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见,我甚至还能听见他的嗫嚅,我的头脑又在发昏……他不可能在说话!
逐渐地,我的脸一点点吓白,我鼓起我所有勇气,我抬头,我回头,我看着这个男人,像看着终生的敌人,我盯着他的嘴,好确信我真是在发昏。
不可能啊,他不可能再说话了,他已经失去一切了,他怎可能说话?
当我凝视他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动作,他根本还是老样子,我把手朝他伸,想摸摸他的脸,这时候,我就听见他的声音了,无比清晰,无比细弱,无比真实……
他说:〃端康……端康。〃嘶哑地低沉地,他说,他吐露。
刹那,我的心都不能再跳,他真的在出声,他真的在说出我的名字,好象我的名字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所知道的语言。
喉头堵着,气都要喘不上,还提什么哭,我的力气都给抽走,我只能看着他,呆愣木然地看他。
这个毁灭我一切的他,却在叫出我的名字,一遍接着一遍。
我完了,我知道我一切的如意算盘都完蛋,他认出我了,他知道我是谁了……这就像有人把我最后一块遮羞布扯掉,我却众目睽睽下行走一样,开始时我自己还不知道,所以可以沾沾自喜,现在我知道了,我傻掉了。
终于,我被他认出来,没错,我就是他最讨厌最讨厌的李端康!
他,是雷耀。他回来了。
〃你想怎么样?你不跟我走了,是吧!〃我还没能回过劲,我还在想把他带走,话讲出口,才知道不可能,我在说话的人是坚决顽固的雷耀,而不是随我摆布的小原。
我硬呛呛地问,却又手足并用的跌跌爬爬到后座,我哆嗦地张开双手,像癫狂的猎狗找他迷路的主人,我踉跄爬到他身上,我死死搂着他,我不要松开!
我没有哭,哭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眼泪,他也不会因为同情我,为我掉几滴泪,我又何必要在雷耀面前丢人现眼,我倒恨不得现在真用双手把他勒死算了,他以后就再也别想恢复,再别想哄骗我又爱上一个他。
他安静地任我发狂。他还要装小原!
我搂他,我只知道我要紧紧地搂着我的他,不然他就要走了,直到第一声渡船鸣笛,催命符一样地急,根本不让我等到他回心转意。
在漫无边际地黑夜与黎明的交界,我被困住,挣扎不得,他却要离开我走进光亮,把我一辈子都扔在黑夜里。
轻微地,他开始说新的词语,我一直一直顾不上听,但最后,我听了,听清楚了……
〃三角……〃
〃什么?〃
〃心,三角。。。。。。心,我的。〃
〃三角形?你的心?……是那个泥巴?〃
我好不容易,抬头看看他。
他的眉头才慢慢展开,他的眼睛又是那么美丽和温柔了,他的瞳仁里只有睁大眼睛呆若木鸡的我,他终于回应我的渴望,而微微地微微地点头……真的是对着我,李端康。
9
我是在做梦吧?!
我探探身,我亲了他一下,他颜色竟不稍变,他没有厌恶的表示……太离奇了!
〃你捏的那个东西是心?是给谁的?〃我疑惑,吃味,再自审,〃是给我的?给我李端康的吗?你想清楚再告诉我!〃
他却闭上了眼睛,在我留神、凝视他的反应时,他轻松地把眼睛闭上,意思是他要休息了,他累了,我当然知道这是要我不要打扰他的意思,但我反正是要一直抱着他的,这些个月过去,他早该习惯了我的抱住,这是亲昵绝不是打扰。
他是该闭上眼睛不要看我,我的心跳才能慢慢正常跳动,我的脑袋才能进去氧气正常思考……我真是不敢相信,我又不得不相信,要他真是雷耀,他就不会骗我,他一向说到做到,从答应我到抛弃我,他确实是用尽手段,但仔细想了,他却真的没用过下三滥的手法欺骗我,他把我干脆利落地扔掉,他说要自由就一定要离开我,他还给我一张加了好几位零的支票……那时候,他也不算很有钱,一定也是拿出了所有财产,仅为了打发我这个一手捧红他的恩人。
他那时是讨厌我讨厌得要死了。
但现在究竟怎样?!
