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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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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图拿出来。”荷西对我说,我马上去翻。

图打开了,杜鲁医生又看不懂。

“早就该做的事,现在合约时限到了,那条水道开放了,要是任何一条进港的

船,撞上水底那条搁著的,马上海难,公司关门,我呢,自杀算了,今天已经被告

了,拿去看。”他自己拾起文件,又往荷西脸上丢。

“杜鲁医生,我━━只做汉斯分派的船,上星期就在跟那些水泥拚命,你这条

船,是我来以前标的,来了三个半月,替汉斯打捞了七条,可没提过这一条,所以

,我不知道,也没有责任。”

荷西把那些被告文件推推开,结结巴巴的英文,也解释了明明白白。

“现在你怎么办?”杜鲁还是凶恶极了的样子。

“明天马上去沉船上系红色浮筒,围绳子,警告过来的船不要触到。”

“为什么不拿锯子把船去锯开,拉走?”

荷西笑了出来,他一笑,杜鲁医生更火。

“船有几吨?装什么?怎么个沉法?都要先下水去测,不是拿个锯子,一个潜

水夫就可以锯开的。”

“我说你去锯,明天就去锯。”他固执的说。

“杜鲁医生,捞船,要起重机,要帮浦抽水,要清仓,要熔切,要拖船,有时

候还要爆破,还要应变随时来的困难,不是一把小空气锯子就解决了的,你的要求

,是外行人说话,我不可能明天去锯,再说,明天另外一条船正要出水,什么都预

备好了,不能丢了那边,再去做新的,这一来,租的机器又损失了租金,你看吧!

我把荷西的话译成英文给杜鲁医生听。

“他的意思是说,他,抗命?”杜鲁医生沉思了一下问我,以为听错了我的话

“不是抗命,一条大船,用一个小锯子,是锯不断的,这是常识。”我再耐心

解释。

“好,好,港务局告我,我转告荷西,好,大家难看吧!”

他冷笑著。

“他要告我吗?”荷西奇怪的浮上了一脸迷茫的笑,好似在做梦似的。

“杜鲁医生,你是基督徒吗?”我轻轻的问他。

“这跟宗教什么关系?”他耸了耸肩。

“我知道你是浸信会的,可是,你怎么错把荷西当作全能的耶和华了呢?”

“你这女人简直乱扯!”他怒喝了起来。

“你不是在叫荷西行神迹吗?是不是?是不是?”我真没用,又气起来了,声

音也高了。

这时玻璃门哗一下推开了,汉斯英格回来,又看见我在对杜鲁医生不礼貌。

他一皱眉头,问也不问,就说∶“哼,本来这个宿舍安安静静的,自从来了个

三毛,鸡飞狗跳,没有一天安宁日子过。”

“对,因为我是唯一不受你们欺压的一个。”我冷笑著。

杜鲁医生马上把文件递给汉斯,他一看,脸色也变了,窘了好一会,我一看他

那个样子,就知道,他东接工程,西拉工程,把这一个合约期限完全忘了。

“这个━━”他竟不知如何措辞,用手摸了摸小胡子,还是说不出话来。

“荷西,我以前,好像跟你讲过这条船吧!”他要嫁祸给荷西了,再明白不过

“没有。”荷西双手叉在口袋里坦然的说。

“我记得,是你一来的时候,就讲的,你忘了?”

“汉斯,我只有一双手,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有十六小时交给你,还有八小

时可以休息,你,可以交代我一千条沉船,我能做的,已经尽力了,不能做的,不

是我的错,而且,这水道上的一条,实在没交代过。”

汉斯的脸也铁青的,坐下来不响。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快,船炸开,拖走,里面的矿不要了。”

荷西说。

“装的是锌,保险公司不答应的,太值钱了,而且已经转卖出去了。”汉斯叹

口气说。

“明天清仓,你二十西小时做,路易也下水,再雇五十个人上面帮忙,黑人潜

水夫,有多少叫多少来。”

荷西听了喘了口大气,低下了头。

“打电报给罗曼,快送人来帮忙。”我说。

“来不及了。”汉斯说。

“这两天,给他们吃得好,司机回来拿菜,做最营养的东西。”他看了我一眼

吩咐著。

“没有想过荷西的健康,他的肺,这样下去,要完了。”我轻轻的说。

“什么肺哦,公司眼看要垮了,如果因为我们这条船,发生了海难,大家都死

了拉倒,还有肺吗?”汉斯冷笑了起来。

“汉斯,整个奈及利亚,没有一架”减压舱”,如果海底出了事,用什么救他

们?”

