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家的院子里放了一口棺材,那是前年姥爷病重的时候,请人打的,只是上好的松木打好的,没有上漆。没想到姥爷挺过去了,又听人说,留在家里,可以让老人平安,也就放在那里了,用雨布盖上。温柔还听舅舅对姥爷说,
“爸,那是你的三间房,满意不?”
“嗯,满意。”人老了,反倒不避讳了。
去年冬天的时候,姥爷更加糊涂了,扛着镐去镇子边上的水坝去了,就像他年轻的时候那样,到荒地的沼泽里泡鱼,把冰刨开,就可以看见鱼了。可是水坝都被承包出去了,舅舅也不忍让姥爷不高兴,姥爷去一次,他就要偷偷的去还人家的钱。其实姥爷带回来的鱼,根本不能吃,都被刨碎了,胆也破了,只能喂狗了。不过当温柔听到妈妈和舅妈谈论这件事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温馨。因为这一切在舅舅和妈妈那里,只是一句,‘那还能咋办?’,他们把这样的选择,当成是理所应当。
姥爷的手,很粗糙,就好像干枯的树枝,前世也许是自己太小,对姥爷的记忆很少,如今却仿佛从新认识了血缘的牵绊,对姥爷的疼爱,甚至是眼神,都可以感觉到他的疼爱,甚至是刻意的讨好他们这些孩子一样。因为他在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表达他的疼爱。这样的感觉让温柔很难受,她对姥爷的去世,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在他去世的头一天,在自己家里吃饭,妈妈做了菠菜汤,可是姥爷吃了几口,就吐了出来。温柔还记得当时,自己很反感,甚至觉得恶心,反倒没有担心姥爷是不是病了。如今想来,多么的不孝!若是姥爷知道了自己当时的想法,该多痛心啊!
姥爷好喝一点小酒,可是因为年纪大了,喝一点儿,就会醉,妈妈担心他摔倒,一但发现了他喝酒了,妈妈就会非常的生气。和姥爷大喊,今天的菜很丰盛,有鱼,还有凉菜,花生还有煎鸡蛋。不过,姥爷提出要喝酒的时候,妈妈陈萍就是说什么也不让,
“不行,喝了又摔了咋办?不行。”陈萍就是说什么也不让,非常坚决,语气也不好,看着姥爷失望的样子,温柔跟着妈妈出去了,
“妈,给姥爷一杯吧!而且,你也不能和姥爷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温柔说完就走,让陈萍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被一个刚七岁的孩子这样说,而且又是自己的女儿,她心里可真不是滋味,虽然女儿很无礼,可是想到自己的态度,可真不算是孩子的好榜样啊!
吃饭的时候,姥爷的面前,终于还是摆上了一壶烧酒,用铁茶缸装上热水,里面放着一个小酒壶,温柔看着姥爷的眼睛都迷起来了,看来也不是全是因为可以喝到酒了,还有就是女儿对他还是很好的。
小鸡事件
温柔发现刘醒龙那厮非常难搞,总是和温柔对着干,好像天生和温柔就不对盘似的,他是班长,温柔是学习委员兼任副班长,因为老师的喜爱,收作业就成了温柔每天的工作,早上,还没有到八点,温柔穿着一身的确良的半截袖,灰色的裤子,往前边一站,开始通知大家,
“收数学作业了。”
“第一节课下来再收。”刘醒龙及时的出声,救了一批人,温柔一看,下边一大部分人,都在东张西望的借作业,温柔一见此情景,当然不会做这个恶人了,要知道,她是温柔啊!回到自己的座位,温柔继续写她的大字,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包括刘醒龙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她的反应,对于她这样平静的表现,显然非常的意外。
都说七八岁的男孩子讨狗嫌,意思就是说,这么大的孩子,连狗都会烦,温柔现在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一到下课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跑了出去,不过温柔是不会出去了,难道出去晒黑吗?要锻炼的话,也要等早上或者是日落之后啊!等上课钟声一响,所有的孩子都呼呼的跑回来了,然后带回来满屋子的汗味儿。
夏天的时候,学校的门口总是聚集了几个卖冰棍的人,有的用箱子装,有的用保温桶。如果运气好的话,还有冰糕棚子,不过就是有点贵,要一毛五分钱一勺,温柔是吃的起的,可是吃多了凉的也不好,而且还会被人笑话。挣钱多不容易啊!等她钱多的时候再说吧!
