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回答?她那个脑子是怎么长的,从哪里得出这样可笑的结论?他会害怕……
是,此刻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将他们拉向深渊,或者说,是她,未晚。
他要怎样,才能带她避开这次风浪?
五十八、山雨
“你是说,他这么匆忙赶回来,先去见的人是魏晚?”
容湛拈棋在手,抬眼望向站在一旁边的秦戈。
“是。”
“你确定?”
“派过去的探子亲眼所见,只是被魏姑娘察觉了。”
“想不到以治军铁血无情闻名的谢大人倒是个痴情种。”坐在容湛对面的男子诡谲一笑,言语间不无讽刺。
“李大人此刻下结论也有些早了吧,”容湛神态自若,“之前那几次试探你不也瞧见了,谢钦没那么简单。”
“在下没有别的意思,能让雅王您看得上的人,必定非池中物。”
容湛瞅着他微微一笑:“李大人你现在不也正坐在我对面和我下棋么?”
李瑜轻扯着嘴角:“谢雅王抬爱。”
“只是我好奇,太子对你实在不薄,为何你这东宫显要会选择站到我这边?”
“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自陈永年一案后东宫每况愈下,北内又如一潭死水,良禽择木而栖,古人云,天子不取,反受其咎,王爷还需多问吗?”
“天子不取,反受其咎……”容湛淡然一笑,落下一子,“说得好。”
“只是这棋局势变幻难测,莫非还有什么杀着暗棋,是我没有看出来的?”李瑜缓缓开口,视线从棋盘移到容湛脸上。
后者脸上仍是和煦的笑容:“那李大人还是小心行着比较好。”
“王爷你也不是高枕无忧啊,有些死棋,走留皆不是,不如让在下为你清除好了。”
“时机未到,能做的不过是敲山震虎。”
“若在下能做的,还是不止是这些呢?”
容湛没有抬头,盯着棋盘的眸光瞬间转利。
“说。”他觉着声开口。
“城南五十里杏花坡,自有王爷想找的人。”李瑜瞅着他,嘴边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
“多谢李大人。”容湛徐徐出声,素来沉静的眼眸阴霾弥漫。
——————————————————————————————
“爷,该回宫了。”秦戈走进船舱,看向倚在窗边的男子。
夜风迷离,帘幔轻舞,只衬得俊雅的面容神情莫测。
视线从一湖灯火上收回,容湛瞥了他一眼:“李瑜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秦戈点头:“听见了。”
“咱们还没有眉目的东西,人家已以调查出来了,这说明什么?东宫里的人不可小觑!瞧见他刚才那幅洋洋得意的神情没?混帐东西,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奴才,还容得他挑主子了?”
“爷息怒,眼下咱们不过是要用这个人而以。”秦戈瞅着他难得阴沉的脸色,知道让他真正不痛快其实是李瑜给的那个消息,面儿上不过是拿李瑜撒气而已。
“他是什么角色,我心里清楚得很,”容湛冷笑,“有些事情我不方便露脸,就让他出头好了。”
“容婉这阵子如何?”他又问道。
“自五公主‘过世’之后,她伤心过度,身体一直没好,而那宣扬也没出现。”
“他最好是永远别出现,”对于这个人,容湛始终有些忌惮,“回头得让母妃多去劝解容婉,她和谢钦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泰戈不语,眼中闪过一抹惊色。
——————————————————————————————
桌上的茶冒着白雾,谢钦伸手掂于指间,却仍是放下了,一口也没喝。
天气渐渐冷了,殿内已点了火炉,一室暖烘烘的感觉,再加上薰香的味道,叫人心生倦怠。
“回来了?”清朗的声音响起,容湛自内室步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好像清减了一些,保重身体啊。”
“前晚就回来了,”谢钦淡然开口,瞅着他的神色,“昨天向皇上禀报了漠北的情况,然后歇了一天。”
“是该在家好好休息,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容湛在他对面坐下,神情自若,“一会陪我去看下容婉那丫头?顺便一起吃个饭。”
谢钦微笑点头,没有说话。
——————————————————————————————
“这阵子我觉得身体舒服多了,多谢魏大夫。”容婉望着眼前一身素袍的女子笑着开口。
“这是魏晚份内的事。”未晚答道,整理好自已的医箱,“那么就先告辞了。”
“等等,”容婉叫住她的脚步,明亮的眸子盯着她的背影,“魏大夫曾说我是心疾,同为女子,我冒味地问一问,你可有喜欢的人?”
“有,”未晚转身看向她:“我有喜欢的人。”
“哦?”容婉微笑,眼中眸光一闪,“他是什么样的人?”
“公主为何想知道?”
“因为我想知道,是否世间所有的感情都叫人这么无可奈何,是否喜欢一个人都免不了要伤心。”
未晚有些惊讶地望向她——她的这份坦白叫她意外。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跟他在一起就是想让他幸福 ,是吗?”她问容婉。
“是的,”后者点头:“可是我没有做到。”
未晚微微一笑:“他走一定有他的理由,虽然你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应该是他不快乐,如果他不快乐,就是你的失败。”
容婉怔住,神色里染上一抹震惊,而未晚却没有注意到那一瞬她的表情变化。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我喜欢的人,他常年孤身一人,渴望感情却又害怕感情伤害,在别人眼里,他冷漠强大,其实那只是表象,在他的心里,始终有不安的感觉在挣扎,说到底他是个孤独的人,而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喜欢他,让他可以摆脱孤独,摆脱寂寞……”语罢,她轻轻地笑了,微红的水眸望向容婉,“对不起,我多言了,改日在聊。”
容婉并未挽留她,只是径自站在原地,竟是微微失神。
未晚提起医箱往外走,刚撩起珠帘,便对上一双深邃的碧眸,她顿时愣住,心中大惊。
他在那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一瞬间,她脑中思绪乱涌,无法思考……下一刻,难堪的感觉蹿入心间,她觉得胸口酸涩难当,在这里多留一会都是煎熬——多么讽剌,在他来探望他的婚娶对象时,她还在这里挖心掏肝地诉说一片深情,在他眼中,不过是笑话一场吧。
“魏——”容湛的声音还没出口,她已经顾不上礼节,狼狈地往前奔去。
擦肩的那刻,谢钦下意识地伸手,却只触到她的衣襟,他没有回头,只是怔忡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指间,然后面无表情地举步走入房内。
五十九、血染
第一场雪落之时已是十二月,寒风冷冽,肃静之意甚浓。
“你还病着呢,怎么开窗?”舒儿走过来把窗严严实实关上,转身嗅怪地瞅着倚在窗前的未晚。
“就是受了点风寒,不碍事。”未晚笑了笑,却仍是皱眉咳嗽了数声。
“都咳成这样了还没事?”舒儿不满地噘起小嘴,“也不知道你这个大夫怎么当的,自己都照顾不了。”
“其实我最怕喝药。”她朝舒儿做了个鬼脸。
年少时生病,她是死活也不肯喝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