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幼双眼里,田翩翩这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女主脸,再加上陆承望这配置。
张幼双无不怀疑地心想,她真没穿进什么架空的科举种田文里吗?
少女一看到她,那张波俏的俊脸上就露出了点儿慌乱之意。
“双双,双双,你爹娘……”
她飞快地往屋里瞅了一眼,那双杏儿眼里闪动着担忧,恳切等种种复杂的光芒,轻声儿地问:“是不是又打你了?”
所以说这对狗爹妈不干人事儿已经众人皆知了么!
“承望哥跟我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他个大男人不好上你家门,就托我过来了。”
“这个……”女孩儿忽然一拍脑袋,变戏法似地变出了个食盒,往张幼双怀里一塞。
“这个给你吃,你一定还没吃饭吧。”
田翩翩担忧地抿了抿唇,“你先吃着,这里还有伤药。”
“你爹娘还在,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你放心好了,我和承望明天再来看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又牵着裙子,重新钻入了夜色里。
这位姑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张幼双愣是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后,肚子倒先是响了。
揭开一看,这里面竟然是一碗粥,一碟小咸菜,陆承望那张油饼,除此之外,田翩翩还往里面塞了俩白胖胖的馒头。
张幼双一向不是个亏待自己的,啃着馒头漫无目的地乱想。
咽进去最后一口面皮,张幼双一个激灵猛然间想到了今早那副诡异的场景。
默默地摸了把胸。
她好像真的一穿越过来就把这位兄弟给睡了。
嘶——
头发瞬间麻了半边。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误了这么久,她现在去买避孕药还来得及吗……
***
田翩翩悄悄摸回去的时候,田家的灯都已经熄了,院门口立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田翩翩心里咯噔了一声,硬着头皮走过去一看,果不其然就是田王氏。
田王氏就守在门口堵着她呢!
瞧见田翩翩,田王氏眉头一皱,“你又去张家了?”
“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去给张幼双送吃的去了?”
“叫你不去你非要去!这姓张的关你一个姓田的什么事儿?”
田翩翩心虚地不敢吱声。
戳着田翩翩脑门,田王氏恨铁不成钢的骂:“你听着,你老娘我看过的人多了,这张幼双根本就没安好心。”
“周霞芬那泼皮做梦都想着做诰命夫人呢,”田王氏抱臂望着夜色中的张家屋,嗤笑道,“也不看看自己下的那俩崽子是什么德行。自家儿女不中用就把主意打到人陆承望身上去了。等哪天你承望哥被她勾走了,你就哭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娘!”田翩翩皱着眉,跺了跺脚,生了气,“你怎么能这么说双双?”
田王氏心里不屑。
什么叫怎么能这么说?
这张幼双就是个下作的小黄子,她当真以为她不知道她肚子里打什么算盘吗?
承望年纪轻轻就过了府考成了童生,人先生也都说了,承望这最后一场道试肯定能考过!只要过了最后这场道试,承望可就是秀才了。也就她这闺女信她没心眼,要再这么下去,陆承望这么个金龟婿真被拐跑了,她这傻闺女就哭吧。
等进了屋田王氏还在抱怨,“要我说周家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女儿都这么大了,还拘在家里不嫁人。”
“这挑挑拣拣的样子,还真当她这闺女能嫁个什么金龟婿?也不看看就她这般模样。”
田开富不耐:“关你什么事?还不快睡,这都什么时辰了?”
田王氏却来了精神,一扭腰,推了田开富一把,“诶你说,我把张幼双介绍给吴家大郎怎么样?这也不算亏待她啦。”
要说这吴家大郎可算是田王氏的老主顾了。
原来这田王氏和那《金瓶梅》里的王婆子一样,也不是个本分的,端得有些好本事,平日里是又做媒婆又做牙婆,又会抱腰,又善放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浮浪子弟有几贯家资,好弄风月,她就在其中牵线搭桥,寻些良家子与他们作乐,做些半开门的买卖。
她舍不得自家宝贝女儿进火坑,更提防着陆承望这个乘龙快婿被张幼双拐跑,便想着不如拐张幼双与吴家大郎作个外宅。
这样一来,既能打发走张幼双这个下作的小黄子,还能赚几个银钱使唤,岂不是天大的美事?
田开富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哪里听她在说些什么,含糊道:“行行行。”
“那正好,”田王氏也不在乎田开富这副死相,自顾笑道,“那我赶明儿就去探探她的口风。”
田王氏既已认定了陆承望是她老田家的人,就像条护食的狗一样,四处提防着各路妖艳贱货来勾搭她这宝贝女婿。很不幸地,张幼双就成了她眼里这别有用心的妖艳贱货之一。
至于张幼双,在她眼里“清北预备役”再牛逼那说到底也不是清北高材生啊。
第二天一大早,张大志一家三口各怀心思地在堂屋里坐下,一声不吭地喝着稀饭。
安哥儿被周霞芬哄着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在那儿背《三字经》。
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地就是那两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还没背上一会儿就烦了,把这《三字经》往桌上一扔,扭着身子吵吵闹闹地要出去玩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霞芬哄祖宗似的,好言好语,温声相劝,拿着个帕子细细地抹去了他嘴角的饭米粒。
“安哥儿,再背一会儿,就再背一会儿好不好啊。”
往常这个时候,张幼双早就将一家人的饭备好,自去屋外洗衣服了,然而一直到现在她那间屋却安安静静的。
昨天闹腾了一晚上,张周夫妻俩都没睡个好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房门突然被打开,张幼双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看这精气神明显是睡了个好觉的。
夫妻俩面色遽然一变,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却到底没敢吭声。
这死丫头是疯了还是鬼上身了?
昨天张幼双的一番壮举倒令他俩投鼠忌器,这素来懦弱的人一动起怒来,还真有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夫妻俩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逼得她真来个鱼死网破。
还没开口,张幼双就一迳出了屋。
周霞芬终于忍无可忍,皱眉道:“要死啦!她真疯了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要她去!”张大志“啪”地将筷子一摔,嗓音像炸雷一样在张幼双后脑勺直跳。
“吃老子的用老子的,离了老子她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吃过饭照理是要洗碗了,往常这个时候也都是张幼双过去收桌洗碗,如今周霞芬也不敢支使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动身。
擦着桌子恨恨地想着,等到了中饭,等到了中饭的时候看她吃什么。
出了门,买了点儿瓜子巧果,这一整天下来,张幼双就坐在巷口,淡定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和这对狗爹妈住一起明显不是个事儿,再说这又不是她爸妈。还得抓紧时间搬出去。
哦对了,还得找个工作。
她如今虽然有百两本钱,但哪有不事生产,坐吃山空的这个道理。
张幼双正想得出神的功夫,头顶上突然响起个公鸭嗓。
“你吃的什么?”
一抬头,张幼双顿时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不是安哥儿那小兔崽子吗?
男孩儿七八岁是狗都嫌的年纪。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熊孩子,有样学样,早就学会了将家中的姐妹当他奴隶使唤。
“张幼双”干活儿挨打的时候,他就剥着糖含在嘴里,远远地看着。
安哥儿巴巴地盯着她眼里的糖,指着她说:“我要吃。”
张幼双无动于衷地“啊呜”张大了嘴,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斜着眼看着他。
这记吃不记打的兔崽子,昨天还被她吓得哇哇大哭。看她没动静,今天竟然就敢上手来抢了。
对于熊孩子张幼双一直没什么耐性,更何况这兔崽子又和她毫无血缘关系。
思及,张幼双果断捡起地上的小木棍追着他打了一顿。
两三分钟后,这兔崽子是哭着跑掉的,吸溜着鼻涕指着她大骂,说要找爹娘来叫她好看。
宝贝儿子被打,周霞芬气得差点儿厥过去。
心疼得抱着安哥儿,恨恨地说:“待会儿不给她饭吃!饿不死她这个小贱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到了饭点,张幼双不慌不忙,自去买了俩大肉包子。
这包子又白又胖,皮薄馅多,汤汁四溢,鲜味儿飘出了二里地。
越县虽富饶,但寻常人家也不是顿顿都有吃肉的,尤其是张家这种把钱全花在了投资小废物身上的。
张幼双咬着包子,十分无耻地对着安哥儿这小废物露出个森森的笑。
果不其然,这小废物看着她,又嗷地一声又哭了,丢了筷子大骂周霞芬骗人。
周霞芬是面色大变,又气又急。
这小废物被她宠得无法无天,根本就没当她当作亲妈看,在他眼里除了张大志之外,所有人都是任他驱使的奴隶。如今周霞芬可算是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又是一番鸡飞狗跳,惹得张大志大为火光。
张幼双已经没耐性听了,吃干抹净,擦了擦手就出了门,等回到巷口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个略带讶然的嗓音。
“哟,双双你坐门前发呆呢?”
吐出嘴里的瓜子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幼双在脑子里多出的这段记忆中搜寻了一圈儿,不大确定地看着来人,“王婶子?”
但见对面立了个挎着篮子的妇人,上着一身白绫袄,罩着件豆绿色的比甲,下面一件蓝绸子裙。
这位貌似就是田翩翩她亲妈,住隔壁,快奔四了,嘴头子诌得来,会说会笑,老想着帮张幼双她拉皮条。
前天说那个祝朝奉家事甚厚。又说那个吴家的大郎为人体贴,样貌俊俏。
张幼双嘴角一抽。
间壁的王氏……总令她很不和谐地老想到了《金什么梅》里那个帮忙拉皮条的间壁的王婆,再配上她刚刚这嗑瓜子儿的动作。这不活脱脱是“只在帘子下嗑瓜子儿,一径把那一对小金莲故露出来”的张金莲吗!
问题是她看上去也不像这么好忽悠的傻白甜啊。对方这无非是怕张幼双撬自己宝贝闺女的墙脚吧。
随便寒暄了两句,眼看着王婶子又有着拉皮条的倾向,张幼双额头狂冒汗,露出了个含羞带怯的表情,随便找了个由头,忙不迭地溜了。
走在大街上,张幼双咬着瓜子,留意着这形形色色的营生,这人生百态。
突然之间,福至心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不——卖字、画画?
这不是空穴来风。
她记得她大学的时候看过《金粉世家》,开头就是女主冷清秋在街上写对联。
说是“人家看见是妇人书春,好奇心动,必定能买到一两副的”。
她虽然不学无术了点儿,但跟着两位高知分子耳濡目染多了,倒也勉勉强强混了个琴棋书画,件件粗通。
琴,小时候被沈兰碧女士摁头去少年宫报了个古琴班。
棋,和她爹练出来的围棋,勉勉强强也混了个业余五段的水平。
书画也是自小在学的,小时候跟着家里的长辈学了点儿国画,高中的时候还想着走艺考,可惜沈兰碧女士态度十分坚决,觉得这不是正道儿,死活不同意,最终她只得忍痛放弃。
沈兰碧女士曾经对她抱有十分不切实际的幻想,热切地给她报了一大堆兴趣班,指望着能开发她的天赋,把她养成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张幼双却长成了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杂板令,拎出去沈兰碧她都嫌丢人。
张幼双十分不以为然,现在大家伙都内卷成这破样子了,谁卷谁傻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这开茶坊的王婆,也不是守本分的,便是积年通殷勤,做媒婆,做卖婆,做牙婆,又会收小的,也会抱腰,又善放刁,端的看不出这婆子的本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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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喵的,仔细一想,她怎么也能算个复合型人才,略有点儿牛逼啊。
说干就干,当天下午,张幼双她就颠颠地跑去采购了不少物什,主要是笔墨纸砚什么的。
周霞芬看到了也不知道误会了什么,嘴上必溜必辣,骂骂咧咧。
“败家玩意儿,这些好东西都给你糟蹋了。”
“有这闲工夫折腾还不如拿过去给你弟弟用!供你弟弟念书。”
张幼双不甘示弱:“拿过去给他?他连《三字经》都背不好!”
