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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革司”的作战部长苗蛮子也说道:“伙计们,要想不受人欺负,只能靠我们自己去争取,老子今天还就是要为黑五类争口气。”
这些人长期遭受社会的歧视,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如今连为黑五类争口气的话都说出来了,说明这帮人是铁了心要拼命了。“知青革司”这些人年纪都已二十出头,比高中初中的红卫兵大了许多,同样的命运和遭遇使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团结,更何况他们的头儿是红州城里有名的亡命之徒封老大。封老大、秦德兴、苗蛮子是“知青革司”三个最厉害的头头,而封老大这只“疯狗”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从心里服佩自己的头儿。
封老大对苗蛮子、秦德兴说:“来,我们分一下工。我看这样,蛮子你带四十个人守住南边和西边,南边地势陡峭,易守难攻。西边多放一些人,但不要平分兵力。我带五十个人防守北边和东边,这边是他们的主攻方向。老秦负了伤就在山顶上观察情况,其余的人作为机动兵力,哪里危险你就增援哪里。哥们,这回真的要死拼了,老子要是守不住龙头山就不叫疯狗!弟兄们,打死也是死,投降也是死,今天不拼他个鱼死网破老子就不是人养的!”接着他从驳壳枪里退出一颗子弹高声说道:“如果龙头山失守,我就把这颗子弹打进自己的脑袋,我老封说到做到!”
封老大这一番鼓动的话激起了知青们的勇气,人人同仇敌忾,个个斗志昂扬。
队员们吼道:“封司令,拼了!”
“弟兄们,要搞就往死里搞,搞死不搞残!”
龙头山顶上“知青革司”的人严阵以待。
山下的哨子声又响起来了,这是“巴水革联”开始进攻的信号。随着新一轮炮击,隐蔽在山下灌木丛中、土坎下、石头背后的“巴水革联”的人又开始往上爬。走在一线的都是些退伍老兵,他们排着不规则的散兵线往前爬,看得出在部队里还是学了点真东西。后面二三十米的地方跟着的人都是些基干民兵,再后面就是些怕死的家伙,远远地看着前面进攻的人,一点一点往前蹭。
“知青革司”的人到底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山下的人还没攻上来,他们就开始打枪扔手榴弹。谁知这却歪打正着,“巴水革联”的人一听到处是手榴弹的爆炸声,明白山上的人已经被逼急了不惜以死相拼,进攻势头顿时停了下来。
龙头山比椅子山要高出三十多米,是红州城的制高点。封老大看到二百多米开外的椅子山上的冯营长不断地挥舞着红绿指挥旗,心想:“干掉这个头头,这场恶战也许就结束了。”
他拿过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悄悄瞄准冯营长,一咬牙打出一个长点射,冯营长两手一扬连“哎呦”都没来得及喊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冯营长的死讯迅速传遍了整个战场,“巴水革联”的进攻势头立即停顿下来。
本来这种武斗看起来打得很热闹,但一般情况下不会真的照人开枪。因为对手既不是日本鬼子那样的民族敌人,也不是国民党那样的阶级敌人,非得置于死地而后快。一般武斗队员主要是过过枪瘾,威慑吓唬对方。现在冯营长被打死,说明“知青革司”的人不惜以死相拼,再打下去怕是要死更多的人。
几个中队长已经无心恋战,找到夏副总指挥一商量,决定撤回去向指挥部交差了事。随着到处响起急促的哨声,“巴水革联”的人马收拢队伍,抬着冯营长的尸体匆匆后撤。
铁戈一天之内看了两场武斗,觉得特别刺激、开心、好玩,这比过年放炮仗更过瘾。尽管他没有参加,但在一旁观战也有置身战场的味道。
有分教:
战友率先起战端,洒向人间几多冤。
从来打虎亲兄弟,鹬蚌相争梦不圆。
正是:武装左派爆发全面内战,煮豆燃萁死伤都是兄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1。…第二十回 谈笑风生姜军猛爆内幕
第二十回
闲取笑铁戈提前改口
驳诘难姜军大谈四旧
话说六月二十四日一大早,铁戈、辛建、季建设、季建桥、梁杰等人就到战校去看姜军。
姜军今天可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他特地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五五式”人字斜纹军装,腰间苏式小牛皮的宽武装带上照例挎着他心爱的勃朗宁手枪和美式匕首,左臂上“毛泽东思想红卫兵”的袖章倒是有点褪色,这却更足以表明他参加红卫兵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是个老资格的红卫兵。这天他没有戴军帽,头发向后梳成大背头,风纪也没扣,很随意的敞开着,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
他把大家让进他的小卧室,招呼众人坐下,掏出“大前门”香烟发给大家:“今天加餐,中午大家不要走了好好打打牙祭。这几天整天闹革命去了,肚子倒跟我造起反来,搞得我便秘了好几天,都是因为肚子里没有油水。鲁智深在五台山当了几天和尚就叫嘴里淡出鸟来了,这回才知道什么叫‘淡出鸟’的滋味,革命的目的总不是为了天天吃素吧?”
姜军美美的吸了一口烟,极优雅的吐出一串烟圈,笑容满面和大家闲聊起来,看得出他的心情极佳。
“那是,到了共产主义就要整天大鱼大肉随便吃……”梁杰说道。
“扯淡!”铁戈打断梁杰的话头,他干什么都喜欢直奔主题:“姜军,说说昨天武斗的事。”
“我知道你们今天来就是为了打听昨天武斗的事,好吧,我就爆点内部新闻让你们过过瘾。前一段时间‘县总司’的肖国雄把‘巴水革联’的一号头头王凤娇绑架了,这一下惹了大祸,‘巴水革联’派人和我们联系共同打击‘县总司’,古学范打电话给肖国雄叫他放人,可他就是不听,还说有什么事他肖国雄奉陪到底,实际上双方心里都有气,这是武汉‘钢新之争’在红州地区的必然反映。‘巴水革联’来人请古学范、邰大庆、沈冲他们商量行动计划,要好好教训一下‘县总司’那帮人。这次是‘巴水革联’作为主力,我们几个学校和地直机关的造反派作为配角,主要目的一是要救出王凤娇,二是要活捉肖国雄和封老大这些县里的头头。双方一拍即合,要不怎么说‘亲不亲,观点分’呢。他们为了保密连我都没有通知,铁戈,你二十二号晚上找我的时候我们正准备开战前动员会,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实情的,你不怪我吧?”
“不会的,东北大老爷们哪那么多小心眼。”铁戈很大度的一笑。
“二十三号‘巴水革联’出动了二百多辆卡车,四五千人,两个小时内连续拿下上河镇、洋领镇、东风镇和卢嘴镇,切断了通往红州的一切电话联系,等他们打县机械厂时肖国雄他们还蒙在鼓里呢。”
“哈哈哈哈……”众人发出畅快的轰笑。
“那你们为什么要攻打县机械厂啊?”铁戈不解地问。
“你傻呀!‘巴水革联’四五千人,唯一的退路就是红巴公路,如果这条路被切断他们二百多台车能回去吗?所以打红州第一个就要把县机械厂拿下,然后才能收拾红州城里‘县总司’的据点。原来‘巴水革联’的任务第一是打县机械厂,然后分兵打县革委会去抓肖国雄。‘红司’负责解决县印刷厂,我们战校、农校和师范攻打县造纸厂和县化肥厂。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哪知道冒出‘疯狗’这个杂种。要不是他带‘知青革司’在龙头山打阻击,肖国雄那帮人一个也跑不了。这次行动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让红州师范的人预先控制龙头山这个制高点。”姜军恨恨地说。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哇,可惜!”辛建在一旁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