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长此时只能唯唯诺诺,这人有个毛病就是怕比他大的官,人家放屁他都说是香的。
“铁戈啊,这件事你还能补救,你没想到隔壁就是木模车间,你再看看这里,”李主任指着头上的房顶说:“这都是五八年修大坝时的工棚,它上面的桁条、屋架都是杉树做的,这要是烧着了,那个娄子就大了。记住,以后不准玩火!”
三十多年后,铁戈去拜访李主任,他已从一个县团级局长的位子上离休多年。
谈起补写大字报的事他还记忆犹新:“真不简单哪,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真还有过目不忘的人。已前听老人说或者是在书上看到有这种人,还以为是吹牛,没想到还真亲眼看到了,厉害呀!”当然这是后话。
散了会,徐怀青把铁戈拉到外面骂道:“你硬是个苕,怎么在那里也敢玩火?你要是把木模车间烧着了,那就在劫难逃!”
铁戈轻松一笑,不以为然地说:“老子是在劫不在数。”
这是铁戈进厂不到一个月所遇到的批判会,由于有惊无险,他并没有把临行前妈妈说的“做人难”的话放在心里。他对社会的险恶和丑陋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感性认识,还是以小学生般的诚实和善良,轻信这个疯狂年代的所有谎言与邪恶。
他的独立生活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了。
有分教:
少年懵懂只贪玩,不信人间行路难。
教训虽小应记取,心宽嘴稳身安然。
正是:浑浑噩噩不信人间行路难,懵懵懂懂开始独立新生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5。…第三十四回 建新厂基建工地放大炮
第三十四回
建新厂基建工地放大炮
抒豪情国庆专刊献小词
白菂河设备厂不可能永远都在茅草棚里生产,厂里决定新厂房建在月山脚下,要在这里兴建厂房必须炸掉几个小山头,劈出一块平场子。
月山脚下红旗劲舞东风,人喊马嘶车忙,在这亘古不变的土地上开山放炮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除了老师傅在搞生产外,各连都抽调大批青工参加基建,铁戈和徐怀青这样的壮劳力都被派到工地去拉板车运土。
这种土是已经风化了的花岗岩形成的,他们把土拉到一条大沟里倒掉,把它填成一个平场子,用来增加新厂区的面积。那时候讲的就是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反正就是要战天斗地,土法上马。
搞基建也是一种革命工作,所以铁戈干活特别卖力,他和徐怀青、暴林被分去拉土,别人装上半车就走,他偏要每一车都装得满满的才走。别人是拉着板车走,他是拉着板车跑,这样就可以多拉几车土。他不图别的,也不图表扬,就是认定革命青年应该为建设祖国多做贡献,这个道理很浅显,不用任何人说也应该这样做。
暴林教他偷懒:“慢点干,你干得再多也就十八块钱一个月,没人给你涨工资,你这样没命地干是不是图表扬啊?”
气得铁戈把暴林大骂一顿:“放你妈的狗屁!表扬算个什么,干革命哪能偷懒?你老爸也是南下干部,想当年我们的老爸都是枪林弹雨提着脑袋打出来的,我们现在了不起就是多出点力,比当年那些老革命流血牺牲强得多,我就不明白怎么老暴家怎么生了你这样的东西?你他妈不干拉倒,给老子滚一边去!”
直骂得暴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暴林打不过铁戈,只好忍气吞声。
光有厂房还不行,还必须搞点绿化,美化一下环境。于是半个月后厂部又派铸造连的铁戈、徐怀青、范火木、暴林和杨乐到水库管理处的山上挖楠竹种在松软的填土层上面。然后又在上面拦腰挖出一道道沟,插上迎春花的枝条,这样做既可以固定土壤,又可以使它将来变成一个高达二三十米的碧绿的迎春花瀑布。
从厂里出发到管理处的山上挖楠竹一个来回有两公里,而且还要爬山越岭,运回厂里以后必须马上挖坑栽上,浇水这样的轻松活是女工的事,铁戈他们接着又要拉下一趟,根本没有时间休息,这样每天都要跑六个来回。可怜铁戈因为把第一个月十八块钱的工资给爸爸妈妈买了些东西,到白菂河时身上大约只剩十块钱了,又要吃饭又要抽烟肯定不够用,可他就是不张嘴向别人借钱,那是很丢脸的事,所以只能硬扛。铁戈很喜欢游泳,刚到白菂河时每天晚饭后他都要和徐怀青到水库游上一个多钟头,自从开始搞基建以后他再也没去游过。他每天早餐、中餐、晚餐分别买二两稀饭一个腌菜,吃完晚饭后再买二两稀饭一个腌菜留着睡觉前吃,这样就不至于半夜饿醒了。每天只喝八两稀饭远远不能满足生理需要,常常是饿得头昏眼花有气无力,躺在床上冒虚汗,但他却仍然和大家一起坚持着超强度的重体力劳动。那一年他刚满十六岁正处在发育阶段,本来长得就瘦,如今更像一根竹竿了,这是他一生在钱的问题上最艰难的时期,后来每当说起这事他都感叹不已。
厂里本着“节约闹革命”的原则,把爆破后的花岗岩全部用来砌成墙体,这样一能就地取材省下购买红砖的费用,又能节约大量的运输成本,新厂房很快就有了雏形。
到了九月中旬,一块一平方华里平平展展的新厂区就展现在人们眼前,眼看十一国庆节就要到了,厂里和各连都要出国庆专刊,好的稿件还要送到厂里去。
铁戈面对热火朝天的基建工地,不禁豪情满怀(那时候特别容易产生这种“豪情”),写下一首小词:
寄调《忆江南》
白菂河,
山多水亦多。
备战备荒为人民,
兴建厂房心怀阔,
我爱白菂河。
连里认为这首小词写得不错,把稿子送到厂里。
列位看官,这是铁戈自打娘肚子出来以后写的第一首词,平心而论除了格式和字数没错以外,词中都是政治口号,而且不合词牌格律。但他只知道要把对毛主席党中央虔诚的爱表达出来,这是他发自肺腑的感情,一定要一吐为快。
厂政治处李主任认为这首小词表达了真实感情,很快圈定:“可用。”于是便堂而皇之地上了厂部的国庆专刊。李主任还在大会上表扬了他,这使他自我感觉十分良好,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观尽长安花”的味道。
当然他也没有飘飘然到连自己有几斤几两也不知道,他明白就凭自己肚子里小学“本科”那点墨水,很难胜任以后的工作。党和毛主席都看着我们这一代人,不努力学习掌握更多的知识,将来怎么担负起毛主席对我们的嘱托?这更加激发了他看书学习的积极性,这是那个时代绝大多数青年人朴实的感情。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旺盛的精力多得释放不完,总不能成天除了上班,晚上就是政治学习。文革期间的文化生活实在是太单调,设备厂又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