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止终于轻声说了一句:
“悟哥哥,对不起。”
桑悟神色淡淡,手微微扣击桌案。
但目光还是看着她。
“我……我做了许多错事……”
桑悟微微抿唇,拉过她的手心,写:【既不是真心认错,也就不必认错了。】
她急了,眼睛都微微红了一圈,“我是认真给你道歉,对不起。”
她是非常怕他,不原谅,所以拼命道歉。但是她其实不怎么会……特别是在面对他的时候……
【先吃饭。】
阿止摇头。
【我不认为你有大错,我只是担心你。】
阿止看到他缓缓写下这句话,她完全的呆住了。
他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你有自己想做的事,很好。但,选择隐瞒我,很不好。】
他这样说,然后将那句话,写完,然后,合上她的掌心。
他给她递上筷子,示意她吃饭。
她起先是愣愣的看着他,但是,自从知道他其实没有生气,只是不喜她的偷跑,隐瞒,她的内心,就觉得有那种很温暖,很温暖的触动。
大家都认为他很客气,来者不拒,又很有礼仪,其实她知道他和人很有距离,因为他没有过去,没有记忆,对任何人都有礼,也就意味着对谁都没有特殊。
她一直…………默默的,很喜欢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只是看着他,就觉得内心好开心……但是她也有很多话不敢告诉他,就像自己的特殊能力,就像……
自己这样的普通,她觉得不够好,他其实很耀眼,她愿意永远把喜欢放在心里,她只是想默默追随他身边,直到分别的那一天,但是这次,她真的没想到他会……一路跟着她涉险,就像,白渊的第一次见面对她的攻击,就像,那辆跟随她的马车,就像,鸿鵠塔的那果断的,不放手的一跳,有些什么东西就打破了,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对她这样好的他……
怎么办,她会越来越捨不得……
她默默的吞饭,然后他好像很担心她饿着,就给她不时夹菜,她原本很想鼓起勇气去回应,但是她毕竟……于是,她只得在沉默和他的注视里吃完了这餐饭。
想多和他说一些什么,但是又担心,他这一天其实也是累的……他守着她吃饭,自己却没吃多少,阿止的不屈不饶终于活了一些,然后要对等的让他也吃了一些饭菜,那之后,他把饭菜的盘子抬下楼,阿止想了想,打开门还是追下楼去。
天浚天宝其实是在楼下一边吃饭,一边探听各种食客的消息,今日这里的消息速度可堪比现场。
见到阿止追着桑悟下楼,还以为是二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但天浚注意到阿止的裙子有一些血渍,有些心惊,急急的离席过来询问。
阿止翻看自己的裙子,后面有长长的一片血渍,显然是刚才才有的。她十分疑惑自己并没有受伤,但这么想时,却觉得小腹一阵阵的酸涨疼痛,终于是捂住腹部,桑悟眸色微微变,不由分说的将她拦腰抱回那厢房里,放在床上。
阿止想要挣扎着起来,他按着她不让她动,一会天浚进来,桑悟拿纸,飞快写了什么,天浚看到那纸条,脸色好像微微红了一下,点点头,不一会,找了个伶俐的姑娘抬了盆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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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清理好之后,阿止躺在床上,捂住了脸。
那些点点的脸上的红晕终于透出来。
原来她这一年虽然是及笄十五,但家中因为没有母亲照料,二姐常年不在家,兄长父亲忙着战事,整日和书本研究在一起,虽然看了一些画本,但其实并没有太清楚其中之事,因为晚熟,葵水来得很晚,自己是毫无自知。无人记得她的及笄礼,更是无人教导她怎样应对这些女儿家的私事。
那请来帮忙的姑娘倒是很好,给她讲了许多小知识,但阿止觉得自己丢人极了……
更晚一些的时候,阿止完全没法安睡,她几乎整个人好像冷水泡在床上一般,不舒服极了。她没想到原来成人礼到访得这样的不愉快,在那样自顾自的挣扎时,有人轻轻将她摇醒,喂了她一些热的糖水,好像还有鸡蛋,她迷迷糊糊的吃了,有人一直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那些体温让她渐渐回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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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的时候,京兆府衙的事件大约划上了句号。阿止折腾一夜,终于睡着了。天亮的时候城中有了奇怪的传闻,据说是京兆尹屠杀太多妖物,终于引发了暴乱,天谴造成了鸿鵠塔的倒塌,或许会有更大的灾厄,于是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百姓跑去市集闹事,禁止开市,大家都很怕会被降罪,于是从这一日早上开始,人口贩售和妖物贩售的市集就暂停了。
然后京兆尹经过一夜的折腾,虽然去了很多大夫,但也无济于事,更甚的是最后去的一位大夫亲眼见到了京兆尹王舒温的离奇暴毙,说他在自己的床上面色狰狞的被吓死,大约是很怕圣恩降罚,可怜他正是六十岁,老母亲刚刚过寿,就白发人送黑发人。
更晚一些的时候,阿止醒来,已经在回家的一条船上。船逐水滑动,书桌上放着一叠书,是她喜欢的潘阳,洞庭,京兆地理志绘图。那书旁边有一个精緻的盒子,压着一张红色的纸条。
阿止打开盒子,盒子最上面是一根白色的玉兰花发簪,下面是一件新衣服,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材质很轻便的浅绿的裙子。
她小心翼翼的将玉兰花发簪拿起来,圆润的手感,这是一件过于精緻的物件。红色的纸条缓缓展开,那是她三年来最为熟悉的清雋字体:
【愿君喜乐自由,一生快意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