“不会出事的。”他笑了。

我困难的看著荷西,前年,他的朋友安东尼奥潜完水,一上岸,叫了一声∶“

我痛!”倒地就死了的故事,又吓人的浮了上来。

“不担心,潜不深的。”荷西悄悄对我说说。

“时间长,压力还是一样的。”我力争著。

“好,没什么好说了,快去睡,明天五点半,我一起跟去。”

汉斯站起来走了,杜鲁医生也走了,客厅留下我们两个。

对看一眼,欲哭无泪。

道义上,我们不能推却这件事情,这不止是公司的事,也关系到别的船只的安

全,只有把命赔下去吧。

晚上翻书,看到乔治。哈里逊的一句话∶“做为一个披头,并不是人生最终的

目的。”

我苦笑了起来,“人生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相信谁也没有答案。

五月十七日

昨夜彻夜未眠,早晨跟著爬起来给荷西煮咖啡,夹了一大堆火腿三明治给路易

和他带著,又倒了多种维他命逼他服下去,一再叮咛司机,黄昏时要回来拿热茶送

去,这才放他们走了,现在连晚上也不能回来了。

荷西走了后,又上床去躺了一会,昏昏沉沉睡去,醒来已是下午两点多了,吓

了一跳,想到牛排还冻在冰箱里,奔出去拿出来解冻,拿出肉来,眼前突然全是金

苍蝇上下乱飞,天花板轰的一下翻转过来。

一手抓住桌子,才知道自己在天旋地转,深呼吸了几口,站了一会,慢慢扶著

墙走回房去,慢慢躺下,头还是晕船似的昏,闭上眼睛,人好似浮在大浪上一样,

抛上去,跌下来,抛上去,又跌下来。

再醒来天已灰灰暗了,下著微雨,想到荷西路易的晚饭,撑起来去厨房煎了厚

厚的肉,拌了一大盘生菜,又切了一大块黑面包、火腿、乳酪,半撑半靠的在装篮

子,人竟虚得心慌意乱,抖个不停,冷汗一直流。

“啊!在装晚饭,司机刚好来了。”英格慢慢踱进厨房来。

“请你交给他,我头晕。”我靠在桌子边,指指已经预备好的篮子,英格奇怪

的看了我一眼,拿了出去。

拖著回房,觉得下身湿湿的,跑去浴室一看,一片深红,不是例假,是出血,

这个毛病前年拖到去年,回到台湾去治,再出来,就止住了,这一会,又发了,为

什么?为什么会再出血?是太焦虑了吗?

圣经上说,“你看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天父尚且看顾它们,你们做

人的,为什么要忧虑明天呢?一天的忧虑一天担就够了。”

荷西不回来,我的忧虑就要担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担到永远……。

夜悄悄的来了,流著汗,床上势了大毛巾,听朱医生以前教的方法,用手指紧

紧缠住头顶上的一撮头发,尽力忍住痛,往上吊,据说,妇人大出血时,这种老方

子可以缓一缓失血。

不知深夜几点了,黑暗中听见汉斯回来了,杜鲁医生在跟他说话,英格迎了出

去,经过我的房门,我大声叫她∶“英格!英格!”

“什么事?”隔著窗问我。

“请杜鲁医生进来一下,好像病了,拜托你。”

“好!”她漫应著。

擦著汗,等了半天,听见他们在笑,好像很愉快,工程一定解决了。

又听了一会儿,汽车门碰的一关,杜鲁医生走了。

客厅的音乐轰一下又炸了出来,英格和汉斯好似在吃饭,热闹得很。

还是出著血,怕弄赃了床单荷西回来不能睡,悄悄的爬下床,再铺了两条毛巾

,平躺在地上,冷汗总也擦不完的淋下来。

荷西在水里,在暗暗的水里,现在是几点啊?他泡了多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回

来?

想到海员的妻子和母亲,她们一辈子,是怎么熬下来的?

离开荷西吧!没有爱,没有痛楚,没有爱,也不会付出,即使有了爱,也补偿

不了心里的伤痕。

没有爱,我也什么都不是了,一个没有名字的行尸走肉而已。

“做一个披头,不是人生最终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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