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帮她包扎的神情专注又认真,好像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温初九安静下来。
大约是第一次帮人包扎,少年的动作笨拙得很,好几次碰到伤口,都疼得温初九缩了缩手,最终包扎完,造型也并不好看。
不过凤君临对自己的杰作还是很满意的,欣赏了一会儿,他忽的掀眸定定的看着温初九:“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你说你是名震京都的鉴酒师,是真的吗?”
“是啊。”
温初九回答,垂眸掩下眼底情绪,唇角勾了勾,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落寞。
凤君临走到窗边的软塌上躺下,单手枕在脑后,小声恳求:“可以跟我说说吗?”
温初九抱着酒坛喝了两口。走到凤君临旁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抱着那碟没吃完的油酥花生吃,嚼得嘎嘣脆。
“十多年前,京城有一户温姓人家,他们祖上世代都是酿酒的……”
这是温初九第一次如此详细的向一个人讲述自己的过去。
她仿佛看见温家如何从一个小小的酒家一步步发展壮大成酿造御酒的酿酒名家。
她看见自己跟屁虫一样跟在大哥二哥身后转悠,看见自己因为与生俱来的天赋而骄傲的接受所有人的艳羡和称赞。
她曾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直这样顺风顺水下去。
“……后来,温家因为通敌叛国的罪,被打入死牢,满门抄斩。”
“为什么?他们只是酿酒的呀,什么时候通敌叛国了?”
凤君临听得入了迷。愤慨的坐起来质问,却发现温初九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完了大半坛酒,正抱着酒坛昏昏欲睡,听见他的问话,温初九的脑袋动了动,笑出声来:“是啊,他们没有做这样的事,可宁家世代忠良,他们说温家错了,那就是错了。”
“所以后来呢?温家真的被满门抄斩了?”
“嗯,是呀。圣旨都下了,还有什么办法呢?”
温初九歪着脑袋回答,凤君临有些震撼,他还小,还不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样的说法,也无法理解这里面明争暗斗的利益牵扯。
他其实并不完全相信温初九说的这件事,但他可以感受到,现在他和温初九是同一类人,因为他们有同样的经历。
凤君临沉?,温初九很快抱着酒坛睡着了,不过这次她没有睡多久。晌午的时候就醒了,醒来时凤君临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躺在躺椅上。
“我之前听了你的秘密,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只有三个问题的机会,温初九没有矫情,直接开门见山问了最想问的问题:“在我们回来之前,城主究竟出了什么事?”
凤君临脸色白了白,犹豫了一会儿开口:“之前我把你抵押在地下城,当天晚上,我娘和那个人去地下城找你了,第二天她回来,身负重伤,但无论我怎么问,她都不肯告诉我在地下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十天前,突然有人拿了一个令牌到城主府来。”
“然后呢?”
“这是第二个问题。”凤君临提醒,继而陷入回忆,脸上浮出痛苦的表情:“娘半夜的时候出去了,结果第二天浑身是伤的被人丢在城主府门口。”
“那个时候城主已经……”
“嗯。”
凤君临点头。
三个问题问完,温初九没了声音。
以她上次的经历来看,凤珩衍的武功虽然比凤逆渊弱一些,但远在温初九之上,能把凤珩衍引出去,并把她杀害的人,首先肯定是她认识或者有特殊身份的人。
现在凤珩衍肯定已经下葬,要开棺验尸,恐怕会把凤君临逼疯。
“你没有问题了?”
凤君临疑惑,温初九偏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我问,你还会答吗?”
凤君临的表情染上几分古怪,想了想有些不自然道:“看在今天我把你手烫伤的份上,再……再回答你一个。”
果然还是个孩子。
温初九失笑,也没客气,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个来城主府找人的人,手里拿的信物是南麟王的东西?”
“是。”
凤君临回答,温初九点头,她大约明白是有人故意想把凤珩衍的事,栽赃到凤逆渊身上了。
凤珩衍背后是北宿,而凤逆渊背后是整个偃月,如果所有人都觉得凤珩衍是凤逆渊害死的,那激化的将是整个北宿和偃月国的矛盾。
那个幕后的人,想要的是,天下不宁,万民难安。
想来凤逆渊和宁西舟想到的事应该比她现在了解到的更多,她能做的就是稳住凤君临,让他不要冲动行事,犯下什么大错,最好是能够让他下令把凤逆渊和宁西舟他们放出来。
“你不想为他们辩解什么吗?”
“我辩解了你会信吗?”
温初九反问,凤君临一噎,有些气恼的站起身朝外走去,温初九小跑两步,一个跃身蹦到凤君临身上。
“下来!”
少年踉跄两步,捞住温初九的腿稳住身形,冷着声命令:“下来!”
“啊,我喝醉了,头好晕啊,走不动路了。”
温初九夸张地说,抱着凤君临的脖子不撒手,凤君临没办法,只能认命的把温初九背出去。
慢吞吞的往城主府走去,凤君临竟觉得心里难得的安宁,好像过去这些天的兵荒马乱,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安抚。
温初九一直趴在他背上嘀嘀咕咕的说话,介绍的都是偃月国的风土人情,还有一些特色小吃,凤君临听得很欢乐。
背上这个人和他很像,但也不是完全的像,她的欢乐背后,总是透着那么几分让人心疼的悲凉。
快到城主府的时候,凤君临突然停下来问了一句:“当时我把你抵押在地下城,你恨我吗?”
第一百一十章 还好……
凤君临没了声音,从温初九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有些青稚的侧脸。
少年紧抿着唇,似乎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情绪,温初九还想再问,忽觉背后袭来一阵熟悉而冷厉的威压,没来得及回头,衣领就是一紧,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温初九直接从少年的后背扔到一个陌生的怀抱。
“好汉饶命!”
温初九下意识的惊呼。幸好那人紧紧抓着她的腿,没让她直接掉下去。
手脚并用的抱住这人的脖子,定睛一看。温初九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老狐狸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再回头一看,刚刚扔他的大阎王正直勾勾的盯着凤君临看。
温初九不由得打了个颤,这俩祸害是怎么从那地牢逃出来的?现在城主府会不会已经被他们两个人血洗了?
自发的脑补出城主府尸横遍野的血腥场面,温初九自个儿把自个儿吓得不轻。
然而凤君临对他们两个的出现并没有什么意外,反而傲娇的耸耸肩。语气颇为嫌弃的说:“动作真慢!”
什么意思?这俩祸害难道是被他放出来的?这少年吃什么被打通任督二脉相通了?
温初九有些弄不明白,宁西舟拍了下她的脑袋抱着她往前走。
走了没两步,凤逆渊走过来。温初九明显感觉老狐狸抱着她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仍是一脸平静。
“你肩上有伤,还是我来吧。”
“离城主府还有一段路程,你确定自己能行?”
凤逆渊问,不动声色的甩了一记眼刀子给温初九,只差在脸上写几个大字:你还不快给本王滚下来!
“……”
温初九无语,她看上去到底是有多重?
再说了,这老狐狸完全不像看上去那么文弱,温初九曾经见过他一个人在巷尾打跑了两个地痞无赖好么!
不过顶着这大阎王要吃人的目光死皮赖脸的不下来,也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温初九硬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怂了,弱弱的想要下来,宁西舟抱着她颠了颠。吓得温初九赶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