周霞芬想都没想,一扬眉头,骂道:“安哥儿能和你比吗?你就会背了?”
她好歹也是个老师,一朝穿越竟然被误会成文盲!
张幼双果断表示不服。
“谁不会背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光是听他背我都会背了。”
周霞芬愣了,震惊了,看她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她这个没出息的女儿什么时候还会背《三字经》了。
在周霞芬见了鬼的目光中,无耻地用《三字经》装了一波逼后,张幼双心情大好地果断开溜。
第二天出门前好巧不巧又撞上了“热情”的王婶子。
却说王氏开了门,一径就朝张幼双屋里头走来。
“双双好早。”
伸手不打笑脸人,记忆里这位对原主态度貌似还行,张幼双礼貌地说:“婶子早。”
看张幼双这忙里忙外的模样,王氏露出了个讶异的表情:“娘子这是准备出门呢。”
“是啊。”把家伙事往背上一背,张幼双点点头道,“准备出去卖字挣几个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卖字?”王氏吃了一惊,将她打量了一眼,“你还会写字啊?”那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轻蔑之色。
张幼双露出个鬼畜中透着点儿羞涩的笑,“这不是跟承望哥哥学了点儿吗?”
王氏,王氏她脸绿了。
“再说了,我爹娘这几日也不管我生计了。”张幼双“黯然神伤”,“我这一个姑娘家,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只能碰碰运气了。”
王氏勉强地“呵呵”笑了两下,又开了口,“唉,难为你了。只是双双花枝般得一个人,为生计在外奔波忙碌,看着总叫人心酸。”
“可是——可是双双你这一个姑娘家,又如何能卖得过那些秀才们。”
“倒不如听婶子的话,考虑考虑婶子前几日说的那位吴家大郎?”
王氏笑道,“这吴家大郎生得极为俊俏斯文,人秉性也好,只消得娘子这边点个头,那边吴家大郎定要将娘子视若珍宝捧在手里好好爱惜着呢。”
“这日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如何不必自己去讨营生来得舒坦?”
张幼双乐颠乐颠的:“这倒是不劳烦婶子操心,赚它个一文钱也是赚,赚它个三五文也是赚,总比在家里闷着舒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了啊,婶子。”
说完,笑眯眯地推了她转身就走了。
呸,王氏面色微变,暗啐了一口,骂道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好不晦气。
果然是个下作的小黄子。
这都懂得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也就她家闺女太傻。
哼,还卖字。
王氏眼神轻蔑。
不就跟承望学了几个破字吗?还好意思出来和那些秀才相公们抢生意?这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呢?
王氏不待见她,也乐得看她出丑。
也罢也罢,吴家大郎人还不愿意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家大郎一向风流,最近也不知道是撞瘟鬼了还是怎么地了,竟也不常来了。
她前天把张幼双同她提了一下,吴家大郎也是一副兴趣泛泛的模样。
一想到这儿,王氏那就一个头痛。
……
张幼双直接去了城隍庙附近的集市里。
放眼一望,熙熙攘攘,颇为热闹。
这卖鸡鸭鹅的,珠翠、头面、鞋袜的,又或者是卖鹌鹑骨飿儿、糖炒栗子。
还有挎着篮子,牵着个驴子前来赶集的。
更有襕衫少年,三五成群,袍袖翩翩,说说笑笑,从人前走过,个个神采飞扬,风流倜傥,从人前走过端得是拉风。
瞽目的算命先生,敲着“报君知”走来,几个少年好奇地团团围住了,摸了个钱,欲要扯他一卦问问前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幼双感叹了一会儿,快准狠地找了个好地方,支起摊子,又把昨天写好的牌子给摆了出来。
“卖字,画小像。
两文钱一次。”
今日的城隍庙,却多出了个年轻的姑娘摆摊卖字。
这姑娘生得白皮肤,眉眼干干净净,鸭壳青的眼白,棋子黑的虹膜,那双眼睛特大,黑亮亮的,十分幽深。
为人颇为古怪,不施脂粉,一副散朗自然的气象。
头顶甚至还有一小撮呆毛兀自迎风招展。
这儿人多热闹,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一眼。
事情的进展出乎张幼双意料的顺利,很快就有好事的上前来问能不能画小像。
没想到张幼双也不含糊,扭脸看了眼三三两两观望的众人,当下笑眯眯地拿了笔道:“行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便叫那人坐在面前的小马扎上。
唰唰起笔。
看她画得这般快,来人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强压下狐疑之色,心里却有些后悔不迭。
画完了,“咵哧”摁了个钤印。
上写道:“三五”。
意指“时逢三五便团圆”,恰与幼双二字中的“双”相对。
便将小像递了过去,笑道:“喏,画完啦。”
来人一愣。
他虽然不懂画,但也能看出个好孬来。这画上的水墨线条是极为简单利落的,毫无赘笔。
浓、淡、干、湿、焦一气呵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几笔是人之眉眼,那几笔是垂落下来的柔软衣料。简简单单的几条线,却勾勒出极富生命力的动态美,将这三两分钟前的人永远地留在了画纸上,形神兼备。
众人攒将拢来,俱都为之一振。
大家喝一声采,争先恐后地都要画,还有那要写字的。
没想到这姑娘非但画画得好,这字写得也好。刷刷几笔,竟是一手上好的馆阁体,馆阁体,也就是所谓的楷书。
这也是她们老张家的家学渊源了。她现在这手端雅正宜,流畅圆转的楷书,主要还是得益于小时候挨得那好几顿竹笋炒肉。
除了楷书,其他字体也都能写。
虞褚薛欧贺颜柳、颠张醉素苏米黄,俱都能一一写来。不知是在纸上花了多少工夫。
楷书写得秀丽飘逸,似纤纤初月出天涯,落落众星列河汉*
那隶书写得笔若如刀凿,神完气足,法度严密,兼融飘逸与刚健。
行草更是矫若游龙,一气呵成,龙游蛇走,雪浪奔冲,搅翻银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那几个出来踏春的襕衫少年也都被这动静吸引了过去,诧异地问左右。
“哪儿弄得这么大动静。”
另一个答:“说是有个女子在卖字,画小像,这字画都写得极好。”
需知这些襕衫少年可不是普通的读书人。
府、州、县学的生员俗称也就是秀才,秀才之中也分个三六九等,分别为廪膳生员、增广生员、附学生员。
一等是廪膳生员。
由于数额有限,后来秀才日益多了,这才行了扩招,扩招的这批就叫增广生员,排二等。
三等的附学生员,其实就是二度扩招。
梁制,各省学政每三年都要考校一次生员,依考试成绩重新对这三等生员重新编排。
若是你附生考得太差,就不准再穿襕衫,只能穿青衣以示轻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远远地,人群中隐约传来好事者那么一两声。
“这字写得当真俊俏!照我看这没比那些秀才差到哪儿去!”
“哈哈哈我倒是觉得,这字写得比我见过的那些秀才还漂亮!”
哈?!听到这没溜儿的话,于是,众襕衫少年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了,不淡定了。
什么叫比他们写得好漂亮!可笑!他们那可是六岁就开始描红大字,八岁就开始学写小楷的!
这些少年本来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又考中了秀才,走在路上简直是春风得意,一团的少年盛气。
当中有个叫吴朋义的,他家经营了一间刻书坊,家境殷实,人称吴二郎。
这吴二郎生得波俏,冰肌玉骨,唇红齿白,一双新月弯弯眼,两条远山如黛眉。
自小生活优渥,性子最是跳脱的吴二郎,闻言瞪圆了眼,一时间来了玩兴,笑嘻嘻地扯了同伴过去,分开人丛,决心试她一试。
围观的众人见竟然来了几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纷纷退避了下去,好奇地继续围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娘子,卖字吗?价钱几何?”
张幼双头也不抬,刷刷落笔:“板子上都写着呢。”
吴二郎等襕衫少年齐齐去看了一眼,哦了一声,又好奇地抻着脖子去看这少女纸上的小像。
的确是神韵备至,简单几笔就将人之神态勾勒得惟妙惟肖。
“娘子这字写得漂亮,可是念过书的?”
“学过几个字。”
“请娘子写副对联,要多少笔金?”
张幼双抬起眼:“说来听听?”
一抬头,面前这几个襕衫少年,一个个鲜嫩水灵得就跟摊子上的新鲜大白菜似的,笑得露出个大白牙,十分之阳光灿烂。
“娘子不如就以我们几人作副对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幼双瞅瞅他们,心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不写字偏偏叫她写对联?来砸场子的?
虽然面前这一水青葱的小鲜肉,但张幼双的态度还是十分坚决: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鲜肉不能屈。
“行倒是行——但是吧——”
“如何?”
张幼双挣扎了一下,挣扎失败,诚恳地说:“得加钱。”
为首的那个倒也爽快,“行。”
张幼双提笔,略一沉思,提笔写下了这二十几个字。
这些少年看面前的少女气势陡然一变,眉如峰聚,眼似秋水,整个人周身的气质都凛然一变,变得认真了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看她写字,心本来就跟猫挠似的,见她写完了,纷纷走上前去一看,只见这纸页上写着两行行草。
上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下联: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吴二郎愣了一愣,这对子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风对雨,家对国,耳对心,对仗工整。
拿在口中咀嚼了两三遍,竟也如读书声一般琅琅上口。最主要的是这副对子简直再贴合他们的身份不过了!
再看这行草,融了古隶的写法,飘逸中又不失雄健、古拙。若非是既善于书法,研究多时,却不会将这行草与古隶结合得如此圆融,自成一家。
他心口一荡,连带着众人心下都是一惊。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喝了句“好!”
“娘子当真是有些真本事的,”这些襕衫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一阵耳热,都有些敬佩有些不好意思笑起来,“咱们可算是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副对子,对这些越县的生员不谛于静夜惊雷。
于是,这些原本来挑事的少年当下也收起了对张幼双的轻视之心。
看来这是个有学问的不栉进士。
这个年头有文才的女性不是没有,但是少。
再一看面前的少女穿着打扮都平平无奇,一身粗布衫裙,裙摆打着补丁,袖口沾了不少墨渍,很是朴素与窘迫。
不由心里暗暗惋惜。
将这二十多个字默记在心上,权当作对自己的劝勉,这些越县的生员,心满意足,交头接耳地走了。
“说是有真本事的……”
“吓!竟是连这些秀才老爷都承认了不成?”
