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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雁无心,瘦湖西畔随云去。烟笼寒水,吹笛到天明。
猫一般的眸子在歌声入耳时微微睁开,船身颤了一下,大概是停住了,未晚缓缓坐起身望向窗外,已到了拱桥下,右方驶来一艘画舫,也等着过桥。
瞅了一眼那艘船上的灯笼,她嘴角噙笑地下榻,走上船头,足尖轻点,在凤娘的呼唤声中,她已经跃上了对方的船。
回头朝凤娘做了个鬼脸,她隔着珠帘沉声开口:“冷姑娘——”
“今日不见客。”清冷的声音自里头传来,不客气地打断她。
“在下千里而来,为的就是一仰芳容,姑娘如此冷淡,真是伤煞在下了。”
“今日不见客。”淡淡的语气重复方才的回答。
未晚捂住不禁笑开的嘴,站在珠帘前未动。
“你——”冷香浓蹙眉拉开珠帘,看见她之后顿时无奈一笑,“是你这个捣蛋鬼。”
“我说这瘦西湖上有哪位女子能唱出这么清高脱俗的曲调,往外一看果然是你的船——”
恢复娇柔的声音哑然而止,未晚看着临窗而坐的男人,不由嘲讽一笑:“怪不得香浓姐不见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宣爷在这里。”
宣扬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也不应声,径自翻过手中的书页继续阅读。
“你今天这身紫袍真好看,像个翩翩美少年。”冷香浓拉着她的手赞道,闻出了空气里的火药味。
这对养父女也真是奇怪,成天犯冲似的。
“呵,打扮谁及得上他啊。”挑衅地朝目标人物努努嘴,她的鄙视全写在脸上——瞧他那是什么衣服,雪白的丝袍上大片红花朵朵,这个妖人!他以为他这个样子俊帅无双独步天下么?
“是啊。”冷香浓微笑着答。
“什么是啊?”未晚一头雾水。
“宣爷这样是俊极了。”
未晚捂住嘴,脸色白了一下——她刚才那些话都情不自禁地说出口了么?
目光射向窗边的人,他完全把她当成空气,仍然姿态悠闲地读着他的书册。
无名火起,她撇嘴:“喂,那个杨什么歌呢,你怎么舍得抛下人家,跑到香浓姐船上来?”
“呀,有醋味,”冷香浓作势朝外面看了一下,“凤姐今晚做什么菜?”
“什么醋味……”未晚嘟哝,脸颊心虚地胀红。
“没事,我就随便猜一下,”冷香浓忍俊不禁地望着她,“宣爷来了一下午了,反正我抚琴,他看书,无不干涉,倒也清静。”
“那是,也只有你看不上他,要是换到别的船上,他早被人生吞活剥了!”未晚没好气地开口。
冷香浓失笑:“哪是我看不上宣爷,他这番风姿的人物,遗世孤立,能把谁放在心里啊,我是识时务,省得自讨没趣。”
“遗世孤立?”未晚朝男人作了个鬼脸,“还梅妻鹤子嘞!”
“你像鹤么?最多也是一只鹌鹑。”凉凉的话语自窗边飘来,宣扬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好看的弧度,黑眸淡讽地望着她。
“你才鹌鹑呢!”她哪里像那种又蠢又呆的动物了?
冷香浓扑哧一声笑出来。
三、欢颜
船身一颤,隐隐传来人声。
“怎么回事?”冷香浓秀眉轻蹙,朝外头问道。
“回主子,有艘船挡在我们前头,说是要向宣公子求医。”
“呵,怎么除了我谁都知道他在这儿?”未晚嘲弄地一笑,起身撩开珠帘出去看热闹。
对方貌似来头不小,三层的游船,雕栏画柱,每一处都是精致而不失奢华,即使在这王孙贵胄络绎不绝造访的瘦西湖,也是难得一见。
未晚到外面的时候那艘船已经架了木桥,几个人走了过来,画舫上的下人们上前去拦,未晚也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态度玩味地看着,自小跟在宣扬身边,什么样的场面,什么样的角色她都见过,在她眼里,不过是不同的戏码罢了。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气宇轩昂,一袭藏青锦袍,腰间挂着苍鹰翡翠佩,身后的几个随从也是衣着不凡,他抱拳行礼,眉目间有一缕愁色:“在下宋问,冒昧打扰宣爷和冷姑娘实在是因为犬子久病不愈,为人父母万分忧急而不得已。”
“既然知道是打扰了,那就请回吧。”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从珠帘里传出,显然事不关己的样子。
未晚轻轻一笑,见怪不怪。
“宣爷!”宋问面露急色,但还是按捺着恳求:“在下自京城一路赶来,就是要找到宣爷,天下间只有您能救犬子了,如果您愿意出手相救,不要说万贯家财,让在下做什么我都是万死不辞!”
