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德财说的没错，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大家先散去吧，我和莹莹说点儿事儿……德财，你先去忙你的，你要参军的事情我还得想想……”
老爷靠着门框，若有所思地摆摆手，大家都散去了，德财少爷也进厨房，看着小黑孩儿满嘴点心渣儿的样子，心里不禁觉得可爱。
“我有事儿先走了，如果我参军，就没人照顾你了。”
不知道这个少年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尤怨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少年的背影离去，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刘莹莹大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翘起二郎腿，高开叉旗袍的里面一片春色盎然，完完全全地暴露在老爷面前。
“刘莹莹，我跟你说，我大儿子德财想参军，我则是想让他留在家里掌管财政。可是他很坚决，我实在拦不住，如果他死在战场上，我就没有孩子了。看着你还生了个儿子的份儿上，我打算把你娶进家门，如果你想在这个家里生活下去，就收敛点儿。至少不要让尤家的脸面丢尽……如何？”
刘莹莹咬着手指，点点头说好……
尤怨，幽怨，怨恨的怨，刘莹莹根本不喜欢这孩子，他只是刘莹莹往上爬的垫脚石。可以的话，扔掉都行，对于贪恋男人的她来说，孩子完全是不必要的。今天老爷都打算纳了她，那刘莹莹她就不愁吃不愁穿，把孩子扔给仆人们去管好了……
在“试用期”的时候，大家，包括老爷，都发觉了这件事。这个女人，视钱权如命，醉生梦死。可怜的小尤怨，只是穿着同一身衣服，蹒跚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盯着厨房看。有人不喜欢刘莹莹，自然不喜欢尤怨。但是德财少爷总是出现，喂这个可怜孩子东西吃，看得仆人们不禁赞叹——少爷真是博爱之人！
那是命运之日……
被德财保护了的尤怨，摇摆着不稳的身体，跟着那个帮着自己的少年的背影，踉踉跄跄地跟到了大门外。外面一片热闹，有很多大车，排着整齐的队伍，一群群人，穿着土绿色的衣服，站在一起。大多数的人，脸上写满了忧郁，尤其是尤家人……
他们和德财说了很多话，小尤怨只是在那里看着，他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看着，这个帮助他很多的少年，现在要走了……
德财站上军车，向下面的人挥手，大家也挥着手，车缓缓开动了。德财的眼神突然看向了那小小的尤怨，他正啃着手指头喊着什么，好像是哥哥……
德财走了，大家心里都很忐忑。但是刘莹莹一副困倦的样子，揉着眼睛说：
“死了才好，让我家儿子当大少爷……”
这句话彻彻底底地激怒了所有尤家人，他们对这个女人的自私自利和贪图钱财彻底地失望了，众多人辱骂着，推搡着，把刘莹莹按倒在路面上。尤怨也吓坏了，他不知道该去保护那个母亲，还是躲起来……尤家人回到他们的大宅门里，把大门一关——咚一声，隔绝了受伤不轻的刘莹莹，在门外的叫骂声。
尤怨饿了，他下意识地走到大门前，开口就是：
“饿……”
刘莹莹一转头，瞪着这个黑皮肤的小孩儿，挥手就是一巴掌，把尤怨打了个脸部朝地，下手之狠，导致尤怨左耳朵一下子就聋了。
“臭小子！我现在被尤家赶出来了！我没有名分了！没有钱财了！一切都没了！都没了！我要你这个小杂种有什么用？去死吧！饿死后当鬼再去找你那德财哥哥吧！”
小尤怨左耳嗡嗡作响，母亲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尤怨只是倒在地上，眼前发白。昏死过去……门里面的尤家人不停感叹，他们终于清除这个妖孽了……很少有人想到尤怨这个不起眼的孩子，所有的希望，如果德财不死的话，至少还有远洋留学的女儿……
还有人在出门的时候看见刘莹莹过，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天天勾引男人，卖身挣钱。有时也有人看见尤怨，他跟流浪孩子没有不同：脏兮兮的脸，补丁衣服，蹲在墙角等着有人给他食物，毫无表情，没人管。有些好心人给他食物，大多数人还是感叹——真是个苦命孩子，要是当初刘莹莹不生他，现在也许就不会有这一幕。罪孽哦，为什么老地主尤王八会找上那个女人啊……
