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戈也火了,立马站起来打断陈达的话:“老陈,什么叫跟老蔡唱对台戏?我不同意老蔡的一些意见又怎么了?老蔡让大家谈谈各人的看法,我怎么就不能说说自己的意见?他老蔡是神仙,永远都不会犯错误?《西游记》里的那些神仙也经常犯错误,何况我们是普通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犯错误的人。大家开会也是为了集思广益权衡利弊,看怎么样搞对运动的开展有利。搞革命不是要培养独裁者,你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徐怀青站起来支持铁戈说:“陈达,这就是你不对了。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铁戈只是谈了一点个人的看法,怎么就成了跟老蔡唱对台戏?有不同的看法这很正常。你没有参加过文化大革命,要是现在还是文化大革命时期倒还可以像你说的那样搞,就算搞出了问题也不怕。现在不行了,上面怕局势失控所以有很多硬性规定,你看武汉有没有停工停产的?红州有没有停工停产的?搞任何事都不能蛮干,小不忍则乱大谋。”
铁戈跟着说道:“就是嘛,当年李立三命令红军攻打长沙,想首先争取一省数省的胜利,迎接中国革命高潮的到来,结果怎么样?五次反围剿时红军被老蒋打得狼狼大败,最后连根据地都丢了只好进行长征。如果红军当时不省时度势还要打下去,其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为什么毛主席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这是经过多少血的教训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想当然地搞革命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
陈达仍然不服:“照你这么说他们启封政治处就算了?他们看见我们没有任何动静肯定嚣张得很。我认为最起码我们应该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那就是重新查封政治处,不然的话就是我们无能,那样就会失去工人们的支持。”
铁戈也毫不含糊地问道:“请问陈达同志,就算我们按你的意见去办再次查封政治处,又能得到什么理想的结果?是王为仁被撤职还是设备厂党委垮台了?王为仁不会被撤职,设备厂党委也不会垮台,就算垮台了地委组织部还会派一批人来,照样没我们什么事。想掺沙子进班子那只是自作多情,如果真要进班子的话那也要等到全国的形势大变,外面有了先例才能考虑这个问题。陈达我告诉你,六七年初武汉的‘钢派’就夺了省委的权,结果中央不予承认,又有什么用?夺了几个过时的公章,还不是麻雀跳进谷糠里——空喜一场。那时候天下大乱,‘钢派’闹得那样厉害都不能如愿以偿,最后只能听中央的,等到全省大联合了才被结合进湖北省革委会。现在不是文革时期了,我们只能以静制动,如果一味蛮干肯定要出纰漏。不知大家的意见如何?”
这一番话说得与会者哑口无言,只能接受铁戈的意见。
郎超雄和辛建等人于四月上旬到武汉去了一趟,发现武汉的批林批孔运动虽然在彭勋、谢妙福等人的领导下搞得轰轰烈烈,但实际上在湖北省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与文化大革命汹涌澎湃的浪潮相比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四月中旬他们回到红州后,再次研究了中央二月二十号发出的第十二号文件,认为由于中央要求各地批林批孔运动在党委统一领导下进行,不要成立战斗队一类群众组织,也不要搞跨行业、跨地区一类的串连,这完全束缚了反潮流战士的手脚。并且中央还要求各地已经成立的联络站、上访团撤回本单位去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这实际上不可能解决那些被捕的老造反派的“放平补提纳”的问题。而“红州地区批林批孔座谈会”并不是一级政府组织,不负责领导整个红州地区的批林批孔运动,再搞下去也是于事无补。于是决定撤销“红州地区批林批孔座谈会”的事,但他们并没有通知远在白菂河的铁戈。由于白菂河消息闭塞,设备厂的反潮流战士并不知道红州的批林批孔运动已经停止,所以设备厂的运动还在继续进行,一直持续到五月中旬。其间不断有人退出运动,最先开始搞运动写大字报的蒋平、刘彦、易少山纷纷贴出退出运动的声明,连蔡光君也退出去了,只有陈达和古建华以及铁戈、徐怀青领导的铸造车间七八个人还在继续写大字报。
王为仁看出了铁戈在运动中的组织能力和作用,为了摆脱不利的局面,他挖空心事想了好几天,给李麻子出一个调虎离山釜底抽薪的计策:让厂工会派男女球队到外县打比赛,而且不光是篮球,还有排球、羽毛球和乒乓球,因为徐怀青和古建华是厂排球队的主力,也是厂里批林批孔的主力,把他们这几个批林批孔的中坚力量一起派出去,厂里就没人搞运动了。李麻子一听大喜过望,叫工会主席景兴旺和罗畈县、鹰峰县以及巴水县的体委联系好后带着一群队员出征。铁戈等人不知是计,兴冲冲地去打球。何田田是女队的主力,也跟着一块去了。这次厂里下了大本钱,派了一辆小吉普和两台解放牌大卡车,拉上五十多名球队员浩浩荡荡启程了。
在对这几个县的比赛中设备厂大获全胜,把工会主席景兴旺高兴坏了,拿出牡丹烟发给队员抽(文革时期牡丹香烟是仅次于大中华的好烟)。因为铁戈执意参加批林批孔运动何田田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老也不理他,连吃饭也不和他同桌,这使球队员们大为不解,只有徐怀青和古建华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打完最后一场比赛后,全队从巴水县驱车返程。车行至途中忽然天降暴雨,车上又没有带遮雨的篷布,铁戈怕何田田淋了雨感冒,于是挤到何田田身边把她拉到身后为她遮风挡雨。汽车顶风冒雨向前疾驰,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脑砸下来打得脸上生疼,雨水湿透了他的全身,迎面吹来的狂风带走了身上的热量,尽管时至五月铁戈依然禁不住一阵寒战,于是他掉转身来背对车头,这样要好受些。
这一切何田田看在眼里,站起来心痛地问道:“冷吗?”
“还好。你蹲下吧,免得淋湿了感冒。”
“没事,你不也站着吗?我陪着你。”
“傻妞!淋雨也要陪着?快蹲下!”铁戈命令道。
何田田顺从地蹲下了。
车到厂里铁戈冻得面色铁青,何田田则安然无恙。
这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景兴旺让所有队员先洗个热水澡,然后都到食堂喝姜汤,最后大摆庆功酒宴。
回到寝室范火木送来一封信,是辛建的来信。辛建在信中告诉他批林批孔运动已经在全国紧急刹车,并沉痛地引用了鲁迅的一首诗来描述他当时的心情:
《八•;一三抗战》
战云暂敛残春在,重炮轻歌两寂然。
我亦无诗送归棹,但从心底祝平安。
在信的结尾处他写道:“……随着这次短命的批林批孔运动的结束,就像当年的红卫兵一样,反潮流战士们无奈地吞下了又一杯苦酒,当权者们则一个个兴高采烈!楚人沐猴而冠,那就让他们弹冠相庆吧。还记得季米特洛夫在国会纵火案审判中说过的那句话吗?他说:‘历史的车轮在转动,它现在和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