“好啊,那你去吧。”慵懒的声音悠然荡起。
“宣爷?”宋问怔忡,不明所以。
“既然你都说了,那就请便吧,不用万死,一次就够,我会救你儿子。”珠帘撩开,清脆的碰撞声悦耳动听,俊逸非凡的男人走了出来,长身玉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爷!”听懂了宣扬的意思,那几个随从顿时变色,紧张地望着身前的主子。
“怎么样?决定了吗?”宣扬平静地开口,仿佛根本不是在谈什么生死大事,“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
僵立船头的男人额前沁出薄汗,脸色铁青地望着宣扬,完全没有料到他真的会给自己这样的难题。
“看您的样子,平时很少求人吧,那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话,想来也是听别人说惯的,”宣扬负手而立,看着满湖夜色嘲弄地一笑,炫UМDтχт。còm书网“说话之前,还是想想清楚比较好。”
“爷,宋家不能没有你——”一个随从忍不住出声。
“这么为难,让我来试试好了,”温润的嗓音在夜色中氤氲开来,柔和的笑声随即响起,“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棘手的疑难杂症。”
“你是——”宋问疑惑地看着坐在船头的翩翩紫衣少年,一时猜不透“他”的来头。
“干爹,你说如何?”未晚忽然肉麻地唤着宣扬,甚至走到他身前秀了个灿烂的笑脸。
只有宣扬看见,她的眼里有着“你敢说不我跟你没完”的暗示。
明白了她的身份,宋问眼里顿添一抹惊喜。
宣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随即微微一笑,转身走入船舱。
“这位公子——”看着他离开,宋问迟疑地望向未晚。
“我姓韩,”未晚瞅着他一笑,“干爹答应让我替你儿子看病,你的意思呢?”
“如果韩公子愿意一施援手,那是再好不过了。”宋问喜出望外。
“我也有条件。”
宋问一怔:“公子请讲。”
“我治好了你儿子,你得给我一样你的至爱。”在没良心的人身边待久了,也别指望她能慈悲到哪去。
“我答应你。”宋问望着她,斩钉截铁地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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姹紫嫣红处,粉霞缭绕,不过是几天时间,就已经满庭芳华。
很特别的花,浓艳素雅兼有之,虽无风似自摇。
而花前的那人,却丝毫未失色。
未晚停住脚步,看着仰躺在藤椅上的人。
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眼睫是漂亮得叫人惊艳的,仿佛两把扇子一样,遮住那双总是似笑非笑的眸。
抿着的薄唇,嘴角是勾人的弧度,于是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有种嘲弄世间的模样。
即使在这一片瑰丽的天地里,芬芳扑鼻,他的气息,始终是特别的,干净的……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有一种人,红尘中自由来去,却始终独有一片天地,他就是这样的人。尽管跟了他这么多年,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始终像谜一样。
而她一直在尝试寻找谜底。
仿佛像梦游一样,她恍惚伸出手,缓缓地,轻轻地——
他睁开眼。
淡定无波的黑眸里,清晰地映着她局促的表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未晚的手僵硬地收了回去。
她怎么会忽略——以他的功力,一开始就应该察觉到她的靠近了。
“这回拿到了什么?”他问。
“京城第一酒楼,俱欢颜。”原来那是宋问的至爱。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温润如玉的声音徐徐吟诵,宣扬微微一笑,“纵得广厦,未必真可得欢颜。”
“听说俱欢颜有九层,人人都想登上第八层,跻身王公显贵之列。”他又开口,黑眸意味深长地望着未晚。
“人之常情。”未晚眸光微黯。
“通常失足者,往往离峰顶不远。”他盯着她。
“就算身在峰顶的人,也会有掉下来的一天。”她冷笑。
“你已经回不去了。”梦里反反复复听见的话,此刻又在耳边响起。
“只要我想,无论从前或是以后,没有什么路是不能去的。”垂在身侧的双拳握紧,她倔强出声——就算那是条不归路,她也会走下去。
他没有再说话,轻风吹过,耳畔依稀有叹息声。
四、沉醉
食物若是够漂亮,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看美人做美食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