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谦然下意识的握紧了五指,“云儿,你在做什么?”
挽云却不理不睬,头也不回,只是一味地前行。
见她不回话,莫谦然仿佛是被谁人狠狠抽了一鞭,从混沌茫然中恍然惊醒!
难道她想与黎若熙接触?!
再也不敢多想,他疾步上前,伸手就想将挽云拖回自己身边。
【你过来,将双手放置于我的双肩,紧紧抓住。】纵是到了紧要关头,黎若熙的声音依然沉稳如一方静水【若是没抓稳而丢了下去,我可不负责。】
【恩。】挽云没有发现莫谦然的靠近,她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迈近八咒符的圈子。
“云儿!”莫谦然傻眼了,急吼怒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快回来!”
他快步向前,想将她拖出八章封印圈,可他一靠近,抬脚居然撞上了一层气墙!
挽云半蹲至黎若熙身前,伸出双手紧抓住她的肩头。待一切都做完后,她才缓缓回头。
先前的淡定此时如裂开的冰面,缓缓破裂崩塌,碎成快快条条冰刃,不动声色地深入湖心,隔得她的心,生疼。
她要走了,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挽云低首,下意识地不敢与莫谦然对望。她不知该如何对他道别,心底里的每一个措辞每一个字,都似那烧红了的烙铁,冒着骇人的白烟,不断地向她逼近。
眼前闪过一幕幕飞影,虚幻缥缈,却又幕幕惊心。
谁人立于樱林,白色衣衫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低首,却有些无赖地笑着:“既然姑娘倾慕鄙人,难道鄙人不该主动一些,以圆姑娘的痴梦么?”
谁人侧卧于枕,俊美如画,却脸皮无敌厚,自恋地皱眉,“敢问姑娘为何爬上本王的床?”
谁人心智五岁,面对腥风血雨,却沉稳如磐石,张开双臂坚定地将她护在身后,“母妃,然儿必当以命护之。”
谁人坐于床榻,双手紧紧裹住她的,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居然也会五指颤抖。他俯身,低问,“云儿,用我的血,你愿意吗?”
……
对不起。
一滴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
晶莹的泪珠不断陨落,急急如阵雨,却细润无声。坚毅的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哭成了一尊泪人。
是感激?是愧疚?是无奈?我不知,不知……
谦然,你的情,我无法偿还,惟愿他日,你若能得偿所愿,也还能像以前那般开心,快乐。
挽云泪眼朦胧的抬首,一震,直接撞上了一双黑中泛红的眼眸。
莫谦然就在自己身后一尺,白衣有些凌乱,胸口起起伏伏,大口的喘息着。他的手顿在半空中,似乎是被一座无形的墙隔断,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白烧的通红一片。
此时咫尺之隔,彼时天各一方。
“你想干什么?”他的模样有些狰狞,狠狠地抽动着嘴角,是笑,却比哭还难看。
“对不起……”
“你想干什么?我帮你完成。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你要找什么人,我陪你找。”莫谦然执拗地伸手,探向她的方向,平静的语气,却配着急喘的呼吸,“云儿,不要离开。”
字字泣血,字字情深。
不要离开。
“谦然,”挽云笑着摇首,泪珠砸落,“愿你开心,愿你幸福。”
你是翱翔天际的龙,我是渴望自由的风,志不同,何必再强求?
爱的纠葛,不如痛快的放手。惟愿,今后,你能快乐幸福。
八咒符圈内陡然挂起一阵阴风,几乎是同时,八张咒符被利风割成了无数道碎片!不知从何处腾起的紫色烟雾愈演愈烈,不过片刻便弥漫了她们的身影。
看这势无可挡的诡异阵势,看着挽云一声不响吭的怪异举动,莫谦然忽然间读懂了她的决心,她还是要走!她终究还是要离开他!
“沐挽云!”莫谦然的眼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拳头握的节骨咯吱作响,“你当真那么想逃离我身边吗!”
为什么?为什么!?
为了她,他——天瀚大陆第二大派的门主,堂堂一国的王爷,不惜放下所有身段去迎合。跟她道歉哄她吃饭牵她走路看她睡觉……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平身第一次的尝试,曾几何时他如此珍视一个女人?
没有,从未有过!
清高如他,骄傲如他,从来都是翱翔天际的雄鹰,漠视天地间的一切事物,唯我独尊。可是为了她,他宁可摒弃自己的傲气,收敛自己的凌厉,不惜做一只没有翅膀的雄鹰!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缩短他们之间——心的距离。
为了她,一向不懂心疼人的他开始笨拙地学着照顾她。
为了她,一向万事不肯低头的他主动跟她赔罪哄她开心。
为了她,他已经变得不像他了,可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执意要离开他。
为什么?母妃要走,她也要走?
为什么?他所珍视的人都要一个个的离开他……
他活的那么的努力,几乎是在痛苦挣扎的夹缝中寻求一个生存之道。
有谁知道,一个没有娘的孩子独自生活在宫中,到底要吃多少的苦?
父爱只是一把华丽的纸伞,浮华的外表徒惹人嫉妒,但却无法在一场狂风暴雨中保护一个只真正想要避雨的人。
父皇越是疼爱,他招来的嫉妒越多。多少次的“误食”毒药,多少次的“失足”落水,多少次的“病重难治”?记不清了,记不起了……
只依稀记得,每一次的毒发,都疼得他心脏欲碎,直至现在,五脏六腑时不时地仍会抽痛。
每一次的落水,都呛得他肺部进水,直至现在,仍会时不时地咳嗽不止。
每一次的病重,都会要去他的半条命,直至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剩下几分之几的短暂寿命……
苟延残喘的活着,不想活了也咬着牙活着!他恨透了权力,却又无比疯狂地想得到权力!只有他真正地掌握了权力,才不会被别人欺负!只有他真正地得到了权力,他才不会生活在别人鄙夷的目光中!
没有娘又怎么样?没有娘的孩子照样也能登上帝位俾睨天下!
这是一条孤寂的道路,他在追求权力的道路上行走,走的越远,越是强大,越是孤单。
没有朋友,只有臣服。没有友情,只有利用。没有信任,只有牵制。
他活的好累,好累……
原以为自己的生活会因为这个女子的到来而五彩缤纷,谁曾料想,连她也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母妃不要我,云儿也不要我,天地之大,何人愿怜我?没有,没有……
一滴清泪沿着眼角缓缓滑下,跌入万丈红尘之中,至此,万劫不复。
阴风越刮越猛,就连地窖中盛满酒液的酒桶都被吹上了天,数十个酒桶在空中乱飞,然后不断地相撞,落下一场又一场的醉雨。
被酒淋湿了的莫谦然兀自的站着,好像站得笔立挺直,又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他的目光没有焦点的落向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