这一来,那些本还持着观望态度的人,也都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天下来,竟然也有了百八文的进账。
张幼双一直都不是个亏待自己的人,傍晚买了点儿炸得酥酥脆脆的小鱼,又拎了两条咸鱼回家去蒸。
这一路上,读书人简直就跟路边大白菜似的处处可见,或慢行,或快步,或坐或立,或是借着暮色在树底下念书,又或是三五成群结社去喝酒。
小鱼炸得金黄,外焦里嫩,鲜美咸香,金黄色的油渍渗进了油纸包里。
咬着炸小鱼,张幼双心里感叹这个世界对于科举的狂热,对于生员的发自内心的尊崇。
那些闲得蛋疼来挑事儿的襕衫少年们只是帮她稍微宣传了一下,这一下午她的摊子几乎是就人满为患了。
这些读书人和后世忙着高考的苦逼中学生有何区别,可能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这考的是高考+考研+公务员超强合体版,毕业之后还包分配铁饭碗。
看得张幼双这个中学老师心中不禁升腾起了淡淡的思乡之情与森森的苦逼感。
科举与高考还有些不同,考中了那可真是鲤鱼跃龙门,实打实地实现了阶级跨越。要是考上了秀才,家里就能免除二丁差役,廪膳生每个月还有廪米六斗作补贴。考上了举人和进士就能做官,若是入了翰林院,那可是前途一片明亮。
就大梁人的“举业观”这三个字简直能写出一篇小论文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甚至不少人临终前还把子孙叫到床前,谆谆教导一番,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光宗耀祖啊,然后才嗝屁。
周霞芬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有时候张幼双对她深表同情和佩服,掏心掏肺,呕心沥血地奉献在小废物身上,这是何等的勇气,令她为之肃然起敬。
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到身后又有人在叫她名字。
“双双……是你吗?”
张幼双下意识地就看了过去,差点儿就被闪瞎了一双狗眼。
田翩翩和陆承望,就这对男女主,正比肩站在后面惊讶地看着自己。
一个娇俏明丽,一个神清骨秀。
这俩人衣着板正干净,站在一起就宛如金童玉女一般登对,也难怪本尊自卑呢。
鬼使神差地,张幼双默默扯了一下衣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手上和衣服上到处都是墨渍。
就算这样,她也不能输!咳咳咳!至少不能给本尊掉价不是!
※※※※※※※※※※※※※※※※※※※※
*: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语出《书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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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刚刚在后面儿看着就像你。”田翩翩踌躇着说。
看着眼前的张幼双,田翩翩吃惊极了。天知道刚刚远远瞧见双双的背影,她都有点儿不大敢认。
之前送饭的时候天太黑没看清楚,今天终于看清了,田翩翩倒是震住了。
听说双双她和三叔三婶他俩吵了一架,可从张幼双她眼里非但看不到往日的沉默和小心翼翼,整个人反倒是如脱胎换骨了般的清爽。
昂首提胸,精神奕奕的。
张幼双:“你们?”
田翩翩和陆承望齐齐红了脸,像意识到了什么,匆忙和对方拉开了半步距离,小声儿说:“我、我和承望哥哥出来买点儿东西。”
槽多无口,张幼双顿觉无力。
这保持距离还不如不保持呢!这不是又往本尊心口捅刀子吗?
陆承望轻咳了一声,温和地问:“双双,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张幼双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你俩不是还没回家吗?”
陆承望愣了一下,俊脸薄红,支支吾吾地说:“我这是去了趟县学,正、正好碰上了翩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县学?
田翩翩怕她不懂,柔声解释说:“承望哥这不是要到县学念书了吗?今日有事这才去了趟县学。”
县学这个名词张幼双还是懂的。大梁类明,实行的是三级学校制。
高级学府就是大名鼎鼎的国子监,中级学府属各府、州、县学,初级的则是随处可见的社学了。
府、州、县学的学生叫生员,也就是大家熟悉的“秀才”。
只有通过了“童子试”,也就是“县试”、“府试”、“道试”这三场考试,被提学官录取了,才能获得入学资格。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社学学生里那种成绩特别优异的经过荐举也能入学学习。
陆承望就属于后者,打小就长得好看,成绩又好,整条街都对其寄予了厚望,巴巴地盼望着这老街上能出个秀才,不,举人老爷呢!
田翩翩说着说着,眼里闪闪发光,一脸向往道:“真羡慕承望哥能去县学念书啊,双双,你说呢?”
被心上人这么不遗余力地夸,陆承望白皙的脸腾得涨红了,温声细语地道:“话不能这么说,我毕竟还未考过道试,与县学生……”顿了顿,“总有些差距的。”
倒有些失魂落魄了起来。那双清澈的眼里略显黯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街坊邻里的好意他懂,但秀才又怎会是轻而易举就能考上的。
陆承望他长得好看,成绩好,俊逸贞劲,看着温温和和的,实际上最有些傲气。
今日去县学这一趟,却将他这一身的傲气给击碎了。
县学里的夫子脾气好,喜欢他,笑着给了他不少县学生的卷子叫他拿回去琢磨。
这一看,登时把陆承望给打懵了。
他在社学一向出类拔萃,此时方才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其中有个叫“吴朋义”的学生,卷子做得尤为漂亮,文章写得也精妙。
陆承望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下午,到傍晚时分这才起身告辞。
田翩翩不知道,他与这些县学生之间的天差地别唯有他心里最清楚。但这些忐忑、失落与紧张畏惧他不好表现出来,免得众人担心,只好整理了思绪,莞尔一笑,又是那一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温润君子相。
县学生?
那不是今天那几个穿着襕衫,闲得蛋疼的青年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幼双“哦”了一声,没再多话了。
田翩翩和陆承望两个只当她听不懂,也不愿多说免得她无所适从。
三人走了一段路,在家门口各自话别。
王氏远远地就瞧见了陆承望和田翩翩,先是一喜,看到阴魂不散的张幼双后又遽然变了脸色。
张幼双迅速发挥了电灯泡儿的自觉性,快速开溜。
“娘!!”田翩翩倒是没察觉出来王氏的面色变化,如同乳鸽投林一般,一蹦三跳地过来了。
王氏笑道:“回来啦?承望也在?”
陆承望就这么站在夕阳的余晖下,愈发显得身姿挺拔,温温柔柔,眉眼都好似羊脂白玉般温润又晶莹。
田翩翩笑道:“路上碰上了承望哥,是承望哥送我和双双回来的。”
王氏是越看越喜欢,忙笑道:“辛苦你了,承望。”
招招手道:“看这热得一身汗,快,进来吃杯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承望笑着喊了声婶子,摇摇头说:“不吃了,回去念书呢。”
今日去了趟县学,意识到他与这些生员的差距,陆承望心里就装着个事儿,忧心忡忡的。
王氏:“哦……对了双双呢?这孩子也真是的,大了倒不爱招呼人了。”
陆承望侧眸看了眼王氏,有些错愕,又有些尴尬,轻轻地开口解释道:“双双先回去了,去得晚了。”
抿了抿唇,斟酌着说,“周婶子那里怕是不好。”
将陆承望的错愕尽收眼底,也知道自家娘亲看不上双双,田翩翩臊得面色通红:“娘!人双双有事儿!”
“算了,”王氏笑道,“这孩子如今主意大了,今早还跟我说要上街卖字去呢。”
“卖字?”陆承望和田翩翩异口同声,都吃了一惊。
“是啊。”见目的达到了,王氏又笑道,“我今早还说她,她非不听,说是和承望你学了俩字。”
貌似关切地问:“承望啊,双双这字写得是不是真的挺好的啊。”
陆承望和田翩翩面面相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幼双这字写得什么样儿他们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这完全拿不出手啊,更遑论上街卖字了。
陆承望皱起了眉,意识到王氏还在看他,便又露出个苦笑来,含糊地说:“挺好的。”
王氏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田翩翩忙补漏:“真的,真挺好的。”
听说这些日子双双和家里闹得很不痛快。
陆承望抿了抿唇,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什么时候困难到这地步了,还要上街卖字?可她这字……也卖不出去啊。
他的确是教过张幼双写字的,学了一两年,歪歪扭扭,一如刚开蒙的幼童。
与之相反的是田翩翩这一手字,两人明明是一块儿学的,田翩翩这字却已经写得是有模有样,勉强也能衬得上秀丽漂亮,这令张幼双大感挫败,抿着嘴巴再也不提练字的事儿了。
陆承望一直把张幼双当妹子看待,思及,再也坐不住,刚准备动身离开,却被田翩翩给拦住。
对上陆承望的视线,田翩翩咬了咬唇,担忧地低声说:“承望哥,别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双双都被逼得上街卖字了,肯定是病急乱投医,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她不想叫我们知道,我们去了,她肯定觉得没脸。”
另一厢,张幼双根本不知道陆承望和田翩翩是如何脑补出了个落魄却又傲气的少女。
她买了点儿酥炸的小鱼,淡定地当着安哥儿和周霞芬、张大志三人的面,嘎吱嘎吱全吃了,把安哥儿馋得嗷嗷大哭,周霞芬气得面色大变。
却说吴朋义这边,与伙伴们吃了一惊,也顾不得今日出来的目的是为游玩散心,这一路上俱都在说这个卖字的少女。
“这个对子写得妙,等闲是写不出来的。”
“难道是家事败落了?这才出来抛头露面以卖字为生?”
众襕衫少年交头接耳了一阵子,极大地满足了自己的八卦欲望之后,不觉已至日暮,这才与同伴吃了点酒食,各自散去。
笑吟吟地与一众好友作别之后,吴朋义七拐八拐,直接拐进了自家书铺子里。
果不其然,在书坊里就撞上了个人。
乃是个二十多岁年纪的青年男子,生得高大,容貌与吴朋义有七八分的相似,眉眼俊朗稳重。穿着件宝蓝色的直身,正坐在那张榉木椅子上,与另一个同为书生打扮的男子相交谈。
吴朋义大跨步地卖进了书铺子里,见到这青年男人口称大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看到这书生,眼里多了点儿微不可察地轻蔑之意,只道:“孙郎君。”
这青年正是田王氏口中的吴家大郎,这能在越县一手遮天的大户吴修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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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姐妹问男主。
男主会时不时出来亮个相哒。马上就要出来接客了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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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吴家经营着间刻书坊,是祖上遗留下来的生意。
吴修齐他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平日里把家做活,把家业挣得那是越来越红火,开了四五处铺面,就连这越县的知县他也有门路与他浸润。除了较为风流薄情之外倒也没什么短处。
姓孙的这书生名叫孙文赋,总围着他大哥屁股后面转,个假惺惺的破落户。
吴朋义一进屋,就自己搬了个椅子,一屁股坐下,笑道:“今日遇上个怪事儿。”
吴修齐将手上的账本放下来,倒也耐心问:“什么怪事?”
吴朋义自认为遇到了奇人异事,此刻是倾诉欲爆棚,口沫横飞,眉飞色舞,连笔带划:“大哥,你晓得不?我今天在城隍庙上遇到个妇人在当街卖字。”
吴修齐差点儿一口茶碰出来,脸色瞬间就黑了。
“这也能值得你来说?”
要不是顾着还有孙文赋在这儿,他差点儿就一个脑瓜崩子就敲上去了。
吴朋义笑道:“别急别急,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
于是又将今日事由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修齐眉眼淡淡的,一副不上心的意懒模样。
皱着眉道:“所以呢?这值得你大肆说道?”
吴朋义打小天赋就高,学什么都不吃力。偏赶上了家中又有几个钱,这下可好了,要啥有啥,什么东西都触手可及,偏就养成了他这么个无所事事的性子,什么鸡毛蒜皮的,绿豆大小的事儿都值得他哐哐哐说上好几天。要不是随着人四处闲混,要不就梦想着那千金买骨,轻财重士的游侠儿风流。
吴修齐这般反应,吴朋义急了眼,顿觉败杀老兴,忙将怀里那张纸抽了出来。
还是簇新的,连道褶皱也无。
献宝似地递上去。
吴修齐微微一怔,一愣神的功夫,已经逐字看了下去,越看越吃惊。
孙文赋是个好事儿的,也凑过来看。
初时不以为然,旋即也是一惊,随后又起了疑。
“这真是个妇人能写出来的字?”