到商店买了果珍,也就是那种瓶子装的液体的果汁,可以兑一些开水,放凉了,然后灌进瓶子里,给温和带去幼儿园,这可把他美坏了,其他的孩子可没有啊,温柔宁可喝一点开水,实在是前世的嘴就叼了,其实她最爱的青梅绿茶,也不知道啥时候可以喝到。
妈妈陈萍虽然现在非常的忙,可是到了孵小鸡的时候,还是不肯放下自己的老本行,在家里的炕上,大手笔的弄了五十个鸡蛋,也不知道能弄出多少小鸡,等温柔放了暑假了,这件大事就交个她了,可是她家的那个老母鸡非常的不着调,不在窝里孵它的小鸡,总是往外跑,温柔家的窗户是上下开的,这样就更方便了它的行动。温柔还得一边和几个兄弟姐妹学习,一边还得负责抓这只红杏老母鸡。
晚上,陈萍回来的时候,总会把灯关了,然后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鸡蛋照,也不知道能照出什么来。温和那家伙好奇心贼重,也跟在妈妈的身边,往前挤,一个不小心,
“啊……”温和的小手爪子一下子摁到了窝里,完了,两个小生命,就这么消失了。陈萍这个心疼啊!大吼一声,就要教训温和,一边还四下寻找着趁手的工具,温柔一看此情景,马上明白了,要不怎么说母女连心呢?赶紧把身后的掸子递给妈妈。接着,就听见一声声的惨叫,谁让这小子最近不听姐姐的话了。
妈妈还是不放心她的小鸡,临走的时候,一再嘱咐,然后,还非常让人不齿的利诱温和,对他说,等小鸡长大了,就卖掉,然后给他买玩具枪。
就这样,小鸡终于出壳了,不过,这些小鸡还是只剩下了四只。事情是这样的 ,她家里还有一只大青狗,随着温柔家家境的好转,大青的体型也变得非常的庞大,毛很短,可是肉呼呼的,爪子也大,大青很变态,非常喜欢捉小鸡这个游戏,把自家的院子当草原,幻想着自己是草原的狮子,不断的扑咬。就这样,小鸡一个一个的死去。妈妈陈萍气坏了,胖揍了它一顿,把它拴起来了。可是这个坏狗不思悔改,还是贼心不死,小鸡从它的身边路过,它眼皮都不抬,一爪子就摁死一个,动作非常敏捷。它还不是为了吃,纯粹就是为了好玩儿。陈萍要再打,那可是不行了,大青可是温国富他们爷三个的心肝儿。所以最后,只剩下四只。
这四只小鸡渐渐的长大了,也很有意思,总是成群结队的,跟着妈妈陈萍,只要妈妈一敲盆子,它们就飞奔过来,白天总是四处游荡,可是到了晚上,一定会回家的。
温柔发现生活真的很幸福,因为很简单,只要用心看,身边的事,都很让人愉悦。
他们镇里的家长们,几乎都是一个想法,如果你的成绩不好,他们也不会使劲儿的逼着你学习,如果你的成绩好,他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你上大学的。非常在意孩子成绩的,是非常少的。不过几乎所有的孩子,无论成绩如何,都有这样一个愿望,就是要考出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镇里唯一的中学,是整个镇子师资力量最雄厚的地方,过去曾经还有过高中的,不过现在没有了。到了初三,学生面临着三种选择,一种是回家种地,女生最常面临的就是回家找婆家。二是考上县里的高中。准备考大学,这样的话,家里面临的经济压力也就大一点。还有一种,就是考上临县的中专,也叫幼儿师范。毕业之后,还会回到家乡教书,可是,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正式的教师了。算是国家干部级别的了。所以,中专就是所有成绩好的同学的选择,但是,只有一个名额,而且必须是应届考生。
大姑家的姐姐,就是奔着这个去的,第一次上初三的时候,她的成绩根本无法成为第一。只能在初二的时候,又回到初一去念,这样才既不会被人告,又可以保证自己的优势。前世的时候,大姐也是这样,可是最后她还是没有考上。只能安心的回家了。
大姐的脾气很火爆的,其实温柔觉得她家所有的女人,除了三姑温国兰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之外,都是很火爆的,妈妈就更是如此了,也只有在爸爸面前,才乖的象猫一样。现在大姐李华又要上初三了,成绩虽然在前列,学习也非常的刻苦,但是还是没有把握,而且脾气也越来越差了。温柔和大姐在最近谈了一次,建议她可以考高中,这样的话,即使她考不上,高中毕业,找工作也更容易一些。大姐可能正在考虑这件事。
其实温柔也可以理解大姐的心情,因为她毕竟不是大姑亲生的,所以总是有顾虑,大姐是三姑的孩子,在五岁的时候,给了一直没有孩子的大姑。在当兵的大哥李志,也是从别人家抱来的孩子,他们自己也都知道。可是大姑和大姑父对他们都很好的。
温柔七岁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长远的打算了,自己应该学一点东西了。所以,在爸爸雇车要市里去买面的时候,温柔死活也要跟着去,温和不知道姐姐去了,如果他知道了,不一定要吵成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