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撒谎像喝白开水,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麻烦上的人,我一向严惩不怠。还没等我卷袖子打他的屁股,那小孩倒先哭在前面了。
最后他爹娘找上门来,连少瞳也站出来道歉。他们教子无方,我好意把这小鬼撒谎的过程全说出来。
不料他们竟说:「知道宴宾楼在哪里还问?这不是成心欺负小孩吗?何况左拐三圈,右拐三圈又回到了原地,他也没有骗你啊!」
小狼和小凌笑得喷饭,连叔父和少瞳也忍不住偷笑。
自此,我发誓再也不去宴宾楼了。
我灰头土脸地回到二楼,小凌凑上来,认真地提醒:「你刚刚好傻哦,别人一定以为你是个呆子!」
被一个小呆瓜指名道姓地说傻,我的感觉只有「胸闷」二字可以形容。猛地往桌边一坐,拿起一碗水,用喝酒的架势猛灌下去。
「再来,让我喝!不要拦着我!」我一甩头,把碗递给小狼。
叔父看了心疼,劝道:「小鱼,你少喝点,都已经第五碗了。」
「他肚子受得了,就让他喝!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丑,谁都会借酒消愁的。」
没良心的沈小狼!我白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碗,大声道:「不要管我!我清醒得很,让我喝||噗……咳咳……」
我猛地把酒喷了出来,叔父连忙过来帮我拍背。
这什么水?怎么这么辣?
「这是西藏的青稞酒,好贵呢!喝了连蚊子也不叮。」看到我一脸无辜不解,沈小狼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呜……叔父,他欺负我。」
「好了,小鱼。长得成熟不是你的错,装深沉摆阔就是你不对了。小狼,别再作弄他了。」黄少瞳笑骂。
小狼显然没料到我会哭爹喊娘地大哭,一时乱了分寸,支吾道:「我……我也是配合他的动作呀,哪知道他真的不会喝酒。」
过去,我曾因为娘不给我买新衣裳而大哭,差点被一个戏班挑去演孟姜女。好久没运用眼泪攻势了,小狼楞在一旁不知所措。我趁胜追击,拿出看家的本事哭得天地动容,让他为他的行为所深深忏悔。
正哭到兴头上,陈掌柜突然跑来,气喘吁吁道:「黄老板,不好了!轩少爷回府后,突然心口疼痛,刚刚差人送来回春堂的大夫纸一张,让您快去他府上看望。」
黄少瞳眉头一皱,随即换上外衣,准备离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轩儿刚才还好端端的,像只斗鸡似的冲我们大吼大叫。怎么可能一转身就犯病了呢?耍诈!一定是耍诈!
我顾不上和小狼呕气,赶紧把眼泪擦掉,紧紧盯着黄少瞳。
「小狼,你和小凌送玉杨和小鱼回去。路上小心一些,不要让玉杨着凉,回家以后泡杯参茶给他驱寒,喝完了就早点睡。明天记得要加衣服,绝不能再穿这么单薄了。」黄少瞳像是交代后事似的仔细叮嘱着。
叔父坐着,气得上身一起一伏,可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我立刻拦住黄少瞳:「你真的要去轩儿那里?」
「他病了,连大夫纸也送来了。」
「回春堂的大夫纸一两银子十张。我不想上学时也买过!」
「…………」
黄少瞳站着不知所措。我又赶忙跑去拉起叔父,在他耳边不断谏言:「快跟他说,『你敢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再也别回来了』。」
叔父突然猛地站起来说,大叫:「少瞳,你……」
最关键的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黄少瞳正视叔父,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叔父像是经历了极大的内心挣扎,他紧握拳头,紧锁眉头,却迟迟不开口。这段时间无比漫长,一直延续到我感到内急。黄少瞳耐心了得,足足等了叔父一炷香。
这不禁让我怀疑,他是不是真心想去看轩儿。
「玉杨,你想说什么?你尽管开口。」
黄少瞳的语气近乎乞求。我最见不得别人痴情,一时有了情绪,走向小狼说道:「我发现他并不是很坏,太感人了,借我个肩膀靠靠。」
小狼怒眼瞪我,一把将我推开。
小气!我向他吐吐舌头。亏我刚刚还把他幻想成雨天。
