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宾馆里,李智的情绪好了很多,坐起来,接过蓝博为她冲的咖啡,继续迫不及待地说着:“当年就是这样,我师父用他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挡住了天上掉下来的大桶,那时你在我肚子里才四个月,没有他,就没有咱们。”
蓝博听得惊险,一脑袋冷汗,手上的咖啡都拿不住了:“真像电影一样,惊悚、刺激、悲壮!我老爸知道吗?”
“我不想让他知道。”
“可他是我爸,我是他的宝贝儿子,他有权知道。”
“不……我不能说,我希望你也不要告诉你爸爸。有些话,我憋了快三十年了,我必须告诉你。但是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我心里乱成一团麻了……其实你爸爸他,不是……”
刚说到这里,手机响了,李智惊醒,接电话:“哦,是艾佳?对,蓝博在我这里,我让他接电话……好吧,我们在丽晶大酒店……我让他去大堂等你。”
蓝博气愤了:“她居然打了你的电话?”
“是,你下去等她吧。”
“我不!”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艾佳有急事找你,不然她那么冷静的人,不会急成这样。你一定要去,快结婚的人了,你不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蓝博气得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咖啡全洒了:“Who cares(爱谁谁)!”
李智郑重地说:“不行,你不能耍小孩脾气,你们就要举行婚礼了,结婚是两个人的终身大事,你必须严肃对待。我也有我的大事,我得弄清楚,你舅舅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和我师父埋一起,在山坡上时,我发现土刚被翻过,那说明有人刚去过那里,我一定要去问个明白。”
李智手里抓着那把土,土是新鲜的,她似乎闻到了当年的味道,她一定要去中药厂职工大院看看,必须去。
她的债该还了。
3
赵燕子这人一辈子要强,强到跟自己都较劲,哪怕地上有一滴水,她也会颠颠去拿拖把来擦了。如果她是个有文化的女人,她会说自己追求完美。可是,她是赵燕子,只有小学文化,16岁进厂当工人,她的道理只有一个,认定了什么,就一竿子插到底。
大清早的,赵燕子在收拾家,扫完地擦桌子,擦完桌子,还要过去给半夏叠被子。赵燕子连连抱怨着,半夏一大早就走了,连被子都不叠,他到底在忙活什么?
赵燕子一掀被子,那个针灸木人“当”的一声滚落在地。赵燕子一惊,见了巫蛊似的,小心地抱起木人来看着、摸着,终于发现了上面的针灸穴位,突然明白了,一屁股坐床上,一脚把木人踢出老远。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他果然去老田家了!半夏这个东西,他这是按着她的脑袋愣往火坑里钻啊。
赵燕子抱起木人要向门外摔去。紫苏慌张进门,抢过木人来紧紧抱住,紧张地喊着:“妈,你不能摔!这是我哥好不容易买来的,五千块呢。”
赵燕子一听,倒退几步,整个人快站不住了:“五千块?”
“是,我哥拿这木人跟眼珠子似的,睡觉都搂着。”
“他哪来的钱买这么个破玩意?”
“我也不知道,反正人家田蜜连嫁妆钱都拿出来了,妈,你要摔了,我哥得和你拼命。”
赵燕子一听,更气了:“他就不怕我和他拼命?他还和田蜜来往,我看他是鬼迷心窍了。”
“妈,我哥他是……为了给人治病。”
“治病,给谁?给田立功?”
赵燕子急火攻心,猛地夺过木人来就往门外跑,半夏这个东西,他简直要认贼作父了!
半夏果然去了田家,在去之前,他去董惟一的墓前刨了些乌头的根,他开始向古代的方子下手了。
但是,在针灸时,半夏却遇到了麻烦,田立功惊恐着发现,他的整条腿都不会动了。半夏摸了把汗水,要回家把木人拿来,一对一比照穴位,因为他坚信他没扎错。
半夏正急急回家拿木人的时候,李智匆匆走进了职工大院,她看着熟悉但破败的建筑,似乎唤醒了记忆,脚步越来越快,直接就冲董家而去,但是,还没到跟前,就听见了赵燕子的叫骂声。
赵燕子母女在门外抢夺着木人,一人抱头,一人抱脚,谁都不撒手。门外围了不少邻居,卫东妈抱着孙子,幸灾乐祸地站人群里看着。
“妈,你不能摔,你这是摔我哥呢!”紫苏大喊着。
“可他这是摔我,他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他去给仇人治病,他就不怕把自己人气病了?”
“那是他未来岳父,也是他自己人,他怎么就不能去?”
“我叫你长仇人志气,你哥哥不听我的,你也不听,你伤透我的心了,紫苏,你站错队了!”
“我没错!”
二人你争我夺,紫苏驱赶着外面看热闹的人:“看什么看?看人打仗小过年啊,有病啊!”
紫苏稍一分神,一松手,赵燕子连自己加木人摔到地上,赵燕子只顾保护自己,木人重重地磕到墙角,摔成了几块。紫苏一见,慌忙去捡木人,五千块呢!她哥真得急了。
紫苏只顾收拾木人,赵燕子火了,咆哮道:“你就不知道拉起你妈?我连个木头人都不如,我没脸活了!”
赵燕子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捞起地上的斧头来:“我砍了它,我叫你们顾木头人,不顾活人,我把这牛头马面劈了!”
赵燕子抡着斧头劈向木人,她的胳膊猛地被人擎住了。半夏紧抓着她的胳膊站在她眼前。
“妈!”半夏大吼。
李智站在看热闹的人群后面,惊讶地看着举斧头的赵燕子,只有赵燕子才会抡斧头,李智惊恐地后退着,30年了,一点没变!
母子僵持中,赵燕子胳膊无力地垂下,手里的斧头落地。半夏“扑通”跪倒在地,抱住摔成几块的木人,心疼地流泪,完了,全摔坏了!
半夏想把几块合起来,怎么也合不起来,急得冲赵燕子去了:“妈你太狠心了,有什么样的血海深仇,让你都没人性了?”
赵燕子气得浑身颤抖:“你还问我,你认贼作父,还去给他治病,你伤透你妈的心了。”
半夏不服气,继续讨伐赵燕子:“不就为当年那点旧事吗?到底多大的仇啊,让你连个没有生命的木人都嫉恨!”
紫苏过来帮半夏收拾木人,也跟着帮腔:“就是,妈,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眼里那些仇人,田立功、李黛玉,还有我二姨,都别提了好吗?咱往前看,好不好?”
紫苏没说完,赵燕子“啪”的一耳光打她脸上了,她忘不了,这是她的伤疤,孩子给她揭开了,她饶不了所有人。赵燕子号啕大哭控诉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半夏,紫苏,你们到底是谁生的啊?为什么老给仇人说话,我告诉你们,我就是死,我也得拖他们垫背,这些仇人一个跑不了……”
赵燕子坐在门前地上大哭着,半夏只顾捡木头人,紫苏捂着脸,指着赵燕子回击着:“妈,你打我我也得说,你这叫心理变态,这么多年了,你惦记仇人,多过关心我和我哥。我再不愿意和这些没影的人一起过日子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回到20年前,我宁愿死的是我妈,不是我爸!”
赵燕子一听,从地上爬起来,冲紫苏就扑过去了。
“好,那我就死给你看!”
赵燕子撕扯着紫苏,半夏一见,也扑过去拉赵燕子:“妈,你别打紫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