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1 / 2)

>那王熙凤是什麼样的女人?

我要真得嫁给贾赦,还有命在麼?

后来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贾赦拉著我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对我动手动脚:「鸳鸯小心肝,老爷第一眼看到妳,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讨妳作小。」

谁想作小呢?

女人总是很容易明白女人的心思,不论几岁,或者身份地位如何,能成为当家夫人,谁也不愿做个侧室小妾。

贾赦妻妾成群,这大老爷本就好色,贪多嚼不烂,还有几个通房丫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那天他来到老祖宗这儿,死活要讨我当小妾,冷冷地说:「别以为妳有老祖宗撑腰,可以当宝玉的填房,到头来,妳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对於这样的威吓,我拿了把利剪藏在身上,当著老太太的面揭露贾赦曾想对我不规矩的往事,发誓道:「我这一辈子,别说是宝玉,就是宝金、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著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临了剪下一綹头髮,表示誓死不从、谁也不嫁,好不容易打发了人,也让老祖宗明白了我的心事。

女人终归是女人,女人总是不太明白男人的;只有女人能瞭解女人,比如宝釵表小姐对宝少爷的心意,或是黛玉那般伤心而逝的痛楚,男人永远不会懂得他搂在怀裡的女人在想些什麼,然而他的妻妾一定晓得,情之凄切,爱之悲苦。

老祖宗曾私下对我说:「鸳鸯啊,妳这辈子要风光出嫁是不成了,倘若给宝玉作妾,不管是黛玉还是宝釵,都能容得下妳啊。」

「可少爷并不喜欢我……」

「只要收了房,有了身份,还管什麼喜欢不喜欢?」

当时我是明白老太太想些什麼的,然而宝少爷却出家了,为了那桩受骗的婚事,也为了他心爱的女子已经死去,他已经什麼都不在乎了。

那我还能奢求什麼?

更糟糕的是,老祖宗忽然去了,她走了之后,我连奢望也是多餘的了。

大老爷有多大的势力,是贾府的人都清楚,而我不过是荣国府的一个丫环,父母在南京为贾家看房子,哥哥是贾母房里的买办,嫂子是贾母房里管浆洗的头儿,没了老祖宗,大家伙儿都没了出路。

想让我们一家饿死,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容易,没了老夫人,贾老爷只要让别人猜到心思,干什麼都很容易。

曾听说过关於东府裡小蓉大奶奶的一些传闻,听说她是老北静王爷在外面生的。如果她托生在王妃的肚子裡,怎麼会嫁给那个喜欢男人多些的贾蓉呢?

可是不管怎麼说,小蓉大奶奶还是个主子,就算傍上了老祖宗,就算长得不难看,我仍然是个奴婢。

有时也不免想著:要是我不是生在荣国府,也许会更幸运,当个小家碧玉,再不济变成个五大三粗的丑女,也比长成个俏丫环有福气。

可惜我不是,我只是个婢女,老爷成天想著让我当姨太太,所以这样平凡的梦,也只是夜阑人静时的嘆息罢了。

儘管出身低贱,我并不自卑,面对荣国府大老爷贾赦的逼婚,我寧死也要捍卫自己的尊严。

大老爷对我威胁利诱不成,就让邢夫人亲自出马,许了些银钱好处,甚至说:「妳过来以后就是姨娘,如果生个一男半女,就与我比肩了。」

邢夫人没有子嗣,我知道,但她说什么也是白说,只记得赵姨娘那苦涩的眼,只能回想起小蓉大奶奶哀思的神情,我低了头,不发一言。

邢夫人又找了几个人劝我,但我仍是不语,也没有收下那些首饰衣裳。

这几年帮老祖宗办差,什麼样的金银宝贝没见过?

在这荣国府多年,又有什麼样的事情没经歷过?

而邢夫人呢?

她应当非常痛苦,毕竟是丈夫要纳妾啊,但她却可以不择手段助紂为虐,还不惜一切代价,人前人后为她的丈夫说情,这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我没有说话,对事情的发展心裡有数,便躲到大观园裡头去,邢夫人、贾赦就找了哥哥、嫂子出来劝我,嫂嫂找到大观园内,结果被我一顿痛骂。

我是鸳鸯啊,这种水鸟生来是一夫一妻制,而且互相忠诚,生死不相离。既然找不著我的另一半,死了又有什麼可怕呢?

那天看见几个姨娘,她们不明白我不肯做姨太太的挣扎和反抗。

袭人去作了小,三小姐探春远嫁边疆,晴雯和司棋早都走了,妻妾们人还在,心却也都死了,在荣国府裡,谁又能明白我?

