先练成‘晴空抽杀’。”
……
当初只是为了拖延裕太去找手冢国晴才想出的缓兵之计,然而现在裕太已经学会了,他又该如何阻止?
“观月。”
卧房的门突然开了,裕太走了进来。他看着观月,脸上已没有了先前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如那日的坚定。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上去不高兴,我只是想告诉你,”不待观月回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晴空抽杀我已经练成了,为了今天,我已经等了七年,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看着观月,继续说道:“不论你同意与否,明天我都要去找手冢世伯。”
观月终于腾身坐起,裕太在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都就那么躺着,眼望房梁,现在他坐起来了,乌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倔强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