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桥冷道:“我说话从不用别人指挥。尤其是不需要一个白痴来指点。”
程澄气闷,“我……我……我以后嫁给谁……”她说话声越来越小,“嫁给谁……也不需要别人管,尤其是……尤其是你!极品男!”
孙桥嗤笑,“那我就等着看,瞧瞧一个白痴,日后如何照顾自己和她的男人好了。说起来——”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程澄,忽然勾起了邪笑,“若是以前……本世子倒还愿意大发慈悲,纳你当个小妾,省得你这种白痴没人要,孤苦伶仃一辈子。算是积德行善了。”
程澄气结,“你你你……”
“话都说不利落。”孙桥终于玩腻了,“白痴。离我远点。”
对于哭丧着脸跑过来,苦哈哈喊了声“湛蓝”的程丫头,正给水缸子“搓背”的湛蓝筝是完全没有兴趣搭理,她忙着呢,忙了一个小时了,忙到衣服上的雨水还没干,又让汗水给浸透了。
“湛蓝很忙啊?”程澄见湛蓝筝连一声“嗯”都给免了,便问那伺候在一旁,随时上去帮忙的凤晓白,“她做什么呢?这缸子有什么蹊跷?”
凤晓白注视着湛蓝筝,只道:“她在找那道封印的主符文。这缸子年久,四壁已被朽了,纹理模糊不清,气息也都被掩了起来,大概也是高人所封吧。实在难。”
找什么?程澄纳闷,“什么是主符”
回答她的,是凤晓白突然地一声“小心”,迅速拉过程澄避开了原地——孙桥的拐杖贴着程澄的身子,直直插到泥浆里。
孙桥在廊下冷道:“疯女人,如果我是你,就会先捅死这个吵闹的白痴。”
湛蓝筝头也不抬,“让他们都闭嘴。”
凤晓白直接点了程澄。
湛蓝筝此刻正用绢帕,沾着泡了符纸灰的药水,擦拭那大铜缸子的周身,从缸沿往下捋着,任何一个凹凸都不放过,好不容易才顺出了一道凸起的藤蔓纹饰。湛蓝筝眼前一亮,顺着纹理犹如摸骨般,手中绢帕一路擦下去,直到了缸子底,那里有块块铁锈还团着层层泥垢。
她又忙了许久,终于擦了个干净,才算看到了最底处的那道符文——风吹日晒,到底是辨不清晰。
凤晓白蹲下,以手摸索,用树枝刻画在泥土上。可饶是如此,学艺不精的湛蓝筝依然回忆了好久,拿着树枝在地上画了好几道类似的符咒,最后才嗯了一声,确定道:“该是没错了,这是个封邪镇魔的无咎法子。只是竟给铸到了缸子里,倒是少见。”
她踢踢这大铜缸子,看了一眼孙桥那石膏腿,“杨树精,你能下去把那尸首连着裹尸布一并给掏出来吧?”
杨树精蹲在围墙下,只苦涩道:“这位湛家的姑奶奶,您若是神通广大,刨了老头子的根,掘出那尸首就好了。可老骨头自有了那活尸为伴,日日为她的哀怨所缠,吸收的那点天地精华,被她分得了一半走。没看这盛夏三九天,老骨头的叶子却让活尸的阴气都给朽没了么?莫说掏出来,老骨头碰都不敢碰,把根献出去就罢了,咳咳,湛家姑奶奶动手快着些,那活尸喜好雨后行动,昼伏夜出,算算——”
他望望挂到西山角上的日头,“快到时辰了。”
湛蓝筝法杖一出,重重拍上了缸沿,咚一声犹如撞钟,众人只觉得绿光喀喇乱冒,好似要瘪掉的霓虹灯泡,忽见金光满满,自缸体四周漫起,齐齐向外一弹,湛蓝筝身子一仰,立时退后几步,滑到凤晓白怀里。她法杖还向前伸着,手腕却不自觉抖起来。
“你想做什么?”凤晓白很理智地问。
湛蓝筝只说:“丫头和孙桥先去廊下避避。”
又对凤晓白道,“咱们是下不去的。丫头去过一次都差点少了半条命。”
“你的傀儡呢?”
“拽出丫头是没问题。关键是那裹尸布我虽没见过,但这银丝绳的编法,却是压制极大邪佞的。如果裹尸布上也刻画了驱邪咒……”湛蓝筝沉吟,“傀儡接近不了,反会被推出去,搞不好会反到我的身上。我倒是可以冒险试试,大概死不了。”
凤晓白一脸不容拒绝地说:“不行。还有别的法子吗?”