吴朋义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这不也觉得稀奇吗?这妇人简直是个不戴帽的汉子,好一派风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文赋一哂:“指不定倒是从什么地方抄过来。”
孙文赋他不善经营,将祖上遗留下来的那些家事基本上都败了个干净。好在其人也算有点儿才学,好不容易才搭上了吴家大郎这条线,如今看到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妇人竟然夺去了吴家大郎的注意,心情那叫一个复杂,说话都带点儿酸溜溜的。
吴朋义本就看他不顺眼,当下便借机发作道:“我亲眼所见,怎能有假?郎君莫不是嫉妒。”
吴朋义话说得不客气,孙文赋涨红了一张脸,“你白眉白眼的这算什么意思?”
许真是上辈子的冤家,不知怎地,这俩人就是互看不顺眼,处不来。
吴修齐顿觉一个头两个大,默默地揉了揉眉心,“别吵了。为个卖字儿的闹成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吴朋义:“嗤,若不是他主动挑事儿,我哪有功夫同他搬驳。”
吴家二郎最为较真,当下一捋袖子:“孙郎君既然不信,那不如这样吧,明日里随我去城隍庙一趟亲眼看看,不知孙郎君敢还是不敢?”
孙文赋亦拂袖冷笑,不犯思索:“有何不敢!”
这两人闲着蛋疼的掐架,张幼双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她最近生意红火,每日里来画小像的排成长龙,甚至还有请她去画观音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陆承望和田翩翩这一对有点儿古怪,老欲言又止地望着她,眼里明晃晃写着“我担心但我不说”这几个字,花式给她投喂各种吃的喝的。
这一日,张幼双刚咬着糖渍的山楂丸子,把摊子支起来。
突然就有两个襕衫的少年一边吵得不可开交,一边儿往这儿走来。
看得张幼双一愣,心里这警惕性蹭蹭蹭上涨。
这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怎么的!
“啪!”
其中一个有点儿眼熟的襕衫少年,忽地掏出一张纸,恶狠狠地拍在了张幼双面前。
“这你写得对不对?”
“是我的字迹?怎么了?这是哪里不对?”
她心里有些奇怪,这不写得挺好的吗?没问题啊?
那略有点儿眼熟的襕衫少年:“我是问娘子你,这对联是不是你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幼双看了一眼纸上这“风声雨声读书声”的对联,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确实不是我写的啊。”
这实乃明代东林党领袖顾宪成所撰。
“你你你你你!!”
话音刚落,这略有点儿眼熟的少年一手指着她,蓦地瞪圆了眼,旋即又收回了手作了个悲痛欲绝的西子捧心状。
其语气悲愤地像在指责负心汉,“你这个骗子!!”
还有旁边这位仁兄!你清醒一点!你欣喜若狂的模样实在太惹人注目了!
……
自觉在孙文赋面前折了面子,吴朋义咬牙切齿:“不是你作的你说什么你写的?”
张幼双更茫然了:“我什么时候说是我写的了?”
吴朋义气得一个趔趄。
孙文赋颇为幸灾乐祸,又好笑又好气地拍了拍他肩头,“罢了罢了,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与个妇人计较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清早跑来俩陌生人对你哐哐一顿指责,又一口一个“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张幼双面无表情地绷紧了一张脸。
说什么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呢?怎么还搞上性别歧视了?今天你姑奶奶叫教教你啥叫女权主义的铁拳。
张幼双看了眼桌上的字,突然恍然大悟:“你觉得我骗了你?”
吴朋义悲愤地:“我看娘子一手好丹青,也不像是腹中空空没墨水的,为何偏要作这欺世盗名之辈了!”
擦——所以穿越之后她的被动技能就是“百分百被误会成文盲”吗!
“谁说我腹中没墨水了?”
张幼双恶向胆边生,恶狠狠地咬了咬山楂丸子,一抹嘴,一拍桌,豪气干云。
吴朋义气忿忿脱口而出:“既然如此!那我问你,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何解?!”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出自《论语·阳货》,原句为:“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不孙,远之则怨。’”
张幼双长吁了一口气,好巧不巧,她之前在家里乱翻她爹的藏书,正好翻到过邢昺的《论语注疏》,释为“此言女子,举其大率耳,若其禀性贤明,若文母之类,则非所论也”,其意说的是像文王母那样贤明的女子不算在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时张幼双总觉得怪怪的,怎么说,有点儿像小粉丝在给什么小偶像洗白。
对于孔老先生这句话,有人觉得孔夫子这在搞性别歧视。有人说这“女”其实通“汝”。
朱熹则解释成“此小人,亦谓仆隶下人也。君子之于臣妾,庄以莅之,慈以畜之,则无二者之患矣”。
还有人说,孔夫子说这话的时候压根就没想那么多,纯属发个牢骚,结果就被弟子记了下来,讨论了上千年。
老实说,张幼双是同意第三种看法的。
当然还有另一种说法。
不联系时代背景说这话都是在耍流氓。
要知道这话是孔子在离开卫国之后说的,“养”为对待,此句是为告诫人主,内忧外患,慎之于早。
三下五除二地将嘴里的山楂丸子咽了进去,张幼双恶意森森地直接就引了清代八股文名家王揆的破题。
于是,吴朋义和孙文赋就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少女,摇头晃脑,不疾不徐道:“圣人论女子小人之难养,欲人主慎之于早也。”
这是破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顿了顿,又道:“盖女子小人养之不得其道,故近与远皆有其患,慎之于早而又何难之有哉,且为国家者非外患之可忧,而内患之足虑;非有形之患之难治,而无形之患之不易以防也。”
嗯嗯嗯?!
吴朋义和孙文赋俱都呆了一呆。
尤其是吴朋义,他问这话本来就是随口提的。但张幼双竟然拿它整出了个破题!
破题啊,这可是八股啊,这姑娘竟还会作八股文?竟还破得如此新颖醒目?
已知八股是“代圣贤立言”,这就要求作者必须要细细揣摩当时圣贤的心理状态,联系时代背景,设身处地的体会当时圣贤的思想,模仿着圣贤的口气来作文章。
又知孔夫子是在卫国受了气之后,离开卫国后说的。
此前还说出过那句“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的名言。
可想而知,是被卫国君沉溺美色轻信小人给气得不轻。于是就有了上述这番“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不孙,远之则怨。”的感慨。
王揆写道,这话不是说孔老先生突然砰砰砰朝着全体女同胞开了一顿地图炮,这女子与小人指的其实是宫中这些美色惑人的后妃与奸佞之辈。
他们“彼非有才能之可用,亦非有忠信之可凭。其始见以为不足畏也,而挟人主之势,则邪正混而威福移;其始见以为无所能也,而邀近幸之私,则谗衅生而祸患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开始你觉着他们没啥大不了的,但其借人主势狐假虎威,能颠倒黑白,威福移于臣下。
刚开始你觉着他们没啥能耐,但他们偏偏借着与人主走得近关系好,进谗言致使王朝祸患横生,内忧迭起。
看着面前这其貌不扬的姑娘,吴朋义与孙文赋齐齐一怔,脑海里齐齐蹦出“我操”两个大字来,差点儿就给跪了。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不能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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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这是何等凶残,又是何等恐怖如斯的存在。
且不说孙吴二人是何等我操了,话说另一头。
这城隍庙附近的酒楼里却坐了两人,身份都是不凡。
其中一个叫赵敏博,正是这越县的知县。
另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生得身材高大,相貌端正,鼻梁尤为挺且直,一副风尘仆仆的疲倦模样,两只眼睛倒好似秋霜玉刃一般,眉心皱纹许是因为常年忧思过甚,比同龄人要深刻不少。
男人大马金刀地坐着,穿着件直身,灰扑扑的几乎看不清本来颜色,这宽大的衣摆顺势垂落了下来,隐约可见内里这贴着劲瘦腿线的黑色的半旧长靴,皂色的鞋面上泥点子累累。
单看打扮倒像是个沉默卑贱的白身人。
可赵敏博堂堂一方知县,半百的年纪了,对上这将将而立之年的男人却不敢掉以轻心,恭敬尤甚。
两人面前搁着肥鹅烧鸡,荔枝腰子,生烧酒蛎,各色的糖霜果子,并一壶陈年好酒。
男人动筷箸不多,赵敏博把酒来斟,这才多吃了几杯,席间很是恭肃谦逊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这风尘仆仆,难掩倦容的男人却是白龙鱼服,隐姓潜名的。
此人姓俞,单名一个峻字,实乃当今的户部尚书,真正的正二品大员,如今总督江南治水事宜的封疆大吏。
东南水患泛滥成灾,吴淞江中下游和黄浦江下游河道淤塞,朝廷特地委派这位来江南筹划治水事宜。
来了之后,疏洩河道,建坝蓄水,忙得像个抽不开身的陀螺,每天灰不溜秋的,布衣徒步行走于田野阡陌间,往来于河道堤坝上,日夜经划,与民同锅同寝,昼夜辛劳,常常是披星戴月的回来,不到天亮,又套了草鞋,披星戴月地走了。
这一年下来,弄得是灰不溜秋,整整黑了仨度,丢在田间地头,与百姓们厮混在一起,愣是叫人不敢认这位灰不拉几,黑不溜秋的就是那大名鼎鼎的俞尚书。
要说俞尚书,朝野上下凡提到这位的,谁人不竖起个大拇指。
这当今的圣上啊那就是把他当儿子给一手带大的。
万岁爷对不住他。
他俞家上上下下,满门都是个忠烈刚正的刺头性格,就因为这个,给他家招来了灭顶之灾,父兄皆死在了诏狱里,只剩了个看门的老仆和俞峻这一根独苗。
从小,他就靠翻阅着父兄祖辈遗下来的家训笔记长成人的。
皇帝后来觉得对不住他,就把他留在身边照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大之后,还是和祖辈一脉相承的刺头性格,鲠正风骨,又犟,又傲,又直。
搁其他人身上,圣眷隆宠,早就招来了储君忌惮。
但这位他不啊,这位格外会做人,当今东宫那位也服他。
这倒不是因为他多圆滑,多会见风使舵什么的。
主要是他直,将户部这些钱粮杂务搭理得井井有条。
又是个冷面无情的铁面财神,这宫内的开支、水利兵防所需的钱财都经他一人之手,一项一项,事无巨细,精心核算,不该批的钱是一文也不批。
能砍就砍,能剩就剩,一分钱掰成两分钱来花。
有这位财神爷坐镇,大梁朝的国库是日渐充盈,替大梁他老陈家攒下了不少丰厚的家底。
皇上离不开这位,储君日后继位也得依赖这位帮忙管这偌大的家业。
据说俞峻他从小就过目不忘,多麻烦的数目,他不用算盘一口就能报出来。
争弄权柄他从不参与,倒是在党争倾轧之下救过不少朝野清流,两边儿都得罪过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非止如此,这位还敢在午门的廷仗下截胡。
需知这位万岁爷性子急、爆,又轴,有时候性子上来了要打死几个,自己说完都后悔。
奈何这天子的话是能说反悔就反悔的吗?皇威何在?
