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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醒了,灵魂却仍然在下坠,一直下坠,一直下坠——

黑暗中一个声音,“大人醒了?”

他循着声音攫住她——救我。却连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你——”

那人愣住,“我是唐恬,大人忘了吗?”

如何能忘?他攀着她,像攀着浮木,“阿恬。”

唐恬轻笑一声,推开他的手,他便又开始下坠,只能挥舞着双手去抓她——救我。

“让我去点个灯呀。”

他忍着满心焦灼松开手。

室内不多时亮了灯,那灯被她移到床头。

他只觉刺目,偏转脸去。

那灯很快被移开,有窸窸窣窣的碎响。他循着声音又去抓住她——救我。

便有一只温热的手极缓慢地抚过他的发顶,循着发线绕过他的耳畔——他记得这只手,他在混沌中挣扎时,是这只手拉住了他,给他一点依靠。

“阿恬。”

“嗯?”

“我是不是——”他闭上guntang的双眼,“要死了?”

“你只是生病了。”

他觉得她是在哄他,便说得更详细些,“从那里,掉下去,然后——”

她打断,“不会的。”

他固执起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只手在他耳畔停下,又慢慢移到额上,好冷的手,像一块坚冰。

“不会的。”她柔和道,“你只是生病了。你会好的。”

他渐觉眼皮沉重,“阿恬。”

“先不要睡,”她说,“你需喝些热汤。”

“好。”他刚说完,那片混沌又一次汹涌而上,将他裹挟,他无力抵抗,只觉抱歉——好像,又要食言了。

那只手在混沌没顶前把他抱了一起来,倚在一个温软的地方,有微苦而温热的汤,沿着齿缝一点一点注入,流过他干涸的躯体——

是一种被人珍重的感觉,他既已拥有,纵粉骨碎身也绝计不能失去。

杨标匆匆跑进来,“中台醒了?”

唐恬低着头,给池青主喂汤,“刚醒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胡话,又睡了。”

“眼睛呢?”

唐恬用帕子擦拭唇畔水渍,“我用灯照过了,应无事。”中台大人昏睡期间几回大睁双眼,都空无一物,唬得杨院正以为高热过度,伤了眼睛——

若中台瞎了,他院正做不成还算小事,说不定要被圣皇一刀杀了。

唐恬只喂下小半碗素汤,昏迷中的池青主便再不肯往下咽。唐恬摸了摸他滚热而干燥的脸颊,叹气道,“烧得太高,已经一日夜,院正想些法子。”

“怎不说他在雨地里半下午?”杨标拖着手诊脉,“风寒不算大事,重却不险,好生发散,明日应好些。”

杨标毕竟太医院正,见事精准。池青主滚汤沸热又烧过一夜。天将明时,唐恬感觉怀中一直辗转反侧不得安枕的人渐渐安静,慢慢汗出如浆。日出东方时,中台大人紧闭的眼睫都仿佛汪着水——

令人害怕的高热,终于开始往下降了。

唐恬怕闪了风,仍旧把被子同他裹得极紧,感觉被子里快要拧得出水来,抬袖拭他额上汗珠,一擦过,片时又是水汪汪一片。

唐恬小声咕哝,“好似水做的。”俯身以额相贴——微凉的,叫人安心。

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大人。”

……

“大人。”

……

“阿秀?”

池青主极浅的笑,他出了许多汗,眼睫湿沉,眨动都有些费力,“我没有死。”

唐恬扑哧一笑,“可不是嘛。”

“阿恬。”

“怎么?”

“我想——”池青主涩然道,“你先出去。”

唐恬面颊飞红,“那我让萧令进来。”

池青主缓缓摇头。

“那我不走。”唐恬丝毫不让。

池青主只得妥协,“好。”

唐恬再回来时中台大人换了一件雪白的寝衣,靠在大迎枕上,低头看一本纸折子,手边还撂着一大叠纸折子。

唐恬抽走,随手掷在一旁,眼风扫过,两层纸缝中压着四个字——兹有永乡。唐恬心下一沉,忙又笑道,“天要塌了吗?”

池青主仍有些迟钝,木木地看着她。

“没塌,也塌不了。”唐恬道,“您老人家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知道吗?”

池青主初初退热,总觉什么都隔了一层,唯独唐恬是那么清晰,他坐起来,倾身向前,下巴垫在她肩上,“阿恬。”

唐恬一怔,不由自主张开双臂,将他环抱,手掌抚过清瘦脊背,在蝶骨处打着圈安抚。

池青主哼一声,鼻音粘腻。他把脸颊埋在她颈畔,许久才道,“我很老吗?”

唐恬扑哧一笑,“人人都说池中台他老人家,我一直以为是个老头子。”

傅相和李相,可不是挺正宗的老头子吗?偏偏比他们更居高位的池相,才这么点年纪。

池青主松开她,蜷在大迎枕上,默默不语。

这是——

“不高兴啦?”唐恬后知后觉,拖住他瘦削而苍白的一只手,“不老,一点也不老。”

池青主不吱声。

“老点也不打紧。”唐恬憋着笑,“你猜怎么着?可就那么巧,我就爱看年纪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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