我自知逃不出贾赦的玩弄,与其任人宰割,除了悬梁自尽,我已有死无生。

或许,一切都是命,有才有貌,终逃不过各方算计,也离自由越来越远。

只一声冷彻心底的笑,这一生走了这麼一遭,已是没得评说了。

还记得那天,那些金枝玉叶也似的人们,在园子裡吟诗作对,而那些悲苦的人们,也在这梦一般的地方,看人世浮沉,看情爱破灭,看繁华落尽,直到看破了一切尘俗,看透了人与人之间的阴谋利用,也看尽了悲欢离合,看清了一切都是一场又一场的劫难。

而我,即使心如金坚,却只是一隻孤独的鸳鸯,是这天地飘盪的一缕孤魂,从来也觅不得伴侣……

(完)

临秋,浣碧(上)

很喜欢穿绿色的衣裙,只因我天生肤色白皙,还有个相得亦彰的名字,浣碧。

我在碧波水清的小镇出生,江南夏末秋初的景色极美,父亲是私塾裡的教书先生,说是喜欢镇上朱泥烧的一把陶壶,没有银两买得起那贡给朝廷的名品,便眼巴巴瞧著那幽幽碧色的壶上了进京的路,正巧娘刚生下我,听他嘴裡喃喃不捨地叨唸著,便为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京城那麼远,或许是水边那有如绿漆剥落惨淡的色调,我听了母亲说起这个名字的缘由,总是会想起那麼遥远的地方,想起河畔柳青碎碎扬扬的柔软,想起那悠然的一生,想起那个我从来也等不到的人。

他上京应考的时候,爹娘也正在收拾行李,準备到更南方的祖母家去,过家人久久一次团圆的中秋。

丫鬟早早备来了纸笔,因为我要给他留下一封书信,留给他一丝夏末最后的柳絮。

他叫秋临,是爹爹的门生,我却调皮得喜欢倒著唸他的名字,喊他临秋,他生於秋天,又姓了秋,我却是生於残夏将尽之时,他说我的闺名象徵永不消逝的夏日,也只有这样的快乐,这样绿意盎然的季节,纔是与我相得益彰的色彩。

临秋很用功,是镇上有名的秀才,家裡却很穷,爹说他有豪情壮志,由不得我留心,也容不得我让家门丢丑,除非他考上了,不然绝不让他娶我。

但我不明白他的心。

他想写策论,想写治国平天下的条陈,想与第一等人谈大事,我不明白这样的雄心,也不知道他何以如此讨厌各试都要考的八股文,我告诉他,只有把朱夫子(朱熹)的著述熟稔了,纔有可能得著乡试第一,他却笑我,说我不懂得胸怀天下的男儿气,女子无才便是德嘛,我这麼回他一句,他还是笑话我。

爹爹也说,普天之下,八股取士是正途,只有将古训牢记,纔能当大官,那日听见临秋反驳阿爹,说他要紓己论,不写八股窠臼,爹爹似乎很高兴,还说临秋必然可以考上贡生,说不定能一举成为进士。

我问过ㄚ鬟屏儿,男人那麼热衷考试,是不是因为当官就能得著想要的一切,屏儿没读过书,说她不知念这麼多书的目的,只告诉我,当官就可以发财,就可以脱离贫穷的生活,可惜像她这样的奴婢出身,又不是男子,一辈子也没有办法藉著考试翻身,所以在这样的世上,女人活得辛苦,身为贱籍的屏儿活得更苦啊!

男人的心,或者说他们想出人头地的心,我并不瞭解,只知道,临秋一心要当官,而且是当个好官,我虽不晓得当官除了有钱有权之外到底还能有什麼好处,但他说过,爹娘希望他有了功名,纔配得上我们这样的书香世家。

我让灵巧的贴身丫鬟将书信送到他的住处,又怕等不到他的回函,便决定先踏上远去的路,也不为他送行。

想要离去的人,又怎麼留得住心呢?

街头巷尾沸沸扬扬的传言,他中了进士,天子殿试之中,他是最受瞩目的人物。

进士,这两个字未免太过沉重。

我料想那信已经收到,他也该明白我传递的讯息,今晚是最后一次见面,我迟迟徘徊在门口,想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告诉我答案。

我等,任那秋雨滴流落下的声音,穿肠而过。

临秋,浣碧(中)

这样的秋,充满了愁绪,而我只堪堪望著凝定的露水,等他的回覆,从夜晚到天明,却迟迟没有音信。

他上京之后久久没有联络,从童试、乡试之后我写了那封信,到第二年孟春他会试通过、春闈贡士会元(会试第一名),又加进士及第,大概过了半年餘,我纔见到城头皇榜上的名单,原来他竟得了一甲探花,终不枉寒窗十年苦读,而我也真心为他欢喜不已。

在鞭炮声中,临秋骑著骏马,身披宫锦,意气风发地从京师回到小镇上,沿路百姓对著他欢呼,姑娘们瞧著他洒花,那月白色的锦袍,穿在他身上真是耀眼,我远远看著他,心头一阵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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