于是一手扶着乌纱帽,一手骂着“狗阉党”就被拖了下去。
当然后来言官御史以屁股开花为荣,作为政治资本铆足了劲骗万岁爷赏的这几棍子也是万岁爷没想到的了。
总而言之,万岁爷吩咐下去“用心打”的,都能被这位给截胡下来。
回过神来,万岁爷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是后怕。
有俞峻帮着补衮,万岁爷也就着俞峻给的台阶顺坡就驴地下了,又叹了口气,对左右说,知我者,也就这刺头了。
话说回来,这次俞峻他幸不辱命,百年水患终于得以平息,治水有功,眼看着不日就要回京覆命。
赵敏博特地挑了个良辰吉日,在此设宴与他话别,也不说政事只说些闲白话。
两人临窗而坐,这是个好位子,足将城隍庙附近的风光一览无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敏博把目光望向楼下,一眼就看到了这槐树底下的光景,笑道:“妇人卖字倒是个稀罕景儿。”
俞峻多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蹙眉冷哼道:“丈夫不去营求生产,枉做汉子,只晓得吃死饭。自己出来走街贩巷,把家做活的妇人多了。妇人卖字倒也不甚稀奇。”
赵敏博道:“俞大人此言不假。”
又见到底下那妇人突然和两个襕衫少年争执了起来。
赵敏博是个正统的士人,闻言目瞪口呆,舌挢不下。
那其中一个襕衫少年气忿忿道:“既然如此!那我问你,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何解?!”
没等这卖字的妇人回答,赵敏博到来了些兴趣,笑着问:“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先生觉得圣人此言当真是举其大率,说这天下女人的不是吗?”
这位俞尚书,嗓音沉静静的,眼神也沉静静的,好似这月沉碧海,双眼藏神,眼白带青。
他眉眼生得极为锋锐沉静,偏眼睫尤为纤长,一阖眼,那眼睫又卷又翘,肌肤浑如玉般细腻。
不答反问道:“敢问人道谁为大?”
赵敏博笑道:“自然是人道政为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敢问为政如之何?”
“夫妇别,父子亲,君臣严,三者正,则庶民从之矣。”
俞尚书那两只眼睛没甚么喜怒道:“敬之至矣,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亲之也。亲之也者,亲之也。弗爱不亲,弗敬不正。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有道。妻也者,亲之主也,敢不敬与?”
两人这段对话实乃出自《礼记·哀公问》。
哀公问孔子:这做人的道理中哪条最为重要。
孔子说:“政”这一条做重要。
哀公又问:请问该如何去为政呢?
孔子说:夫妇有别,父子相亲,君臣相敬。想要做到这不折不扣的敬,到了大婚的日子,要穿上冕服亲自去迎娶,这是表示亲她的意思。所谓亲她,实质上就是尊敬她。
从前夏商周三代圣明的君王治理政治,必然是尊敬他的妻子的。这是很有道理的。所谓妻,乃是供养父母生前身后的家庭主妇,敢不尊敬吗?*
自始至终,这位尚书就单引的《礼记》中三言两语,未曾发表过任何议论。
赵敏博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下官算是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俞峻又沉声道:“只把这话单拎出念,实在是没个巴鼻。若真要拿这个作题目作文章。恐怕还是得联系圣人当时的境况与际遇来作答。需知这句话是圣人离开卫国后所做。”
话音刚落,下面儿那妇人也开口了。
“圣人论女子小人之难养,欲人主慎之于早也?!”
赵敏博吃了一惊,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俞峻。
可怜这位赵县令,脑子里也像被雷劈过了一样,劈懵了。
竟是与这位不谋而合了吗?
需知他这县令,每年都要主持县试阅卷的,看过的卷子不知凡几,越听这张幼双的议论他越觉得心惊。
一针见血,简洁清爽。
这若是真在县试上,赵敏博心情复杂,他定要给这能写出这种文章的人拔一个头筹。
又看向底下这两个目瞪口呆,差点儿就给跪了的襕衫少年。
赵敏博心里就更复杂了,非但复杂,还略有点儿恨铁不成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是他的学生,平白无故欺负一个姑娘竟然被人家凶残地反杀了回去!
赵敏博默了。
这也忒丢人现眼。
俞峻倒是无甚所谓,这位主是个埋头干事儿的凶残的实干派。
如今这天下无论文武,总以科甲为重,仕学两歧,在他眼里,文章写得再好,都不如干得好。
一想到这儿,俞峻眉头微微地,轻轻地,皱了那么两下。
每年殿试下来,他户部也能分过来不少进士,上自国计民生,下至人情风俗,及兵、刑、钱、谷等事,都不是他们平日里在学的东西,一朝猝膺民社,一个个都颇有些无从下手。
俞峻对酒楼底下的事儿不感兴趣。
这世上但凡女子会念几个字就成了新鲜事儿,需知女子不也是人,男人会的她们也会这有甚稀奇的。
他脑子里过了一回,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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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此时的张幼双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知县心里挂了个名儿,打发走了孙吴二人,张幼双倍儿淡定地又拈了颗糖渍的山楂球,叼着嘴里继续开门做生意。
笑话,她手里整治过的熊孩子还少吗?也不看看她老张家都是做什么的,她可是从小就在八股文,故纸堆里打滚来的。
另一厢,吴大郎吴修齐是亲眼看到孙吴两人争执不休的出了门,又额冒狂汗,一脸卧槽,勾肩搭背地回来了。
在这被虐菜的过程中,两人反倒是培养出了浓浓的革命战友之情。
酒过三巡之后,俞峻也是喝高了,婉拒了赵敏博差人送他的好意,自己去酒楼下面解了他那头在吃草料的驴子。
这头驴子这一年来陪他走过了不少地方,赤着脚踩过了不少泥地,建坝的时候人手不够用,还跟自己的主人扛过沙袋。
驴子吃得正欢,看到俞峻来解还老大不乐意的,直撅蹄子,差点儿一脚蹬在俞峻这青衣袍脚上。
俞峻耳根吃得有点儿红,皱着眉,把这驴子拽了出来,下手倒是颇为通晓轻重,足以衬得上温柔软款的。
拽了一大把草料塞到它嘴里,骂了句“小畜生”,权当做它路上的零嘴,让它路上带着吃。
回到家里,唯一一个伺候着的老翁,见到自家主人喝高了,跌跌脚直叹气,忙着去煮醒酒汤。
“用不着这么麻烦。”接了衣衫随手挂在了壁牙上,俞峻含糊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不麻烦呢,”老仆道,“少吃点儿酒,我看三妮儿你眼都带青了。”
大梁风俗,有些地方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多以妹字呼之,主要是图个贱名好养活。
俞峻他幼时行三,家里人多喊他三妹或是三妮儿、三姑娘。
等入朝为官,时人也爱给进士们取绰号,譬如说花神、小姐,亦或是春香。更为奇葩的是,只要你敢喊,诸公大臣就敢应。
至于俞峻,除却“刺头”之外,则多被叫“俞三妹”“俞三姑娘”。在朝野被同僚公然泥塑,在家里私底下被老奴泥塑,每回被叫三妹、三姑娘,这位铁面财神俞三妹俞峻都十分淡定,喊一句嗯一声。
俞峻:“我晓得,我哪想吃恁般多,谁料到几日来也没个安生。”
说完,自去外面的缸里舀了瓢水,洗手洗脸,再回书房里点了灯看书。
晚上脱了鞋袜衣衫,吹息了灯,正欲上床睡觉的时候,终于察觉出来了不对。
伸手一摸腰间,空落落的。
俞峻拧紧了眉头:“钱翁,我这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一会儿,老仆把着盏灯,嘴里必溜必辣,骂骂括括地过来了。
看到俞峻这空落落的清瘦腰身,逮着就是顿好骂。
好端端一个上敢磕万岁,下敢磕言官的刺头尚书,硬是被骂得一言不发,乖乖挨训。
毕竟这玉佩是祖上遗下来的,也是现如今堂堂俞府最为值钱的物什了。
俞峻他虽然管着天下钱粮,自家却狼狈得穷得叮当响,家里除了布衣瓦罐,就是他和这一老仆两个光棍儿大眼瞪小眼。
当初抄家的时候,这钱姓老仆没走,一手将俞峻给拉扯大了,俞峻敬他,从来只唤他“钱翁”。
这回他到东南来治水,顾忌着钱翁年纪大了,本不欲带他,没想到老仆不顾舟车劳顿硬要跟来。
“算了,丢了也就丢了。”
左右摸不着,俞峻一皱眉,不甚在意道,“总归是身外之物。”
急得钱翁心头滴血,破口大骂三妮儿你个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他吵得头疼,俞峻到底心虚气短,默不则声地任由他骂。
等老奴骂爽快了,这才吹熄了灯,揭帐去睡觉。
梦里睡得不甚安稳,总是梦到个女人,与他翻来覆去行欢好之事。
他浑身害热,两条乌眉直皱。
这梦还得从几天前说起,几天前他梦到他与个女人行了夫妻之实,梦里□□备细,几欲令他以为是真。
醒来一看,下意识地一摸枕侧,却是空荡荡。
俞峻皱皱眉头,心道自己真是吃饱了清水白米饭,闲得发慌,脑子中了邪了。
就此摁住了,不再多想。
却说孙吴二人本是争执不休的走了,不移时却俱都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一脸“我操”地赶了回来。
吴修齐又好笑又好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端得这副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朋义激动地直嚷嚷:“大哥你有所不知,不是我夸口,这女人简直是个不栉进士。”
又将方才的见闻细细地都说了一遍。
吴修齐直挑眉。
不过自家弟弟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最清楚,哪怕只有一分的,也能叫他足足吹成有五分。
于是,吴修齐看向孙文赋,征求孙文赋的意思。
孙文赋摆摆手苦笑连连,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朋义的确没说错,倒是我之前轻薄了,如今我可真是匾匾的伏了。”
吴修齐这才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是吗?那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了。
吴家的刻书坊往来的都是些秀才举子中的翘楚,那个卖字的妇人不过是有些笔头功夫,他听吴朋义说起这事儿权当做听个新鲜事儿,并不值得他如何如何上心。
倒是自家弟弟这几天来未免有失稳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皱眉,干脆借机发挥把吴朋义给训斥了一通:“区区一个卖字的妇人竟也将你惊成这般模样,你这课业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
这是普通妇人吗?!
普通妇人有这么凶残的吗?
吴朋义心中简直内牛,大声呼喝。
年纪矮了吴修齐一截儿,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说什么都成了满嘴跑火车。
瞧见自家大哥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吴朋义简直是恨不得揪着他领子告诉他张幼双是有多凶残了!!
可惜吴修齐平日里还得操持着家事,没这闲工夫再同他扯七扯八。
三人白话了一会儿,吴修齐便起身出了书铺,往吴家名下又一处绸缎铺子里查账去了。
忽地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嗓音。
“大郎这都多日不曾傍个影儿了,今日赶巧,怎么就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修齐愣了一下,盯着眼前来人笑了:“老虔婆,竟是你。”
王氏也笑道:“郎君久见了,上回老身同郎君说的那位张家娘子,郎君可有意思?”