湛蓝筝了然道:“两个法子,推了围墙,砍了杨树,掘地三尺,揪出那尸首。建议阳日的午时到未时做。”
摸出手机调出阴历,“后天可以。”
“太晚了。”
“那就是破了这个无咎阵法。”湛蓝筝小声说,“然后我试着把那尸首……给唤出来。如果阵法不破,这个阴寒的术,是绝对没法越过阵法使到尸首上的。”
“控尸吗?”凤晓白聪明地说,“对你有危险吗?”
“干这行做什么都有危险。只是高低问题,这个来得要安全。虽然够费劲的。”湛蓝筝懒洋洋道,“关键是这阵法,我破不动。你知道我功力微薄嘛!为今之计,只有最蠢的一个法子了。”
“碎了这个缸子。”凤晓白替她说出来,他掌风一发,轰然撞到那缸子上,缸子嗡嗡好似被雷劈,喀嚓落了一大块铜片。
“十成力气。”凤晓白蹙眉,“只失皮毛,伤不到根基。需要合力。”
湛蓝筝出符飞快,已贴满了大铜缸子的周身,“我发动的时候,可减弱阵法的力道,晓白你出手。”
她法杖一抬,绿光如洪水倾斜,长龙样绕着缸体盘旋,所过处金光熠熠,湛蓝筝手腕一压,绿光收紧的同时,金光萎顿。
凤晓白不必提醒,双掌合出,赤光砸向缸子,只听轰隆一声,左近小树扭曲,瓦片坠地,杂物散落,棚子摇摇摆摆。大铜缸子却只裂开了几道缝隙。
凤晓白身子向后一退,湛蓝筝感到捏着法杖的指头生痛,周身力量好似沸水乱扑腾,冲着经脉几乎要炸开。可她却是又上前一步,将力量提了一提,生生压住金光,凤晓白的再次出掌,又是一声轰隆,缸子抖了几抖,喀嚓几声脆响,缸体开始抖动,继而倾斜。
湛蓝筝未放下法杖,凤晓白出掌又是一击,缸子上半部已变作了碎块,下半部却还稳稳当当。
眼见那金光涨起,湛蓝筝却又是近了一步,她气色并不是很好,可捏法诀的手指头勾得更紧了,满眼都冒金星,分明已呈现“不破楼兰终不还”的状态。
凤晓白见状,便打消劝退的念头,生生忍下肺腑生痛,见得绿光稍微占了上风,他勉力提气,举掌再击,心中估摸着内力一时半会,是提不上去的了——
后心一暖,让一对手掌抵住,暂时枯竭的丹田气海顿涨,上不去的那口气也缓过。
凤晓白出掌再击,双倍的十成内力通通撞了过去,一股子大力反冲回来,凤晓白和他身后的孙桥都向后跌去,听得哗啦几下,和缸子一起破碎的,还有孙桥的石膏腿。
“多谢内力相助。你没事吧?”凤晓白见湛蓝筝还生龙活虎地站在原地,遂放下心来,赶快扶住了孙桥,后者一脸嫌恶,“松开,我死不了。”他生硬地说,粗鲁地拨弄开凤晓白的手掌,回头就看到被点了穴在廊下当模特的程澄,瞪着眼睛看向自己。
他举起拐杖解了程澄的穴道。
“看什么?”孙桥怒道。
程澄一哆嗦,“你没事吧?没受伤吧?你的腿……”
“再看就剜了你的招子!”孙桥恶毒道,“本世子还用不着一个白痴关心!都说了死不了,你脑袋坏了,耳朵也聋了嘛?!”
程澄怔怔道:“为什么你老是拒绝别人接近你?”
“因为那是弱者才需要的。”孙桥寒下了声音,“记住,本世子不需要任何的同情。”
程澄浑身发抖,“你受伤了,我只是关心一下……”
孙桥掐住她的脖子,然后湛蓝筝开始欢呼,“扯出来了!扯出来了!”
大铜缸子的“遗址”上,那黑窟窿上附着了一个绿色圆盘,好似强力磁石般,拽着某股力道,再缓缓向法杖那边挪移,走上几米,便看到几十根银色丝绳先飘了出来,紧跟着是绑得结结实实的一大捆水淋淋的裹尸布,此刻尚在滴答着水珠子。
程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