我抓着头发,完全忽视了身边这个罪魁祸首,彻底陷入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在我设想了几十种他真的病好与假的病好,我们真的走与真的不走,他真对我有什么和对我一点也没有什么的可能性后,我决定了……
他以为他会叫出我的名字了,还省掉前面那个姓,我就会感恩戴德了吗?他以为他拿出个什么破泥巴,哄骗我是什么心不心的,我就会相信他?怎么可能!他竟然还以为让我亲亲他,再装死人不动弹,就能表现出他对我还有点情意?
他当我是傻子吗?
就算我以前是像个傻子,我现在也不是。
要是,要是他真对我有什么,那么就在他健健康康、蹦蹦跳跳,重新变成正常的雷耀的时候,亲口告诉我李端康!
2000年1月8日
赵芩来了,要把他带走,我同意了。
但我也要和他一起去。
我收了一件衬衫,叠好了,发现手上的是裤子,衬衫还被扔在旁边,我拾起衬衫再叠,塞到箱子里,发现冬天衣服应该垫底下,夏天衣服应该放上面,全都乱了,我又拆箱重装。
屋里没人说话。
我沉默,他也无声。
打开窗户透气,寒冷,卷进心里。
〃我还是不去了。〃我背对他,没有踌躇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吃惊。
这时候,再说这些,会不会太迟。
〃我问你……你说是就眨下眼睛,就眨一次……我问你……〃我靠着窗棱,转过身,我遥望坐在轮椅上的他,〃你知道我要问什么的,是吧?〃
我指望他自动缴械投降。
他的眼睛没有动,清澈地深不见底地回望我。
无奈,我小步走近他,撑着扶手,我半跪在他面前,我顶着他的额头,撞着,认真逼问:〃你对我……是真的?〃
我好象是在逼口供的恶人,要他不承认,我好象就会对他行凶,我承认我在逼迫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逼迫他对我坦诚他哪怕一点点微薄的情感。
我不在乎他究竟是谁,我也不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意识,我连他是不是一直都在看我笑话,都再也不想知道,我在乎的就他这一句话。
是真的?还是只是骗骗我玩?
他眨眼睛了。
就眨了一次。
然后,他就一瞬不瞬,炯炯地盯着我。
我知道了。
关上窗户,我把他扶到床上,盖好被子,我爬到他身上,恶意地骑上去,手撑在枕头旁,现在我是他的主宰了,他一切都要听我的了。
我低头,再低头,徘徊在他的唇畔,落下我第一个吻,是对我的爱人。
〃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等你。我等你回来。〃我扯下他的扣子,胡乱地扔出,我这个采花大盗,粗野地咬到他的胸口,咬疼他的凸起,我舔他,一遍一遍地迷恋他甘醇地甜蜜,微微地,他呻吟,眼里露出的却不是痛苦。
我拉出他的手,亲了下他的手心,但想了想,我还是狠狠加了力气,快速地,就在他宽大的手心里咬出我的齿痕……流血了,一道成功的伤疤,一道我的印记,我刻在他身上,他就是我的了。
我摸摸他的血迹,揉干净,他看着我,纵容我的发疯。
〃这是个契约,懂吗,你?雷耀,我李端康会一直等你……不行,等太久你肯定会再忘记我……那要多久?不能太短,电视上面都要两个人等过很久,才能一直幸福地在一起……十年吧?我跟你定下十年之约,我会在这等你整十年。〃
击掌,为誓。
好象小孩子扮家家酒。
我玩地不亦乐乎。
〃一定不要忘了我。〃我摇晃着他,逼他铭记住我的样子、我的身体、我整个的人!
他握住我的手,这个时候,他用沾血的左手真的握紧我的手。
他的手很热。
我慢慢扶着他,手握住他的男性,让他进入我的身体,让他进入我的心,他的眼睛像星辰、像我们那晚看到的流星,围着我,闪耀,美极了,我的他,真希望他这个时候可以跟我说出甜言蜜语,就像他电影里演的一样,让我心醉神迷;同时,我拽着他的左手,在那个连接他心脏的伤痕上,默默下咒……
这个咒是事关爱情的咒,这是我秘密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