说起来吴修齐,这位非但是商场中的个翘楚,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认得王氏这老鸨母。
自从那天瞥见了张幼双混在田翩翩与陆承望之间,王氏心里更觉不痛快,下定了决心,非要把张幼双打发了出去。
哄她作了吴修齐的外室,倒还是便宜她了!她这容貌和家世,就算作个小的那也不配啊。
王氏心里有疙瘩,也不愿意和吴修齐说张幼双的好话。
只说她家世清白,容貌波俏,不认得几个字,倒也安分。
吴修齐这人却不是那种精虫上脑之辈,他利心为重,此人精明强干,涉及到钱财利益,这色字也不怎么打紧了。这些日子铺子里生意红火,他分身乏术,也没心思玩风弄月。
吴修齐仍笑道:“劳大娘您费心,只是这些日子不得空,若得闲,定去大娘那儿吃杯茶。”却只字不提张幼双那事儿。
听他这么说,王氏懂了他的意思,败杀老兴,也只好作罢,只在心里暗啐了一口。心中愈发看不上张幼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亏她还把张幼双给吹得天花乱坠,没想到她如此不中用!白白地劳烦老娘她多少时间!
另一厢,被吴修齐指着鼻子那么一骂。
吴朋义和孙文赋也都觉得有点儿羞耻。
巴巴地跑去踢馆,结果被血虐了一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断地拽了把椅子,化羞耻为力量,一块儿埋头念书。
第二天下午,惦记着那凶残的小妞,吴朋义下了学,鬼使神差地又绕回了城隍庙那棵大槐树底下。
不看不打紧,一看顿时懵逼了,嗯嗯嗯?人呢?!!
和往常那排起了长龙的队伍不同,今天这大槐树底下分外冷清,连张幼双的影子都没瞧见。
“怎么了?!”
身后的伙伴笑嘻嘻地一巴掌拍了过去,“看什么呢?”
吴朋义摇了摇头,懒得多说,闭上嘴大步走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连三四天,他每次下了学都特地绕到城隍庙附近看,然而那其貌不扬又凶残的小妞竟然再未出现过。
彼时,张幼双正蹲在地上,拿着个小树杈,故作深沉地在地上写写画画,神思飘然远去。
不是她不想去,主要是她最近猛然间醒悟了个新的挣钱路子。这一连三天她都在琢磨着如何将这个idea付诸行动。
这点子要是可行,绝壁比卖字什么的挣钱多了好吗!说起来还得亏当初那几个中二少年。
今天天气不错,左邻右舍,三叔二婶子什么的,没什么事儿,都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前晒太阳。
看到她深沉地蹲在地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大笑道:
“双双,听王婶子说你最近出息了啊,写得一手好字都能拿上街买去啦!给婶子写个怎么样?”
张幼双嘴角一抽。
尼玛!到底是低估了这些大叔大妈们的嘴碎程度!王氏这么添油加醋的一宣传,如今整个老街都知道了,这张家的姑娘了不得啊,竟然跑出去卖字儿去了!
这话当然不是说她真出息了,张家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众人只当她是被逼得没法了,病急乱投医,狗急跳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幼双也不解释,果断伸出脚,将地上的字儿给抹去了。
偏就在这时,田翩翩抱着个盆,跟陆承望一起打南边儿走了出来。
田翩翩明显是刚洗了衣服回来,至于陆承望,就不清楚他俩又是怎么碰上的了。
这俩人整天你侬我侬,黏糊在一起,偏偏又不戳破彼此的心意,光顾着脸红玩纯情。几里地外都散发着股虐狗的气息。
被狗粮喂到吐的张幼双内心十分无力,默默地举起了大fff团的火把。
这俩人远远走过来,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分外登对。
众人也都来了精神,知道这俩人好事将近了,都笑着调侃了一阵子,臊得俩人脸色通红。
末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道:“双双,你这字儿是和你承望哥学得吧。”
张幼双拎着个小树杈,迟疑地点点了头:“呃……算是吧。”
本尊的确是和陆承望学得没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叔伯婶子们,又纷纷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承望这字儿啊,写得好,真好。翩翩写得也漂亮。”
“双双,你要真出去卖字啊~平日里就得多跟你承望哥学学,不行的话,和你翩翩妹子学学。你翩翩妹子离得近,字也写得好看。”
这都叫什么话啊,张幼双默默扶额。
这些话这也太伤人了,本尊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难怪一直都抬不起头呢,从小被pua到大,能抬得起来就有鬼了!
众叔伯婶子们的注意力本也不在张幼双和田翩翩两个丫头片子身上,寒暄了两句后,争先恐后地将陆承望给围住了。
被众人团团围住,青年无奈地直苦笑。
众叔伯婶子的热情太过澎湃汹涌,他推拒不得,只得耐下性子来应付。
张幼双幸灾乐祸地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记着自己有正事儿的,干咳了两声,忙正经了神色走进了屋。
田翩翩愣了一下,飞快地放下盆,跟上了张幼双的脚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双双?”
张幼双:“?”
一进门,田翩翩就支支吾吾地好似有话要说。
少女揉着衣角,左顾右盼了半天。
张幼双一直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果断打断了她:“有事儿?”
“双双,你、你的生意怎么样了啊?”
“什么生意?”张幼双诧异地问。
“就……卖字的生意儿。”田翩翩含糊道,俏脸不知道为什么红了。
她一直记挂着这事儿,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张幼双这字儿她是见过的,生意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儿,田翩翩果断一把捧起了张幼双的手,眨着大大的杏眼,郑重其事地说:“双双,你要有困难,记得跟我和承望哥说,别逞强。”
“虽然、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但我俩都是把你当妹妹看的。”
说到这方面,不论是张幼双还是“本尊”,长得的确都是显小的。
本尊是营养不了,一直佝偻着腰,埋着个头。
张幼双个子矮纯粹是她初中熬夜熬出来的。俩人都是白皮肤,鹿儿黑眼,两颗虎牙,脑袋上又有一撮招摇的呆毛,无精打采的模样。
田翩翩是明艳俏丽挂的长相。
这么一看,确实是张幼双显小。
张幼双挠了挠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随手指着角落里的一张小方桌。
“喏,你看。”
田翩翩愣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看什么东西?
顺着张幼双视线望去,只看见这一张小桌子上岌岌可危得堆满了废弃的纸页,将这见方的小桌利用率发挥到了极致。
田翩翩懵逼地走了过去,随手抽出来一张画满了墨渍的宣纸一看。
霎时间,一震,杏眼睁大了。
“双双……这、这是你写的?!”
揉得皱七皱八的纸拿在手上却足有千斤重。
这纸页上的排版可谓是放荡不羁,一纸的墨渍,乌漆嘛黑,又是画斜杠,又是画叉叉的,却掩盖不了这其中正儿八经写的字的风采。
这是一手极为好看峻拔的小楷,一笔一划,若屈铁断金,险峻又凌厉。
这字明显写得比陆承望还好看!
田翩翩惊讶地看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前脚众人那句“不行的话,和你翩翩妹子学学”,脸色“刷”地涨红了。
这字儿别说她教不了了,就连陆承望都教不了。
和这时代大部分不认字的姑娘不一样,田翩翩开过蒙念过书。
她喜欢陆承望,少女怀春,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更是红着脸问陆承望接过不少字帖,字写得不说有多出挑吧,眼力见还是有的。
“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呢?”门口响起个含笑的嗓音。
陆承望站在门口,温温和和,忍俊不禁的笑。
目光虽是看在屋里,却专注落在了田翩翩脸上。
坠入爱河的少年少女,一刻都分不开。这不,才应付完了七大姑八大姨,这便就赶过来了。
至于张幼双,明明还比田翩翩大几岁,这俩人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总把她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看待。
他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田翩翩手上拿着的纸,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看,登时也怔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双双……这……”陆承望惊疑不定地问,“是你写的字儿?”
两个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像是完全不信这是她能写出来的。
张幼双含糊道:“是、是……”
陆承望惊讶地放下了纸,目光似乎要把她盯出个洞来,惊愕地问:“你什么时候练的字?”
张幼双面色不改,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就这一两年没事儿的时候,私下里就拿着承望哥你送我的字谱自己练练,就练成这样了。”
内心偷偷抹了把汗,幸好她最近写的都是这种小楷,要让陆承望看到她虞褚薛欧贺颜柳、颠张醉素苏米黄,什么都能写,他还不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此话一出,落在两个人耳朵里又是不同的光景了。
陆承望是惊讶和羞愧。
惊的是张幼双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相比,好似有了泼天的变化。
愧的是张幼双这字不知不觉写得这么好了,他竟然都不知道,他这个老师,说是老师却一年多都没管过她,实在不称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羞的是,他也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
陆承望抿紧了唇。
这字写得竟然还不如练字没几年的姑娘。
这字拿出去卖是绰绰有余了,他还好意思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担心她。
要说陆承望前几天去县学就被打击过一回,这一次更是被打击得失魂落魄,耷拉着脑袋站在了桌边,竟是连身边的田翩翩都忘了。
田翩翩也是十分失魂落魄的模样,半晌才合上了嘴。
她长得好看,是这老街上最出挑的姑娘。长得好看,女红做得好,又认得字。
田翩翩这十多年的人生中,一直都是张幼双给她当绿叶,当陪衬。
虽然这并非出自她的本意,她几乎都已经习惯了张幼双灰扑扑的模样,不论做什么,也总是要拉她一把。
如今看到张幼双字写得竟然这么好看,不知不觉间反超了她和陆承望一头,头一次体会到当绿叶的滋味儿,还是在心上人面前,田翩翩一时间有点儿接受不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很快,又为自己的狭隘而感到羞愧,一阵手忙脚乱。
将这俩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张幼双叹了口气。
她可以说,这俩人打一开始就没看得起过“张幼双”,这里说的“看不起”是不含恶意的那种。
虽然带着她玩儿,但就那种,怎么说,根本就没把本尊她个人意志放在眼里。在这俩人看来,本尊就是个不成熟的小屁孩,小屁孩说的话大人会放在眼里吗?
他们对本尊好,也乐意扯她一把,却根本没想过本尊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她能说陆承望和田翩翩这俩人对本尊的同情与照顾是一种傲慢吗?
看着陆承望蔫头耷脑的样子,貌似被她打击得不轻。
张幼双嘴角一抽,压力略大。
凭心而言,记忆力陆承望的字已经写得十分不错了。
陆承望那是不知道她书法其实是从小练到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家里光是字帖就有厚厚的一沓,现代社会想看什么字帖没有,她还在博物馆里看过真迹,家里也有几份传下来的真迹墨宝,如果这写得还不如小县城里的青年陆承望,她干脆被沈兰碧女士给抽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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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塑大臣这个事儿是真的,男孩儿起女名也是真的。
“如状元毕秋帆为花神”“编修宋小岩为杜丽娘,尚书曹竹墟为春香,同年中每呼宋为小姐曹为春香,两公竟应声以为常也。”“更有奇者派南康谢中丞启昆为石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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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今日有陆兄这个青年俊才加入同志社,实乃是我等同志社之幸啊!”
越县,一间尚算僻静的龙王庙里。
县学生陈子珍正在同陆承望说话。
两人面前排开了肥鹅烧鸡、果品米酒之类的。
陈子珍中等个子,身材敦实,生得是一团和气,脸上挂着点儿笑,举着酒杯连连敬酒。
陆承望脸上那张俊脸上泛出了点儿苦笑,“陈师兄这话说得实在是折煞祖之了。”
陈子珍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
“你陆祖之什么本事,师兄还不清楚吗?只消道试一过,年纪轻轻就是秀才相公了。”
陆承望有点儿无奈:“师兄太过客气,这回祖之能进同志社还得多谢师兄提携。”
陈子珍不以为然:“咱们师兄弟二人无需言谢,更何况你真以为这同志社是随便谁,想进就能进的,若无真才实学,求爷爷告奶奶也枉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谓同志社,其实就是以陈子珍等人为首的县学生,牵线搭桥拉起来的一个文会,在这小小的越县颇有些名气。平日里相互砥砺切磋,攻习举业,会员多是县学生中的翘楚。
陆承望还没进县学,就被陈子珍拉进了同志社里,整个人表现得有点儿拘谨。
陈子珍看在眼里,笑眯眯地劝了两句,又问道:“哈哈哈哈说什么傻话呢。前几日我给你的卷子你可看了?可有什么心得?”