「好!我说!但你一定要照我说的做!」叔父一抬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一定。」
我听后,笑成一朵花。少瞳果然更在乎叔父。于是插嘴道:「叔父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叔父一吸鼻子,斜目道:「就是,轩儿的身体不太好,你记得让他多加休息……」
后半句话在我的倒地声中戛然而止。我不甘心地站起身,看着叔父说道:「还有呢?你只想和他说这些?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叔父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他,你放心。」黄少瞳的声音带着黯然,眼圈微微有些发红,转过身背对着我们。
「哦。」叔父响应一声,话里带着无奈,一屁股坐下。
黄少瞳的身体颤动了一下,随后便随陈掌柜下了楼。
「怎么会这样?有没有搞错?才赢了第一回合,又被轩儿占上风了?」对于这样将恋人拱手让人的情形,实在令我叹为观止。
「这不是第一次了,宋少爷伤了主子的心。」小狼也为少瞳深深惋惜。
我跨到叔父面前,抓住他的肩膀:「你究竟想不想和少瞳在一起?如果不想,我马上和你回洛阳!」
「我也没办法,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叔父大声一吼,让我冷静下来。
「什么意思?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我知道你喜欢少瞳,你再这样下去,根本没法赢轩儿!」
「我不想赢他,他们在一起很好。我有病,我活不了多久的!」叔父说着,哽咽起来,眼泪顺着他洁白的脸颊掉落在我的手背上。
「什么?你有什么病?」我大叫道。小狼小凌也大吃一惊。
「是不治之症。几年前,我去回春堂就诊,病单上写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才不理少瞳,想让他渐渐忘了你?」
叔父重重地点点头。
我抱住他轻泣起来:「原来如此,叔父你好伟大。病单呢,让我看看!」
叔父颤颤微微地从怀里取出一张仄黄的纸,抽噎道:「我一直贴身带着,呜呜……」
望着叔父悲不能言,我还没看病单,就忍不住跟着呜咽起来。
小狼拿过病单一看,说道:「宋少爷,这上面说你的症状有耳鸣眼花,那你现在还能看得清、听得清我们吗?」
「经你这么一说,你们的样子还真有点模糊起来了!」叔父伸手在眼前晃了晃,又叫道:「不好了,好象连声音也听不太清了!」
「先别急!再看这一条!」小狼念道:「后脑已有淤血积块,故时常精神错乱,胡言乱语,行为失常!」
「这个……有时候也是有一点的嘛!」叔父对自己的病情,坚信不移,补充道:「回春堂是百年的老字号,不会误诊的,你们就让我一个人面对病魔吧……」
我忙凑到小狼跟前,看了看那张病单。这回连我都觉得不对劲,据叔父描述出的病症,大多似是而非。何况病单上这人也病得太重了,从头到脚,没一个部位不出毛病。诊期是在两年前,若真是叔父,哪能拖到今天啊!
我拉拉叔父,说:「你还是带我们去当年诊治的回春堂,说不定,真是弄错了!」
「你们好残忍!要让一个垂死的人,再去接受一次审判!」
叔父起先不依,但见我们个个满腹怀疑,为表清白,毅然决定前去回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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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堂内,坐堂大夫将叔父的脉向把了又把,摇头道:「不对不对……」
叔父回头,向我们说道:「听到么,连大夫都说我没救了!」
「哦,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夫一捋山羊胡,说道:「你进来时,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可我为你诊治下来,发现你脉象平稳,气息通顺,没有半点得病的迹象!」
「啊呀!小鱼快来啊!叔父要死了,你看看,都回光返照了!」
没人去理叔父,小狼走去,将病单递上:「大夫,你说我家公子,没有得病的迹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