尤怨的右耳听见了这些话，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听着，尤家人再也没有和他往来过，就好像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3
3、第二章 。。。
时间变迁，转眼二战开战了，周围变得惶惶不安起来，部分日军侵入到这里，抢走了乡亲们的粮食，□了这里的妇女——刘莹莹也不例外，日本士兵对这个“花姑娘”十分满意，开始纷纷地找上门，满足之后欣然离开。鬼子扫荡了尤家，他们杀了所有的仆人，上了姨太太。信佛的大姨太自杀了，其他太太除了二姨太和三姨太都死了，但是二姨太疯了，她天天叫嚷，头发散乱着。老爷整天唉声叹气，生如行尸走肉。来此的日军他们杀死了很多村民，萧条的村子一下子变得更加萧条……
尤怨十几岁了，他躲在桥洞下，看着日军的摩托车，堂而皇之地从这里开过，带着战利品，心满意足地走了……
心里有点不爽……
这个地方的村子，整整萧条了两年。原来黑乎乎的尤怨，现在长大了，成熟了。但是一脸脏兮兮臭烘烘的，纯粹是个乞丐的样子。没人愿意搭理他，村子里更是害怕来生人，今年，尤怨十五岁，也是改变他一生的一年……
不知怎的，那天来了一队人马。村民们一看是军人，都吓得躲进屋子里不出来，尤怨没有家可以躲，只是缩在屋檐下，等着被宰割的命运……
“同志，这位同志……”
一个穿着土蓝色衣服的大男孩拍拍尤怨的肩膀，语气又和蔼又奇怪。同志？什么是同志啊？尤怨抬起头，他身上黑乎乎的，但是皮肤很白。
“村民们呢？为什么不出来？是不是有日军来过了？”
尤怨点点头，他们太可恶了，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不过你们是谁啊？看上去穿得很朴素的样子。来者穿得都是一身青蓝色军服，帽子上有两个扣子，边上还是翻上去的，衣服看着鼓鼓囊囊的，鞋子是普通的草鞋，小腿连带着脚踝处都绑紧了。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枪，一脸和蔼地表情。
尤怨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看过，在他的记忆里，别人看他的眼神都是轻蔑，鄙视，不屑，眼白的地方远远多过于瞳孔。被这么一看，心里还有点别扭。
“小同志，你看着好像很久没吃饭了，来，吃点东西吧……”
来者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包干粮，尤怨突然不想接受，只是摇头：
“我不能接受你们的食物，我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有听见这话的军人们都惊了一下，他们看着尤怨——一脸黑黄的，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他们。
“同——志——啊——，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因为一些东西才活在世上的，没有人是该死或者该活的，你活着有你的任务，不要轻言说不该活这种话来。虽然不知道你经受过什么，不过你先把这个吃了再说，看你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一个馒头被递到手里，尤怨看了看军人，再看看手里的馒头，就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慢点吃，别噎着！”
周围的人们看见他吃东西的样子，不禁愉快地发出笑声，看上去就跟传说中的亲友似的，尤怨回忆起十几年前，那个十几岁的，被自己称哥哥的那个少年，好像也是这样，一脸温柔地说“慢点，别噎着”这样的话……
滴答——滴答滴答……几滴眼泪落在手里的馒头上，尤怨哭着吃下了馒头。周围的那些军人，也没有任何敌意地看着他，有人还问够不够，并又给他一个馒头。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嘛？”
尤怨边吃边问，那群穿着蓝色衣服的人们，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指着自己说：
“我们是红军，中国□红军，是来打鬼子，救中国的！”
打鬼子的？他们是打鬼子的？尤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们是来赶走上次进到村子里杀戮的日本人的？好帅啊！
“小兄弟啊，你家人呢？为什么出来流浪？”
为首的那个戴着眼镜的长官，一边擦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