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头,浅笑,“明日,我要亲装上阵……”
她木然的睁大了双眼。“你要亲自去打?!”
“是!”他回答的异常坚决。“所以,今夜雪儿要好好伺候我……”
雪鹤的目光已然失去焦距,泪水再次冲破重围,汹涌而下……这一战他必然凶多吉少,他不会不知道,然而,他还是选择了打……
选择去打,也就意味着,她会失去他,就等于,他为了国家,抛弃她……
“渊……你可不可以看在孩子的份上,不去打?”说完这句话,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他的双眸紧紧的锁定在她的眉下,眼中的黝黑越来越浓,浓到悲伤。“这一仗……非打不可……”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君已陌路 (1)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雪鹤只觉得体内什么东西在慢慢支离,粉碎……她缓缓揪紧他的胸襟,欲言又止……如梗在喉,痛苦不堪!
“雪……”看到她那逐渐被绝望充斥的眼眸,他瞬间痛得透彻,尤如被万箭穿心。他凝视着她,一时哽咽。
纠结良久,她终是开口:“好……”除了这个字,再无其它,她靠在他胸口,颤抖着缓缓下滑。她知道,和齐国的尊严相比,她庄雪鹤是何其的渺小,何其的微不足道。此行,齐渊有太多理由,有太多不得已的苦衷,相较起来,她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齐渊裹紧她下滑的身子,心痛万分,“雪……这仗一结束,我便带你走,永远离开这里……可好?”这是很空洞的承诺,他心里清楚,可面对如此脆弱的她,他已别无他法。
“我等你回来……”由于太过伤心,她已然失声,吐出的只有气息,声音几不可闻。
这许是最后的一夜了,他们如往常一样相拥入眠,可彼此都没有真正睡着……只是深情相依,悲伤地细数,他们在一起的倒计时。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第一声鸟鸣响起,他与她俱睁开了眼睛……
时间还是到了。
“对不起……”他的嗓音带着一种莫名恳求,在她的耳边温柔的响起。
她不语,茫然地摇了摇头。
今日他披上了战甲,使本就霸气倨傲的他,愈发显得器宇轩昂。雪鹤从未见过穿着甲胄的齐渊,不由看痴。
见她呆滞,他不禁轻笑一声,扬手,轻扯掉了她刚系好的纯白绸巾。
“你……”雪鹤护住受袭的颈项,错愕地望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把绸巾塞到她手中,眸中是脉脉的深情,“替我系上吧……”
雪鹤虽不明白他的意图,却还是依言帮他围上了。
“这样……不论我在哪里,都是被你系着的。”
她猛地扑入他怀中,顷刻间,泪如雨下。“千万别丢下我……一定要回来……”
“好,不丢下……”他直起身子拍了拍她的背脊,“不哭……不哭……”
恰在此时,门被敲响了,“王上,可起了?”原来是吴太监。
“进来!”齐渊松了她,对外命道。
雪鹤忙拭了泪,折身一边。
吴太监黑着眼圈,卑躬屈膝地进来,而他身后,文缒手托一碗,缓步跟进。
“王上,这是今日刚到的飞鸽传书。”吴太监委身,递给齐渊一信件。
文缒则兀自端着碗走到雪鹤跟前,“夫人,今天的药,已经放温了。”
雪鹤见齐渊眼有异色,禁不住好奇走上前,“是谁的信?”
“没什么,军营里的事……”齐渊合上纸张,眨眼间已面色如常,他暖笑着看向雪鹤,“你莫要操心……快把药喝了。”
雪鹤不安地盯着他手中的信纸,有千言万语,却还是忍住腹中疑问。接过文缒递来的药碗,乖乖饮尽。
齐渊默默地看着她把药喝完,眼角的忧伤随之越来越深,但他的唇角,却挂上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他一把拥住她,声音深彻动容,“雪……我要出发了……”初生的阳光中,他的泪水悄然打湿了她的鬓角,双臂,越收越紧……
“记得……回来带我走……”雪鹤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他要走了,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
绚丽却清冷的阳光下,华丽却凄凉的宫中,她身着素衣盈盈而立,目送着愈行愈远的他。风吹起她的长衫“咧咧”作响,她的发丝亦在风中凌乱狂舞,像是在宣泄她不尽的悲伤。
城门缓缓打开,他领着最后的一众将士朝外走去……
他的脚步,坚定有力……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颠倒众生的笑意……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君已陌路 (2)
距他离开已经过了几个时辰,雪鹤静立窗前,默不作声地望着天空。
曾经,她有过好多好多愿望,并渴盼着它们逐一实现,但现实总不让她得到美满。她想回现代,却丝毫没有头绪……与高易的热恋成真,可终究是场悲剧……想在齐国安然度日,不过在宫廷之中,那也是奢望……
如今,她只有最后一个愿望,那便是齐渊能够安然归来,带她永远离开。
但那杀气腾腾的呐喊,真实而残忍,让她恐惧到麻木……这样的等待,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文缒亦向窗外眺望,冲着一空混沌兀自哀叹。
结束了,就快结束了……
不多时,一兵士行色匆忙地闯进殿来,不顾文缒责骂他无礼,只朝雪鹤跪拜道:“夫人,王上命属下带您离开!”
“那王上呢?”雪鹤折身,沉脸看他。
那兵士犹疑不语,却是逼得雪鹤越发焦灼。
“说话!为什么不说话!”雪鹤厉声质问他。
“夫人……兵败了……”侍卫支吾着,说出了实情。
“王上呢?”她目光惊滞,死死地盯着他,吼着重复:“王上呢?”
“王上……让属下,务必护送夫人离开!”
“他在哪儿……”她僵着身子,目光已然空洞,仿若雕塑。
虽是个柔弱女子,可她此时的表情却让侍卫害怕,“夫人,请速速离开吧!卫兵就快攻破城门了!”
愣了几秒,雪鹤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快步往外步去。
“夫人,该走这边!”紧随而出的侍卫见雪鹤走错方向,忙上前拉住她。
“别管我!”雪鹤一把甩开他,直往城门方向走。
侍卫大惊,“夫人,外头是战场啊!”
雪鹤丝毫不理会侍卫的劝阻,牵过桩旁的马匹,上马,鞭策,飞驰……
那刻,她只想去战场找他!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沙粒猛烈地撞击在她脸上,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冷和痛……
她只想,找他出来!
“渊……齐渊!你出来……”她张嘴大喊,声音却被梗在喉间,嘶哑,史无前例的哀痛!
她在尸海里奔跑着,近乎疯狂地寻找那个男人。
想找到,又怕找到……
战争已经结束了,可那股带血的烟嚣却没有溃散半分……
没找到,她终究是没有找到……
迷糊中,似有一条火红绸带飞舞半空……飘扬几许便落到她的面前。
若不是绸巾尾端绣着的鸢尾花,雪鹤根本无法相信……这就是她系在齐渊颈上的那条白绸巾!他说过,系着她的东西……不论在哪里,都是被她系着的。
她迟疑着把它捡起来,瞳孔愈放愈大!
这会儿,绸巾已经被鲜血染红,看不出半点本色!
绸巾出现了,而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