说到这个,陆承望微微一怔,忙从袖儿里摸出了一叠卷子。
看着这卷子上用墨笔画的痕迹,神情黯淡了不少,就连嗓音也低了下去。
“看了,诸位师兄的文章写得实在是漂亮,祖之远不能及。”
同志社每个月定期都要写点儿文章出来,经书、诏、诰、章、表之类的不拘,说白了也就是互帮互助学习小组布置下来的作业。
会长小组长统一收作业,完了再用墨笔,与会友们切磋品评,当着全班的面朗读作文,再送各学校教官老师那儿以靛笔批点。
这几天,陆承望整个人都被打击得略狠,先是被张幼双血虐了一脸,紧接着又被各位社员写的作业血虐了一脸。
自己引以为傲的成绩在这些尖子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有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子珍乐呵呵的:“那你看看这里面那篇为佳啊。”
陆承望不假思索,翻出来一张,苦笑道:“祖之拙见,私以为这篇写得最为巧妙。”
陈子珍直拍大腿:“哈哈哈!好啊!祖之你有慧眼,这是咱们会长写的!”
陆承望迟疑:“师兄说的可是吴家二郎吴朋义?”
“就是他!就是友乐吴朋义!不过他文章写得虽然好,性子却不大好相处。”
“他这人是个真性情,到时候师兄再介绍给你认识。”
看着一大好青年被打击成了蔫头耷脑的小白菜,陈子珍有点儿诧异,一边筛酒一边好言安慰:“古人云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你也不要太记挂在心。咱们几个日日会讲切磋,则举业不患不成。”
酒过三巡之后,两人相携着出了龙王庙。
还没走多远,陈子珍忽然站定了脚步,新奇地指着不远处大喊了一声。
“友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遂哈哈大笑,拽着陆承望帮了过去。
陆承望顺势一看,只看到个穿着件绿罗窄袖衫的少年。
走近一看,这少年生得竟然是难得的波俏,皮肤白,桃花眼。偏又配了短剑长弓。
陈子珍长得就跟个弥勒佛似的,心宽体胖,眯着眼笑得别提有多亲热了:“你怎么在这儿?这几天都没看你出来榜个影儿,倒见我好找。”
“怎么了?是这几日痛改前非了?决心在家里好好作文章了?”
吴朋义趾高气扬,嗤笑:“你个陈子珍!知不到什么,少要帮帮。”
他身后几个襕衫少年笑道:“他?就他还在家里埋头学?他这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用不着学。不过这几日一直在找人来着。”
陈子珍吃了一惊:“那卖字儿的三五娘子你竟还没找到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吴朋义就有点儿难受。
“没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同志社里人人都知道他这个做会长的被个当街卖字的姑娘落了面子。那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让同志社的这些会员个个都忍不住拍案叫绝!这三五娘子当真是神人也!
吴朋义是个少年天才,年纪轻轻就考上了廪膳生员。他家里有几个钱,和陈子珍几个一道儿牵线折腾出了个同志社,做了社长。
他是个较真的性子,属于那种越挫越勇的。自从那天被张幼双血虐了一脸之后,回到家后就发愤图强,难得认真了一回,头悬梁锥刺股。
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天,终于又作出了一篇令自己颇为满意的文章,兴致勃勃地揣着就杀到了城隍庙,欲要再行切磋,结果连个人影儿都没瞧见!!
望着这空无一人的老槐树,吴朋义整个人如遭雷击。
合着自己一时瑜亮,那姑娘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儿。
这能不憋屈吗!
这几天,吴朋义周身萦绕着股低气压,整个人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其实这也不能怪吴朋义。
要知道《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作者是顺治十二年的进士,有清一代有名的八股文作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朋义这初出茅庐的小菜鸡,能翘着尾巴在越县耀武扬威,但放眼全国就未免有些不够看了。在人进士面前他输得的确是不亏的。
卖字的?
陆承望愣了一愣,心里咯噔了一声,适时地就浮现出了张幼双那张脸。
又迅速把这念头给打压了下去,权当自己多想了。
双双什么样,他和翩翩能不清楚吗?
她刻苦,字练得好,但没念过书,能做八股的定然不是她。
这时,吴朋义终于看到了陆承望:“这是?”
陈子珍忙把陆承望拽过来,笑呵呵道:“哦,这个就是我同你们说过的陆承望。”
一番自我介绍之后,陆承望难得多问了一句:“友乐兄难道不知道这位娘子的名姓?”
吴朋义皱着点儿眉:“我要是知道至于找得这么辛苦吗?就知道她这钤印上两个字儿叫三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与此同时,越县,伊洛书坊内。
咬着鲜虾肉团饼,张幼双默默地望着面前这匾额,伸手探入衣襟中,又摸了把怀里的纸张。叹了口气。
她已经四天都没去城隍庙了。
为的吗?
就是自己怀里这叠纸。
写这叠纸可花了她不少时间,这可不是普通的纸。
拍拍胸脯,张幼双默默握拳。
能不能挣钱就全靠它们的了!
这都是她这些天默写归纳下来的几篇名家八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排版大致分外这几个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范文,第二个部分课后练习题,第三个部分答案解析。
作为文科生穿越到古代,最为挣钱的门路是什么?!
做肥皂?错。做玻璃?错。
就不说文科生穿越后烧玻璃做肥皂的血虐程度了,正确答案是搞教辅!
要知道古代有多少读书人,明万历时江西巡按御史徐元正就说过,江西当时的解额不过九十多人,但习举的读书人却又十数万之多,这还是江西的人数,如果放眼整个天下,将会是个特别牛逼的数字。
由此可见,时人对于科举的推崇和那澎湃的热情~
古人可不傻,早有人从中发现了巨大的商机。
教辅这东西也早有刻书坊在做了,还做得风风火火。这种教辅还有个专有名词,叫时文。
既有诸如《皇明历朝四书程墨同文录》此类的范文,亦不缺《新锲诸名家前后场元部肄业精诀》这种讲应试技巧的。
什么《京化日抄》,什么《睡庵汤嘉宾先生评选历科乡会墨卷》,什么《游艺塾文规》之类的教辅可谓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古代的教辅甚至还特专业的细分成了四个种类。
张幼双默默掰着手指头。
这第一种叫做程墨,也就是程文和墨卷。程文为主司考官所做,墨卷为士子所做。乡试会试都称作“闱试”,所选举的优秀考场范文也被称为“闱墨”。
第二种叫做房稿,房稿是“十八房进士平日之作”。
第三种叫行卷,这是举人平日之作。
第四种叫社稿,也就是把这些文社成员平日里的习作拿去刊行。
这些教辅的盛行,甚至还引起了相当大一批文人士大夫的恐慌,奏请焚绝,说是现在的读书人光顾着投机取巧,不再研读四书五经,光靠着揣摩这些应试技巧,背诵剽窃范文,就能中举,更有甚者“不知经史为何书”。
大梁类明,自然也发展出了这些五花八门的教辅。
但是!最重要的是!
这个架空的朝代自己衍化出了各式的名家八股。像《京华日抄》、《游艺塾文规》之类曾经在明清盛极一时的教辅,它大梁没有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两位中二少年刚巧提醒了她,老这么辛辛苦苦,风吹日晒的卖字儿也不是个字。
她爹张廷芳就是个能把新华字典倒背如流的牛人,张幼双她就继承了她爹这一项凶残的技能。
当张幼双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沈兰碧女士为了开发她的记忆力,就开始摁着她脑袋叫她背书。
三字经千字文唐诗三百首四书五经什么的那是正常操作。不正常操作就是她老张家的家学——那一篇又一篇的八股文。
到后来,她没在摧残中爆发,果断在摧残中变态了。
俗话说人不中二枉少年,等上了初中,彼时为了装逼,张幼双又一口气背下了不少名家程文墨卷,时不时作文还写个八股嘚瑟两下,享受同学们或崇拜或逼视的目光。
这个时候,张幼双才猛然惊觉自己竟有个金手指。
还是特牛逼哄哄的那种。
既然本尊妹妹被动成了别人青春里的陪衬,那她就成为陆承望等人青春里的阴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牛逼哄哄的张幼双,小宇宙熊熊燃烧,握着拳头颠颠地跑去了伊洛书坊内。
这个伊洛书坊是越县最大的书坊,在附近这几个县里都颇有名气,其刻录刊行的时文深受各位莘莘学子们的追捧。
越县虽小,但举业之风盛行,人杰地灵,还是出过不少举人和进士老爷的。
这主要还是因为大梁类明,也根据地域分了南、北、中三卷应试。
越县地处江南属南卷地区,竞争最为激烈。
其次才是顺天、山西、河南、陕西、山东等北卷地区,最后才到凤阳、庐州、安庆三府、滁州、徐州、和州等中地区。
甚至就因为这,明朝还牵扯出了“南北榜”一案。
说是明洪武三十年二月的会试,录取的51名全是南方人,没一个北方人。此事一出舆论哗然,都说主考官“地域歧视”,愤怒地要求老朱家彻查。
明□□朱元璋命张信等十二名官员复查试卷,结果得出来的结论却是不存在舞弊和地域歧视,南方读书人的试卷写得的确都比北方读书人的漂亮。
最后,主考官刘三吾、侍读张信等人十分悲催地要么被凌迟处死,要么被发配充军。
“南北榜”一案也是明朝分南北取士的先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浙学子,真·从古时苦逼至今朝ノ=Д=ノ┻━┻
伊洛书坊地处偏僻清幽之所,进门一个天井,大厅上有一匾,题为“伊洛书坊”,笔力雄厚,一看便知是名家所书。
阶前砌花栏,种这些水仙、海棠、虞美人、牵牛花之类的,杂莳草药,疏密有致。
厅内明亮宽敞,人不多,只两三个伙计来来往往,脚步声清楚可闻。
正中两溜椅子,明显是个议事之所。堂旁两楹侧屋,屋里三面书柜,满满当当塞满了各色书卷。
张幼双刚一踏入正厅,立刻就有店小二过来招待,对方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文文弱弱,轻轻瘦瘦的,白面皮,笑起来眉眼弯弯。
店小二,或者说吴昌,吴家的家生子。
一看到门前的少女,便唱了个喏,殷勤地笑道:“诶,客官可是来买书的?”
张幼双劈头盖脸道:“我是来卖书的。”
“卖书的?”吴昌继续笑眯眯的,转身去倒了杯茶,请张幼双坐了下来,“娘子要卖什么书?”
他是自幼就跟在吴家大郎身边儿伺候的,鉴貌辨色,别看才十五六的年纪,却也是浸润已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幼双咕咚一口气干了半杯茶,放下茶杯,眨眨眼问:“你们这儿收时文吗?”
“哦,时文啊!收,自然是收的。”吴昌乐呵呵地又添了半杯,问道,“敢问娘子这书是哪位大家所做的?”
