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分教:
毛巾贴罢磨牙膏,竹篾用途实在高。
最是令人苦恼处,铁窗拉屎学新招。
正是:实践出真知,坐牢名堂多。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65。…第六十五回 听故事豺狼不懂羊脂球
第六十五回
听故事豺狼不懂羊脂球
评政治铁戈盛赞小凤仙
书接上回。
话说铁戈如法炮制,终于坐到马桶上,半天却没有动静,他知道这是便秘,良久才听见“咚“的一声,一团硬便掉进桶底。
“豺狼”大笑道:“老铁,你是不是在屙石头?要是打穿了马桶大家都用不成。“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铁戈笑道:“我屙的是羊脂球。”
“羊屎球?那是个什么东西?”“豺狼”不懂。
铁戈解释道:“不是羊屎球,是羊脂球。我是借用法国作家莫泊桑的小说《羊脂球》来形容我的废弃物,这事不能说的太直白、浅陋,要含蓄,不然显得很俗气。”
“我说呢,人怎么会拉羊屎球?”华小六笑道。
“是小说?那你快讲讲这个故事,没有烟跟故事这坐牢就没意思了。”“豺狼”说。
铁戈正准备讲故事,老段在一旁搭腔道:“《羊脂球》写得真好,我看了好几遍。
铁戈这一下算是找到知音了。
老段说:“五十年代我就看过这本书。那时候看的书真多,主要是苏联的、东欧的书,也看过都德、左拉的作品。唉,文革开始后什么书都不准看,真怀念五十年代呀。”老段直视着对面的墙,而这墙仿佛不存在,他好像看到他早已逝去的青春。
铁戈完事后钻进被子里,舒舒服服地半躺半靠,闭目养神。
“豺狼”央求道:“老铁讲讲你那个《羊脂球》吧,我们都关进来大半年好像所有的话都说完了,说来说去都是炒现饭。”
于是铁戈把《羊脂球》的故事大略讲了一下。
“豺狼”等人听了以后笑道:“哈哈,搞了半天你那个羊脂球原来是个‘舀子’的故事。”
文革期间武汉人把妓女或搞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女人统称为“舀子”。
老段在一边插嘴道:“你们不要小看羊脂球,虽然她是个妓女,但她比那些达官贵人要高贵的多。你们不觉得那些达官贵人的内心世界非常龌龊吗?其实他们真的比一个妓女还不如。”
铁戈此时谈兴大发:“对对对,老段说得对。羊脂球出卖的只是肉体,那些达官贵人却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古今中外有多少妓女其实比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要高尚得多。比如说南宋的梁红玉,明末清初的李香君,民国时期的小凤仙都是名噪一时的妓女。这些人虽然沦落风尘,但她们都有情有意有胆有识,敢爱敢恨敢作敢为,这世界上大多数须眉浊物岂能跟她们同日而语?!梁红玉原本是一青楼女子,后来嫁给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黄天荡一战她亲自登台擂鼓,激励将士奋勇杀敌,大败金兀术。后人不提她的妓女身世,都尊她为抗金英雄。明末清初的李香君也是一个风尘女子,据说她还是秦淮八艳之一,她的所作所为连复社名人侯方域都自愧不如。在她这个青楼女子看来侯方域为了跻身仕途而卖身投靠新主子,实在是为人所不齿的行径。民国侠妓小凤仙帮助蔡锷成功逃离袁世凯的魔掌,回云南发起讨袁护国运动,也是一时佳话。蔡锷曾经送给小凤仙两副对联:‘自古佳人多颖悟,从来侠女出风尘;’‘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蔡锷去世后,小凤仙也有两幅挽联云:‘不信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九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那堪忧患余生,萍水姻缘成一梦;十八载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要知道协助蔡锷出逃那是要杀头的,这小凤仙真称得上是英雄知己。你再看看现在不少人,不论是干部还是平头百姓,为了讨得当官的一点残羹剩菜,甘愿沦为人家的鹰犬走卒,为虎作伥,陷害他人。你别看他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下流无耻的政治娼妓,比羊脂球那样的妓女差远了。羊脂球出卖的是肉体,他们则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或者说他们根本不能和羊脂球相提并论,那是对羊脂球的极大侮辱。骂他们是衣冠禽兽,又觉得太对不起畜生们了。”
“说得太好了!”老段击节赞叹道:“好一篇《论青楼女子与政治娼妓之比较》。”
“你们说的是什么呀,我听不懂。”“豺狼”说。
“你个小‘告板’,就只知道怎样把别人的钱包偷到手然后去过快活日子。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饭好吃粥好烫,这种高雅的东西你怎么会懂呢?”
铁戈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睁眼一看,老段和华小六在马桶盖上走象棋,正聚精会神杀得昏天黑地。那棋盘不知是哪位狱中前辈用什么硬物刻在马桶盖上的,棋子是用揩屁股的草纸撕成的。铁戈看出黑方的棋子是用紫药水写的,红方的棋子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写的,反正不是红汞的颜色。
他问老段,“豺狼”在一旁笑道:“甘草蘸水写出来就是这个颜色。”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他觉得在号子里很多寻常的事要都重新学习,都要有丰富的知识和非同一般的想象力。如果你仍旧按社会上正常的做法去解决在牢里遇到的问题,这里的人就会把你看成是个不正常的人。比如在社会上如果没有象棋,你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买或者去借,晾毛巾想到的是绳子、铁丝、钉子、钩子等物件,开牙膏想到的是用刀切,这就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式,最后搞得连任何人一生下来都不用学习的解大便,到了号子里都必须重新学习怎样使用马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吃过晚饭大家钻进被子里天南海北的吹牛,晚上九点一个河南口音的班长喊了一嗓子:“睡觉。”
一个枪兵背着枪慢悠悠地晃了过去,只听见外面的大铁门“咣啷”一声关上了。
“豺狼”很高兴的说:“是河南的胖班长值班,这家伙懒得出奇,上哨只进来看一次,出去就不进来了。老铁,还有什么故事再讲讲。”
铁戈说:“我在考虑问题,明天再讲吧。”
他躺在被子里回味着两个人的话。
一个是黑矮胖子说的:“过不了几天有你好看的。”
另一个是辛建说的:“我们这个案子要收网了。”
铁戈细细一想:“不对呀,我还没有提审呢,怎么可能判刑?”黑矮胖子说有我好看的,大概是说等提审时公安局预审科那帮人要刑讯逼供,这我得先有个思想准备。‘豺狼’说得对,法院判刑是要证据的,我本来就没有参加反革命集团,也不知道郎超雄他们有什么活动和言论,我就死咬住这一点,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办?”
七七年的元旦终于到了,这是所有囚徒开心的节日。
昨天“豺狼”就一直念叨说一年中可以吃到三次肉和鱼:元旦、春节、国庆节。这三个节日里只吃两顿饭,上午一餐是九点开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