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安心了,也就等到了,那能让他闭住呼吸的美丽景色──
开始只是一点点的,毫不明显的,雾气的颜色里搀杂了一点点的橘色。
然後快的,几乎不需要过程,整个东方的天空就被染成了金色!
雾气没有散开,但是变的比较轻薄了一些,几乎能看见像水文一样的流动。
金色慢慢变成了红色,但是红色里却带著耀眼的光芒。
那太阳,几乎是跳出来的!
那雾气是被驱散的,不见了,那麽快。
天空干净的像是透明的,远处的山峦绵延出或缠绵或险峻的线条,如同狰狞的恶梦。
慢慢醒过来的大地。
醒过来的,还有色彩。
绿的树、蓝的天、白的云、红的、紫的花,还有碧玉一样的水……这个天天都能看到的世界变得如此的色彩鲜活,几乎像在燃烧一样肆意!
他只记得自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简直不相信自己在这里住了那麽久,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美丽!
“很漂亮吧?”他含笑摸摸下巴,“不过终究和北疆不一样,那里没有这样的颜色,只是白色,白的让人觉得清静的。
我刚去的时候,那里的老兵说要是三个月不死,就说明你疯了,因为只有疯子才能活下来。
可是我觉得全是白的也没什麽不好,这样才能洗干净眼睛,看到更细微的颜色,多美丽!”
牧夜很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似乎从这里可以呼吸到北疆的寒气,“我只要想到自己在北疆是为了守住这里的美丽,我一点也不觉得痛苦。”
因为我知道你能在这里,看到这样的美丽,我也就不觉得痛苦了。
白启不明白牧夜究竟有什麽变化,牧夜还是那个牧夜,除了变的结实了,剩下的变化几乎没有。
可是他不一样了,很不一样。
他会有冲动想要吻他,只是在他的眼睛上。
那双看著他,深深看著他的眼睛。
就是那样。
听起来有点可怕是不是?
然後牧夜又走了。
这次不一样了,牧夜开始写信回来。
不是很长,短短几行,有的时候写写发生的有趣的事情,有的时候是杀了几只魔物,有的时候说谁谁又怎麽了。
所以他没见过几个北疆的人,却已经很熟悉了。
他会说很多人很多事情,但是极少极少会写到自己,几乎只字不提,除了这断断续续写回来的信能说明他还安好,基本自己完全不知道牧夜这个人怎麽样了。
而除了在抬头的时候写的“白启”以外,也不见他的名字。
多有意思,这在他们中间来来往往的信,偏偏不提最在乎的人。
白启有的时候也会很生气,他要自己听话,别惹多罗生气,别让弯弦太操心,别让这个别让那个的,就是不提提他要注意什麽,什麽天气冷了热了要换衣服多吃蔬菜早睡觉的,一个字也不提。
所以他也不提,他回的信里,也什麽都没有,有的时候懒得敷衍,干脆一张白纸寄会去。
他的信还是回来,一点不生气,中规中矩。
他的一定开头是“白启”,他的结尾必定是“安好”。
如同格式,不改。
多奇怪。
那一天雨下的很大,白启翻来覆去睡不著,总是觉得心里慌的很,起来看著那个装了很多信的盒子,忽然觉得烦躁──
他又不在,留这些莫名其妙的劳什子做什麽!
於是他点起火褶子,丢到了那个盒子上。
火焰贪婪的舔舐著菲薄的纸张,那些本来就没什麽字的纸如同脆弱的蝴蝶,扑扇了几下,灭去了。
他一直看著所有的信都化成了白色的灰,才慢慢收起嘴角残忍的笑。
这就好了。
然後他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所有的信都被自己烧了,不要再写了,没意思。
他安心了,上床睡觉。
这一夜,无比的香甜。
天亮了,他已经忘了这回事情,过了好几天,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写了这麽一封信。
再去找,已经不见了。
问弯弦,她说以为是像往常一样要寄的信,就拿去交给文书投递了!
他心慌了一下,不知道那信给他看见是什麽下场!
但是牧夜就是牧夜,总会原谅他的。
於是信没有了,又换成了那些古怪的小石雕。
他松了口气,心想若是自己告诉他这些东西都被自己砸了,他又该怎麽办呢?
想想他烦恼的抓抓头的样子,总让他不由得翘起嘴角。
他花了点时间来思考一下自己未来的出路,发现做武将并不是他想要的,只是因为一手带大自己的牧夜是武将,人人都觉得自己就应该是武将罢了。
☆、(10鲜币)不同的人和几乎相似的心情
“没关系,我到是乐意多宠宠阿容。”
苏颜在一边没出声,让牧夜有些担心,他艰难的从抱著自己不肯放的的苏容手里转过头来,担心的问了句,
“怎麽了,不舒服?”
“没有……”苏颜顿了一下,“你对哥哥特别好。”
“我对你不好?”牧夜翻个白眼。
懒得跟这个白痴说什麽。
苏颜没有说话,那表情,分明是受了委屈的小狗,几乎都能看见他耷拉下来的耳朵。
牧夜叹了口气:“笨蛋,你那麽大,我总不能也这麽抱著你吧?”
“他就是个笨蛋。”苏容也舍得抬起头来白了自己弟弟一眼。
明明就是被人骂,苏颜却像得了什麽宝贝一样,顿时又高兴了起来。
真是个孩子──这就是牧夜对他的评价,一个看起来比像孩子一样的苏容更孩子气的苏颜。
他知道自己不能拿他们来填补自己的寂寞,但是又不能放下他们不管,就像四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们一样。
哦,那似乎,也是这样一个下雪天……
牧夜刚到了北疆,但是说实话,他真的没有什麽心情来好奇一下这个全新的世界。
他依旧沈浸在和白启古怪的对话里。
一个新人,还多少和上面有那麽点关系,大家都当没看见他,也不理他,他走到什麽地方都是一个人。
但是一个人不代表自己就很寂寞,他已经太习惯自说自话了──反正,他从来没有从牧夜那里得到过回答。
所以这里的人觉得他很奇怪,更加没有人理他,甚至很排斥他。
对於他的处境,大人比较担心,旁敲侧击的示意著他是不是需要帮忙,但是都被牧夜谢绝了。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交朋友。
他是被放逐出来的人。
不是被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选择将自己放逐,好远离那似乎看不到未来的感情。
身为天将,他几乎可以说有无尽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可以等到白启愿意开口的那一天,但是当永远横在面前的时候,就算是他,也会觉得心灰意冷。
然後,就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自得继续待在什麽也不知道的白启身边。
所以,他选择了逃走。
离得远远的,是不是就能真的不再想一个人?
他不知道究竟要走多远才可以,只是知道要是连这里都无法摆脱自己的罪恶感,他也只好就这样了。
因为,再向北走,就已经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了。
他不怕走近那个危险的世界,只是担心自己会走的太远,然後回不来。
回不到那个人身边。
他本来是想著,自己最後一眼,要看见的,一定得是那个人,这样,才觉得值得了。
他是笨蛋他知道。
但是他就是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