张幼双:“不是哪个名家做的,是我写的。”
吴昌:“哦,原是娘子写——”
脸上殷勤的笑意微妙地顿了一下,手上一个哆嗦,一个猝不及防,壶嘴里漏了点儿茶水出来,赶紧拿抹布给抹了。
吴昌猛然回过神来,止住了话头,将面前的少女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
二十出头的年纪,栗色的头发及肩,在日光的照耀下暖融融懒洋洋的,皮肤白,眼睛大,瞳仁棋子般黑溜溜的,像水洗过似的,那眼睛看着有点儿冷,有点儿傲,有点儿倔。
看得吴昌心里直犯嘀咕,这看起来精气神十足的,倒也不像个丫鬟养娘啊?
又忙露出个和和气气的笑容来,“我懂了,娘子这是替主人来卖书的吧,不知娘子主人是哪位名——”
张幼双一本正经地纠正,吐字端得是一个清楚又利索:“不,是我做的。”
吴昌:“……==你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做的。”
吴昌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娘子莫要与我顽笑了。”
张幼双:……所以你这是根本不信吗?!你这是搞歧视!靠!报警了!
吴昌摸了把汗:“娘子呃……如此年轻,又如此貌美,却同小的说来卖时文,这也由不得小的生疑啊。”
说白了不就是说她看起来像个花瓶么?
张幼双顿时默了。
也不知道是为对方说她是个花瓶感到高兴,还是感到悲伤。
张幼双正色:“阁下不妨先看过再说。”
吴昌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
略翻了翻,开头先是附了一段貌似是心得体会之类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不管这心得体会写得如何,这手字倒是令吴昌微微侧目。
“抡文如选色,其面在破,其颈在承,其肩胸在起,其腰肢在股段,其足在结束,其大体在长短纤肥,神态艳媚,若远若近,是耶非耶之间,而总之以面为主。面不佳,百佳费解也。岂有不能破而能文者乎?”*
老实说,还怪唬人的。
不过具体的,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虽说是在书坊里帮工,认得几个字,但要他品评出文章的好坏就有点儿难为他了。
“这……”吴昌递回了纸,带着一分为难,一分正色,一分怀疑,迟疑地说,“小的可不好评判,得等我家主人回来。”
张幼双:“你家主人何时回来?”
吴昌:“我家老爷算账去了,一大早出的门,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呢!”
言外之意要不咱改天再来?
面前这姑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哦,那我就在这儿等。”
吴昌他相信这世上绝壁有那种腹有诗书,文章写得花团锦簇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面前这二十出头的姑娘,能写出指导人秀才相公们举业的文章出来?
这忒玄幻!
于是怀着一分为难,一分恭敬正色,一分怀疑,并一分无奈。吴昌给面前这姑娘上了杯茶,道了个歉,就自去忙自己的了。
随她等到什么时候,总而言之,大郎这等闲没那么早回!
张幼双她一宅女,落得自己一人还挺自得其乐,到书橱里拿了两本书,迅速就投入了进去,全当是了解这个时代的举业环境。
刚开始还有点儿坐不住,强迫自己看久了,竟然也将心静了下来。
老实说,人在现代那种信息高度碎片化的环境里待久了,看个长点儿的文章都觉得费劲。
就这样张幼双她一直看到了傍晚,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然西斜。
一抬头,看太阳都落了下来,这位吴家大郎还没回来,张幼双只得认命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明日再战。
老实说她压根不担心掉马什么的,我朝又不是西方,会把什么妖精烧死,和我朝老祖宗相比,西方蛮夷对于鬼力乱神的接受程度简直弱爆了好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古以来的故事里什么狐妖报恩,大胆和妖精成亲的,简直数不胜数,什么借尸还魂的,老祖宗接受程度也十分良好。
张幼双毫无心理负担地想,她真犯不着怕在陆承望他们面前掉马,而遮遮掩掩委屈自己。
大不了,就说是自己做了个梦,梦到一轮红日砸自己脑袋上了,得到文曲星指点了呗。
科举考场迷信这玩意儿都能写一篇论文了,甚至还出现了“科场鬼”这种悲催的鬼,陆承望作为一个科考生没道理没听说过有这些“梦徵”。
说到这儿,张幼双就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吐槽欲了。
谁说穿越就一定要三从四德的!谁说穿越就一定要自己给自己设限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偏要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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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说不能用有np感觉的封面,就换回来了 ̄▽ ̄
*引用自一位万历才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虽然没等到自家公子回来,这姑娘却还是餍足地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个复杂、怀念又治愈的表情,仿佛接受了一场心灵的洗礼,买了几本书,走掉了。
吴昌:?
受沈兰碧女士的影响,张幼双一直以为看书是需要仪式感的。
不过她俩的仪式感几乎差出了十万八千里。沈兰碧女士那是必须洗漱过后,端坐在台灯下,特文艺地捧着本名著啥的开始。
至于张幼双,是认认真真地洗过澡,吹干头发,迅速甩掉自己的小黄鸭拖鞋,爬上床。关灯,进被窝,郑重其事地打开了手机,进入app,开始自己这美好的夜生活。看到激动处或是嗷嗷直叫满床打滚,或是为自己的cp流出凄美的眼泪水。
路上买了份夜宵,张幼双一手拿着书,一手提着夜宵回到了这名义上的家里,为即将到来的这美好的夜生活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结果刚推开门,张幼双脑子里就“嗡”地一声,察觉到了点儿不对劲。
谁!进!她!屋!了!
她这狗窝虽狗,但那是乱中有序,东西放哪儿她心里门清。这一进门,床单被拉得烂七八糟,床上的书也被翻开了画了东一道西一道的墨印子,她抽屉里的零用钱也少了不少。
幸亏她那百两银子的大头她一直都是贴身带着的。
张幼双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果断搁下了宵夜,转身出屋,把本尊弟弟那个狗东西给逮了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小狗崽子还死活不肯承认,被张幼双打了一顿立刻就老实了。
偏不巧,这个时候周霞芬洗完衣服走了进来,昨天安哥儿又尿了床给把她给累得够呛。
一眼看到安哥儿扭着身子,嗷嗷直哭,疯狂卖惨,周霞芬气得放下了木盆,叉着腰破口大骂:“你要死啦!你弟弟进你屋咋啦?!”
张幼双气得火冒三丈:“他偷我钱!”
周霞芬:“什么你的钱,都是家里的钱!你弟弟拿几个怎么了?”
“再说了,你弟弟人小,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让这你弟弟吗!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
“……”瞬间觉得自己还嘴简直就是傻逼。
张幼双懒得都和这一家子奇葩啰嗦,又不是她亲爹妈。
直接进屋关门,把周霞芬气得够呛。
身后安哥儿哭得震天响,可把周霞芬心疼坏了,忙软着语气安慰宝贝儿子。
奈何自家亲儿子却不买她的账,瘫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吵着嚷着要吃李四家的糖果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霞芬又急又心疼:“这昨天不是吃过了么,哪来这么多钱给你糟蹋的。”
“我不,我不,张幼双她有钱。”安哥儿哭哭啼啼的,手指着紧闭的房门,不依不饶地大哭,“她偷家里的钱!她藏了好多钱在抽屉了,我都看到了!”
“我就要吃!我不吃我没力气念书!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
将屋里略作收拾,越收拾,张幼双越郁闷,早知道刚刚应该照死里打的,熊孩子就是欠教育。
鉴于这个时代没有手机这玩意儿,点起了灯,张幼双扎了个丸子头,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这本从伊洛书坊买回来的《草堂杂佩》。
怎么说她大学学的是中文,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儿文青属性。偶尔刷多了手机还是有点儿焦虑和自暴自弃,需要看点儿书来净化净化心灵的。
这本《草堂杂佩》在张幼双看来简直就是大梁朝社会调查报告。
作者文辞简洁直白,鞭辟入里,语言工炼,文风辛辣,逻辑严整,很有先秦风骨。
自序也特别短,这位牛人似乎是朝中大佬,这书是在他外放时所写就,地处偏僻,便摊书涤砚,聊以消耗闲心。
上自国计民生,下至人情风俗,及兵、刑、钱、谷等事,无一不有所涉猎,作者态度十分严谨,不卑不亢,抒发的议论也都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毫无文人那种酸不拉几的酸腐气,字里行间这位牛人都透露出股唯物主义实干派的气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实干到以至于有点儿……性冷淡。
于是,张幼双眼里立刻浮现出了个低调谦逊又微妙性冷淡的形象。
这位巨巨的偶像貌似是陶渊明,家庭琐事无不亲力亲为,读起来还颇有些生活意趣。又是自己烧火做饭,又是自己种树,又是种田,又是自己缝补衣物的,简直贤惠到爆了。
却说另一厢,等吴修齐查完账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男人风尘仆仆地踏入了伊洛书坊,吴昌赶紧上前过来接,又是帮着解下罩袍,拍拍灰尘,又是端茶送水的。
吴修齐接过茶漱了一遍口:“我出去的这段时候,铺子里没什么事儿吧?”
吴昌把洗手盆给端了过来,“能有什么事儿,铺子里好着呢,郎君放心。”
吴修齐“嗯”了一声。
吴昌似乎想到了什么,啧了一声:“不过郎君你还别说,还真有一件事儿。中午吧,有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来到咱书坊,说是要卖她写的时文!”
吴昌本来就当个趣事儿说的,没想到自家郎君他思想觉悟高,凡事亲力亲为。
洗过手之后,吴修齐接过一杯新茶,抿了一口,“拿来我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喏,都在这儿了,小的也看不懂,就等着郎君回来看看呢。”
吴修齐将目光略略在纸上一扫,前面这段序写得文辞优美,四平八稳的,不失为一篇好文章,不过他一做时文的,又不是做什么文集的,还不值得他另眼相待。
看到这儿,吴修齐略有些失望,阖上眼揉了揉额角。
吴昌见缝插针地在一边儿说:“大郎,还要看吗?”
“再看看。”
吴修齐睁开眼,耐着性子,继续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秉承着“看都看了,好歹看完的态度”,然而这往后一看,却吃了一惊。本来还有些困倦,此刻却困意全无,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心里咯噔一声。
他可不是吴昌之类的,他是正儿八经念过书,往来打交道的都是些举人相公,经手过的程文墨卷不知凡几。
就后面这几篇八股文,文理不菲。吴修齐他敢打包票寻常的秀才举人是万写不出这般漂亮的文章的!
不说这上面几篇范文吧,下面的这些应试技巧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全像个浸润考场多年的老手了。
越往后翻,吴修齐这一颗心就越震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翻到最后一页,定睛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然直言这考场上考场出题皆有章可循,出题频率、倾向以及形式都有一定的规律,甚至还洋洋洒洒地直言她能归纳出15种题型来。
吴昌被吴修齐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搁下手头这一叠纸,吴修齐皱着眉有些焦虑的,劈头盖脸地就问:“你说这是个姑娘送过来的?”
吴昌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小的也不信啊,这二十出头的姑娘哪里能做出什么学问出来!不过人都上了门,小的也不好赶她走。就只好同她说了大郎您不在,她等了一天自己走掉了。”
本来吴昌还是笑着的,然而笑着笑着,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脸上的笑容再度“嘎”地僵住了。
等等,郎君的脸色怎么变了?
“郎君……这、这文章?”
不知过了多久,吴修齐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吴昌。”
嗓音沉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昌猛地一个激灵,顿时冒出了股不详的预感:“在、在?”
吴修齐面无表情的:“人,给你赶出去了?”
吴昌:……